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名门淑秀 :错嫁权臣》 作者:淼仔    忽然而至的身世,打破文无忧平静的生活。从小官吏之女到出身名门世家,带来的却不是富贵荣华。   亲戚们魑魅魍魉,权监磨刀霍霍,还有未来的婆婆上门退亲。   生活骤然间巨变,无忧默默接下,不介意一个人承受。但.......有谁能告诉她,前一刻被退亲,下一刻又被长公主府殷勤求亲是怎么一回事儿?   容貌:新夫婿是京中明珠一枚,旧青梅只能算幽暗铁块。   才华:新夫婿乱世英杰从龙功厚,旧青梅缚鸡无力空有抱负。   性情:新夫婿有勇有谋聪明睿智,旧青梅软弱温和屈从母命。   亲事是别人退,文无忧没有办法。但要定新的亲事,文无忧想想:“要娶我还得加上一条,这一辈子心里只有我,眼里只有我,说好听话只给我.......”   “好好好.....无数好。”那人笑吟吟:“夫人请上花轿。”   小剧场:   [初见篇]   文无忧大怒:京里没有什么比这里好?京里繁华.......这里的人质朴,这里的人不纳妾,京里能比吗?   [寻找篇]   冷冷红烛映照大红喜字,那人抱着新娘子嫁衣低泣:“文无忧你还在,你是我的妻。倘若你不在了,是我的正配亡妻。此生此世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是你不娶。”   [子孙满堂篇]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文无忧,你把亲戚家的孩子也点进去了!”   ※※※※※※※※※※※※※※※※※※※※※※※※※※※※※   淼仔携新文光鲜鲜回来,依然家族萌系、温暖甜系、无赖抽风系外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女主系、本文不可避免宅斗系等等等等......抱住亲们。 第一卷 第一章 ,上门吵闹   两扇新的梨木门重重被打响,文无忧从桌旁狐疑地抬起面庞。对小丫头春草道:“去看看,又有什么人过来,咱们刚到这里不是吗?”   在她的身旁,新的八仙桌上摆着一盒点心,还没有打开,但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春草也道:“是啊,这姓宇文的家里人真是客气呢,姑娘,您看刚刚来一位四房的二姑娘送点心,这又有人送东西来了?”   对于她天真的言语,文无忧却不敢大意。勾一勾嘴角微微地笑:“这可不一定,你还是要小心的好。”   “放心吧姑娘,别说只是几个下人过来,就是他们全家的人过来,也不在我春草的话下。”春草说着,一蹦三跳的去开门。   门闩刚拉开,一股大力进来,把两扇木门重重扑开,撞在墙上发出格格响声,春草往后一跳避开来。随后,几个疾风似的粗壮婆子走进来,对着春草张开手臂,面上带着狞笑:“小贱婢,半天才开门,把贼赃藏好了么?”   春草机灵的一拧身子,从几张大手下躲开,一溜烟儿的回到文无忧身边。文无忧走到廊下,一眼能看出来者不善,冷冷的问道:“列位有什么事儿吗?”   婆子们往两边让开,门外又进来三个人。为首的婆子衣着不凡,但也不算华丽,旁边有人厉声介绍:“这是我们府上二管家林妈妈。”   另外两个人,文无忧认得,也就不用人介绍。   这两个人是不久前打着“拜访亲戚”为名,自称是宇文家四房的二姑娘宇文绿和丫头心梅。那一盒子点心就是她们送来。   返身又看一眼桌上原样未动的点心匣子,文无忧淡淡地道:“原来是二姑娘,又来送一回东西?”   心梅走上前来,手一指文无忧,大声地道:“就是她!我们二姑娘听说这和月院里住了人,原想着不是亲戚就是家里认识的人,二姑娘说四老爷不在家里,她既然知道,来见个礼儿吧,却没有想到说上几句话出门去,腰上金线荷包不见了。要不是丢在这里,又没有往别的地方去过,一定是这新住进来的人眼皮子浅,顺手拿走了。”   把她的话听到一半,文无忧和春草都笑了。文无忧不慌不忙地道:“看是我说的吧?无事献殷勤,就没有好事儿。这不,人家送咱们一盒子点心,就想诬陷咱们是贼呢。”   春草随着她,也轻描淡写的口吻:“姑娘,咱们把她们打回去也罢。还等着收拾屋子,买菜回来好做饭呢。谁有功夫陪她们鬼扯。”   把个拳头一攥,笑嘻嘻道:“我把她们打出去吧?”   文无忧轻轻地笑道:“这可怎么行呢?人家把咱们接到这里,说尽好话求咱们住下,又把地契也送过来。虽然没收他们的,先放着再归还。但前面收下,后面打他家的糊涂人,咱们失礼了。”   春草对着院子里横眉怒目,那儿有自以为拿到错儿的一行人,骨嘟起嘴:“不打,她们肯走吗?”   文无忧悠悠然:“不妨事,你把她的那盒点心抱来,看我打发。”   主仆若无其事说起话来,让来的二管家林妈妈,和闹事的二姑娘宇文绿皱起眉头。   心梅火上浇油:“妈妈您看,她们不把您放在眼里?”   林妈妈咳上一声,冷若寒霜地道:“这位姑娘,不管你是哪房的亲戚,又或者是哪个房头的知己,但凡住在我们家里的地方,都得服我们家的规矩。”   做为管事妈妈,林妈妈有她的分寸。但她不疾不徐的,丫头心梅着急,手对着房里乱摆动:“妈妈还同她们废话什么,赶紧的进去搜吧。”   刚说到这里,一个东西飞过来,正打在心梅的手上,把她吓了一跳以后,才觉得一痛,又见到漫天飞舞的细碎东西过来,下意识的一闭眼,眼睛里痛不可当,不知道进了什么东西。   “哇”地一声,心梅蹲下身子大哭起来:“我的眼睛,贱婢拿东西伤到我,”   “你住口吧,不过是碎点心,用点儿水洗洗就能出来。”文无忧嘴角边噙着瞧不起,又在下一刻把这瞧不起送到二姑娘宇文绿面前。   宇文绿正对着一地的点心渣子目瞪口呆,没有想到她送来的好点心文无忧没动,却摔在她的面前。   点心里滚出来一个金线荷包她也没有注意,只是呆呆的瞪着地面,看文无忧时,又见她胸有成竹,。   忽然心往下一沉,宇文绿知道自己来错了,她兴许不应该有诬陷人的想法。   文无忧的话在耳边响起,更增添她的懊悔。   “爹爹母亲带着我,今天进京,今天住在这里,今天头一面见你宇文二姑娘,我们主仆却偷你的金线荷包?我们难道想不到是这院子值钱,还是你的荷包值钱?”   文无忧的话一出来,林妈妈也心里一拧,对宇文绿无奈的看一看,低声道:“二姑娘,咱们像是讨不到好儿。”   把她们的低语看在眼睛里,文无忧更有好笑的神情,对着地面瞄一瞄:“再说你们看看吧,这金线荷包上浸的油是才放进去的吗?这油渍浸了半个荷包,这是点心送来以前就放进去的。二姑娘,点心是你送的,我说非亲非故不肯收,你们主仆死乞白赖的说着好话留下来,原来你打的却是害人的主意?”   心思让揭开,宇文绿恼羞成怒:“你凭什么说点心上的油渍是早早放进去的?”   文无忧慢吞吞地道:“听说顺天府有很好的捕头,他们能看得出来。”   “什么!”林妈妈和宇文绿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中流露出不相信。但还心存侥幸,京中的秘闻,顺天府和宇文家的老太师不好,对面这个小姑娘并不一定知道。   但文无忧下一句话把她们的侥幸击得粉碎,文无忧冷淡地道:“听说顺天府的人遇到宇文家的人,格外的秉公执法。这位妈妈,还有这位一心想陷害我的二姑娘,咱们中间出了贼,在你家里只怕说不清楚,咱们去顺天府公堂上对质怎么样?”   宇文绿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一步,先不要说姑娘家上公堂不体面,只“宇文”二字就足够她在顺天府吃大亏。   她过来是准备捉贼,却在文无忧的一席话后变成做贼心虚,气愤地尖声反驳:“你凭什么说我冤枉你?我好心送你东西,为什么又要冤枉你?”   “因为这院子!”   文无忧一锤定音。   她竟然是知道的。林妈妈也无奈了,但不能眼睁睁看着宇文绿吃瘪,帮着宇文绿说话,把脸儿一沉:“这位姑娘,这是在我家里,你不要血口喷人。”   对地上荷包扫一眼,这就算证据在此,林妈妈当机立断,不和文无忧废话的好,对带来的粗壮婆子喝道:“人赃并获,这确是二姑娘的荷包。这事情发生在我们家里,什么顺天府不顺天府,他管不到我们。来人,把她们给我捆了,送去给大管家发落。”   宇文绿一喜,家里不止一个大管家,林妈妈是四房里出来的妈妈,她说找的大管家,也一定是偏向自己的人。忙跟着道:“是啊,当贼的都有几分花言巧语,捆上打一顿板子看她还说得出来。”   几个婆子气势汹汹,卷袖子掖衣角的,对着文无忧主仆奔来。   文无忧毫不慌乱,往后退上一步。   春草乐了:“打架的找我,我喜欢。”   她却往前跳上一步。一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出去,结结实实打在一个婆子手上,那婆子惨叫一声,整个人横飞出去,扑通落到地上,更是杀猪似的痛叫出来:“痛……杀人了啊……。”   在她的呼声里,春草指东打西,没一会儿把几个婆子打倒在地,林妈妈也让揪住推倒摔个仰八叉。宇文绿和眼睛勉强能睁开的心梅跑得快,吓得早就出了院子,春草才放过她们。   “滚,以后不许再来。”春草把门闩握在手上,敲打着婆子们连滚带爬出了院门。   文无忧跟出来,站在院门上,对着心惊胆战的宇文绿主仆平静地道:“这和月院是个好地方是不是?外面有临街的铺面,租出去就收银钱。又方便内宅里的人里外传递消息,勾结外人也没有人知道。宇文家名头上是京中的老世家,家大业大子孙多,相中这个院子当产业的人不会少。你也是其中一个?我们住进来不服气,就使出这不入流的法子把我们撵走?我们走了,房子还给你家的公中,也未必是你的。”   把个嘲讽的笑容送了上来。   ------题外话------   新文到,亲们请收藏收藏了哈。   这个文里不能避免有宅斗,仔尽力地写,希望你们喜欢——嘿嘿,其实有好些不安,怕写的不好。   新文出来,侯门纪事的番外也就快了。十号会出来。   抚摸亲爱的们,新的历程开始了……。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一如既往的支持啊。 第一卷 第二章 ,原来是姨娘生的   “咣当”,木门重重关上,把上面写着的匾额“和月院”震动几下,落下一地的灰。   两扇门也似砸在宇文绿心头的重锤,让她面上掠过气愤、恼怒和恨嚣。   尖尖指甲掐到手心里,宇文绿低声而怨毒地道:“你敢嘲笑我?你敢把我赶出来,你敢……”   林妈妈对着紧闭的木门干咽一口唾沫,她也有丢人之感,但庆幸带来的都是心腹婆子,大家都吃了亏,不存在谁会笑话谁。   吃亏这事情谁都不喜欢,宇文绿不能接受,管事的林妈妈也伏不下这口气。   她过来是受宇文绿的怂恿,她也反过来怂恿宇文绿:“二姑娘,我们是没主意的,您不如回房去,问姨娘讨个法子出来,这个脸面要是不找回来,以后你也好,我也好,在这个家里可没法子扬着脸走路。”   提醒的宇文绿跳起来:“你等着,是了,我这就问姨娘,我吃了亏,她也一样没脸。”   心梅在后面揉着眼睛跟着,主仆走的飞快。   ……   “当当当……”小院的门又一回让打响。这一回外面的人更加不客气,木门猛烈的晃动,不是用砸就是用踹的。   春草蹑手蹑脚走到门后去,冷不防的把门闩一抽,“骨碌骨碌”,踢门的人太用力,滚着进来好几个。   直着进来的几个,则冷眉横目露出凶狠。春草大叫一声:“不得了啊,”拔腿跑的不见人影。文无忧走出房,就见到她的丫头吓得不知所踪,而院子里多出来一行人。   嗤地一声笑出来。   文无忧对其中一个人好笑:“二姑娘,你又来了?你一天拜会我三回,这可担不起?你又丢东西了不成?这一回可与我无关了吧。”   不到半个时辰,二姑娘宇文绿又来了,她在这一行人里。闻言,对文无忧傲慢的撇撇嘴角,对身边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煽风点火:“姨娘,就是她。”   姨娘?文无忧想不明白也很难。敢情嚣张的二姑娘却是姨娘生的。   对着母女们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容,文无忧不言而喻的笑容满面。   这笑不难明白原因,见对面的宇文绿恼了,怒道:“你在笑话我?”而她的生母春姨娘却对着文无忧荷露滴珠的俏丽皱眉头。   感觉出尖刺的眸光在自己面上打量,文无忧泰然自若。生的好有人嫉妒这事儿,文无忧从小到大见过不止一件两件,对面的人也这样想,她不觉得奇怪。   横竖,自己知道并不想和这家子人有瓜葛。   但别人不这样想。   春姨娘心思转动,喝命道:“原来生的一张狐狸精脸儿,难怪敢欺负二姑娘。给我把她的脸划花了,看她还有什么倚仗。”   宇文绿兴奋了。   她陷害文无忧不仅是她占住自己喜欢的院子,还有她的好容貌。凡是比宇文绿生的美,都是她讨厌的人。   尖尖指甲动了动,也想亲手去抓一把。   这一次答应的婆子不是刚才那一拨人,她们的手中握的都有棍棒,看上去这一回的准备更充分些。   文无忧却还是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抱起手臂,笑容加深几分,好整以暇地倚住廊柱,津津有味的,好似看别人家的热闹。   院子里走出来另一个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握着长扫帚,蹒跚的似乎随时会摔倒。但边走边扫,每一扫就飞出去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子。   她念念叨叨着:“这家主人送人地方住,也不扫干净。看这一地的臭虫、老鼠,不弄干净怎么住人?”   没一会儿,婆子们让她撵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春姨娘母女原地干站着,嘴巴大张着合不上去。   文无忧含笑:“桃婆婆辛苦。”   老妇人对她咧开嘴一笑:“姑娘说哪里话来,我们当下人的,不就是扫地侍候的命,这当下人的,和正牌主子不能相比。”   说完,提着扫帚走了。   春姨娘的脸变成紫色,眸子里几乎可以喷出火来。老妇人“扫人”的功夫把她震住,但“正牌主子”这话又把当妾的她怒火燃起。   文无忧颇觉有趣的看着她的每一丝神色,暗想打架你不行,准备开骂吗?   不介意的耸一耸肩头,准备听听当姨娘的嘴里能泄露出多少宇文家的没出息。   有一个厉声先出来:“大胆,都给我住手!”   ……   随着说话声,刚才让“吓走无影无踪”的春草伶俐的出现:“姑娘,您交待我的事儿,我办完了。”手一展,文无忧和春姨娘母女随着看过去。   一排带刀的公差出现在院中。   “顺天府的捕头,我请来了。”春草得意洋洋。   文无忧嫣然。   春姨娘母女倒吸一口凉气。   顺天府的捕头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在一地的狼藉中耀武扬威:“京都重地,谁敢闹事?当我们顺天府是吃素的不成。”   春草恭敬地对文无忧躬身,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姑娘。”   捕头们客气地见个礼:“姑娘有什么难处只管说,青天白日的,天子脚下不容有些人仗着家世横行。”   文无忧慢条斯理对春姨娘母女望去,见那一对刚才还想再凶暴一回的母女,这会儿面无血色。   但放过她们呢,转脸儿说不好带着更多人又打上门。文无忧点一点头:“就是她们。我们今天进京,今天刚住下,手续齐全,她们却说占下的这院子是她们的,不问青红皂白打上门来,这已经是第二回 ,再也不能饶过,特地让丫头请大人们来,我要告这对母女强闯家宅,殴打我的下人,毁坏这里的器具。”   捕头们目光闪烁,谨慎地反问:“哦?真的手续齐全吗,据我们所知,这是宇文家的地方。”   文无忧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东西送过去,是这院子的地契。   捕头们喜笑颜开,有如文无忧对宇文绿说过的话,顺天府最恨的就是宇文家的人,原因是官场上的,但私底下碰到对方手底下,没有好果子吃。   铁锁链哗啦响着,把春姨娘母女套进去。   春姨娘母女大哭:“我们是四老爷的人,四老爷回来了不会放过你们。”   捕头们的眼睛更亮了,甚至大笑:“宇文四老爷的人?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却一家人没遇上,冤家路窄。跟我们走一趟,四老爷不亲自来领人,我们决不送还。”   在春姨娘母女的哭闹声里,同着地上让桃婆婆打飞出去的婆子,一个没少的让捕头们带了出去。   对着他们的背影,春草拍着巴掌欢天喜地:“还是姑娘的计策好,倒不用咱们从头打到底,”   临街有一道门,春草从这里出去往顺天府报案有人行凶,捕头们从这里进来,也从这里离去。   闻言,文无忧继续望着半掩的院门:“这是爹爹的好主张,可不是我的。”   “是啊是啊,老爷从来法子好。”春草改个口欢呼。   文无忧眉头微挑:“说起来,爹爹母亲也该回来了,走的时候说往隔壁街上逛逛,离的也并不远。”   正要让春草去看看,院门让人推开,有人问道:“无忧,怎么见到有公差走过,你在家里还好吗?”   春草亮了眼睛:“老爷夫人回来了。”   文无忧迎上去,露出笑容:“爹爹母亲回来的正好,有故事听了。”   ------题外话------   么么亲爱的们,收藏收藏了哈。 第一卷 第三章 ,宇文四老爷上门寻衅   一男一女自院外进来,男的天生飞扬气势,让人不敢轻视。又有着俊秀容貌。是文无忧的父亲文天。女的眉眼儿有天姿国色之态,是文无忧的母亲顾氏。   文无忧的容貌得到父母的大部分长处,身量儿不足就已是个美人胚子。   还有一个男子跟在文氏夫妻后面,手里提着杂物,跟随一家人进京的三个仆从之一。   桃婆婆收拾院子,但有人来闹事的狼藉还是能看出来。文天把女儿手握住,顾氏也把女儿揽住,夫妻流露出疼爱和关切:“出了什么事儿?”   在父母面前,文无忧一改面对宇文绿的犀利,而是流露出小姑娘的稚气。   笑眯眯地说着刚才的事情:“……。就是这样,春草和桃婆婆没吓走她们,还是按爹爹说的,请来顺天府把她们带走。”   文天笑容凝结,慢慢地道:“还是来闹事了啊?”他的面上有了怒气,又似乎还有怅然。   随后,把妻子和女儿握的更紧,低而有力地道:“如果可以选择,此生我不会带你们母女进京,不会还到这个家里来。”   顾氏看出丈夫的不悦,忙道:“无忧和浩然要定亲事,亲事要云家的长辈下定。他们家长辈在京里,咱们不到京里可怎么能行?”   对于独女的亲事,文天重打喜悦,对女儿爱怜不尽地瞥去一眼。   文无忧很想听的,其实是为什么住到别人家里?又正说她的亲事,她有害羞,推着父母进房,也正好岔开话题:“爹爹母亲想来走累了,咱们坐下来说。是了,爹爹,无忧的故事说完了,请爹爹说说顺天府和宇文家有什么仇,让他们拿人就拿人?”   一家人房里坐下,文天也恢复自如,应女儿的要求,缓缓的说起来。   “京里好世家不少,但代代都出人才的不多,宇文家是其中的一个。”   这一句话过,文天出了神,仿佛陷入陈年往事之中。   “每一代都有强横的人出来,得罪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而在本朝这一代里,宇文家的当家人是太师宇文靖。他老于谋算,城府无边,入朝没有十年就深得皇帝信任。但很快先皇去世,新皇帝并不信任他,新的对手出来。比如顺天府的郭大人,跟他政见不同。”   文天措词算客气,文无忧也能听出来,政见不同,有时候也称为刀光剑影。   这也就能解释顺天府的人听说宇文家里有人报案,跑的飞快。又只凭文无忧不多的话语就拿人走的缘由。   文无忧的疑问就更浓,借这个机会问道:“爹爹,那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您要是看重宇文家,就不会教我遇事去寻顺天府。您要是不看重宇文家,咱们却住在他家里?”   文天面上掠过一抹厉色,很快又抹去,漫不经心地道:“盛情难却,人家一定要请咱们住下。”   盛情难却?   文无忧觉得这不是假话,看看院子里的整洁就能知道,也看看房中崭新的家具亦能知道。   但有谁会把“盛情难却”的政敌引来……文无忧还想再问,却见文天已不肯再说,转对妻子和女儿春风满面:“说起来,这院子收拾的真不错,来,咱们去看看无忧的房间,有缺的东西明儿上街去买。”   文无忧嘟起嘴儿:“您还没有说完呢,”   耳边,父亲低低的嗓音过来:“咱们一家人说好的,住上几天就搬走,又不长住他家。这件事儿再说也罢。故事要一点一点的讲才有趣。”   文无忧就不再坚持,挽上父母亲去看她房里应该添置的东西。   ……   接下来的几天,通往宅院的那道门别说没有人敲响,就是经过的脚步声也没有一个。   不知春姨娘母女太不得家里人心,还是让全家人漠视,据春草往衙门去过几回,说那对母女还没有放出来,但这一处小院安然度日。   竟然没有人过问一声儿吗?文无忧觉得宇文家里的人应该是冷漠。   她还等着有个人出来问问对错,然后赔礼道歉的上门。现在看来显然没有,文无忧继续看手中的信。   这信足以吸引她全部的视线,是她的青梅竹马——云家的浩然所写。   “无忧,父母亲和我昨天过的江,江边只有一家小客栈,我问了问,说岳父母带着你是十天前经过,我让父母亲加快赶路,咱们早早在京里相见……”   刚看到这里,“砰砰砰砰砰”,一阵剧震声出来。春草兔子似的奔过来,笑的合不拢嘴儿:“姑娘,又有人来闹事了。”春草又摩拳擦掌,很是期盼。   数日前屡遭踢打的木门,又一次咣当不止。   这一回比前两次还要严重,因为巨响几声过后,有尖刃透露进来。可见门外面的人不是刀劈就是斧砍。文无忧揉揉额角:“这家里的人怎么了?请我们来住的人是客气的,只看他准备的器具齐全就能知道。但这客气的人从不出现。出现的人呢,又个个要和这门过不去。”   略提嗓音:“春草去开门吧,晚一点儿,门让劈坏了,还是他们家的损失。”   春草还没有回话,“格叽,啪啪……”几块碎木板飞了起来,这门到底还是破了。   一只手伸进来,把门闩拉开,然后一行人长驱直入。为首的男子面色铁青,生得一表人才。   跟着他进来的,是文无忧的熟人。春姨娘包着头,嘴角依稀能见到青紫。宇文绿包着手,走路一瘸一拐,眼角有一片红肿。   见到文无忧,母女怒不可遏:“四老爷,就是这个贱人害的我们?”   “父亲,女儿在顺天府吃多少亏,加倍还给她才行!”   ------题外话------   宅斗嘻嘻宅斗——好希望喜欢希望喜欢啊。 第一卷 第四章 ,宇文天,是你!(修)   这对母女亏吃不够,又上门来了。   文无忧忍无可忍:“我从来不认得你们,一回来闹,二回又来,这是第三回 !我们住在这里,是有人相邀。劝你们想想后果,赶紧离开!”   收好云浩然的信,取出另一张纸晃动。   地契?   离的有距离,但宇文四老爷也清楚地看到熟悉的印章,那是家中买卖产业才盖。   这要是真的……暴怒的他想到这里有所收敛,他就不占理儿。   春姨妈母女让带走的时候惊慌失措,没有看到文无忧对顺天府出具的“齐全手续”,接回妾和女儿的四老爷也就不知道,此时有点儿猝不及防。   但很快他醒神,沉声吩咐跟来的奴仆:“取来我看,验过真伪再和这家子人算账。”   奴仆还没有过去,文无忧把手一收,把地契塞回袖中。   四老爷冷笑:“莫非是伪造的不敢给瞧?”面上转为狞笑:“小贱人,按本朝律法,伪造地契是要杀头的。”   文无忧撇撇嘴儿回他:“按本朝律法,打砸民宅也是罪名。”又看一眼四老爷体态上的慑人之处,威胁回去:“当官的人理当知法,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再看跟他们来的奴仆都佩刀剑,才轻易把门破开。   “上门行凶,罪加一等。”文无忧忍俊不禁:“这样加下去,你也是杀头的罪名。”   宇文四老爷觉得自己的爱妾和女儿栽大跟头也不冤枉,这小姑娘确实伶牙俐齿很难反驳。   但他是个成年人,不会在唇舌上计较长短。   断喝一声,打算以势压人:“来人,私进宅园,强买官宅,殴打姨娘小姐,这还了得!一般的衙门治不了她,捆了,送到刑部去,让她也尝尝刑法。”   宇文绿二姑娘乐了,走上一步,恶毒的对文无忧道:“刑部尚书是我大伯,我父亲是五品的郎中,给你上大刑,让你每天都过一遍…。”   春草打断她,吃吃的嘲笑:“五品?好大的官儿啊。”   桃婆婆也报以鄙夷,也是眼里没有官员的模样,把手中的扫帚一横,挡在文无忧面前,气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房中,又惹恼一对人。   高大的身影携带玲珑身形大步出来,文天和顾氏站到女儿身旁,都冷下脸儿。   寒冰似的眼神,也由文天面上看到宇文四老爷眼中。   倚着父母,文无忧温暖但是不依:“爹爹母亲,来的路上说好,无忧大了,凡事儿交给无忧处置不是吗?无忧要长这个见识呢。”   宇文绿则兴奋道:“都抓走,一起送到刑部去……”   还没说完,“通”地一声巨响,把她的下半截话打断。   众人回头,发现一旁的宇文四老爷一头撞到他劈坏的门上,此时正抱着头,疼的浑身发抖。   “是你是你,宇文天,原来是是是你……”宇文四老爷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指着文天,惊呼喃喃。   ……   “老爷,您怎么了?”春姨娘见状,尖叫着跑到四老爷身边,想搀住他。   四老爷却一把挥开姨娘伸出的手,失魂落魄的朝门外狂奔。许是奔的太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被他劈坏的木门边,立着一根尖刺一般的碎木。   “啊啊啊!”   又是一声惨叫,碎木狠狠的扎在四老爷的大腿上,让周围的人看的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龇牙咧嘴间,四老爷又回头看了一眼文天,发现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这让他不禁虎躯一震,顾不得腿上的伤,像鬼赶脚似的,双手扶地,连滚带爬的逃出大门,很快便无影无踪……   望着这一幕,宇文绿傻眼。   春姨娘傻眼。   带刀剑的奴仆们也跟着傻眼。   春草用力跳上前去,双手乱舞撵鸡似的大声斥责:“滚,赶紧都滚回去……。”   春姨娘和宇文绿不知道听懂话里的贬低没有,但却让提醒,她们倚仗的宇文四老爷已然逃之夭夭。母女们齐齐打个寒噤,面色一白,也步四老爷后尘,拔腿就跑。   狂奔乱流的脚步声,把跟来的奴仆们惊恐带动,在春姨娘母女的后面,又一队人缩身逃蹿。   他们一旦让开,破碎的院门没有遮挡,日光下闪动出碎木的狼藉。   春草咬牙,往自己脑袋上一拍,忽然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疾步飞行,没几下子追出大门,起劲儿吆喝:“哎,给我回来!不修门吗?修好门再许走……哎,耳朵聋了不成,赶紧的给我回来修门……。”   院门外是一条直路,笔直对着无忧站的地方,轻轻易易的就看到,春草喊声一过,春姨娘等跑的就更快。   “哈哈哈哈……。”文无忧再也忍不住,为这滑稽的一幕银铃似大笑起来。   ……   初春的午后,风中带着轻暖。泡上一壶适意的香茶,一家人暖暖和和的聚在一起闲闲说话,是莫大的享受。而四老爷来闹过以后,无忧也有好些疑惑要请父母解开。   这和月院里准备的东西很是齐全,足见原主人的诚心。除去正房厢房里摆设精美,还有一些类似请客用的高几、小几、雕花椅子,及成套的茶具坐褥等收在耳房里。   看着摆好一张紫檀雕梅花凌寒的方几,旁边呈“品”字形摆好三张红漆梨木玫瑰椅,文无忧亲手放下茶具,把红泥小火炉里再加几块炭火,烧的水将开时,走到正房门外露出俏皮的笑容:“爹爹母亲出来说故事了。”   “正等着呢,什么事儿能瞒着无忧呢?不过是故事太长,咱们慢慢的说罢了。”文天扶着妻子走出来,含笑答应。   青葱似的手指举起一个,文无忧笑道:“头一个要说的,是宇文天的故事,”   顾氏莞尔中对女儿略有责备:“不可以直称爹爹的名字。”   “果然就是爹爹,”文无忧欢呼一声,奔到文天面前,双手扯住他的袖子摇一摇,撒娇道:“先说爹爹大展威风,一露脸儿就吓跑凶人四老爷好不好?”   文天素来对女儿爱如珍宝,当下连声答应着:“好好,”又疼又怜的神色,一往平时的宠溺。   忽然,他抬头往外面看了看。文无忧和顾氏见到,也看向院门的地方。   破碎的院门外面出现几个人,都是青衣或黑衣的奴仆打扮,为首的一个人走进来,余下的人低下头等候在门外,看上去好生训练有素。   走进来的那个人也没有造次的就到院子中间,而是在走进院门三步内停下,怀里取出一张大红请帖,拿在手上举的高高的,扬声而恭敬的道:“太师命送来家宴贴子。”   文天已承认他就是宇文天,是这和月院原主人宇文家里的人,这张家宴贴子也没有让文无忧有多奇怪。   见春草接过送上来,文无忧凑到爹爹手上去看。这一看,父女们大怒。文天甚至气的呼呼喘几口粗气,把贴子大力往地上一掷,对送请帖来的奴仆骂道:“岂有此理,怎么敢侮辱我妻?”   请贴上面只有一句话:请宇文天携女宇文无忧,明日正午与瑞禧厅家宴。   却没有顾氏在内!   ------题外话------   每一章都写了改,改了写,修改好些遍。呜呜。一定要喜欢啊。 第一卷 第五章 ,宇文家的家风(修)   丹如胭脂梅花的贴子在地上飞舞盘旋,最后蝴蝶断翅般落到芍药根下,添上的不但是黄泥地面一抹嫣红,还有文天父女的一道心伤。   送贴子的奴仆让这举动吓了一跳,心惊胆战中对文天望了望。   当年为这位爷亲事闹的太师雷霆怒作,他是知道的。太师让送请帖,身为奴仆他不能知道贴子的内容。   但请不到客人,却又是他的责任。   双膝一沉,直接跪了下来苦苦恳求:“贴子是太师亲手所写,天大爷您知道,请什么人,小的不当家。您不收这张贴子,明儿不肯去,按家里的规矩,小的就要让撵出去……”   说着话的功夫,“通通”,伏地磕着响头。   这个震撼不比四老爷闯进来的小,把文无忧又吓一跳。差一点儿,无忧打算同情他——但瞬间想到这悲惨举动不过是宇文家虚伪的做作,最终逼迫爹爹和自己承认这张羞辱性的请帖。文无忧涨红面庞,瞬间愤怒的跟个烧红的炭火般火爆。   有能耐欺负人,倒是有能耐自己当面来说啊?   拿个下人奴仆做幌子,可真真是做得出来。   “爹爹别心软,这与送贴子的无关,横竖有人要恼,再为难送贴子的也没有作用,他得自己个儿来才行。”文无忧的小手动了几动,很想老大耳括子抽人那感觉。   文天铁青的面上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有解释,却对一直跪地的奴仆有一丝怜悯之色。这神色落在文无忧眼睛里,她不敢置信的张大眼睛,有一句话在内心呼啸而出。   奴仆要遭殃的话竟然是真的……这这……无忧怒的山塌海陷一般,本来斥责奴仆装腔作势的话一古脑儿堵在喉咙口上,一个字也出不来。就眼前的局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要么收下这蔑视母亲的贴子,要么眼睁睁看着奴仆遭殃。好似冰与火的磨难,不管前进还是后退总得遇上一个,让人进退两难,不知道最终伤害谁才最合适。   父女都僵在原地,内心猛烈的交战着。院门内的地面,也依然让砰然有声的磕响着……。都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场面,一只雪白的柔荑伸了出来。   “春草,把贴子给我。”顾氏微笑的跟她平时一样温婉。   文无忧打个激灵:“母亲,您不去,爹爹和我都不会去!”   春草也为主人生气,本就不想捡,闻言故意停下脚步,对顾氏做个“姑娘发话,春草很为难,还是不捡了吧”的神情?   顾氏对她含笑再一个示意,春草骨嘟着嘴儿去了。眉眼儿怏怏的回来时,见无忧姑娘同她一样悻悻不乐,顾氏正劝解着。   “太师眼里从来没有我,这也很好,我眼里也不用有他,我也省事儿。但无忧怎么能不去呢?无忧是爹爹心爱的女儿啊,自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我顾氏的好女儿。”   不卑不亢的话,让文天铁青的面色稍有缓和,也让文无忧稍有点儿欢喜。   想想母亲说的对,不请母亲分明是不想承认,那无忧就去让他们记住,自己的母亲是顾氏,是忽略不得的人。   沾上泥土又粘上几片花瓣的大红请帖,由文无忧收下来。   为首的奴仆松一口气,抚一抚额头上青肿,暗道今天这一劫总算过去。道谢过起身,一指跟随他来的几个奴仆,陪笑道:“听说门坏了,小的带些人来修理。有点儿吵,请不要见怪才是。”   文无忧心里纳闷到极点,不管怎么看,这份儿态度,这份儿殷勤,宇文家很看重爹爹,就是四老爷的落荒而逃,也表示爹爹的重要性。却独把母亲轻蔑,这是什么原因?   奴仆“砰砰啪啪”修起门来,文无忧依前请父母亲坐下,语气愈发急迫:“爹爹,为什么这个家里的人不喜欢母亲?为什么他们要为小事苛责下人?您把姓改了,是因为他们清一色的眼神不好,担心别人把您也错看成眼神差的人?”   顾氏微微一乐,在女儿细嫩的小面颊上轻拧一把,柔声道:“纵然不喜欢母亲,也是无忧的长辈。”   “你呀,心地永远是这样的好。”文天对着她看过来,也是十分的温柔。   两片红云染上顾氏面容,她深情的望向丈夫,嘴角的笑容仿佛还是那年相遇时般明亮。   文天也浮现出同样的笑容,夫妻就此眸光胶着眸光,有片刻的功夫置身于天地之外。   文无忧偷偷的笑着,请帖带来的不愉快一扫而空。但她等着答案呢,只忍了会儿,“嗯哼嗯哼”,小声地轻咳着。   “啊呀,”文天夫妻受惊似的分开,顾氏更如慌乱的小兔子,匆匆忙忙地在女儿发上抚摸几下,干干巴巴地道:“说故事,赶紧的说最好听的给无忧解闷。”   文天的嗓音也带着没头没脑:“是这样啊,宇文天呢,当年是很厉害的……”   语声嘎然止住,哪有这样自夸的人?文天尴尬的失笑起来。   “哈哈哈……”文无忧也轻快的笑了,一面把茶水送给父母,一面体贴的抚慰:“不用着急,还是慢慢的说吧。”   吃下去两碗茶,文天和顾氏恢复自如,由文天缓缓的说起当年的旧事。   ……   “宇文家的事情咱们从头说起,这是京里唯一历代出权臣的世家,可算是稳稳不倒。”   听上去是个世代忠良的好事儿,但文天却幽幽长叹一声。   “这源自于家中有一个不成文的家风,成王败寇。就是女子也不能幸免,奴仆们也是同等对待。”   文无忧听的很认真。   “每一代的家主都是由叔伯辈、兄弟辈之中厮杀而出,宇文家训严禁同姓夺命,但这一条成王的路上,鲜血不会少染。这一代的家主宇文靖,原是六房的,也是这样的方式先扬威家门,再赫赫朝堂。”文天的叹息声里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就是送贴子给我们的人?”文无忧猜测道。   “也是在城门上安排管家截下我们,执意要我们入住这和月院中的人。当朝的宇文太师。”   默默点一下头,有一个疑点在文无忧心里解开。就在爹爹对磕头的奴仆表示同情时,文无忧就想到。爹爹应该知道没有人在乎母亲,为什么还要住到宇文家。   是啊…。赶路的日子,父女们时常说的话,可从没有住到宇文家的产业里来。   看来当时也是同情迎接的那位管家。   “爹爹再说,”文无忧又想把别的疑惑也早早弄明白。   “十几年前的一场科举,秋闱第一、春闱第一、殿试第一都是同一个人,太上皇当殿授官,一改惯例为六品,破格提拔为五品官,这个人出自宇文家的九房。”文天眸光若瞑,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文无忧好奇心大作:“这厉害的人儿是谁?”就收到母亲顾氏含笑盈盈的眼色,对爹爹又瞄上一瞄。   “是爹爹?”文无忧欢声。   “是啊,”沉浸在旧事中的文天随口回答着,缓缓地说下去:“我自小父母双亡,在宇文家的家风下长大,不强就让人欺,我苦读不缀,十二岁在家中露峥嵘,确实得到太师不少指点,十五岁那年一举得名……”   说到这少年的辉煌之际,却忽然,一抹苦笑逸出来。   他想到那一年以后,太师正式纳他入麾下,他为宇文家东征西讨,成为大旗下得力干将。这中间只求结果不求手段,不但外面树敌,在家里也招人嫉妒,与四老爷的不和就是这么来的,但个中过程怎么方便对女儿说出来?   ------题外话------   开写新文和侯门纪事的番外,番外要多存几章才敢更新。每天脑子可能又乱乱的,亲爱的们多多评论啊。能看到很多提醒。仔不能满足的抱歉放弃。但是也要许多评论,许多。   现下理顺文和番外思路为主,两个文的评论,容仔慢慢的回,么么哒。 第一卷 第六章 ,想多了的宇文红(修)   小院里的春花还是摇曳,但把文天的一抹苦笑看在眼中的文无忧,又失去一部分悠闲心情。   她没有接着催促说故事,是听得懂爹爹粉饰过的话中,那酸浸浸的大部分苦痛。   外表看上去兴盛的宇文家,却谁强谁说话?一般这样的大家,不都是说先贤论诗书吗?   不用再问四老爷鼠窜的狼狈从哪里来,爹爹曾是让人眼红的,教训起人也不会少。   不再糊涂宇文绿二姑娘搅尽心计来碰钉子,她不过觊觎自家里现住的这和月院。又不能输,而在这样的家风下丢人。   心疼爹爹曾经历过的类似“宇文绿二姑娘寻衅”事件,痛心于爹爹受过的家人倾轧,文无忧小脸儿苦巴巴,失去听故事的心情。   重新倒香茶送到文天面前,讨好而乖巧地道:“爹爹说累了,喝口茶水润一润。”   女儿的体贴,更让文天想逗她一笑。眉毛轻动一动,有一个故事浮上心头,文天也很愿意说,也早就打算对女儿说,恰好今天是个机会。   “知道和你母亲是怎么遇上的吗?”文天笑得合不拢嘴。   无忧也亮了眼眸,精神头儿重新聚集:“好啊好啊。”   顾氏甜甜蜜蜜地笑着,显然她也愿意重温这一件旧事。   文天绘声绘色说起来:“那是一年春天,一定是春天百花大放,才能认识你母亲这样出挑的人儿……。”他的眼睛愈发的亮起来,口吻也愈见温柔。   “……。爹爹是一件玉色的衣裳,英俊吗?俊极了。你母亲穿一件粉色的衣裳,绣着大朵大朵的优昙花,她就站在那个位置,大约的距离到芍药花那里……”   文无忧的嘴角慢慢的,越勾越弯,最后化为抹不去的嫣然夺目在唇角边。   “……太师一听就大怒,说你这小子生得不好,才学也不高,怎么配得上人家的好姑娘…。”   顾氏轻笑纠正丈夫:“胡说,分明怪我配不上你,让你从此不再见我。”   “母亲别打岔,”文无忧嘟起嘴儿,再眨眨大眼睛,对于爹爹颠倒的话,她听得懂。   文天也埋怨:“别插话,这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事儿。”   “爹爹快说。”无忧轻轻拍了拍巴掌。   “我对太师说,哪怕配不上,也要勉强试一试。太师手指着门外说,你不是我们宇文家的人,太不自量力了,滚,从此不要再回来……”   文天眉开眼笑,把下巴孩子气的一昂:“你爹爹我就滚了,这一次回来没有办法,因为我的无忧要和云家定亲事,要见长辈才行。”   “原来?是这样改了姓氏。”文无忧又解开一个疑惑,随即,为父亲热烈的有了骄傲:“爹爹,等我见到太师,我一定告诉他,我的母亲是文顾氏好不好?”   顾氏失笑:“你要想的是见长辈。”   “长辈也要见,话也要声明。”文无忧把个小脑袋昂的斗鸡似的,跟文天一模一样。   顾氏没有半点儿缺憾的笑着,把父女斗鸡扯回自如的原坐姿,重新沏上茶水,一家人欢欢笑笑的又说起话来。   ……   宇文家的西二门,有一条直路通往和月院。路径不长,沿途栽满粉色蔷薇花,绿叶迎人,花骨朵悄然冒出,足以让经过的人心旷神怡。   做客的文天父女确实心情很好,互相看着对方身上半旧的布衣裳嬉笑。   收到不周到的贴子,父女们也同样怠慢家宴,不打算正装前往。如果太师看到很生气,父女们将开心扳回一局。   以至于西二门外的一个少女见到后,惊异到失神,茫然的瞪着那虽整洁、虽合身、虽毫不影响主人风采的布衣裳,心里迸出一句话,这穿的是什么鬼儿?   “大姑娘,客人到了。”幸好有丫头跟着,把少女从慌乱中叫醒。   她不慌不忙轻施一礼:“敢问是天伯父和无忧妹妹吧?祖父有交待,由我招待无忧妹妹,我是四房里的,”适时的停下来得体的微笑,把她美丽的容颜也展示的更无瑕疵。   由丫头陪笑把话说全:“这是四老爷的嫡女,家里都称呼红大姑娘。”   不得不说,她的容貌虽不如文无忧,但笑容助阵毫无可以挑剔的地方。   可文无忧还是怒了,气呼呼道:“爹爹,先是怠慢母亲,这又怠慢上我了,为见长辈才来,既然不见我,我回去了。”   四房里的?文无忧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宇文太师诚心让她遇“仇人”。   春草当不得这一声儿,率先扭个脊背往后,做好离开的准备。   “妹妹别多想,”宇文红闻言笑了,解释道:“祖父一早就说见见妹妹,可是不巧,今儿客人可是多。都是男人,妹妹怎么能去?因此请天大伯先去,由我带着妹妹在家里逛逛,祖父闲下来,再和妹妹说话。”   这话在情在理,殷勤也到位的恰是主人地步,文无忧也不怕四房五房,忍忍一股还是由慢待母亲而出来的心头气,和宇文红走开。   有春草跟着,文天可以放心。另一个等候在这里的家人带路,往他熟悉的地方,宇文靖太师的书房。   二门以内是绿毯似的青草地,一眼能看到小小方圆内没有别的人在,宇文红说话不再拘谨客套,活络地道:“我母亲谢妹妹呢,我也谢妹妹。”   文无忧大为意外,我把你的亲妹妹宇文绿送到顺天府受折腾,你应该恨我才对吧?   “春姨娘从不知进退,不教训不行是不是?二妹让她养的也不知天高地厚。我时常的教训于她,她只不听。母亲说她,她仗着父亲疼爱不理不睬。多亏妹妹把她送到顺天府,这两天乖巧的多。”   原来是这样?文无忧好生瞧不起宇文红。   你这算哪门子的亲姐姐?竟然是个陌路人不成,还是爱看笑话的那种。   做客不轻易表露喜怒,淡淡一个笑容,文无忧高深莫测的脸儿回她。   宇文红愈发觉得文无忧有城府,看她教训宇文绿就知道,这是个有心计的姑娘。引她为知己的心更多出来,不介意放点儿招数系住她,看她容貌过人,能为自己所用,可以多出得力的臂膀。   神神秘秘地道:“你放心吧,你往京里来还能为什么?母亲说她会为你上心。”   文无忧目瞪口呆:“什么?”   “在外省能找到什么好亲事?你为亲事进京,不用明说。”宇文以为文无忧隐瞒她,有点儿不高兴。   文无忧无话可说,这位红姑娘你也想多了。亲事已有了,不劳费心。   ……   这样的开场白,让文无忧产生面对宇文绿似的反感。接下来的路走的闷闷。自作聪明的宇文红,偏偏没有觉察,从第一句认为文无忧进京别有企图以后,就没有修改过。   她兴致不减高涨:“妹妹好个相貌,在咱们家里进得了前十,妹妹放心,亲事啊,母亲手面儿广着呢。”   “嗯。”文无忧支支吾吾地回,不然怕克制不住问到她脸上。亲事与手面儿广有什么联系?   宇文家的姑娘们定亲都办招亲大会不成?   还有“宇文家前十”这话也可以放过,但宇文红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昂昂下巴是什么意思?   你是宇文家闺秀中第一?   初来乍到的文无忧很想听的是家里的诸房头,都有哪些人,哪些是身为晚辈应该拜会。自然拜与不拜,要等散了席面回家去,请爹爹一一说过个人性情才能决定。但红大姑娘真的想处姐妹,又身为主人,是不是应该介绍一下?   好在这段罗嗦并不长久,让不远处亭子上的争吵打断。   宇文红意味深长瞥过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儿,无忧妹妹,咱们去看看可好?”   文无忧和春草主仆则绷紧面容,都有一声冷笑。果然奸人狐狸尾巴藏不住,主仆都没有看错,那亭子上有一个人是熟人,二姑娘宇文绿。   不管宇文红话里再鄙夷,绿二姑娘不折不扣是红大姑娘的亲妹,又是文无忧的对头。   仇人相见,能有什么好儿呢?   ------题外话------   又修了,呜,还是大修,小可爱们收藏了啊。 第一卷 第七章 ,奸计(修)   文无忧从没有害怕过宇文绿,四老爷出现更是可笑的一幕。不管宇文红怀揣什么奸计,文无忧想也不想的回答她:“绿二姑娘在啊,咱们看看去吧。”   春草跟着,当先对亭子走过去。   近了,说话声一字不落时,文无忧看出不对。   亭子上有黄衣、紫衣、蓝衣好几位姑娘,但几个人舌战宇文绿一个人。   “哎哟哟,绿姑娘失身也好,没失身也好,反正顺天府你进去了,几天里会了很多的外客,这个你总不能否认吧?”   宇文绿泪眼汪汪的腔调,拔高了嗓音气的快要发疯:“谁敢说我失身了?你们诽谤我,一个一个不得好死,我是宇文家的姑娘,顺天府敢不对我客气?他敢不把老太师放在眼里?”   围着她的姑娘笑容可掬:“你骗鬼呢?满京里打听,谁不知道顺天府郭大人是郭公公的干儿子,郭公公和太师不好,你父亲四老爷因在刑部,和顺天府矛盾最深,”   宇文绿对着穿紫衣的姑娘愤然:“你父亲七老爷,我的好叔父也和顺天府不对!”   紫衣姑娘掩面银铃的笑了:“看看你知道的也清楚,所以呀,你在顺天府牢里一呆几天,能不丢点儿什么吗?”   另一个黄衣姑娘笑道:“男人遇到的能不少吗?”   宇文绿大怒,却因委屈而泪落不止,抽抽噎噎的怒,好似雨打小鸟般可怜:“我呆的是女牢,不是男牢,怎么会遇上男人。”   姑娘们嘻嘻哄笑:“果然逛了一趟顺天府,什么都明白。男牢也见识过,这才分得清。像我们从没有经过,就不知道还有男牢女牢之分。”   “哇……”宇文绿说不过她们,放声大哭。这会儿的她看上去梨花带雨,倒有几分闺秀柔弱模样。   春草大为解气,低声道:“姑娘,这夜叉也有变弱鸟的时候?”想想她寻衅和月院,那凶狠模样儿,夜叉见到也要自愧不如。   见她家姑娘悄悄的斜一斜眼角,春草看过去,那里走的是红大姑娘。春草恍然大悟,悄悄又道:“红大姑娘不安好心,这是让姑娘和亭子上那夜叉更结仇呢。”   果然,宇文红和文无忧走上去,宇文绿眼珠子里都迸恨意,对着造成她进顺天府的“罪魁祸首”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顺溜:“你你,好好,你还敢到我家里来……”   文无忧抽抽嘴角,自己才没闲心看人落魄呢,二姑娘应该问的是她的好姐姐。   再看宇文红把脸儿一沉,长姐的威风不请自来,厉声斥责道:“二妹,凡事儿都是你的错,还不快给无忧妹妹赔礼,以后还是好姐妹。”   好姐妹?   再也难解的仇人还差不多。   文无忧觉得把宇文红挑拨的真面目看个干干净净,倏地,另一个心思惊雷般涌出。   宇文家“成王败寇”的家风,女子也不能幸免?就是从内宅里这互相踩踏而来吗。   那就难怪这功成名就的地方,爹爹为母亲走的毫不留恋,甚至十几年里从不做回来之想。   无忧深爱父母,却也知道本朝男女亲事由父母作主。宇文家里不见容母亲,爹爹执意抛家,实属叛逆之举。   以爹爹才华,太师痛失栋梁,对母亲还有怀恨也不难想通。   就是无忧要为母亲争口气儿,也只在母亲面前义愤填膺。真的见到太师,维护母亲是必然的事儿,却也不胡搅蛮缠。   这是无忧一点儿对长辈的敬重。   但在亲耳听到宇文红对宇文绿受到的侮辱视而不见,逼迫她给自己赔礼化为齑粉。   如果这就是姐妹,如果这就是亲人,那爹爹当年走的明智之极。和这样的亲人多呆一口茶的钟点,也会大口吐血的吧?   文无忧对宇文家的印象就更差,她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家主,会教导出亲姐姐反而帮着外人?   而红大姑娘指责的更卖力,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呢?在宇文家的家风使然之下,文无忧想不怀疑宇文红另有居心都困难。   ……   “你们都欺负我,有能耐一个都不要走……”宇文绿骂不过宇文红,一扭身子痛哭跑开。   宇文红重整笑容:“无忧妹妹,见见姐妹们。”   她指着紫衣的姑娘说是七房的女孩儿,绿衣的姑娘是表亲,另一个姑娘出自大房。大家说起话来,还真的按宇文绿说的,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   文无忧眼尖地看到视线模糊的地方,有什么杀气腾腾而来,绿二姑娘熟悉的衣饰虽远也认得准,在那中间格外显眼。   接下来,将是宇文红的居心所在吧。   文无忧颇为期盼的想,早来早结束,她早早去见太师。此时对长辈敬意全无,见到不会是客气的。太师恨母而及女的话,那就互相置气也罢。   互相没气倒一个,还能吃家宴的话,也早早地吃,就可以早早回到母亲身边当温暖无尽的娇女儿。   杀气近了,不出意料是一行带着棍棒的人。而宇文红等人的眼神忽然就差了,直到那一行人到亭子下面才惊跳起身:“哎哟,绫大姑娘来了?”   文无忧也惊跳一下,绫大姑娘?红大姑娘?这称呼不是撞上了。   耳边传来七房里紫衣姑娘的低语:“这是大房里嫡长女,她和红大姐姐不分先后出生,四伯母说红大姐姐是阖家长女,大伯母说她是的。”   一席话不多,二位大姑娘的矛盾跃然于水面,文无忧觉得自己彻底懂了。敢情红大姑娘相中自己是个好帮手,才当着自己的面儿把亲妹妹践踏的没地缝儿钻。   除去更厌宇文红以外,文无忧没有第二个心思。那位容貌不亚于宇文红的绫大姑娘正在谩骂,没有宇文红哪有这一出子?   “红大姑娘,你愈发长进!把个内奸请到家里,还请来妹妹们陪着有说有笑,你可知罪!”   宇文红不但笑容一丝儿不走样,说话亦更柔声:“绫大姑娘此言差矣,无忧妹妹是自家的姐妹。难得进京来,不请她,让太师知道,岂不要说你我姐妹失礼?绫大姑娘你来晚了,赶紧的见个礼儿吧。”   “别胡扯了!身份还没有辩明,亏你就敢认姐妹。她勾结顺天府陷害绿妹妹,可不是咱们家的人!”   宇文绫把手一挥,对婆子和丫头道:“把这内奸拿下来,狠打一顿,看她以后还敢陷害宇文家!”   婆子们答应一声:“是。”对着亭上就冲。   宇文红等装模作样的拦阻,春草凑过来:“姑娘,咱们要揭明是太师请来的吗?”   文无忧慢条斯理:“红大姑娘都不说,咱们也别说吧,免得耽误鉴赏这干子人葫芦里揣的好药。”   “那我可以大打出手了?”春草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这句。   无忧掩面轻笑:“打吧。是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喜爱打架这事儿。”   “护好姑娘啊。”春草回答的甚是无辜。   她摩拳擦掌,见一个婆子手持棍棒就要到面前,兴奋的咧开嘴儿差点儿没笑出来,挪步就要迎战。一个男子的嗓音出来:“逸表弟,不想宇文太师家的宅院亭台不俗,花草不凡,你我今天算来着了。”   这话浑然似天籁,顷刻间把在场的怒戾抚平。   更让无忧主仆受到不小的惊吓,眼睁睁看着冷若冰霜的宇文绫顿时笑展百花,装受惊吓的宇文红忽然眉舞春色,宇文绡含羞,宇文绿带怯,大家伙儿一起扮起柔弱来。   这来的人莫非是解怨去愤的药汤不成?无忧主仆急忙打量,见两个陌生的男子,左边稍年长些,右边稍年幼些,都生得贵气天成,让人不敢直视。   姑娘们莺声燕语:“见过三殿下,见过明三爷。”   ------题外话------   男主出来,热烈欢迎 第一卷 第八章 ,多事的明三爷   天清碧树下的两个年青男子,似一幅观之不足的名丹青。   文无忧静静猜测两个人身份。   三殿下很好猜。   文无忧头回进京,但听爹爹说过,中宫所出,人称三殿下。   眼前这一位明黄色衣裳以宝石装饰,发上一根羊脂玉簪子熠熠放光,足见价值不菲的男子,是皇后娘娘的嫡子。   另一位明三爷?虽有谪仙般的过人容貌,但面庞上似还有稚气,年纪严重不到成年。而看得出来自己刚见到,还没有打算认的“姐妹”对他流连最多,文无忧想不猜他是宇文家命定的“东床佳婿”都犯难。   看他体态优雅,眸光中丝毫没有在乎任一位太师府女儿,又相伴三殿下出现,逃不开的亦是权势子弟。   二位大姑娘率各自“麾下”姑娘们给文无忧的认识太差,文无忧以“礼敬贵人”而对三殿下行礼,男女有别,正眼儿没看那位撩动一片春心的明三爷。   明三爷的眸光如探究静水般,却放到她的面上。悠悠然问道:“又是棒又是棍的,你们在做什么?”   宇文绫大为窘迫,她不介意凶神恶煞,但却不能当着外人出现。尤其来的还有没有议亲事的明三,同样没有议亲事的绫大姑娘勉强笑道:“我们在……”   宇文红打断她:“三殿下和三爷容禀,这位是九房里的无忧妹妹,刚从京外回来没有几天。老太师要见,一时不得闲,让我带妹妹认认家里。不知怎么的,冲撞绫大姑娘要打要杀,”   能出宇文绫的糗,宇文红面有得色,故意道:“无忧哪里得罪了你,总是自家的姐妹。我这里代无忧妹妹先赔个不是,想来绫大姑娘为人厚道就能解开。但是,为着什么带着人前来发狠,恰好有殿下和三爷在,你说一说,请殿下和三爷帮着开导开导。”   红大姑娘亦没有议亲事。   宇文绫知道上当,她还真没听说“太师下贴子”这话,又怕把话说开,“虐待姐妹”的名声将扣到头上,气的翻了翻眼,丝毫不肯认这尴尬,一句话推到宇文绿面前。   对她皮笑肉不笑:“二妹妹说有贼在这里,二妹妹说说吧。”   三殿下和明三爷的眼光,随着话又到宇文绿面上。   宇文绿也没有议亲事,但她有自知之明,前面有两位长姐在,她不敢同她们抢,也就不敢打明三的主意。   她想的,要么中等世家嫁过去,要么就只能给前程远大的姐姐为臂膀,陪嫁当妾。自己房里的长姐宇文红总打压她,宇文绿依靠宇文绫以后不能再回头。   听出来宇文绫要她在殿下和明三爷面前当替罪羊,宇文绿应该听从。但这样一来,她不但要在“新出的仇人”文无忧面前低头,还要让殿下和明三爷看轻。   这二位不管是谁在外面闲话一句半句,说宇文绿品行不端。让家里沸沸扬扬传开失身于顺天府的宇文绿担待不起。   她稍有踌躇。   宇文绫见她今天不乖,威胁的冷冷哼上一声。   宇文绿身子一颤,看似瑟缩小绵羊一只,和刚才那挑拨带人意图打闹的人又是天差地别。   宇文红勾起嘴角心满意足的笑了,文无忧却不耐烦。   父母亲携她进京,为的是无忧和云家定亲事。往宇文家里来,是老太师有邀,头一回而没有拒绝。可不是给宇文家的姑娘们当互相攻击的借口。   宇文绫不问青红皂白就要伤人,文无忧本就要和她算账。管什么殿下在,殿下在难道不让人明辩是非不成。   明三又在无忧心里算什么呢?   文无忧走上一步,不紧不慢地道:“绫大姑娘不要推给别人,我和绿二姑娘是有过节,但偏听偏信寻我事情的人,却是你!”   “绿二姑娘说你是内奸,我才来的。”宇文绫分辨。   文无忧微微一笑:“是啊?你们说我勾结顺天府,”对听得津津有味的三殿下欠欠身子:“请殿下评评理,勾结这话,我原以为用在强盗和贼人身上合适。却没有想到勾结的能有官府?绫大姑娘说我勾结,这是指官为贼吗?”   宇文绫着了急,涨红脸道:“我说了,是绿二姑娘这样说,我才……”接触到文无忧澄净明亮的一双眼眸,宇文绫到底心虚,心头一慌说不下去。   “我应该庆幸绿二姑娘幸好没说我杀人放火,不然,看来绫大姑娘也会信她。”文无忧冷冷淡淡,面色变得严厉。   又唤一声:“春草。”   “姑娘,我来了。”春草一蹦出来。   三殿下后面跟的人看出她有功夫,抢上来挡在三殿下和明三爷身前。   文无忧对宇文绫努努嘴儿:“我爹爹说过,阎罗固然不美,活菩萨也没必要。”   喝一声:“去吧。”   春草蹿到婆子丫头们面前,夺过一个棍棒双手一分,“啪”,木棍断成两半截儿。扔一根留下一根,“啪”,又断成两小段。再扔一根,“啪”,余下的那一根又断成两个。   这一手儿粗暴简单,不但表明文无忧不怕她们,也把宇文绫等人一起惊吓。   宇文绫尖叫一声,往后退上几步,脚下一滑,惶然摔了一跤。   宇文绿则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她见过春草打人,但以为她不过打几个人罢了,没有想到她有比男人还要大的力气。文无忧有这出色的护卫,宇文绿这当口儿应该气的发疯才是,她生出的却是羡慕。   她的眼睛又红了,目不转睛盯着春草,她想要这个丫头。   随宇文绫来的人中有忠心的,虽然手中棍棒让夺,但这是自己家里,不甘心的喊着:“快来人了,这里有人……”   “啪啪啪,”鼓掌声出来,把婆子话压下去。   三殿下舞动双手,对春草笑容可掬:“这一手儿好看,比亭台楼阁都好。”   在殿下的夸赞之下,“有人行凶…。”这话消失在婆子嘴里。   宇文红闪闪眼睫,文无忧是她招待的,香茶热点心,还带她看宇文绿吃瘪,她敢说不好吗?   文无忧得到殿下的赞誉。宇文红哪能放过露脸面的机会。   笑吟吟摆出大姑娘的风范:“无忧妹妹,我求个情。虽然绫大姑娘和二妹冲撞你,但咱们姐妹自有雅量,自家姐妹犯糊涂不要多计较才好。”   这位又来充好人揽光彩,文无忧对她也一样严肃:“她们冲撞我,是她们和我的事情。你们有雅量,好好揣着。我这里用不着,也不会为你几句话就此不计较。”   重新看向宇文绫,认真而不含糊:“勾结顺天府这话,绫大姑娘不给我个说法,等我见到太师,让他解释也行。”   宇文绫愤然了,在家里除去“阳奉阴违”的宇文红和她作对,别的人谁敢当面质问?   她不认得文无忧是谁,在她出生以前,京里九房就没有人,对她没有威慑。   在殿下和明三爷面前受到一再逼问,宇文绫丢不起这个人。做错事情可以解释,再避就成退缩没主张。   她手中扶上一个小丫头挡在面前,也就把春草隔开,傲慢地回道:“家里有内奸,我当然要来,”抱定咬住有名头来的,殿下心里总存疑惑,也就不会对自己看法太差。   文无忧嘴角凝出一丝冷笑,看样子打算狠狠还击,一个声音打断他们。   一直没说话的明三爷忽然插话:“到底是姑娘们,一点儿小事吵起来没完。她误会了你,你也让下人惊吓到她。还不能放开手吗?”   宇文绫垂垂眼帘,浮上一丝殷勤的笑容:“有三爷在,我可以放过去。”   文无忧却恼了。   不管是宇文绿栽赃,还是宇文绫带人来拿,都称不上“一点儿小事”。自己还没理论完呢,这位三爷说放开手,凭的是什么。   ------题外话------   男女主互怼哈哈哈,仔声明下,亲妈仔一名。 第一卷 第九章 ,明三爷不用给脸面   别的人恭恭敬敬中,文无忧沉下脸儿:“打官司还要有个具结,下军令也要有个回执。冤枉了人,就是甩开手,也是当事人才能说的话不是吗?”   三殿下怪异的在她面上望望,又奇怪的瞧瞧明三。   明三勾一勾唇角,无奈:“那你怎么样?”   见面前的少女回答柔和而不失分寸:“看殿下在这里,我暂时不让她认错。少时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情。”   明三亮丽的容貌对天空扬扬,似乎白云能给他找出不同的答案。其实都是这会儿放过去不是吗?   白云飘过去,明三爷明白了。这位只看着殿下,把他闪到一旁,他是不用给颜面的人。   三殿下已听明白,哧哧的笑了两声。   文无忧懒得跟他多说,说声告退,和春草走开。宇文红虽想留下陪殿下和明三走走,但她说过招待新亲的话,追着文无忧离开。   绫大姑娘解释几句,三殿下和明三都表示没心思听,宇文绫以为丢了大丑,怀恨走开。   别的姑娘们也散了,只留下三殿下和明三爷时。三殿下满面戏谑:“表弟让我救美,可人家不领你的情,有没有很难过?”   明三面无表情:“表哥说哪里话来,我哪有指使你。”   “我本来逛的正好,也没心思介入内宅家事。是你说,穿布衣的姑娘受欺负,咱们看看去吧,”三殿下揭短。   明三一概不承认:“我说看看去吧,没说表哥你赶紧的救美。”   “可你当时就是这个意思。”三殿下嘟囔:“使唤了人就赖账这不好,我还想听你说说相中布衣姑娘哪里好……”   “没有的事儿!”明三板起脸:“我饿了,表哥咱们回厅上吃点喝点去吧。”当先一步,往回客厅的路上。   三殿下跟在后面也没住嘴:“吃完了喝完了,你还是要说。姑母给你议亲事,说一个不成,说两个不成。京里背后都叫你眼高于顶的明三,你从不多看姑娘们一眼,恨你的姑娘们诅咒你喜欢男人。难得遇上你主动帮忙的女孩儿,人家还不买你帐,表弟,这就叫现世现报吧…。”   ……   隔着红漆螺钿卷头大案几,距离不远,太师宇文靖还是看不懂对面的人。   十几年前他全力栽培出类拔萃的他,不信这个人是铁石心肠没感觉。可他一走许多年,对家里丝毫没有留恋不说。就是回来这几天里,自己不让他过来,他一回也没有主动拜见过。   外面?就那样的好。   再看文天是一身布衣裳,宇文靖扎痛眼睛,讽刺地道:“过的不错嘛。”   文天满意地瞄着衣裳,像是穿这衣裳见长辈也好,见太师也好,就他来说无可挑剔。但回话中看似老实:“过的再不好,也不能没件入您眼的衣裳。”   “在哪里?”宇文靖讥诮的问他。   文天有点儿得瑟:“您不待见我妻子,我和无忧就没打算待见您。我们把好衣裳又收起来了。”   呲一呲牙坏笑:“您要是不爱看,我这就带女儿自家里吃饭,倒落得个快活。”   门外进来一个人,当值的老家人听不下去,进来陪着笑脸儿,说出的话却是指责:“天大爷,自您离开家,没有一天太师不想着您。先是找您好几年,您倒好,把个姓改了这可就难找。好不容易找到,写信去,您拿乔拿架的不肯回来。这总算回来了,就不要再气太师了。”   宇文靖作状的沉下面容,他也会偶尔示个弱什么的。   “太师越气越精神,老庄,你侍候一辈子就没有发现吗?闲下来他才生病呢。”   文天的话把宇文靖的伪装撕得干干净净,家人老庄也张口结舌,还有别的劝解话只能飞到九霄云外。   宇文靖让老庄出去,尖锐的盯着文天:“这么说,你答应回来,是特地来气我的?”   “您高估了自己,依着我永远不进京。是无忧大了,要和云家定亲事,我夫妻不得不回来。”   在门外的老庄摇头低叹,天大爷说话和以前一样犀利,但以前他针对的是所有太师让他针对的人,今天一古脑儿全给了太师。   房中“啪”地一声响,宇文靖拍了案几,怒道:“云家算什么东西!这亲事我不答应。”   “云家不是东西,他是我的亲家,我女儿以后的婆家。”文天寸步不让。   “听说你女儿有容貌,”宇文靖面无表情。   文天收起自进房后,挂在面上云淡风轻的笑容,阴沉骤然席卷过来:“谁敢动我女儿一根头发,我要他的命!”   老庄在外面眼皮子乱跳,这是对太师说话的态度吗?这是吗?   宇文靖不放心上,更是漫不经心地口吻:“我一生受过多少威胁,你这话对我没作用。”   他也没打算收回自己的想法:“白石胡同的云家,前几代出不了一个举人,侥幸上一代中了几个,花尽钱财只留下一个在京里,据说这一代年青人里,只有一个中了。”   “那就是我女婿浩然,他往京里参加春闱,就便儿把亲事回给长辈定下。”文天微微又有了一丝笑意。   宇文靖冷笑连连:“等他中了,再去当郭村的走狗?”嗓音拔高:“别说你隐名埋姓在外省,小官儿一当这些年,没听过京里的局势。郭村,什么东西。不过是皇上为皇子时的小太监,如今也敢把持朝政。”   文天耸耸肩头,取笑的回了话:“朝中有您在,哪有人敢把持朝政。”   “云家早就投靠郭村,去年秋闱京内京外举子们闹事,就是郭村泄露试题,就是这样,也只中一个,还是外省的。我收到消息,郭村走别的法子给爪牙们谋官职,云家就是其中之一。”   宇文靖的话中,带着一种你怎么不明白是非的痛心。   但文天压根儿没听出来的形容,急忙为孩子们分辨:“我女婿可没有收过试题,他是真本事。”   “你为云家人说话?这么说你打算助纣为虐。”宇文靖眯了眯眼,房中有寒气缓缓出来。   守在门外的家人缩一缩头,在太师的威仪下有畏缩,可对文天不起作用。他欠身施礼:“我只知道女婿是我自家的人,您怎么想我不管。我过来好一会儿,不能再陪您聊下去,我得看看我女儿去。这个家里狐假虎威成风,无忧虽然聪明,但只怕已受了委屈…。”   家人老庄又听不下去,在外面说话:“天大爷您就多呆会儿吧,姑娘那里我让人照看。您是家里出来的人,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和太师谈话也不行。”   宇文靖也瞪着文天。   文天好似没听到,转身走向房门。   “等等,客人到的差不多,我和你一起去吧。”宇文靖叫住了他。文天的步子顿上一顿停下来。   ……   文无忧对面前人无奈,忽然好生心疼爹爹在这里长大。这宇文家哪里是家?分明是刀枪剑阵。   拦下自己入席面的这位夫人,按宇文红的称呼上说,“大伯母”,是宇文绫的母亲。   宇文大夫人满面傲慢:“我宇文家座上从没有布衣之人,红儿,让她厨房里用饭去吧。”   ------题外话------   这一回仔一定要有存稿,要勤快,要……。喜欢的亲们收藏了哈。 第一卷 第十章 ,这是个没有亲情的家   文无忧从没有见过宇文大夫人,但她在这里阻拦,不用想也和宇文绫有关系。   文无忧露出一个淡笑:“让我去厨房吗?你可不要后悔。”   宇文大夫人心头大怒,心想这丫头虽一身布衣,气质和容貌都上乘,说话也尖厉,再让她和绫儿同处一室面对三殿下和明三爷,绫儿只怕又落下风。   宇文绫到了年纪要定亲事,宇文大夫人很在乎她面对别人的名声,一粒灰尘也不愿意沾到女儿。   面上不动声色,还要寻个理由:“姑娘,不是我怠慢你,是你的衣裳实在不能登大雅之堂。”   文无忧嗤之以鼻:“我能来就不错了,居然还有人敢计较衣裳。”想到母亲,文无忧一肚子火气上来。   宇文大夫人身份不同,好久没听到这么无礼的话,噎的忘记发脾气,翻着白眼喉咙里格格有声。   宇文红和宇文绫争高低,却不能轻易让长辈拿住她的错。请文无忧到这里,她是知情人。忙暗示的眨了眨眼睫:“大伯母,这是太师请来的无忧妹妹。”   “太师请来的就能无礼吗…。”宇文大夫人刚好顺过气,脱口而出。   顷刻间,宇文红为这指责太师的话意愕然,而大夫人满面悔色,看神色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能收回话,她是肯的。   可话已说出,没法子轻易收回。大夫人恨恨望向文无忧,都是你害的。   文无忧冷笑:“是你们母女一个接一个向我寻事吧?”   “你胡说。”宇文大夫人端起架子冷若冰霜:“小姑娘不要乱说话,就凭你造谣我女儿名声,哪怕你是太师的客人,我也能治你的罪名。”   她们站的地方离客厅不远,随时有让贵人们发现的可能。宇文大夫人不会在这里承认,也不敢在这里贸然教训人。   跟她来的有几个婆子,宇文大夫人不当一回事儿的吩咐:“既然是太师的客人,但简装而来,可见眼里没有太师。又不知礼节来到就冲撞我,送她厨房去,肥鸡大肉多给几块,就是太师问起来,也不算咱们怠慢她这客人。”   她似笑非笑:“谁叫你不穿件做客的衣裳呢?”   不等家人过来,文无忧扭头就走:“春草,这一家子人装模作样的,我耐不得。我早就想回家去,恰好,她送我借口。”   春草坏坏地笑:“姑娘,咱们要谢谢她吗?”   “不必了,同她说谢,她怎当得起。”文无忧对她挤挤眼睛,主仆嘻嘻的笑。   “你!给我站住。”宇文大夫人面上的笑让打下来,嘴唇哆嗦着现出三分狰狞。几个家人冲上去,把文无忧主仆拦住。   宇文红动了动嘴唇,想说宇文绫难道没有知会大伯母,无忧妹妹的丫头身手过人。但她没有说。大夫人要碰钉子要出丑,让她去吧。   宇文红想看一看,露露脸儿就把父亲四老爷吓退的宇文天之女,有什么能耐?值不值得太师看重他们,值不值得自己拉拢。   让人拦住,文无忧回身责问:“这位夫人,让我走的也是你,不让我走的也是你,看你一身穿戴倒不错,应该是这个家里要紧的女眷,你闲着没事儿了,就寻我一个布衣姑娘的晦气?吃多了不成。”   “好张利口,难怪我女儿说你搅和。”宇文大夫人看出来了,让女儿吃亏的这不是一般傻莽撞的姑娘。   她不怯也不惧,说话大胆,又敢扣重点。看她点醒的,你是这个家里的要紧女眷……她分明在说身为主人的自己,责难客人是丢脸的事儿。   大夫人阴沉着面容瞪过来:“不用你提醒我,我的身份我知道,你守好自己的身份就行了。”   不由自主细看文无忧,大夫人更不痛快了。   “啧啧,这小脸儿倒白,小嘴儿也嫣红。但姑娘你牢记住,不管你生得有多好,是哪个房头的亲戚,在这里寻门路,这个家里的狗也不能得罪一声儿。”   嘴里侮辱着别人,大夫人却受辱似的心头火起。   她心爱的女儿宇文绫还没有定亲事。宇文家的儿女定亲事都晚,大多在少年以后,诸般才艺学上一遍,露出峥嵘后,由太师按他的筹划定亲。   现下太师要拉拢明家,能和宇文绫争的,全家人都知道,只有四房里的宇文红。这也是大夫人主中馈,而四夫人母女敢不服宇文绫的原因。   儿女们的亲事,都由太师决定。   但全家人都知道太师眼里没有亲情,只有宇文家的地位不倒。宇文绫一天没定下亲事,大夫人时时防备忽然跳出一个亲戚,是太师早就相中,把女儿的亲事抢走。   这种事情以前也出现过。   宇文绿跑来挑唆,宇文绫前往教训,都出自于大夫人的示意。但宇文绫没讨到好回来,大夫人只能亲自出马,本以为一个姑娘不费心思。但她不卑不亢的,把大夫人怒火激出。   大夫人把宇文红在旁也不顾忌,冷冷抬手:“这是你自找的。”一个沉默的男子,从大夫人身后走出来,浑身散发出窒息似的气息,让这里骤然呈现出一片静默。   “听说你的丫头不错,恰好我的护院也拿得出手,试试吧。”   文无忧又一回对宇文家失望之极,她脑海里回想到爹爹说过的话:“不是无忧定亲事,这一辈子都不会回到京里,不会回到这个家。”   果然,回来好几天,见过一些人,没有一个是中看的。   也许大夫人衣着华丽,也许宇文红优越感过于别人,但在文无忧看来,她们都是可怜人。   可怜的不知道亲情为何物,也许这一辈子不会有亲情。照这样推下去,他们也没有给过爹爹亲情。   那还客气什么?   春草摆出对战的架势,文无忧一声阻止也没有,寒着面容往后面退上几步,留出更多打架的空地。   但这个时候,大夫人身后的墙拐角有一个声音出来:“谁敢欺负我的客人?”   循着声音看去,见两个男人走出。一个五十岁上下,生得威严相貌,话就是由他说出。   另一个人介乎青年和中年之间,气宇轩昂,好似雨后洗净的青空,让人看上一眼之后再也舍不得挪开眼神。   宇文红大吃一惊,没有想到京里还有能和明三爷媲美的男人?虽然他年纪大了一些,但因此成熟意味反而胜过明三。   大夫人出身不错,算见过世面的人,也看眩了眼睛,而文无忧亮了眼睛,欢呼一声:“爹爹。”对着男子奔过去。   ------题外话------   求收藏啊,走过路过的小可爱们,收藏了。   侯门纪事番外今天更新,么么哒。 第一卷 第十一章 ,和我女儿云泥之别   做一回客,不过一个时辰,经历过宇文红的假,宇文绫的狠,宇文绿的怂,还有大夫人的歹毒。文无忧担心爹爹,围着文天身子转上一圈,嗓音中关切不难听出:“爹爹,你好不好?”   乍一看,文天并没对女儿表示高兴。把女儿和大夫人对话听在耳朵里的他,低沉的眉眼在附近竹子幽深中一寸一寸黯然,露出饱和而逸出的愤怒。   把文无忧轻轻揽在怀中,他也没有一点儿解开心绪,语声沉沉而有力:“你等在这里,不要乱走动。”   春草跟在后面,文天把女儿推给她,火冒三丈已如同他掩盖不住的俊逸一样散发。   对宇文大夫人歪一歪嘴角:“你的女儿叫宇文绫?”   冰冷的轮廓让除去文无忧以外的人,太师宇文靖、宇文大夫人、宇文红打了个寒噤。   宇文大夫人一愣,支吾一声,就见到这个超出世俗的俊,又压过冰川冷的男人再没有话,扭身对着客厅正门的方向走去。   头一个想到什么的是宇文靖。   他怒不可遏喝道:“天儿!”   不但没有阻止文天,反而促使文天加快步子。客厅正门离的不远,几大步后,文天出现在客厅门外,骤起狂风般高喝一声:“宇文绫!”   ……   客厅内的三殿下正稍有不安,对明三爷偷偷地道:“你让我往这里蹭酒饭,看来看去是正规家宴,没有可看的。”   在他们的视线里,男的一起,是宇文家有头脸的男人,难得倒的齐全。宇文四老爷额头有伤,腿上有伤,满面羞愧,问他什么原因,明显心口不一。   三殿下本以为四老爷是看点,却没发现什么。   女的一起,加上刚出去不久的宇文大夫人,是宇文家有头脸的女眷们。宇文红不在,宇文绫为首招待心花怒放。   三殿下一度以为三表弟让自己来看女花痴搔首弄姿,但知道明三对这纠缠深恶痛绝——一个人从小到大让围多了,大多产生抵触感。   “表弟,这是别人的家宴,望来望去全是自家人。有你在,别说宇文家有深藏不露的人,就是条刚收养的狗我也能知道。咱们走吧。”三殿下不想再呆。   宇文家的人觉得他无意中撞上用饭是荣幸,殿下只觉得各种对自己的搅和。   明三用茶碗挡住唇,借喝茶回他:“稍安勿躁。”   三殿下无聊地对屋顶子抛个白眼,宇文家的大姑娘又开始“莺声燕语”的找话说,如果可以,三殿下宁肯一直看梁头。   那雕刻精美的梁头透着朴实安详,比娇花软玉中掩盖的谄媚好看的多。   一声大喝进来:“宇文绫!”一个旋风似的人卷进来。   三殿下倏地来了精神,眸子微微放光。   宇文绫吓得一哆嗦。   她最美丽,又年青,有些人也下意识的看向她,把娇艳的少女暴露出来。   文天已能确定他要找的是谁。   大家眼神一闪,文天已到宇文绫面前。轻抬脚尖,狠狠踢在宇文绫小腿上。   “扑通!”宇文绫双手试图扶着什么,结果手臂往前摔倒在地。痛漫山遍野地上来,但还没有等她呼痛,一个男人的脚抬起来,千层底的布鞋底子结结实实踩在她的手腕上。   “啊!”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宇文绫大叫。   “啊!……。”追在文天后面的宇文大夫人见到这一幕惊叫。   “啊……”小几、椅子乱响声中,和宇文绫同坐一侧的女眷们让提醒,也尖叫出声。   男人们腾腾的站起身来,竭力以最快的钟点辨明局面。明三悠悠的勾一勾嘴角,对三殿下一个眼色,悄不可闻的道:“表兄请看,这就是表弟请你看的人。”   三殿下脑海里转动飞快,数代重臣的宇文世家里出嫌隙,是什么原因?这个男人的身份?对他有利,还是对别人有利……就见到出现的这个男人展现给他的头一个特征。   他以男打女足够人义愤,此时他完全没有松脚的意思。眸子赤红,恶狠狠中脚尖碾了碾。   他沾着泥土看着粗硬的鞋底下面,可是娇生惯养的宇文绫细嫩手腕。   刚才的疼让宇文绫痛呼过后,陷到半晕半醒中,低低的伏地呻吟不止。又生出这一种从没有经受的痛,宇文绫没命的叫喊起来:“我的手断了,我的手……”   嘎然而止声中,彻底晕了过去。   “忒凶狠了。”三殿下喃喃。   明三爷一哂:“京里的世家中,凶狠事还少吗?”   “我不是同情人,我只是想说这个人打女人也干脆利落,风雨里闯不会含糊。”三殿下全神贯注放到文天身上,等着看完下文。   宇文四老爷认出文天,面上的血色退潮似的又一回下去。   “住手!”几个爷们呼喊。   “住手,你怎么敢伤害我女儿……”宇文大夫人对着文天冲进去,把使唤仆从们对付文天也忘记,她一个女眷自己奔了过去:“住手,你这恶人,你你……。”   “啪”,一记巴掌煽在大夫人脸上。文天似乎脑后长眼睛,压根儿不用回身,随随便便一抬手,大夫人没头没脑似撞到他巴掌上。过来的时候出多大力气,一古脑儿返回到自己身上。蹬蹬飞出几步,通地一大声,撞到门板上。   客厅随着也似有乱晃几下,大夫人瘫软的贴住门板,缓缓倒了下来。   宇文四老爷面色转为铁青,双手愤怒的握紧。再看别的人还是没认出这个人,纷纷怒骂家人:“你们是死的吗?”   在这里侍候的家人手中没家伙,闻言,添茶的拎着茶具,送点心的握着盘子,准备拿茶水和点心对文天招呼。   三殿下身份不一般,他虽是客人,却能带几个护卫在这里。对三殿下询问:“咱们避一避吧?”   也可以制止眼前行凶的人,但殿下没有发话,显然不想帮忙,护卫们没必要帮宇文家请示。   三殿下还没有回话,另几个人奔进来。宇文靖、宇文红、春草陪着文无忧进来。见到这一触就发,宇文靖大怒:“住手,都给我住手!天儿,身为伯父怎么欺负侄女,你快放开绫儿!”   文天狞笑如嗜血的猛兽,从他还记得的亲戚面上划过,一字一句地道:“和我女儿云泥之别,怎么敢欺负我女儿?”   ------题外话------   求收藏啊小可爱们……   感谢zl1366634610亲的评价票,感谢1800521LI亲的钻石。感谢一直支持。   仔是提前定时,第二天发,感谢做不到及时啊。么么哒见谅。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到底是谁行凶在前?   客厅上忽然就冷下来,可不是因为文天正在行凶。那对文天怒目而视的太师宇文靖,他的怒容让宇文家的人倍感霜寒。   文人出身的宇文靖,和先贤后贤没有区别,讲究的是喜怒不形于色。在家里又有说一不二的控制权,不高兴的时候,斜斜眼角已足够别人吓个半死。近些年来,他冷哼几声都算天大的震怒。   今天这怒了个满面,文天依然凶猛狂霸,半点儿不看宇文靖脸色。别的人可遭了殃,在宇文靖的积威下瑟瑟振衣。   有几个人甚至往前推敲,上一回太师大发雷霆是十几年前,那个人触怒太师离家远去……。   这样一想,五、六声惊呼此起彼伏而出:“宇文天,你你,你回来了!”   上一回惹得太师暴怒不已的,正是这一位。   这一次呢,还是他。   不过区别是十几年前宇文天离开了太师,而这一回他回来。惊呼出来的人满嘴苦水,十几年前宇文天就是个不消停的,十几年后没变一分。   和他们一起惊到没商量的,还有宇文家在座所有的人。椅子“格叽格叽”乱响,瞬间分成三拨儿。   一拨是跳起来怒目圆睁,大喊着:“宇文天,你还有脸回来!”   一拨是不敢相信的诧异中,带着喜悦而出,眸光中有了激动:“天弟,是你回来了?”   第三拨动静最大,是跟随第一拨怒跳而起,却在接触到文天傲慢的神情后,在文天一步没有动的情况下,“扑通、扑通……”双眸一闭,齐齐的晕了过去。   要说这不是吓晕的,在场的不会有人相信。   “三爷,您醒醒吧?”   “七太爷,您怎么了?上了年纪可不能开这个玩笑,打过春地上也凉……。”   又一层热闹出来,三殿下忍俊不禁。悄悄又和表弟取笑着:“这个人厉害,这动静我喜欢。”三殿下知道有能耐才会出来这局面。   “宇文天,十数年前的京都十大公子居首,为人英俊倜傥,才追子建。曾是宇文太师的臂膀,因为他的出现,马家等世家不敢再试图和宇文家并肩。”明三的嗓音细细过来。   三殿下一愣动容:“原来是他?”近几年里愈发求人才若渴的三殿下,脑海里深刻着宇文天的名字。当然也还有别的人,但表弟一提点,立即想了起来。   宇文靖继续和文天凶狠对峙,都觉得一肚子怨气不肯让步。家人们奔跑着寻医生,要药茶的喧闹着。借这个机会,三殿下和表弟好好的交谈几句。   “他成名的那年,我还不记事儿,表弟你还没有出生。后来就听不到他的消息。”   明三好似活情报库,张口就答的上来:“十数年前,宇文家对外宣称他重病缠身,送他乡下休养。直到今天,这中间再没有出来过。”   三殿下目光流转:“哦?重病缠身……。”   明三爷微微一笑:“但据我所知,他在亲事上忤逆太师,太师把他撵出京都,断了他的前程。”   三殿下的眸子炽热的明亮起来,现在知道表弟让他往宇文家,不是空穴来风。   表兄弟们还想说,却见到新的闹腾又出来。   第一拨要和文天算账的人,在怒喝以后并没有冒失,而是几个人一碰头,低低的说上几句话,推出一个为首的男子。   那眉眼上带着暴戾,语声又轻蔑不屑:“宇文天,以前的事儿咱们就得好好说说,今天你又添一件。”面色一沉:“快放开绫儿,不然的话……”   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文无忧怒了。快步拦到爹爹面前,愤然还击:“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爹爹说话?”   “这就是你宇文大家对待客人的礼节吗?”少女的怒斥声响彻客厅。   男子邪笑不已:“客人?笑死人了!你们算哪门子客人!”   “你父女可不是客人!”第二个回话的嗓音稳而有力,是宇文靖。   三殿下支起耳朵,打算一个字也不放过。过于专注,明三轻轻笑上一笑。   他们现在就是大笑,也没有人会多看。宇文家男男女女的眼神,不管阴沉的还是喜悦的,都在文天身上。   宇文靖对文无忧面沉如水:“你父亲是我的侄儿,你是这个家里的小姐。说一声是客人就能为今天的事情开脱?”   “不是客人倒更好了!”文无忧想也不想的回他。一指随宇文绫在这里的宇文绿,大声道:“这位二姑娘栽赃陷害我在前,”   又一指四老爷:“再唆使他的房里人行凶在后,四老爷又来行凶,”   手指往下,点住还在爹爹脚下的宇文绫:“绫大姑娘又要对我行凶,”最后是让丫头扶到椅子上刚唤醒的宇文大夫人:“喏喏,行凶的还有这一个,爹爹是您的侄儿,您就是长辈。长辈您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的。这才有我爹爹教训一二。敢问怎么处置?”   母亲让无视的不满,到这里做客的怒气一起迸发出来,文无忧冷笑连连:“爹爹,这长辈要是不讲理,咱们走,今天就搬走,再也不来了!”   文天自然答应:“好!”   宇文绿没有想到扯出来她,文无忧理直气壮不怕什么,她却惧怕太师不敢认承。尖声连叫:“贱婢胡说,”   “哼!”文天抛下宇文绫,对着她就是一步。   “父亲救我啊,他刚杀了绫大姐姐,又要来杀我了……”宇文绿也怕这凶人,惊慌失措退到四老爷身边。   惹得四夫人在百忙的帮家人“生气”当中,对她翻了翻眼,无声骂上一声:这姨娘生的贱婢又撒娇撒痴。宇文红也有不满。   四老爷攥紧的拳头抖动着,不顾腿上伤痛,缓缓站了起来。对着宇文靖噙上泪水:“六叔,十几年前您就惯着他,这还由着他吗?您忘记了,您的亲生儿子,永杰,永杰就是因他而死……”   ------题外话------   么么亲爱的们,太师的儿子不是文老爹杀的哟。四老爷知道原因,故意混淆。   ……。   感谢利丹里丽丽亲的鲜花、钻钻,感谢jane3000亲的鲜花,感谢一直支持。 第一卷 第十三章 ,处置四老爷,发卖春姨娘   四老爷的话对一部分的人来说,可谓石破天惊。   宇文太师有一子一女,独子宇文永杰死在十数年之前。独女宇文缃出嫁后随夫家在外官任上。和别的房头相比,他的膝下算是凄凉。   宇文靖对家中有绝对的掌控权,这建立在他对宇文家付出良多。对他了解的人也认为“为家族死而后已”这话,形容太师不为过。他的儿子要是死在宇文天手里,哪怕宇文天再能干,宇文靖能放过,宇文家也不肯容忍。   第一拨要和文天算帐的人怒喝怒骂着,对着文天拔拳相向。宇文绿夹在里面嚣张,对着文无忧辱骂起来。   春草反唇相讥……。场面乱成放牛行。   “表弟,”殿下轻问他的情报来源。   “宇文永杰死的时候,当时只有宇文天和他在。但据我所知,宇文天不是凶手。”   三殿下想听的是具体原因,对这答案流露不满:“没有第三个人在,你是怎么排除的凶手?”   “表哥你往那边看。”明三用眼神示意三殿下看另一部分人。   从年纪上来看,他们都比文天和四老爷年长,或者相仿。也意味着四老爷说的话,他们不会因为年纪小没长成,而不知道内幕。   他们神色里有淡淡的不以为然。   三殿下来了精神:“这是假话,宇文老四还敢胡说?”   “这个自有原因吧。”明三含含糊糊。   三殿下一乐,斜瞥一眼,打趣道:“我总算等到你也不明白的一回,足足花了我五年。上一回……”   明三黑了脸儿,打断他道:“上一回表哥问我京都名妓的底裤什么颜色,我才九岁,我怎么知道?”   三殿下嘻嘻调侃:“五年后十四岁的表弟,你如今长大了,可知道了吧?”   “不知道!”明三咬牙磨上几磨,把表哥打发继续看动静:“太师像是要说话了。”   “闹够没有?”宇文靖的沉声和明三同时出来。   这一嗓子足以展现太师在家里的威严,虽没有过多的怒容,也没有过高的语声,但喧闹争执,甚至一拨要揍文天,一拨不答应的还动上了手——一起停下来。   宇文绿更是乖乖住嘴,就只有春草独自显威风。春草叉着腰身,挡在文无忧面前,另一只手指上指下:“贱婢,你才是贱婢,”   四夫人闻言本是解气的,但春草下面还有一句:“你全家都是贱婢。”四夫人又沉了脸。   宇文靖转向春草,春草瞪眼:“老头儿瞧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家奴才!”   不管眼前的事情和旧事,自家老爷是对是错,能理论的都是文天和文无忧。春草也见好就收,对宇文绿又骂个结束语:“贱婢,下回祖奶奶再教训你。”   宇文家的人一起黑了脸,对文天面上望望。你家的丫头是我们祖奶奶,又是你什么人呢?这辈分你认不认。   文无忧忍住笑,见春草回来,对她使个眼色,显然不想辈分的话,无忧认为骂的好。   春草因此功臣似的得意洋洋,又去和宇文绿打眼风。斜睨的瞅一记,昂起下巴晃晃面庞,再斜睨一记……这姿态跟个长辈似的,又契合刚说的话,是你祖奶奶。   二姑娘本就不是聪明伶俐的人,知实务上也就跟不上。四老爷说的旧事那年头儿,二姑娘没出生,从没有听说过,对父亲的话没有任何怀疑。   让春草气狠,宇文绿冲出去跪倒在宇文靖的膝下,仰面苦苦的哀求:“太师,要为永杰堂叔报仇啊,永杰堂叔是您的亲儿子,您可不能放过杀他的人……”   回答她的……“啪”,一记又重又狠的巴掌把宇文绿打倒在地。宇文靖狰狞的抬起脚,又是一脚把宇文绿重重踢开。   宇文四夫人大为解气,嘴角微勾冷笑着暗想。太师发话,就是千军万马杀到门前也不能乱动,你还敢闹,这不是自找是什么?活该。   四夫人盘算着回房去撺掇四老爷责罚宇文绿,另一番话到她的耳边。   宇文靖面无表情:“来人,四老爷行为不检,送去祠堂打一百板子!”   四夫人大惊失色,恨恨瞪一眼宇文绿,跪了下来:“太师息怒,绿儿不好您只责罚她罢了,这孩子天生的顽劣,与四老爷无关啊。”宇文红也跪下来。   四老爷也惊呆住:“为什么打我?为永杰……”   又一次提起的这个名字,让宇文靖面容抽搐几下,一股怒意直击到四老爷面前,一字一句反问他:“老四,当年,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   宇文靖并不显老,但这句话里满是沧桑岁月之意。   文天慢慢垂下面庞,身子不能克制的有了抖动。抬起一脚,把宇文绫踢出几步,怒喝一声:“这个家!……”   跟宇文绫的人赶紧扶大姑娘出去,免得晚上一步又落到殴打境遇。宇文大夫人在听到文天的名字以后就灰溜溜,又担心女儿,着急慌忙地也跟着避开。   文无忧扑上来安慰爹爹,文天握住女儿的手,后面的话才没有说下去。   “这个家你再不满意,也是你的家!”宇文靖阴森森接上话,在他的面前,四老爷已让他刚才的回答击成一滩泥似软趴。   宇文靖深吸一口气,恢复他喜怒难言的平静。继续吩咐:“四房二姑娘行为不检,又挑唆生事,本该同罪。念其是个姑娘,重责五十大板。”   四夫人和宇文红趁了心怀,但还是想为四老爷求情。哪怕她们平时对四老爷疼爱春姨娘和宇文绿怨言多多,不妨碍此时揽个孝敬之名。   “老四家的,”宇文靖唤一声,有了责备之意:“房里人不好,你也有责任。”   四夫人魂飞魄散,这是牵扯到她。宇文绿真是个灾星。   “我们家里生下儿女的姨娘不发卖,但有错的例外。你这就去,唤个人牙子,把二姑娘的那个姨娘卖的远远的,永不许她再和宇文家的任何人见面。”   四夫人松一口气。   宇文绿杀猪似大叫:“为什么卖我姨娘,不是她不好,”推开架她的家人,冲到四老爷面前拼命的哭喊:“父亲,您快说话啊。”   四老爷面如死灰,脑海里盘旋的只有一句话,当年旧事,太师没有否认,他竟然是知道真相……   那兴起这事的人随时倒霉,比如他是其中一个。他哪里还敢说话?   四夫人主持,把宇文绿带走。四老爷也让拖出去。哭喊声越来越远,客厅上寂静下来。宇文靖的眸光又看向文天父女,看似平静,幽深中却有什么在翻腾……   ------题外话------   新书写的超慢,又改了好些回才发上来。盼喜欢,小可爱们收藏啊。 第一卷 第十四章 ,母亲的地位   宇文靖的眸光莫测难明,虽看不出有任何戾气,却似审视到骨骼脉络,让人无所遁形。   想也不想,文无忧迎上一步,把这神色全接下来。   她和宇文绿、宇文红等一样,不懂什么是永杰堂叔之死,不知道什么是爹爹旧日的辉煌以及遗留的仇怨,但她维护爹爹的心毫不迟疑。   少女的心平气和,对上世故太师的幽静之眸。她的身后是参天大树般的爹爹。   宇文靖若无其事收回眸光,转而向三殿下、明三爷拱了拱手:“贵人前来,本应该欢欢愉愉接待,家事却打扰兴致,请恕罪才好。”   弦断般一惊,直到宇文家人心头。   是啊,都忘记还有外人。   宇文天闯进来打了宇文绫,后面的事情一径下去,直到引出永杰之死,四老爷受罚。一波几折雷电般速度。寻旧怨的寻旧怨,生欢喜的生欢喜,想不起三殿下和明三。   打算和文天算账而不能的人,认为太师偏心宇文天,罚了四老爷父女,卖了四房姨娘,却对打伤宇文绫一事只字不提。就更生恼怒,认为在殿下面前出了丑。   对宇文天归来惊喜的人却让提醒,家事已发落结束。他们喜笑颜开的纷纷上前,问文天过往可好。文天指给女儿一一拜见。   三殿下和明三是故作“无意”闯来,不是主人特意请客而出现纷扰,说几声打扰和不怪。   “摆宴。”   宇文靖说着,亲自为三殿下和明三安席。文天没有让女儿拜见他,他这会儿也没功夫。人已经回来,别的话再说不迟。   宇文家的家宴格局,垂下纱幔,男的在幔帘之外,女的在幔帘之内。看得出来一些女眷们不情愿,但太师说过文天父女不是客人,还是和宇文红一起,邀请文无忧入席。   文无忧握着爹爹的手,父女心意相通,相视一笑过,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雕花窗格透进的日光跳动在面上,一时看不出父女是诚心还是别的意思。   女眷们为难的僵住。   宇文靖脑后虽不长眼睛,也凭借敏感觉得不对,往这里看了看。   “长辈,”文无忧还是没有正确称呼,还少一件事儿没纠正呢。   恭恭敬敬的垂首含笑,看上去不失礼节:“这是家宴?”   “是啊,”宇文靖眯了眯眼。就在刚才,他考量过文无忧。   头一回的责问:“假装自己是客人,就能开脱今天的事情?”结果引出来文无忧一通指责。   她条理分明,没有小姑娘的畏首畏尾。宇文靖对家中姑娘们的教导,就是不许长成闺中风一吹就倒那种,文无忧有些合他心意。 第二回 ,祖孙对视。多年朝堂的太师难免有慑人气势,文无忧却一丝没惧过。也让宇文靖满意。   却看不出这是家宴?宇文靖误会了,对三殿下和明三这两个“外人”瞄了瞄。   他不可能当众解释“贵客自己来的,又不是能撵的客人”,就肯定的再点点头。此系家宴不会有错。   文无忧正色,秋波严肃的在女眷身上打个转儿,问的理直气壮:“请问长辈,我母亲在哪里?”   “哈哈,说的好……”捧场似的笑,只有文天敢这么大胆发出。   父女齐声向对方道:“不然咱们走了吧,这算什么家宴?少了人了。”   春草跟着陪衬:“是啊是啊,家去夫人有好手艺,比这里好。”主仆三个人兴高采烈的,等着宇文靖回答。   有无忧的名字,就不可能忽略顾氏。只能是贴子上有意不写。认得女儿却不管母亲,文无忧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和文天做出半个身子侧转的姿势,半个面庞却又斜转回来听回答。   有的人暗骂得寸进尺。宇文靖漫不经心:“哦?写贴的人大意了吧。”   文无忧看得出来这长辈对自己母亲没有一丁点儿上心的意思,心中暗恼之下,却也不揭破只会出自授意的人有心,笑容不改再道:“那,您给补一个吧。家宴不是吗?少了一个要是可以,再少两个也没什么。”她指的,自然是他们父女。   宇文靖眼皮子轻抬:“啊,人来,重写一张也罢。”   人人看得出来太师有意的怠慢,但见文天父女这会儿颇能受辱,老实等着。   很快,贴子送到文无忧手上。文无忧验看一下无误,笑容可掬地把贴子送还家人手上:“多谢相请,但是不巧,我母亲来不了。”   既然不来,为什么还要求补贴子?不少人露出怒意。   文无忧慢条斯理:“请客这事儿,表示诚意的总会早说。晚一天说的,诚意就减去一分。临时说的,就只能是一时性起。一时性起的事儿,恕我母亲不能从命。下回要请,请早。”   “啪啪”,巴掌声响,文天和春草助阵喝彩。   三殿下一看又有热闹好看,从热闹里,他能分辨出宇文家诸房头哪些人和气,哪些人不好,对一位皇子殿下来说不无受益,悄悄溜圆眼睛等着。   果然有人坐不住,起身道:“太师,您令出必行,这是眼里没有您,请您处置。”   “是啊,你怎么敢眼里没有我?”宇文靖不动声色,把这话推到文无忧面前。他要看看这个孙女儿到底有多少城府。   文无忧不疾不徐:“身为长辈,能喜欢哪个,或不喜欢哪个。身为儿女,却不能坐视母亲受长辈忽视。没有我母亲,哪有我还能在这里用宴。不得不提醒长辈,是我对母亲的孝道。但不受喜欢,来了皆不喜欢,无忧代母亲辞过,亦是对长辈的孝道。”   “皆不喜欢?”宇文靖眼皮子塌没下去,对顾氏的轻蔑浓而又浓,显然从没有认为顾氏有权利不喜欢什么。   文天抿唇又抿唇,胸口起伏着,显然怒气又生。同他好的人对他使眼色,暗示他今天占上风,有殿下在呢,不要再闹了。文天也觉得不能一直闹下去,勉强忍着。   文无忧也看在眼里,语气恭敬中不卑不亢地又回道:“请长辈以后但召我爹爹和无忧,就要有母亲在内。母亲不来也就是了。但有父有女而无其妻其母,别人看着也不通吧?”   “真是孝顺孩子,我得叫上她,她还可以不来。你这样孝顺孩子,可不像你爹爹。”长辈宇文靖讽刺地对晚辈文天冷笑了笑。   文无忧就势道:“是,我随母亲。长辈也一起不喜欢我,以后我留在家里陪母亲。”   女眷们倒吸凉气,家里谁不想得到太师的注目,又有谁敢一回接一回的顶撞太师?都认为文无忧莫不是发了疯。宇文红则疯狂的眼红上来。这样对太师说话,她羡慕死了。   她还羡慕那身后巨石般高大的父亲……   宇文靖身为太师,肚子里不说跑得开船,也不会和文无忧一个小姑娘没完没了对嘴。   不理会文无忧负气的话,径直道:“说完了?随伯母婶娘们入席吧。”   ------题外话------   无忧是不是很全面……哈哈哈哈   感谢681200亲的鲜花,感谢evensj1977亲,pan780214亲的五星评价,感谢一直支持。   走过路过的小可爱们收藏了 第一卷 第十五章 ,第一公子的爹爹(修)   看似宇文靖这话足够“息事宁人”,身为长辈的不计较,赶紧的入席吃饭吧。但他依然没表示承认顾氏,文无忧的母亲。   无忧颦眉凝神想了想。   以前的旧事儿,无忧还没有出生,对与错不应由她抓住不放。她能做的,就是为母亲鸣不平,尽力扳回使得父女们怒不可遏的“羞辱顾氏”。   她已经争回来不少,继续争执也不能改变太师心思。母亲的好,在无忧心里有如绽放无暇的莲花,徐徐而让人明白,方能久远而深邃。   “是。”无忧垂首答应下来。   宇文靖眯了眯狭长深蕴的眸子,有一丝欣喜掠过。   到底是宇文天的孩子,很知道进退。再在这里争下去,不但罔顾贵人们推迟用饭,阖家的人也都等在这里,没完没了只显出为人上的不依不饶。   这样就好。   论容貌,这个孩子是绝色。   为母亲挺身而出,虽然宇文靖不改对顾氏的憎恶心,却认为无忧胆色过人。   又见好就收…。宇文靖对无忧愈发的中意。暗想,这样的容貌和胆识岂能许配给云家,不行不行……   他肚子里的主意还没有打完,面前拜下来一个人。文无忧端端正正行礼:“孙女儿见过祖父,祖父安好。”   无忧还没有正式拜见过他,宇文靖一时没理论这事,无忧还记得呢。   “哟哟,”宇文靖乐的眼睛只有一条缝儿,对跟他的人笑道:“我差点忘记,姑娘却一丝儿不错,快把见面礼儿取来给她。”   太师毫无破绽的圆了谎,他哪里是差点忘记。他过来的时候,文天大打出手,他怕摆出威严命文天带着女儿正式拜见,气头上的文天父女当众不给他脸面。   无忧主动拜见,宇文靖觉得今天再没有遗憾。他亲手扶起文无忧,越看这女孩儿通身的气派,越发对她已定的亲事懊恼。   云家算个什么东西?   他一直想到见面礼取来,容光焕发指给文无忧观瞧:“这是京里最新式样的首饰,这是最时新的绸缎,这是……。”   文无忧踌躇一下,嫣然请教:“请问祖父,这是赏给我母亲文顾氏的吗?”   宇文靖木了脸儿,阴沉黯淡的有了不耐烦。吹胡子瞪眼地道:“原来你在这里等我呢!”手挥上几挥,气呼呼地道:“宇文顾氏,宇文!”   没有人察觉到,他的眸底起了淡淡的笑意。   他宇文家的家风,就是成王败寇。遇点儿挫折就放弃的人,永远不受家中人的重视。   文无忧轻笑,她本来已打算今天就到这里,但见到首饰和绚丽衣料,都是女眷用的东西,由不得的又想到母亲,见缝插针的又争一回。   见宇文靖气汹汹纠正为“宇文顾氏”,变相的已等于承认。文无忧含笑再次拜倒,当着家宴上到的所有宇文家人,响亮地道:“无忧代母亲给祖父请安,祖父安好。”   宇文太师满面恼怒,一扭身子理也不理,嘟囔道:“要拜不早拜,我发了话你才拜,岂有此理,眼里哪有我……。”   转眼儿,见到文天嘻嘻的似很得意,冲着他就是一句:“好好的女孩儿让你教成顽劣成性,从今以后按我说的教导!”   文天太了解他,几乎到太师一抬眼皮就懂他的心意。不慌不忙地回道:“听不了您的了,无忧即将定亲,以后听婆家的。”   “哼!”宇文靖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吩咐上菜,男的一起,女的一起,各自安下座位。   ……   隔着帘幔的话传到女眷这桌上来,宇文红才从傻呆呆中走出来。她看向文无忧的眼神中,增加的何止是羡慕,就差顶礼膜拜她的好身份。   家宴上的帘幔挡不住话,三殿下语声中的轻笑也如在耳边。   “久闻京都十大公子逸群超凡,非凡俗之人可以相比。今天有幸见到第一公子宇文天,小王多敬几杯才是。”   又唤明三:“逸表弟,你也别闲着。前十大公子以后再没有名公子,这第一公子的风采,你不是一直也念叨。”   第一公子宇文天!   那曾是繁华京都中卓然于尖峰处的人物。   据说他前无古人的英俊。   据说他灵慧超群的文才。   据说他……。   宇文红主动对文无忧示好,不惜为她逼迫宇文绿,为的就是文无忧的父亲是宇文天。   那虽离开宇文家,但有人无意中提起,也都知道是无人能敌的神俊。   宇文红一面陶醉这是自己的亲戚,一面又悲愤的快要哭出来。凭什么无忧妹妹就是托生在天大伯膝下的好命,而自己苦巴巴的只有母亲一条心。   本想好好陪客的她,难免的把文无忧怠慢。   文无忧也没放心上,她侧耳听的也是帘外的话。   十大公子中的第一公子?   文无忧从没有听说过,她的好奇心高高的提起来。又听出来宇文靖颇为得意的口吻。同桌的女眷们中有不客气的脸儿,文无忧更没在意。   ……   午后的春风薰人欲醉,宇文家的内宅里又楼阁如画。饭后从草地悠闲的逛着回家,不失为一种惬意。   文无忧默默数着路径,对经过的奇花异卉却没有欣赏的心情。不时的歪歪脑袋对文天看去,盘算着忽然多出来“京中第一名公子”身份,那要有多少好听的故事给无忧听呢?   如果不是走出瑞禧厅时,有个老奴仆主动的要求带路,而爹爹也答应他。文无忧暗想着,这会儿请爹爹说起故事来,那才是舒心呢。   好吧,她继续去数路,等到数出二门,想来这带路的人也就回去复命。但看了看,无忧吃惊地道:“爹爹,这不是回去的路?”   文天柔和的望望她:“老庄带咱们去香堂。”   轻咬下嘴唇,无忧停下脚步:“是拜祭祖父母吗?应该等母亲一起来才对。”   “爹爹离京以后,在咱们家里备的也有祖父母牌位,寻常的没有少拜,进京不过几天不着急过来,也是这个原因。跟我来吧,带你去见一个人。”文天有了唏嘘。   文无忧点头跟上,加上春草一行四人来到一个院子外面。从外面看,见香烟袅袅不住的飘出来,有点儿仙风蓬莱的意境。   这应该是香堂到了。   ------题外话------   感谢闲着就来玩亲,粉粉的薄荷柒亲、红尘一笑2亲的评论票,感谢闲着就来玩亲、利丹里丽丽亲的花花。感谢一直支持。 第一卷 第十六章 ,十大公子和十个猴儿   走进去以后,见摆的一堆受香火的牌位。   仆从老庄在一个牌位前停下脚步,幽幽有了泣声:“天大爷带着姑娘来看六爷,六爷一定喜欢。”   那牌位上写着:爱弟宇文永杰之位。   文无忧瞪大眼眸,爱弟?宇文永杰是太师的儿子,太师还在,立牌位的不应该是他,应该写爱子才是。   老庄没有解释,文天也没有疑惑。一旁备的有香,他取过六根,点着,分给女儿三根,自己握着三根,泪水滚滚而落。   “爹爹您怎么了?”文无忧不无担心。   “无忧,你永杰堂叔不是爹爹杀的。”文天泣不成声。   老庄哭道:“是,太师心里明白着呢,天大爷您别听四老爷胡扯,他今儿总算撞上太师脾气,我早知道,早知道他好不了……。”   “可是无忧,他死在我的怀里。当时在场的再没有第三个人,招人怀疑也情有可原。”文天的嗓音渐渐低了下去,沮丧的意味层层而出。   文无忧看看牌位,再看看伤痛的爹爹,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爹爹,永杰叔知道您是无辜的就行,您不用过于难过,永杰堂叔知道,想来不会喜欢。”   女儿关切的面容,让文天见到牌位后冰寒的心,重新又温暖起来。怕女儿一直担心,离开香堂以后,把好看的地方指给文无忧,不容她感染上自己的难过。   文无忧也想让他走出悲痛,在出二门后,就要求说十大公子的故事,以分爹爹心神。   她没有想到的是,文天听完了话,“哈”地一声,克制不住的乐了。就在刚才他的眼角里还有抹不去的余悲,但“十大公子”极大的娱乐到他。   文无忧就更想听,摇着文天袖子:“爹爹,快说,一件也不能少。”   “哈哈……”文天就笑得更加厉害,边笑边道:“你打小儿就听过……”   “没有,”文无忧抗议,不依的嘟高了嘴。   “你不听就不睡觉的故事,十个猴儿……哈哈哈……”   文无忧张大眼睛,起初不想笑。从三殿下的嘴里听起来,十大公子是风云般的人物,怎么能笑?   但忍了几忍,扑哧也是一乐,拍着手掌念起来:“十个猴儿聚一起,比比最的名儿低。”   “最大的猴儿最气派,”文天和她一起念出来这句,父女一起嘻嘻。文天做个昂首的姿势,挤一挤眼:“是不是爹爹最气派。”   无忧热烈道:“是。”   拍手再念下去:“第二个猴儿阴沉沉。第三个猴儿一身泥,第四个猴儿傻嘻嘻。第五个猴儿小心眼儿,第六个猴儿吃东西。第七个猴儿鬼又鬼儿,第八个猴儿巧算计。第九个猴儿笑面虎,第十个猴儿爱着急。”   “哈哈哈……”父女笑到和月院门外也没有停止。   顾氏倚门站着,含笑嗔道:“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笑个没完,可见做客圆满,这我就放下心。”   不说还好,说过见父女们对视一眼,又是一长串子笑声出来。   顾氏虽不明白,但陪着面容更为舒畅。握住丈夫的手,再扯进来女儿:“进来再乐吧,吃的竟然不是饭,而是一堆笑话。”   “爹爹威风呢,”   “你女儿威风极了。”   父女争抢着说,顾氏笑靥如花:“是吗?怎么个威风法呢,”对丈夫有了心知肚明的瞄瞄:“走的时候,我让你不要再气太师,你不会忘记了吧?”   “不是我,是无忧。”文天手点点女儿,满面的得色:“你女儿为你争了一口气儿,”回身拿出春草手中的一块团花异卉的衣料,往顾氏身上比一比,扬眉吐气地道:“好看,无忧说的对,果然这料子应该是给你的。”   “无忧,”顾氏对女儿佯装生气:“走的时候,不是让你心里只想着长辈?”   无忧眨巴眼睛,又把父亲也说出来:“本来是和和气气只吃饭,爹爹为我打了人,太师不高兴,没表现长辈的样儿,无忧就忘记了。”   “对,全怪太师,全怪别人。”文天助长的道。   顾氏对父女们板起脸,拖长嗓音:“反正是不怪你们?”   “不怪,”父女们回答的干脆利落,又争着告诉顾氏:“还重新说了十个猴儿的故事。”   “呵呵…。”顾氏掩面也轻笑起来,对丈夫打趣道:“你的底儿,已经让女儿知晓?”   “全知晓了,如今还差爹爹细细的说说事迹,就更周全。”文无忧左手爹爹,右手母亲:“咱们到房里去,泡消食的茶来,喝完了,再吃母亲做的好点心,就便儿听几段好故事。”   文天拿她取笑:“先说无忧为母亲智斗太师的故事吧。”   “都行都行,正好请第一公子爹爹给无忧指点指点,以后见到太师,还要怎么样说话才好。”无忧也把爹爹调侃在内。   顾氏笑吟吟的,随父女们而去。春草把东西放下来,又送了茶进来,房里已是一片欢笑之声。   ……。   夜晚来临,宇文大夫人的眼泪还没有干。   门外有人回话:“老爷回来了。”宇文大夫人起身迎接,走的太急,一弯腰摔倒在地上,手扶着地爬上两步。   宇文大老爷进来见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夫人请起,你我夫妻这些年,也不到过年过节,不用行这大礼吧。”   “呸,谁给你行大礼!”大夫人在地上爬更快,三步并作两步,她用成三手并成两手,赶到大老爷腿前,一把抱得紧紧的,坐在他脚面上就开始哭嚎:“天杀的,你得救救我的女儿啊,我的绫儿啊……。”   大老爷头痛不已:“夫人快起来,你知道我最厌烦妇人撒泼,你平素不是贞静斯文的很……。”   “天杀的,你不救我女儿,我跟你拼了这条命……”大夫人继续大哭。   大老爷忙道:“好好,咱们去看女儿。”   大夫人起来也揪着他的袖子,把大老爷直拖到宇文绫的床前,抽抽泣泣的边骂边说:“那该下地狱的宇文天回来了,”   对于这个名字,大老爷也有不痛快:“有司会议,家宴我不能回来,你让家人送信,我已经知道。”   “胡说,我送过信就后悔,你一定是怕他不敢回来,十几年前,我刚嫁到这个家里,你们兄弟哪一个见到他不是避猫鼠儿?”大夫人怒目斥责。   大老爷摆手,把她的愤怒再次岔开:“绫儿怎么样?”   “呜……”大夫人放声大哭,根本听不清她说的话。大老爷叫过丫头来问。   丫头怯怯道:“先时以为下了毒手,请医生看过,说只是脱臼,推上就行倒也简单。”   脱臼?   大老爷脱口道:“宇文天如今心肠软了?”   ------题外话------   么么亲爱的们,从昨天开始大修文,四到七章已修改。今天上午医院复查,下午才回来。更新来晚,敬请见谅。   十五章已修,但每日修改只限一小时内,过了60分钟就等明天。本章和十五章有冲撞之处,亲们将就着看,明天仔改过来。 第一卷 第十七章 ,大老爷之争   “放屁!”大夫人跳起来对着丈夫的脸骂:“你没听完就别乱说,他心肠软个屁,他把绫儿害的惨。”   说起女儿的病没有一句不含糊,这几句骂人倒字字清晰,宇文大老爷也一绷脸有了气愤。面上又喷上妻子的唾沫星子。大老爷伸手把大夫人往旁边一推,大夫人半侧过身子,另半边脸上,脂粉遮不住的青肿暴露出来。   大老爷倒抽一口凉气:“怎么把你也打了吗?”跺脚大骂:“这厮愈发的坏了,弟妹也能动手?”   这话刺激到大夫人,“嗷”的一声,高举双手对着大老爷没头没脑的打去。   边打边骂的更凶:“你还敢说!你就会动嘴!你倒是争点儿气啊。自祖先传下九个房头,一代一代生的也有规矩。大房的是长兄,先娶亲先得子。二房的次一等娶亲,次一等的日子得子女。三房四房都不敢抢。大房为大,自然主中馈。直到宇文天那个恶魔出来,长大不招人喜欢,生的时候也要跟你抢。你对着我能说有什么用,关键时候你倒是哭一嗓子的比他早啊?你倒是早早爬出来当大哥啊?偏生的让他早一个时辰出生,早一个时辰呐,不是绫儿和红儿不分彼此,还能争上一争谁为大,你呀你,你在娘胎里就是个不争气的……”   宇文天招惹到大夫人的还不止今天害女辱她,还有自大老爷出生时就积下的仇怨。   “你为了在儿女上扳回来,我还没到年纪呢,就逼着我家成亲。你的心可真狠啊,不管我黄花女儿受了大罪。老天开眼,这恶魔为了个女人离家出走,都以为他死在外面。你稳稳的是大老爷,这家自然归我们管。现在倒好,他回来了,生一个丫头片子嘴巴尖尖的能胡扯,今儿一露面,就逼着太师承认她母亲。这是要抢家业!宇文永华,你给我把他撵走,撵不走就杀了!”   大夫人气急,满嘴的胡言乱语尽失大家风范。“行凶”停下来时,双手叉腰,又好一副母老虎模样。   大老爷早就气的直打哆嗦,这里还有好几个侍候宇文绫的丫头在,夫人的一通乱骂,从前扯到后,从后说到前,都让下人们听了去。   “滚!”   他咆哮大骂。   丫头们仓皇出门,大老爷往椅子上一坐,呼呼的开始喘粗气。   低低的呻吟声,夫妻们也才听到。   大夫人扑到床前:“绫儿,你醒了?”   宇文绫又睁一睁眼,彻底醒来以后,放声大哭:“母亲,我不治了,我不看了,痛死我了……”   “别他娘的哭丧了!有伤就治,有话就说!哭,就知道哭!”宇文大老爷是一个字的哭音也不想再听。   “呜……”大夫人和女儿一起放声:“你也不问问就凶女儿,那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宇文天,他打得女儿手臂脱臼以后,又在脚底下踩上半天,一连请了几个名医,有的说伤的地方肿了,好了才能接骨头。有的说赶紧接上,不然以后就残废。”   “肿了还怎么接骨!接的上去吗?”大老爷怒火满腔。   “医生说能接,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大夫人说到这里,宇文绫双眸一闭,又晕了过去。这一回是吓晕的。伤处肿胀强行接骨的痛,宇文绫只怕这辈子也忘记不了。   大老爷揉着额头到床前,把女儿的伤处仔细地看了看。不想再招出夫人的谩骂,大老爷没有说出来。   打伤人一回,就让人永生记得他,以后见到他就怕。这是宇文天的风格。   但只打伤无关紧要的一处,又不是以前的凶煞手段。宇文天,莫非你真的心肠软下来?   宇文大老爷哪能放过这事呢,不管宇文天揣着什么用意回来,在官场和家里都是威胁。   大夫人不哭的时候,幽怨的眼光里满是责备。大老爷没有解释,默默的盘算着宇文天这个人的弱点。   要说他以前何曾有过弱点,无父无母又无嫡亲手足。外面相与一个女人,除去太师以外,家里瞒得滴水不漏,直到带着那女人远走高飞,大老爷等兄弟们才听到风声。   大夫人恨怨的“宇文天女儿为她母亲争地位”,在大老爷来看是诱人的曙光。   不说宇文天在乎那女人,他的女儿也是好把柄。   嘴角边勾出阴沉的笑时,门外有人慌慌张张的回话:“回老爷,请赶紧到和月院看看去吧。”是大老爷的心腹奴仆。   “打伤我们母女,还要去看他?”大夫人面露凶狠。   大老爷就知道了:“宇文天住在和月院?”   “是啊,厉害吧。和月院不是大的产业,却是几个姑娘们争着讨的陪嫁。有临街的铺子又通内宅,出入都方便。九房旧居分明还在,宇文天却弄这一手儿,是表明他回来分家产的。”大夫人阴阳怪气。   心腹奴仆暗暗使眼色,大老爷知道有事情出来。让妻子守着女儿,主仆急急往和月院。   ……   和月院外的街道,乱哄哄的人声马声挤得满满当当。肆意的笑声张扬如初春风中的轻寒,穿窗度门挥洒到小院中。   “宇文天,听说是你回来了?”   “出来出来,让我们看看是真是假,”   “记得以前能喝酒三大缸,这会儿不出来,估计是做了酒上怂人。”   “怕婆娘怂人吧?酒从来壮色胆,没出来过怂人……”   院门让人大力拉开,“咣当”的摔到两边,文天站在门槛上破口大骂:“周老三,滚你的蛋,老子女儿在呢,你胡吣的是什么!”   房里的烛光下,文无忧和顾氏充耳不闻,专心观阅手中的东西。那是几处房契。   拿起一个,无忧专心致志地念道:“金鱼巷子,五间屋子,一个院子,有水井,有……”   院外的大笑声扬天裂地:“你宇文天这种坏蛋还生得出来女儿?几时讨的老婆,惜花院里小娇娇可以为你哭死,你走十数年,守上十数年你信不信。带出来给叔伯们瞧瞧,叔伯们给见面礼。”   一堆起哄的又出来:“给,不给的是小人!”   “我这玉是家传的,一共九块,看一眼给一块。”   文无忧到底年纪还小,做不到完全不受打扰。小脸儿沉沉的对母亲道:“等咱们搬了家就安宁。”   原来母女们看的不是另置办的产业,而是离开宇文家的住所。   一顿家宴吃得文无忧倒尽胃口,又知道爹爹曾是京都第一公子——小小和月院能引出宇文绿寻衅,又带出四老爷和宇文绫母女的仇视——对于爹爹的嫉妒眼红还能少吗?   征求父母的同意,先看好房子,祭拜过本房的长辈以后,就离这是非之家远而又远。   ------题外话------   感谢maggieguo亲,532cjq亲的评价票,感谢一直支持。   今天又正点了哈。 第一卷 第十八章 ,气坏大老爷的第九公子笑面虎   母女继续看房契,竭力不听外面的哄天笑声。   ……   哄闹声传得很远,外墙的里面,气喘吁吁赶到这里的大老爷主仆都是一愣。   大老爷宇文永华忽然面容扭曲,手扶着外墙几乎瘫软在地。看他的形容,墙外过来的不是说话声,而是一把挣不断的绞金丝,把他的人绞了又绞还不算,他的骨头渣子也跟着碎了。   奴仆也吃惊的脱口而出:“老爷,外面的像是周大人?”大老爷的怨毒又到了脸上。   这会儿文天的骂声最响:“烂了舌头坏了心的贼王八,不会说话缩起头你别出门。前面一句你说惜花院,后面就说我女儿给你们瞧瞧。去你们娘的见面礼,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话放到一张嘴里乱说,明儿没有一个是好死的,”   但大老爷死死的攥着拳头,全神贯注捕捉“周老三”的嘻笑。   不由得大老爷不生气,这大名“周英虎”的周老三,是户部有名的铁算盘,往国库里搂钱的好手。近十年里,让宇文家在朝堂上渐落下风的人,他算一个。   “他居然还肯上我们家的门。”大老爷的话从牙缝里挤压出来。   奴仆听到这句话,小声回道:“老爷您忘记了,天大爷在的时候,周大人是太师书房的常客。谁叫天大爷是第一公子,他排第九,他买天大爷的帐不是?”   话到最后慢慢的低下去,是奴仆想了起来。自从九房里天大爷离开家,没几年,宫里的郭公公崭露头角,周大人就跟郭公公更亲近。   慢慢的,太师使唤不动户部,就调不动钱粮,就渐渐的调不动人。   最近几年屡受郭公公挟制,可以说与周英虎不无关系。   为解太师的困境,其实也是宇文家的困境,刑部尚书宇文大老爷屡屡示好周英虎,想和他深谈一回,约请吃饭,打听他心爱的小娘好用在招待上,可以说下足功夫。   但周英虎一回也没有答应过。   今儿倒好,宇文天刚在家里报出名字,不过半天能传出去多远?第九公子周英虎贼快贼快的来了,跟他在宇文家里安插的有奸细似的。   大老爷咬着牙继续骂:“不愧他有笑面虎的称呼,前天宫里见到,昂着个脸装看不到太师和我,现在打声哈哈就好意思上门?”   狠狠一拳对着外墙打去,怒道:“宇文天件件压着我的头走,留不得他了!”   他的面上同时现出狞笑,不过只维持瞬间,就变成苦脸儿。呻吟一声:“我的手,”   宇文永华不折不扣是个文官,愤恨中的一拳,打伤自己的手。   捧着手更恼更怒时,街道上已不止是骂声。   “叮叮当当”的打斗声刀剑齐鸣,大老爷更气的进不了气而只有出的气。   一些尘封的字样从脑海里出来。   “宇文家百年难遇的奇才,”   “文武双全,不愧是第一公子。”   他无意中一拳就疼的要死,宇文天却在外面大打出手。而且听上去宇文天更厉害。   周老三大笑声又震方圆:“十几年没见能耐不减,虎爷眼里重新有你了。明儿四宝楼摆宴,不来的是孙子。”   大老爷想到自己“卑躬屈膝”邀请姓周的多回。   “老子不吃孙子的酒,滚了别再来,老子陪女儿还来不及。”文天回话依然不留颜面。   大老爷想到“笑面虎”从不买他帐。   周老三带的人多,嗓门儿远比文天高,嘻嘻哈哈中,一递一声儿的把文天压下去:“不来的是孙子喽,”   “孙子,有能耐明儿四宝楼不相见。”   等他们走远,余音袅袅飘到别的街道上,宇文天的跳脚大骂声才重显威风:“孙子的酒是臭的,老子不稀罕吃,滚滚滚……”   大老爷内脏翻滚,险些吐血出来。他长长的抽泣似吸一口气,游丝般的出声:“这横劲儿,得有个帮手对付他……”   “四老爷是家里头一个跟天大爷打起来的人,为天大爷太横,新得一身的伤,他跟天大爷好不起来。老爷不如去寻寻他?”奴仆热心的出个主意。   ……   丫头提着灯笼照亮台阶,宇文红在房内接进母亲四夫人,就对侍候的人道:“都下去吧。”   最后一个出去的人把房门带好,宇文红迫不及待:“母亲,三伯母怎么说?”   “别提了,她说也不确定宇文天忽然回来的原因,正担心他回来不怀好意。”   宇文红若有所思道:“可我倒觉得是好事儿。”   “为什么这样说?”四夫人对通往内室的门户看过去:“你父亲痛的好些没有,一百板子,亏得他腿上有伤,是怎么挨得下来。也许你三伯母说对,这宇文天忽然出现不是好兆头。”   “父亲用了镇痛汤已睡着。”宇文红回过,再微微地笑:“可借天大伯的手,撵走香姨娘,二妹也受到教训,以后再也不会吃里扒外,去巴结什么绫大姑娘。”   稍一停顿,淡淡地道:“对医生交待过,他保证二妹就是好了,腿也接不好骨头,从此只能巴结母亲你,纵有父亲宠爱也不能再添堵,母亲觉得这不是好事吗?”   四夫人抚着心口:“可我总是心神不宁,越琢磨越觉得你三伯母的话有见识。”   宇文红挑起眉头。   “三夫人说,你可看到那个叫无忧的丫头,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光彩照人,她幸好一身布衣裳,不然把家里的姑娘们全压下去。别人都看他们父女逞凶斗狠,我看的却是三殿下和明三爷显然注目于她。”四夫人冷冷的告诫宇文红:“绫大姑娘伤了是好事儿,但你小心走了狼,又来了虎。无忧比你生得好呢。”   宇文红也有不安,踌躇会儿,忽闪着眼神道:“母亲看我这个主意可使得,如果明三爷真的高看无忧妹妹一眼,我愿意带着她一起嫁到明家。”   下面的话不用再说,文无忧自然屈居在宇文红之下。一个是妻,一个是妾。   “宇文天肯吗?他走的时候我还没有嫁过来,你外家在外省,不然要有娘家相助,时常的说说你父亲,香姨娘怎么敢对我放肆。今儿真是大快我心,”   四夫人说到这里,意识到跑题。又回到原来的对话上面:“刚才问你三伯母,她说当年也没嫁进家,但她是京中长大,说宇文天以前的威风,就是太师的亲生儿子也比不上。这样的人,他会把女儿给你当帮手?”   宇文红电光火石般问出来:“父亲说永杰六叔的死与天大爷有关,难道当年太师偏爱就是原因?”   ------题外话------   感谢681200亲的评价票,感谢一直支持。   ……。   么么亲爱的们,侯门纪事番外已更新。 第一卷 第十九章 ,教训爹爹   四夫人对宇文红说过,她没嫁到宇文家以前,家里的旧事都不知道。见女儿又问宇文永杰的死因,嘴角一撇,事不关已状。   “还是别说了吧,以我看难打听的很。你父亲不过提了提,就把一百板子挣到身上。咱们有功夫也多筹划你的亲事,”她抚住额头呻吟:“别出岔子就好……”   宇文红本能的认为六堂叔永杰的死因是个大秘密,但这会儿就母女两个人弄不明白。按母亲说的,为文无忧的美貌也愁了愁,把她影响自己的可能找出好些条,再一一的准备对策。   想着想着,眸光微闪,有了一个主意。   “母亲您说的是,天大伯在威风头上呆着,无忧妹妹的亲事自然不肯含糊。天大伯要是不威风了呢?无忧妹妹也好,太师不喜欢的天大伯母也好,岂不是都由着拿捏?”   她舒展地笑了。   四夫人寻思寻思,也拍案叫好,在她看来,这是一箭几雕的法子:“宇文天害你父亲挨板子,阖家面前丢足了人,等你父亲康复,决计不会放过他。你父亲不是最疼你,但在表面上,咱们事事要和他一条心。能把宇文天拿下来,他的妻子顾氏没了倚仗,太师面前又可以邀上一功。红儿,你从来聪慧,细细的想一个万全的法子,又能压下宇文天为你父亲出气,又能左右无忧那丫头,凭你们俩个的容貌,明家的亲事还不手到擒来?”   宇文绫、宇文红真正相中的亲事都在明家,明三没有定亲,三殿下虽然也好,却已有元妻正配。   母女都有了激动,就差大干一场前的摩拳擦掌时,外面传来大老爷的说话声:“梅香,四夫人睡了没有?要是没睡,为我通报一声,我刚回来,听说四弟身子不好,来看看他。”   ……   街道上的喧闹远去以后,文天把院门轻轻关上。一地的月光洒下来,和月院中重新宁静。   动了动筋骨,除去一身的汗水以外遍体轻松,嘴皮子上也没吃半点亏,他满面笑容回房炫耀:“无忧的娘,无忧,刚才给我喝彩没有?”   窗外是幽深花树,离当铺面的几间房有距离,文天笑容更加由衷:“看不到街上也好,免得把那起子腌臜人看到眼睛里,牡丹露洗眼睛也洗不干净。”   烛光的下面,文无忧小脸儿绷的紧紧,严肃的看过来。   在她旁边,顾氏掩面轻笑对丈夫使着眼色:“无忧管家呢。”   “爹爹请坐下,有要紧的话对你说。”文无忧说过下榻,手捧上一旁的白瓷提梁茶壶。文天摆一摆手阻止她:“管家的时候无威不行,琐碎事儿不要做。”   文无忧重新回去坐好,小身子板得笔直,好个当家人模样。顾氏为丈夫送去茶水,借倒茶的空儿悄声取笑:“你可仔细了,女儿要教训你。”   “你就开心看笑话了。”文天佯装不满。   顾氏回座,文天喝过一碗茶水,文无忧慢条斯理开口:“爹爹,进京的路上约法三章,无忧大了,就要管自己的家,为给无忧练练手儿,进京以后家务事体,迎客往来,都是无忧做主。”   “是,我女儿越发的出落的好。”文天对女儿翘起大拇指。   “下午回来,咱们又说过,宇文家的人离的越远越好,因此爹爹同无忧约下,不再与人乱使威风。免得这起子人不如爹爹,坏招儿层出不穷。爹爹母亲和无忧都不怕,却耽误咱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玉石可不和石头碰上一回又一回。”   “看我女儿多会当家。”文天大声称赞。   无忧黑黑脸儿对他:“不招惹坏人,也适用于所有人不是吗?为什么适才和人打架斗狠,为什么不守约定?”   文天忍无可忍地笑出来:“适才来的?你们知道是谁?第九个猴儿笑面虎,不打他还行。”   第九个猴儿?   文无忧差一点儿笑出来,又险些好奇心大作,但忍下来继续和父亲理论:“虽是爹爹相识过的人,但十几年没见,心地兴许都变了,没弄清楚以前更不应该同他逞威风,无忧知道爹爹的能耐,无风无浪打发他还不是小事一桩?”   这话一语中的,倒不是文无忧胡乱吹捧。她是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却对自家爹娘知道斤两,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刻不放松的注视着,文天语塞。   “偏偏又露身手?说的多,招出他的混话一堆,去……那种地方……”   无忧舌头打结,闺中女儿知道不方便直说“惜花院里小娇娇”。   “老实乖巧”让女儿教训的文天沉下脸:“管家的人句句不能含糊。以后你独自当家,遇上浩然让人拽去这种地方,你也因为难为情说出口而放过他不成?放过第一次的,就能放过第二次。遇上一次就不能轻饶了他。”   得到鼓励,文无忧抿唇一笑,大大方方的再次责问:“惜花院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还有人为爹爹守着?您把母亲放在哪里,又把无忧放在哪里。”   文天扳起手指算起女儿听:“那一年,爹爹十五岁,是浩然今年和你定亲的年纪,没两年认识你母亲,当年就离开这里,以后就有了无忧好女儿,日子从早到晚陪着无忧和母亲。不管惜花院里有什么人守着,都与爹爹没有关系。”   “是啊,爹爹走的时候,年纪还不算大,就去那种地方,也只是吃杯茶会个人。”顾氏也为丈夫说话。   拿云家的浩然做比较,无忧一刹那就听得明白。   她和浩然为什么不是去年定亲、前年定亲,因为年纪小不能成就夫妻。今年无忧十一,浩然十五,依然不能即刻成亲。但少有人刚定亲就成亲?过上两年,刚好成亲,也有个方便是云浩然恰好回京科举。   想想浩然就能知道,与浩然差不多年纪的爹爹纵然乱逛了地方,也不会出来不好的事儿。   文无忧笑容又多出来三分,点一点头:“惜花院这件就放过去,但是和人乱逞威风这事儿,以后再不可以。”   “听我女儿的。”文天笑嘻嘻。   “房契已看好,就选这间离宇文家最远的居所,请爹爹看过,附近住的没有您大名头儿时的对头吧?”   小管家人把房契送来。   文天随意一看:“就这个吧,咱们不是刚说好,以后无风无浪打发这些人。”   “那祭拜过祖父母以后,咱们就搬家。”小管家人决定下来。   一家人坐到一起,文天说起第九个猴儿笑面虎在京里的趣事来。到睡的时候,春草送无忧回房,她拖个床铺睡到床前,方便夜里无忧使唤她。   ……   夜静更深,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一个黑衣人悄然出现在窗外,点了一枝香伸进去,片刻后,进去又出来掠墙而走。   天色虽昏,也能看出他的手臂上托着一个人。熟睡着的文无忧没有发现换了“床铺”,睡得依然香甜。   没一会儿,黑衣人消失在街巷中。   ------题外话------   感谢wuhs1688亲的鲜花,感谢一直支持。   ……。   走过路过的小可爱们,收藏收藏了。 第一卷 第二十章 ,第五个猴儿小心眼   竟然在睡梦中不知不觉被劫持,主谋会是谁呢?   文无忧抱膝坐在草地上想,嫌疑最重的,头一个是昨夜来闹事的第九个猴儿笑面虎,第二个是宇文太师。   她为什么不把挨一百大板的四老爷,和母女都受创的宇文绫和大夫人算进去,是身处的地方、待遇没有可挑剔的。   眼前是一道白练似瀑布,飞珠溅玉般从悬崖峭壁滑落。也把周围深谷无路的地势点明。除非文无忧真的是只猴子,否则以少女的力气,十分之一的山壁也爬不上去。   身后不远是硕大的木屋,坐落在繁花丛中。文无忧自那木屋中醒来,铺的是绣褥,盖的是锦被。   屋里样样摆设齐全,架上有书,案上有笔,几上有香茶,盆架洗浴东西一样不少。   碧玉盘中装新鲜点心,一看就知是今天做出来的。   这样好的待遇,风景又好。四老爷和宇文绫母女才不会提供。   风雅之地,头一个浮上无忧心头的,只能是十个猴儿似的人物。昨夜出现的笑面虎周大人率先中选。   爹爹昨天说的故事,隐含十大公子并不互相交好。说完后又直截了当的对女儿说了句俗语:“见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这不是表明和笑面虎不是好友。   劫持无忧而要求爹爹,或者劫持无忧而和爹爹报前仇,极有可能。   为什么又怀疑太师?   身居高位最不容易原谅背叛,爹爹才华越高,太师失去他只会越生气。   在无忧身上报复一记在情在理之中。说不好,这会儿正装模作样的寻找,在爹爹面前讨大大的人情。   不管出自太师和笑面虎,文无忧都没打算坐等解救。她可以想像的到,一早见不到自己,爹爹母亲必然伤痛的发疯。这种时候最容易上当,只怕那主谋想要的正在展开。   她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般盘膝坐着,一边思索,一边全神贯注木屋中动静。   那里有一桌子好饭菜,是送来的午饭。早饭无忧没有动,怕有毒。上午看出来劫持的人没有恶意,反而希望她能在这里吃好睡好,午饭故意不吃。   如果想杀她,早就动手。如果要她好好的,他一定会出现。   ……。   黄昏来了又走,夜色上来,月亮上来,金黄的好似大饼。   出来几颗星星,跟母亲做的细巧点心一模一样。   深邃的银河,文无忧看上去是一锅好汤水。   肚子里“咕咕咕”叫着,从没有饿过一顿饭的她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   今夜那个人不出现,文无忧毫不怀疑自己先放弃,拿起东西来大吃一顿。   她是打算逼人现身,没打算把自己饿死。她还要好好的回家和父母亲团聚呢。   “哄”地一声,背后有了动静,有什么暖融融的在风中过来,火石的味道先出来,随后是松明火把香。   果然来了?   不易觉察的微笑勾起在文无忧唇角,既然对方沉不住气,她更不紧不慢的转动身子,把脸儿扭向后面。   一股子烤鸭、红烧鱼、香菇鸡、炖羊腿的香味后面,又是一股子橙子香、梨子香、红枣香、蜜饯点心香。   香味最浓郁的地方,是无声无息出现在木屋外的一桌席面。两边十数枝火把,照亮居中坐的一个人。   只有一个。   他态度闲雅,对得住谷中怡人景致。宽松的绿罗袍,袖口领口都镶珠子,对得住他的容貌。   他的容颜比月只差一点儿,比星还要明亮三分,不折不扣是跟文天不相上下的美男子。   只可惜手里抱着个鸭子啃,把美男变成饕鬄。   那啃的姿势,大嚼中啧啧有声:“好吃,上好肥鸭,再配上这新打就的面饼,”   取一张饼在手上,撕下玉白的一条鸭肉卷进去,还没住嘴的意思。   “啧啧,再卷点儿芽菜,”   “啧啧,再来点儿黄瓜,初春的黄瓜出自花房,不但嫩而且还有花香,啧啧,”   饿了一天的文无忧听不下去,本来想好的斗智斗勇快让卷到面饼里。自己吃不成,也不打算让他吃的痛快。转转眼珠子道:“鸭肉吃多老的快,难怪你这么老。”   他吃的太卖力,额头上不多的皱纹和眼角细纹暴露在火光中。   “胡说!你才老了呢,别人都说我丰姿不减少年。”男子暴跳如雷。   只这一句话,文无忧心中出来两个人选。   看他吃相淋漓,本来猜他是第六个猴儿吃东西。可一句话就气炸肺似的,文无忧又猜他可能是第五个猴儿小心眼,和第十个猴儿爱着急。   是与不是?再试一试就能知道。   文无忧忍住快要流出来的口水,一本正经地道:“想知道爱吃鸭肉为什么老的快?你想啊,鸭肉滋补养胃,我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呢?”   停一停,对方不着急,冷笑以对。   “因为你看上去太老了呗。”   这一句话对方直接跳了起来:“你才老你才老,你今儿不老明儿也老。后儿更老。”   文无忧胸有成竹地笑了,悠然扬声:“前京都第五名公子,你果然是个小心眼儿。”   对于为什么说他老的原因,一点儿着急听的意思也没有。反倒再次胡扯他就跳脚。别人无根无据的话也放在心上,不是小心眼儿还能是什么?   “哼!”小心眼儿公子倒不否认。   文无忧也不同他绕弯子:“想用我怎么要挟我爹爹?”   “哈!随我高兴。你在我手上,宇文天还不由着我收拾。我让他像这条鱼一样红烧,他就老实蹲锅里煎熬。我让他像这果子露一样,他就乖乖在磨盘里呆着,下面摆个盘子接汁水。”小心眼儿公子话头上能占便宜,看上去很开心。   文无忧在他的话里气坏了,他竟然敢这样对待爹爹?攥紧拳头拼命想法子:自己说不吃不喝,人在他手上,未必威胁得住他。无忧见过强行灌行灌喝的事儿。   还是利用他的小心眼儿比较好。   “你不敢和我爹爹明着较量吧?”   “什么什么!我从不怕他。”小心眼儿公子鼻子风箱似喘气,随时会满脑袋生火。   文无忧满面同情:“这里没有别人,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直说了吧,掳了我来,你其实不是小心眼儿,你是小胆子鬼儿。”   拍手笑道:“恭喜十大公子变成十一公子,从此又多一个小胆子鬼儿公子。”   ------题外话------   小可爱们收藏了哈,求收藏求收藏。   ……   推荐完本文《侯门纪事》   番外更新中。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回家去   少女的讥笑声,让小心眼儿火冒三丈:“你……”头一个字就拔得泰山般高,后面要是说下去,估计滔滔不绝。   但极低的一个语声传到他耳中:“让你出来只为哄她吃饭。”   小心眼儿怔上半天,闪身后退到树林中。文无忧舌战刚有成果,追在后面进了树林。见林中寂寂,除去风以外,一个影子也没有。   她看不到的地方,头顶半山石壁有一个小小平台,小心眼儿到了这里,和刚才说话的人小声争执。   “你听到她说话了吗?她说我不如宇文天,我还能忍吗?”   对方忍笑的语声:“她随口而言。”   “才不是!”小心眼儿正色:“宇文天的女儿说话我得信。”   “哎,你几时心眼儿能变大些?”   “我早就变大,去年正月笑面虎周老三说我衣裳不如他的好看,我只抹他袖子上一道泥。”小心眼儿振振有词。   “好好,你心眼儿宽敞的很。下去吧,记住了,你得哄她吃饭。好好的接来,等宇文家的局势定下来,好好的送还。”   那人手一推,把小心眼儿推回谷中。   ……   文无忧毫不奇怪小心眼儿重回眼前,为什么她不奇怪?用强的法子很多,他却弄一桌子好菜给自己闻香,要么他有顾忌不敢逼迫,要么他根本没想过逼迫自己。   既然自己没吃,他应该还会回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小心眼儿重回座位,泄愤似的狠咬一口菜。文无忧目不转睛看着他。   小心眼儿暗哼,就不信你一直盯着好吃的忍得下去。揪下一只肥美的鸡腿,没有形象的吃出“吧叽吧叽”声,香味儿似乎传远了些。   文无忧走过来,在桌旁另一个空椅子上坐下。   小心眼儿提高警惕,她再说什么害怕宇文天的话,自己吃的盐比她的饭都多,一定不和小姑娘计较。   但文无忧取过预备的干净碗筷,盛一碗汤,斯斯文文吃起来。小心眼儿心头一宽。他的吃主要起引导作用,当下一言不发,继续卖力的大吃大喝。   正吃的畅快,耳边砸来一句话:“你有多恨宇文家?”   “啊?”小心眼儿瞪圆眼睛,浑身汗毛竖起。   “爹爹一定会以为是宇文家下的手,他只怕已和宇文家大打出手。刚才我想错了,你不是不敢和爹爹较量。你打的主意是宇文家。我爹爹刚回京里啊,没有便宜给你占。宇文家就不一样了,我爹爹打伤的人里,可能有当官的。就给你腾出一个官位是不是?嗯,应该还有铺面上的便宜。宇文家大乱,就管不了铺子,是生意对头的好机会。嗯,应该还有……”   “别说了!”小心眼儿胸膛剧烈起伏着:“你给我老实吃东西,明儿一早我送你回家!谁说也不行!气死我了!”   他大叫大嚷出来。   实在是太气人了,哪有这样睁着眼睛乱讲话的人!这就是侮辱!   说他怕宇文天,好吧,他虽然生气,勉强可以接受,到底宇文天比他强。   说他怕宇文家……老天怎么不来道雷劈走宇文家,劈到爪哇国永世不回来才好。   他堂堂的皇家子弟,用得着怕宇文家?   要从宇文家手里夺官职?宇文家所有的官职加起来,他也不会正眼去瞧。   要和宇文家的铺子争生意?宇文家所有的铺子加在一起,也不如他的库藏丰厚。   宇文家自从没有了宇文天,走他们家门外过都嫌地面脏脚。怎么敢说他怕宇文家!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咆哮声响彻深谷:“就这样说定了,你给我老实吃饭,老实睡觉,明儿一早老实回你家去!”   半山平台上的人无奈抽着嘴角:“这辈子度量是长进不了。”   文无忧挟一筷子菜挡住脸,笑得狡黠。   说他怕爹爹,他都气冲牛斗。说他怕宇文家,只怕要气疯。果然,又一回中招。   这个晚上文无忧睡的依然香美,梦里见到春草催她起床,厨房里传出母亲做菜的香味,院子里桃婆婆扫地“唰啦唰啦”。   ……   清晨的山林空气清新,山路的原因马车行走不快,悠悠好似一只大船。   坐在车里算是惬意,但文无忧没有享受的心情。   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个英俊的男子。   白天看起来,名公子第五小心眼儿比夜里容光焕发。而且……厚颜无耻外加胆大包天。   他居然声明会把文无忧送到宇文家府上,亲手送给她的家人。   看样子他一点儿也不怕宇文家的任何人,文无忧也只能暗暗的对自己道,自己也一点儿不怕报官。   ------题外话------   仔想了又想,黑衣人的事儿还得卖阵关子哈哈,不然影响接下来的情节。仔顶锅盖遁走。   ……。   感谢1942708992亲的评价票,么么哒。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呜……。小可爱们伸出你们的招财手,一点就得。   推荐自己的完结文《侯门纪事》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荣王、明三和抄家   第五个猴儿心眼不大,胆子却十分不小。马车经过京城守门的士兵时,他挟带“人质”,居然还津津有味往外面看风景。   街道上巡逻的衙役过去了,他正对着路口耍百戏的叫好。   宇文家外的街道出现在眼前时,文无忧不但松一口气,更生出即刻就能报仇的心。   他不走更好。   虽说十大名公子的来历尽人皆知,寻上他家门不难。但第五个猴儿把自己随便丢下来,他回家去了,上门质问,他只字不承认,也要费大唇舌才行。   凭他的小心眼儿,只要他敢跟到宇文家,文无忧自己都有把握让他老老实实吐出挑拨的真意。   第五个猴儿往手心里一拍,笑得满面春风:“哟,我就要把你送到了。”文无忧也对他笑得嫣然:“是啊,谢谢你,进来喝杯茶怎么样?”暗想有能耐你留下。   第五个猴儿摇头晃脑:“主人盛情,某虽不才,领了领了。”   两个人相对笑的都很狡诈。   马车停下来,外面的车夫回话:“爷,咱们到了。”文无忧往外面望了望,笑容如经冰雪霜般,干枯的凝结成骇然。   宇文家的大门上,从台阶下的石狮子旁开始,直到大门以内,站的笔直都是人。   他们盔甲在身佩戴腰牌,文无忧虽不认得是什么军队,却知道他们全是官兵。   这架势像极了……。不过一天一夜没有回来,宇文家就让抄家了?   抬手去推车门,打算下去问个明白。无忧最担心的,自然是有没有牵连到爹爹文天。   第五个猴儿轻咳一声,这车里还有一个丫头,把文无忧拦下来。   文无忧一字一句地道:“是你做的?”   第五个猴儿满面歉意:“对不住,这一回不是我,哎哟,这事儿办的,宇文家让京都护卫看管,却与我没有关系?”   “我才不信和你没有关系,你掳走我难道不起作用?”无忧用力对着车厢狠捶一记,咬牙道:“你已达到目的,让我下车!”   第五个猴儿把她一通好训:“你给我坐好!一个姑娘家哪能在大门上抛头露面?没看到这里有多少外人!老实的到二门下车。”   什么?   什么和什么?   文无忧晕乎乎,好一会儿没明白过来。   强盗关心被劫走的人,自己不会听错吧。   见第五个猴儿已吩咐车夫:“去角门,车上有姑娘,咱们二门里再下车。”   “是”。车夫说过马蹄的的,显然去往角门。   这件事情更加棘手。   这位名公子在表面上,显然还是宇文家的座中宾客。这种没暴露真面目的人真真可怕。文无忧到今天为止,对宇文家没有任何好感,但自己受到利用,这事儿要及时澄清。   她默默的盘算着怎么当众揭穿,直到马车再次停下来。这一回没有人阻止她,丫头扶着她下车,见二门里也站满京都护卫的士兵,文无忧心头冰寒,把女眷也裹进来,宇文家这是遇到多大的麻烦。   她没有打算进去,沿着二门外的路先回和月院见父母亲最要紧。   正要走,一个尖厉的嗓音几乎刺破她的耳朵:“回来了!快去通报啊!九房的姑娘好生生的,她自己回来了!”   片刻,文无忧才弄明白九房的姑娘说的就是她。然后,就看到二门内一通的人闻声过来,往自己脸上一瞥,再就轮流发出尖叫声:“九房的姑娘好好的,她还在呢……”   文无忧气结,这是什么话,你们以为我不在了不成?如果帮忙寻找是宇文家的好意,那这好意也太牵强。   她打算还按自己想的,先回家去,却有几个婆子奔到面前,也是把她狠望一望,再就把她围在中间:“赶紧进去吧,家里为您翻了天,天大爷这下子不用再闹事了……”   “我爹爹在内宅里?”文无忧抓住他们说话的重点。   一个婆子痛哭流涕:“天大爷说您不见了,全是本家爷们使的坏,昨天打了二老爷三老爷,今儿又在七房里大闹,”   一个婆子恨声连连:“您没事儿人一样,还坐个上好的马车回来,可知道把我们七房害苦了吗?”   一个婆子唉声叹气:“太师让气着了,姑娘您赶紧进去劝劝天大爷吧,这满院子的兵也可以撤了吧。唉唉,没事儿摆出抄家阵势,呸呸,晦气啊晦气。”   文无忧傻眼,悄悄的把周围气势英武的士兵再打量了,大脑里一片空白。   原来这不是宇文家在官场上犯事,却是自家爹爹为了自己弄出来的。   这阵仗确实不小。   可爹爹是怎么做到?   疑问或多或少的出现在面上,耳边有一句话过来。第五个猴儿幸灾乐祸的解释:“京都护卫的大统领凌朝,前十大名公子,排名第八,”   第八个猴儿巧算计。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但文无忧脑海里还是出来这句话。   “宇文天还在京里的时候,我要是记得没错,凌朝同他形影不离。哼,就是个马屁精。谁强他就跟着谁。”第五个猴儿说的气愤不已。   那也比你这种包藏祸心的人好吧?   文无忧腹诽他只一句,不是客气的不肯说第二句,是内宅里一行人走到近前。头一个身材高大,跑的风般敏捷,不是别人,正是自幼疼爱她的爹爹文天。   宇文家里的乱,离不开第五个猴儿。文无忧对他狠瞪一眼,准备对文天走过去。一个高声先出来。   第五个猴儿叫道:“宇文天,你赶紧过来评评理,这般糊涂的女儿真的是你亲生?我一早出城游玩,好心在山里救下迷路的她,还好心地送她回来,结果她一路上怀疑我是个坏人。岂有此理,还有天理没有?”   文无忧心头一黑,把嘴唇轻咬了咬。见过无耻的人,没有见过这么会无耻的,先行推翻全都不认。   而接下来的话更在文无忧意料之外。   随着文天出来的女眷,经过文天这两天的闹腾早就怒在心底。闻言后纷纷怒不可遏,七嘴八舌地骂道:“这不是胡说吗?京里谁不知道荣王殿下是最慈悲的人?”   荣王?   今天的惊骇太多,文无忧已经惊骇不了,深深对第五个猴儿凝视,站的相对较近,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道:“既是殿下,那挑拨权臣之家更有缘由。”   “姑娘这话说错了,我也可以作证,我舅父是全京里心地最好的人。他平生一只蚂蚁也没有误伤过。”   悦耳的嗓音自耳后过来,修长如玉的身子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少年能魅惑世人的容颜只在日光下晃上一晃,女眷们的嗓音由恨转为娇柔:“明公子来了。”   荣王气势更盛,对文无忧嚣张的挑高一边眉头,跋扈地道:“小三,代我好好对我的大侄女儿讲一讲,舅父我是什么样的好人?她竟然敢怀疑我,这是想气死我吗?”   可文无忧分明看到明三出现的时候,甥舅两个人挤了挤眼。这是一丘之貉才对。   随后,她让气到:“谁是你的大侄女儿?”附带的,对明三愈发的没有好脸色起来。   ------题外话------   男主出来了,有没有小可爱猜到有无有……   在后面的情节里,亲爱的们会知道明三不合适出现在深谷里的原因,荣王是个好人选,因为没有别人可选哈哈。嘿嘿嘿,卖关仔顶着锅盖遁走,仔躲仔躲仔躲的不错。   ……   泣血求收藏,呜……。收藏给动力啊,收藏都是小仙女了,收藏都是可爱包子了,收藏都大吃不长胖,哼哼,不收藏的反之。   侯门纪事番外已更新。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谁不清白?(修)   明三的出现,让女眷们大喜。   四夫人等有待嫁女儿的含笑:“三爷,今儿却有空来坐坐?”各自对女儿们使个眼色。   莺声燕语娇柔而起:“见过三爷,春寒还没有下去,外面冷,请进去吃杯好茶……。”   如果不是这里有人,文无忧毫不奇怪自己会恶心到吐。内心低低贬低着,还见过明三爷?哼,你们要知道这明三和荣王是一路的人,就是掳走自己而致使宇文家大闹的共犯,还会这样讨好他吗?   明三称呼荣王为“舅父”,他的母亲应是长公主一流,也算皇家子弟。   对权臣暗中动手脚也不在意外之中。   刚想到这里,一句话传到耳中。   “不用客气,我是为无忧姑娘而来,如今她安然无事,我可就放心了。”   文无忧愤然回眸,往明三面上狠扎一眼。   见他清风朗月一般明澈无瑕,见姑娘们恼怒吃醋一古脑儿上来。   这是接着荣王的招数继续离间?   “非亲非故,不敢劳动。”无忧拂袖说过,不管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继续对文天走去。   但随即她停下脚步,面上现出又气怒又震惊,发出一声惊呼:“爹爹,你怎么了?”   她看到的爹爹,不再是两天前那丰神俊朗过人神采的男子,而是面容憔悴,隐隐的胡子青根露出,眼睛里满是血丝。   包括太师宇文靖在内的宇文家男男女女忙活着招呼荣王和明三,就听到一声爆发的责问声。   “你们把我爹爹怎么了!”文无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燃烧起两团愤怒的火焰。   士兵还在眼帘之内,但这不更是爹爹受到欺负的铁证。没有遭受难处,怎么会动用京都护卫的人马?   就人数上来看,还用点吗?父女一家人进京,加上主仆只得六个,宇文家却是主子加奴仆近千的人。   擒贼擒王,问罪也问王。两道怒眸直射到宇文靖面上。   更大的愤怒就此让引出来。   二夫人头一个想起来,她跟在宇文靖和文天后面出来,并不是为明三爷,而是为自家丈夫的清白,再就讨还公道。   瞋目切齿道:“把他怎么了!问问你自己!说你让强盗劫走,这强盗一定是二老爷寻下,你爹把二老爷打了。”   冷笑拂袖:“谁还敢把你凶神恶煞的爹怎么了!”   三夫人只落后二夫人一步,随后道:“宇文天!你女儿好好的,你却把我丈夫也打了,这是什么道理,你这是什么道理!”   七房是今天遭的的殃,刚起的痛入心入骨,骂的最怨毒:“十几年前离开的家,天知道回来的是个什么下流胚,就还是原样的人,也学出来了。真真有人使坏,女儿在外面勾结殿下,没遇上殿下,荒野流连一定还没回来。当爹的就在家里讹诈……。”   文天实在太厉害,七夫人一面说,一面防备文天。但见文天眉头一耸,七夫人往宇文靖那边就跳过去,尖声道:“太师您看啊,您在这里又算什么,他又要动手了……。”   “住口!”骂她的却是宇文靖。   女眷们一起不服,二夫人三夫人率先跪下,对别人看一看道:“大家都别干站着,今儿带兵把家也抄了,还没有抄到你们房门,也早在他意思里,都跑不了。”   闻言,也有一些随着跪下来。   四夫人也想出文天一个丑,也想往下跪时,衣角一紧,见是自家女儿宇文红对她暗使眼色,悄声道:“看看谁更厉害再说。”   四夫人一愣想了起来。   就眼下看当然是文天更厉害,他都能把京都护卫弄来,要在家里细细搜查。   来的时候太师已去衙门,闻讯匆匆赶回还没有处置,九房里姑娘就回来,大家来到这外面,吃了亏的二房三房和七房见到安然无事,自然不依。   但不管太师怎么处置家事,只怕却要笼络京都护卫们。文天还是要占上风。   四夫人袖手旁观。   二夫人等没功夫计较她,带着跪下的女眷泣泪俱下,口口声声请宇文靖拿主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定是从家里闹起才能败坏。家贼不除,永无宁日。”   “住口!”第二个怒斥声出来,却还不是文天。   循声望去的人见到荣王牙咬得格格响,双拳捏的啪啪响,眉头狰狞的拧出一片凶恶。   “啪!”   头一巴掌先打飞带头的二夫人。   二夫人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断线风筝般飞起,半空中滚出去,落到一丛花草下面一动不动。   二房的人扑上去大哭:“(母亲)夫人,您醒醒?”原来只是晕倒。   荣王还没有完,在二夫人飞出去以后,抬腿一脚,踢中三夫人小腹。三夫人哎哟惨叫声中在地上滚出去,捂着肚子哀声不止。   三房里姑娘质问声声:“殿下,您身为男人,怎么能打女人小腹?”她气的脸通红:“您打别的地方也就是了,您让我母亲以后还怎么做人?”   “我管你怎么做人!”荣王对她恶戾地一笑,抬腿走向七夫人。   七夫人拿自己丫头当挡箭牌,和二夫人、三夫人一样,弄不懂针对宇文天与荣王有什么关系,但不妨碍她惊恐万状:“别过来,殿下,我可以没有得罪你,”   荣王干净利落的一把揪过丫头,随手甩到一旁,漂亮的一记飞脚,姿势若飞天之舞,冉冉中带着威力,落到……。七夫人的胸口。   男人的脚,女人的胸口。   七夫人脑海里闪过这句,状若疯狂的嘶叫不止:“我的清白,我的清白……。”   荣王对她勾起嘴角一抹畅快,手往自己额头上一指,解气地道:“你胡说八道?可曾想过我的清白。”   又一指文无忧:“你可曾想过她的清白!”   文无忧看到这里万分明了,唤一声:“爹爹,”鄙夷地道:“他才不是好人呢,只是小心眼儿病又犯了。”   荣王大嚷大发作起来:“敢说本王不会救人?本王救人怎么还会有不清白的事情出来,本王从不救不端庄的女子,男子也一样不救,本王救下的人,怎么敢当面编排……”   同车侍候文无忧一路的丫头也跳了下来,随着她的殿下主子也骂不绝口:“我小青是殿下离不开的丫头,殿下一直是我侍候着,昨天是,前天也是,时时刻刻都是。今早救下文姑娘,就是我一直陪着的,亏你们还是长辈,怎么敢乱说,还把殿下编排进去,”   她不骂的时候,就去和宇文靖理论:“太师,家贼不除,宁无永日。你不除家贼,我家殿下和我小青再也不来了。你的家太不清白了!”   ------题外话------   感谢大维MA亲的鲜花,感谢丽丽亲的钻石,感谢亲爱的们一直支持。   ……。   哈哈哈,荣王殿下真的是种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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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法快,说话也快,文无忧颦起眉头准备劝的话还没地儿说出来,想说又要等个空儿,身边多了一个人。   宇文红面有为难:“无忧妹妹,天大伯可不能再得罪人了,家宴上和我父亲算了回旧帐,又打的是大伯母和绫大姑娘。两天地里你不在,闹二房和三房,七房是今天的事儿……。”   “我知道。”文无忧打断她,谁要听你算细帐,由二夫人、三夫人和七夫人的敌视一看就知。   宇文红正色:“打了家里人,还可以在太师面前商量,打了殿下,又动了明三爷,皇上那里有谁能说情分?”   她柔声道:“我可是一番好意。”   一番好意?   文无忧冲着她笑的不屑:“家宴那天,是谁当着我逼迫绿二姑娘,绿二姑娘招来绫大姑娘,绫大姑娘吃了瘪,又惹出大夫人对我污辱,我爹爹才大打出手?”   这不都是红大姑娘的一番好意促成。   宇文红变了变脸:“你不信我?”   “是不信我有让你们好意的能耐。”文无忧一针见血说过,眸光寻上另一对也自称是好意的人儿。   荣王让自己爹爹追着在前面跑:“好歹我也救了你女儿吧?你恩将仇报,你忘恩负义,你薄情寡意……小青,翻书来,我没词了,看些新鲜的词来。”   文天跑的也不慢,但不时让明三阻挠。明三笑吟吟:“先生应该知道我舅父受不得气,虽当众发难,无意中攀扯令爱千金的名声,但也是为挽回清白,先生不领情也就罢了,此拔拳相向,君子乎?非君子乎?”   文无忧撇一撇嘴儿,你才是个伪君子。   虽然爹爹占上风,但文无忧也不愿意文天再为宇文家的人做嫁衣裳。   她对荣王已说的清楚,不管出于什么的挑拨,醉翁之意不会在乎弃家族十几年的文天,难道不嫌独门窄户根基浅吗?宇文家才是压轴的菜。   再说也不愿意继续看“一对半”伪君子的表演。一对半,两个主子,一个手忙脚乱翻书的丫头小青。   扬声道:“爹爹别追了,咱们是应该谢谢殿下和这位三爷。可巧儿,家宴上咱们受了屈,我就半夜遇强盗。可巧儿的,我从山里逃出来,就遇上荣王的马车可以代步。可巧儿的,殿下送我回来,多少担嫌疑,明三爷就来关心,恰好为殿下作证。这几件儿巧不容易出来,咱们还是心平气和坐下来,谢谢这巧劲儿吧。”   荣王让气怔住,不逃也不躲了,见到文天拳头过来,“砰”地还上一拳,嘴角一咧吹吹拳头,一张脸铁青:“我救人反而错了吗?”   小青举着书到他身边:“爷,您刚才说了三十来个不讲道理的词,我又为您翻出来这些,您快说吧,这就可以出气了。”   荣王一气念下去:“你这大侄女儿不好,你反脸无情、过河拆桥、负义忘恩、数典忘宗、利令智昏……”   文无忧一个字没往耳朵里去,视线处不经意望的,是一个面容严肃的男子。   太师宇文靖眉头也没动一下,仿佛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题外话------   感谢nanqiaonanmo亲的花花,么么哒。   ……。   苦恼,收藏怎么才能涨的飞快?   ……   侯门纪事番外已更新。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宇文天,都怪你。   宇文靖看上去是这里最冷静的一个。要说还有能和他相比的,就只有一动不动的京都护卫。   二夫人还没有醒,二房里呼救声声。三夫人让男人踩到小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七夫人让踢了胸口,比三夫人受到的凌辱还要多,在家人的“阻拦”下正在寻死。   但宇文靖眉头也没有动一下,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文无忧看不出来他是不是相信自己的话,又或者在太师的眼里,不中他用的爹爹远比不上殿下来得值钱。   那他选择不相信自己的话情有可原。   争吵声传来,再看爹爹倒是百分百的相信无忧。   文天脸红脖子粗,英俊形象一扫而空:“我女儿说你有嫌疑,你就有嫌疑。说!为什么劫持我女儿?”   荣王更失去皇家贵气,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翻来覆去地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好心当成驴肝肺……。”   护主的丫头小青杏仁眼瞪成大杏子:“胡说,你胡说。”   文无忧走过去:“爹爹,咱们回家吧,我等着见母亲,还有春草,还有桃婆婆,还有张叔呢,再同他们吵也没有意思。”   “小三,小青,咱们走,同他们吵哪有意思。”荣王毫不客气的学话。   “呵呵,是啊,殿下,三爷,二位在我家内宅门上已吵到这会儿了。”宇文靖忽然插话。   大家看过去,宇文靖对文天沉下脸:“天儿,你也累了吧?应该歇会儿了。”   眼神轻飘飘的望向一旁,神色淡而又淡:“还有凌统领,你今儿把我家抄了,也消耗不少精神,老夫我不能慢待与你,进去喝碗茶消消火气吧。”   文无忧这才注意到另一个出色的人。   他的眉眼轮廓分明而深邃,出鞘般的英锐之气,掩盖在一笑无邪的机灵之中。   第八个猴儿巧算计,天生一张英武占据的面容,但轻轻一笑就只剩下伶俐。让人头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心眼儿只比别人多,不会比别人少。   本朝的“太师”之位,远比统领为高。但凌朝让当众点名,没有半点抄人家的难为情,微微一笑回道:“要说这事儿,您不能怪我。”   “哦?京都护卫擅闯我太师府,倒还是我的错儿?”宇文靖面上有稍稍的阴沉。   随着他的神色,突然之间似乌云把这里笼罩,只有太师的威仪增长十分。   文无忧十分疑惑,这太师并不弱啊,他应该能听得懂自己的话,有人挑拨离间,早早的防备吧。   但看看凌朝却不怎么惧怕,笑容更加三分,缓缓道:“说起来还真是太师的错儿。”   乌云中似乎又有雷电就要下来,宇文靖面上风雨欲来:“我宇文家要是有人犯错,你只管拿不用客气!但你京都护卫没有圣旨,却不能横闯我家吧?”   傲气的又是一个冷笑:“再说我满门都是官员,犯错自有刑部,也轮不到你插手。”   凌朝手指向一个人,还是笑容不改:“请问太师,哪一天招他回京的?”   他指的是文天。   宇文靖冷淡:“我自家的人,几时回来,与你无关。”   “无关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凌朝把宇文靖顶回去:“昨儿他来找我,问我讨人情,说侄女儿丢了,却与你们家有关,让我帮忙还旧日欠的人情。青天在上,我什么时候欠过他的人情,我一个字也不记得。只记得当年他酒喝一碗,我喝八碗,因此他第一我第八,我吃足大亏。因此人情我不认……。”   勾一勾唇,对文无忧笑笑:“但我大侄女儿我得认,我能不在这里吗。”把双手一摊:“宇文天不回京,大侄女儿就不会丢。不丢,我就不会在这里。这不是太师的错,怎么倒是我的?”   这话一出来,文无忧心头一惊,怎么听这也像是挑拨,对旁边看了看,见到宇文家的人埋怨神色纷纷给了太师,怨毒神情无一例外给了自家爹爹。   无忧知道全家进京并不是太师所招,但宇文家的人却不知道。   宇文靖也对凌朝的话不满,说来说去,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倒道理十足。就算自己把他按律治罪,让京都护卫蔑视这个笑话也摆在人前。   面色一凝,刚要说话,旁边又有一位来了劲头儿。   荣王趾高气扬附合凌朝:“对啊对啊,宇文天不回来,我怎么会在城外救回他女儿,怎么会担嫌疑,说起来把我气的……。”   凌朝是文天找来的,文天对凌朝的话没有异议。但对荣王再次反唇相讥:“你太有心救回我女儿!”   “天儿,你和荣王殿下、凌大统领算打小儿一起长大,还能不知道他的为人?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宇文靖打断他。   文天直着脖子:“我女儿说的。”   宇文家鄙夷他的眼光里,宇文红又是满眼的羡慕。   明三慢声细语:“遇上强盗哪有不惊吓的,无忧姑娘慌乱之中看错了,也是有的。舅父您最大人大量,想来不会放在心上。”   荣王眉开眼笑:“那是当然,我是什么人?满京里有人会说我一个字儿的不好吗?我是万年第一好。”   头一个表示听不下去的是凌朝,凌统领悠悠地笑:“河里的王八一万年也就成精。”   “凌朝你眼红成性。我第五你第八,你一直不服气是不是,刚好宇文天回来了,咱们重新比试。”让明三一句话哄好的荣王,又让凌朝一句话气成暴躁。   文无忧的心往下沉,沉下去一半就停下来。她犯得着为这不开眼的太师着急吗?横竖京里只呆几个月,浩然哥哥殿试过,两家的当家人已说好为他谋外官,小夫妻也好,两家人也好,很快就离开京都。   察觉未来的公公不喜欢京里的家人,无忧本来还奇怪。遇上宇文家以后,觉得一切在情在理。   别人针对宇文家的事儿,自己一家人不过是凑巧遇上,过客能来,也能走。太师愿意把荣王当成万年第一好……。凌朝的话同时浮出,文无忧忍俊不禁有了笑容。   落在荣王眼里,荣王撇嘴:“又笑了,你笑什么?你笑我就原谅你吗?”   文天瞪眼:“殿下您又要我见礼儿?”   荣王赶紧又躲到明三身后,闷声闷气地道:“小青,大侄女儿肯认下我,取见面礼给她。”   一伸脑袋对上凌朝:“你也少不了,你这眼里没有我的人!”   凌朝双眼翻天:“当年说私下里不论殿下和布衣的人,可是您。”嘀咕道:“这会儿又怪上我了,这里又不是金殿,我真倒霉。”   袖子里取出一个小锦袋,想了想,对上文天:“宇文天都怪你,你不找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落两下里埋怨,我还得出东西。”   ------题外话------   亲爱的们十一快乐哈。   ……。   收——藏——的——妹——子——都——是——鲜肉界——慧眼扛把子。   收藏了。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打碎的罪证   凌朝从锦袋里取出一件镶满宝石的玉梳,从做工上看,这不再是用具,而是上好的首饰。   小心眼儿主仆当众有片刻的争执,丫头小青噘着嘴儿护着匣子,计较文无忧说她家殿下有嫌疑。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晚辈说话本王不计较,你也别计较了。”荣王殿下是个空儿,就把自己一通的撇清,听得文无忧牙根酸倒,小青磨磨蹭蹭才送过匣子。   文无忧并不想收,但宇文靖却偏偏插话道:“天儿,殿下赏赐哪能违背?”在他黑脸怒目逼迫之下,文天劝女儿:“贼不是一天能落网,一天不能证实,一天里还须认长辈。”文无忧因此收下。   荣王“暂时不是贼”,即刻得瑟不已:“打开看看吧,里面全是好东西,贼肯给你这么多好东西吗?”紧跟他的丫头小青配合的嘟囔不已:“就是嘛就是嘛,殿下可再不是贼了吧?”   宇文家的女眷不服气不舒服不痛快,都有嫉妒之色。宇文靖对凌朝又是意思不明的一瞥,再次邀请大家进去喝茶:“殿下和明三爷到了,怎么能不请进来坐坐。再说,还有凌统领辛苦一回,也得招待。”   他请去的地方往正厅,是在二门外面。但二门里面走出两个人,头一个男子满面红肿,文无忧家宴上见过,正是今天落到自家爹爹手下的倒霉鬼儿,宇文七老爷。   另一个一表人才,也是美男子一流,文无忧却从没见过。   七老爷嘶声道:“太师请喝茶,我房里有茶,到我房里去喝。”   “啊!……。”七夫人尖叫大声:“你不帮我出气,怎么还敢请他们进内宅。”   另一个男子笑容满面帮着说话,对宇文靖坚持道:“七弟房里的茶最香,往七弟房里去最好不过。”最后几个字,他加重嗓音。   别说宇文靖能明白,别的人也似全明白。宇文靖点一点头道:“虽是内宅,殿下不是别人,可以去得。三爷不要见怪,你还是个少年,也可以去得。”   目光落到凌朝身上,这个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城府再深也有怒气。但宇文靖依然能说得不动半分脾气:“凌家乃是世交,凌统领小的时候,我家内宅常来常往,也可以去得。”   文无忧父女更不用说。   七夫人的反对无效,一行人去往七房院中。   ……。   房里几没有完整的东西,一地的碎片,房里星星点点的看不到下脚地方。紫檀家具不是门碎框歪,就是变成接近木柴模样,可以直接拿去烧锅。   乍一看上去文天占不住理,但文无忧丝毫没有同情的心。据无忧对爹爹的了解,他从不是无故损伤的人。不会女儿丢了,没风没影的就闹七房。   原因在这里不方便问,在门外的文无忧只对七老爷冷淡的望了望,看穿这就是七老爷低声下气请大家来的原因。   他的惨状衬出爹爹的错儿,方便他狮子大张口的要求。但他要求什么,文无忧还不能知道。   “凌统领,咱们只能外面坐了。今儿你大统领亲自带队,宇文天大展神威,这房里是没法子招待客人了。”   宇文永华的笑声出来,文无忧恍然大悟。   在路上她已经得知,和七老爷一起出来的,是头一回见到的宇文大老爷,宇文绫的父亲,本朝任刑部尚书。   听上去自有他的好算盘。   他不是想和爹爹勒索,而先针对刚认下的凌叔父。这个毒计倒也周全。凌朝让拿下来,没有京都护卫撑腰的自家爹爹,想当然从人手上大为逊色,宇文家要群起而攻之,无忧一家主仆共计六个人,保全自己都是件难事。   文无忧颦起眉头,默默想着凌朝能占道理的地方。   却听凌朝呵呵一笑:“宇文尚书,我亲自带队理所应当啊。”他若无其事的神色,浑然不把闯进宇文家,打砸个稀巴烂当一回事儿。   就知道你桀骜不驯要这样回,宇文永华暗骂一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对着宇文靖欠身:“凌统领的话侄儿不懂,请太师作主张。”   凌朝不屑的耸耸肩头。   宇文靖沉下脸,开始发难:“是啊,凌统领你不用我多说,今儿要拿不出圣旨,京都护卫知法犯法,扰乱治安,意图加害官员,只能请你往刑部里走走了。”   文无忧握着文天袖子的手紧了紧,文天感觉到,对女儿轻轻一笑,他的面上也毫不在意宇文靖的责问,低低解释的是:“爹爹答应你不再闹事,但你让掳走不是一般事情,无忧不要生气才好。”   说着话,父女离的更近些,文天眼睛里的红血丝和憔悴把文无忧烧灼出满眶眼泪。   颤声道:“无忧不会怪爹爹,爹爹是为了无忧……”正要说出对凌朝的担心,让文天微笑打断。   “不怪就好,别的事就放心吧,爹爹有证据在手。”他挤一挤眼睛。   ------题外话------   感谢lisa67亲的钻石,么么哒。感谢htjs013亲的评价票,感谢一直支持。   ……   10月2号,是个好日子,成双成对,公众假期睡到自然醒,天气又这么好等等等等……。收藏本文,假期会更浪漫滴。   收藏了,收藏了,收藏了!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宇文家里奇葩多   听说有证据,文无忧睁大眼睛的缓和不少。忽然笑了笑,原来她发现自己把能干的爹爹忽略。   凌叔父是爹爹寻来帮忙的,虽然眼前看上去私自带兵闯入宇文家不占道理,但没有底气,爹爹又怎么会和他用这种方式。   又有了爹爹的保证,无忧用心的静静聆听。但试图寻找出宇文靖等人说话弱点的心思依然不改。   ……。   但见凌朝依然侃侃而谈,丝毫没有让“知法犯法”、“私闯官宅”等吓倒。   他甚至笑上一声:“哈哈,请我往刑部里走走倒不必了,免得你我都难看。”   “你不愿意去?”宇文靖目光深了深。   大老爷不用他有眼色,适时的接上话,闪动稳占上风的淡笑:“你我是世交,你父亲凌老大人对太师极为敬重,看老大人的面上,我们也不忍心送你去刑部受审,断送你的大好前程……”   “只要我拿出些赔偿的主意,这事情咱们可以私了,”凌朝面带好笑:“尚书大人,你是这个意思吧?不然,直接就刑部里来人,何必还请我进来喝茶?”   大老爷瞄了瞄荣王和明三,慢条斯理地道:“我虽想轻放你,有殿下和三爷在,都是熟知国法的人,却也不行啊。”   荣王对明三翻翻眼:“咱们原来是作证的人,这茶还没喝到嘴,倒值这许多价值。”明三轻轻一笑。   “有趣,你倒这样说?你请我进来喝茶,我就进来了,你就不想想,我也有话私下里对你说。”凌朝继续气定神闲,悠悠提醒:“刚才我说的话可是,我去了刑部,你我面上不好看,还有你在内。”   大老爷愕然,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妥当。宇文靖抬一抬手让他不要再说,太师径直道:“凌统领有话直说。”   凌朝双手往上一拱:“太师容禀,京都护卫,护卫京都,我有随意搜查你家的权力。”   “放肆!老夫不怕同你打御前官司,看看谁自作主张给你这等权力?”宇文靖沉声。   凌朝笑的更云淡风轻:“所以我同你们进来喝茶,不然这话到刑部再说,岂不是你我都难看?太师你要怪我不早说,我要怪太师你没给我机会说。”   宇文靖静静盯着他。   “三个月以前,皇上给我密旨,只要治安上有事,京都护卫可以随意搜查王侯公卿之家。不信,太师你这会儿进宫问问去。”   看凌朝的神态,他的话不假。他也犯不着知己仗义撒弥天大谎。   “你!……。”大老爷大惊失色:“你京都护卫怎么敢求这种密旨?”   凌朝半带讽刺的含笑:“尚书大人你说呢?顺天府里有衙役,在京里有管辖权。刑部有公差,在京里随意拿人。一个听从郭公公,一个是太师的亲侄儿。皇上觉得你们的心思不能再放在当差上面,对京里治安不能放心。不给我密旨却给谁?”   大老爷让噎的说不出话。   宇文靖默默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文无忧忍俊不禁的有了笑容。   她的笑似纯净的荷花,却更多的触怒对面打量文天父女,而怀恨不已的七老爷。   七老爷一跳起来:“姓凌的,你纵然有密旨,也不是随便打砸的缘由吧?你凭什么助长宇文天到我房里大闹,你说,你说不出来,咱们打御前官司去!只怕皇上收回你的密旨也不一定。”   “是啊,”大老爷重拾锐利,不慌不忙地道:“凌统领我们奈何不了,这个亏我们认下。但宇文天,”   扭面庞对上文天:“你带着外人来抄家,家法难容。”   往宇文靖面前撩衣拜倒:“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定要从自己家里先杀才行。太师这一回不处置他,也是在助长他,先不说下一回他还这样,就是家里人怎么心服?”   “请太师按家法处置。”二夫人、三夫人和七老爷夫妻也跪下来。   “不麻烦你们的家法了,”文无忧走了出来,站在爹爹身前,身量儿虽不足,但为爹爹遮风挡雨的气势却足。   宇文靖转转眼眸,只有一个字的反问:“哦?”   “你宇文家的家法,怎么敢动文家的人?”既然他们惹不起京都护卫,文无忧更不介意再用上凌叔父一回,对凌朝看了看,笑得嫣然灿烂:“办事儿要谨慎,一不小心京里治安又出事儿。”   凌朝笑吟吟,学着宇文大老爷刚才的嚣张:“我可在这儿呢,哪里治安不好,我就和哪一处算账。”   七老爷等人怒不可遏,七嘴八舌地道:“你说不是宇文家的人就不是了……。”   “嗯哼,”宇文靖轻咳一声。   但是场面他有些控制不住,七老爷等人继续质问文无忧:“逐出家门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开祠堂,长者们商议过,从族谱上把名字勾掉,才能不算家里的人。”   “那就开祠堂吧,刚才是谁说要对我爹爹动家法的,动杀人的家法不开祠堂吗?反正要开,开吧,爹爹和我这里等着,今儿全办完,和月院房契退回,爹爹原先九房的产业和东西,折现交给我们,我们一会儿也不在这里多留。”文无忧面颊上挂着恬淡的笑容。   “凭什么,你们自己要走,家里的东西一件也没有。”二夫人、三夫人和七夫人小算盘迅速打过,这对父女是自己要离开,那你就走吧,折现银子归公,诸房头都能分些。   荣王笑了:“本王说句公道话,你们到底是想借机杀他呢,还是想黑他那一房的钱财?刚才还想杀人,这倒偏到昧产业上面去了。啧啧,变的快。”   撵宇文天走?还是借这个机会把他棒杀?   大老爷眨眼间就得出结果。   有凌朝在,还有作证的荣王和明三——宇文天的女儿怀疑他们,他们不见得力助宇文天,但也不会坐视宇文家随意下毒手。杀宇文天并不可能。   撵他走却是个上好的主意。   家里从此没有宇文天这一号人,大老爷就是真的大老爷,他还是家里除太师以外,官职最高的人。太师的好处以后只能多多给他。九房的产业与之相比,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几乎是荣王话音刚落,大老爷就接上话,由跪求太师发落宇文天,改成他十分的愿意“成全”。   “咱们留不住他们父女,九房的东西和产业也应该由他们带走。折现银子也方便他们使用。”大老爷宇文永华好生诚恳。   文无忧忍不住和文天相视而笑,这个人何曾留过咱们?   但七老爷不答应,七夫人等也不答应:“不行不行,他们要留,就动家法。他们要走,一分银子没有。”   吵吵嚷嚷声中,宇文靖不高不低的嗓音总算有人肯听到。七房里的正房让砸的稀碎,但隔壁房间还能使用。   宇文靖转身走过去,边走边道:“永华,老七,过来这边说话。”   都看得出来这是准备商议,大老爷起身跟上去,七老爷则对文天父女瞪上一眼,大有一两银子也不分。   房门关上后,文天微哂,心想谁惦记那点儿钱,不给就不给。这会儿没事,他专心的慰问女儿。   “无忧,你这两天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有没有受到欺负?”   无忧倒是想说说,可哪怕手里抱着的珠宝匣子坠手,当着荣王和明三的面就不想说。   对爹爹一笑,也把他一通的安慰:“无忧不在家里,就不好好用饭了吗?”又问母亲可好。   父女说的自得,别人插不进去,凌朝、荣王和明三带笑看着。   把桃婆婆和春草也问候到,有一声房门响,宇文大老爷和七老爷面如死灰的冲进来,来到文天面前,往地上就是一跪:“我们错了,请你还是留下来吧。”   ------题外话------   感谢华hua921亲的评价票,感谢大维MA亲的评价票,钻钻和钱钱,感谢一直支持   哈哈,为奇葩日子难过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强烈推荐好友冷纤秋的文:   军门霸爱:陆少,束手就擒   腹黑男诱拐强势女,强强联合、宠溺无限   一次任务,一次意外   刘若男遇到这辈子死对头陆毅和   “你在外面说了什么?!”刘队长破门而入“外面传我们有一腿!”   他从文件中抬头“所以呢?!”   “所以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往后退“你去说清楚,这只是谣言……”   “谣言?”他抵她在墙上“不做实岂不冤枉本少?本少最受不得委屈”   刘队长格言:遇到陆毅和,远离他,远离他,远离他,要的事情说三遍   陆先生一生奉行两个条例:一宠爱刘若男,二宠爱刘若男,非要附加一个,宠爱刘若男。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动手真相   初春还算冰冷的泥地上,跪着刚刚说过要么打杀宇文天,要么把他撵出家门的两个人。   大老爷和七老爷是狼狈的,头都不愿意抬一下,勾到脖子前面,往里又缩着。   谁能想得到变成这模样?   所有的人都惊骇了,这莫非出了鬼扭转他们不成?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另一个人。刚从房门走出来的太师宇文靖。   宇文靖的面容是平静的,没有过多的情绪,却又底气十足。仿佛让大老爷和七老爷低头不过弹指一挥间。   没有人觉得可笑和荒唐,而是背后无端起了一阵寒风,从头直到脚底下。   太师宇文靖没说一句话,已然表示出绝对的手段,公然宣告给家里的人看,给文天父女看,也给那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凌朝,和看似一对帮闲的荣王和明三看,他对宇文家不但有掌控权,而且想让他们齐心,就能一条心。   ……   这种威慑可不是所有人都屈服,压制凌朝也相当明显。凌朝是文天找来的,文天跟七老爷和好,凌朝带兵到宇文家,他成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凌朝才不平白受这种气,对跪下来的人瞧瞧,坏坏长笑一声:“宇文天啊宇文天,真的是你回来了。成,你还是我朋友。”   “你没认出是我,就肯帮我了?”文天露出疑惑:“以聪明出名的凌统领,你是个假的吧?”   “哈哈,我来验个真伪。如今一看这厉害劲儿,还真的是你。”凌朝笑容可掬。   包括一直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四夫人母女在内,女眷的怒火腾腾上涨。验个真伪就摆成抄家格局,以后认得这是真人,是不是一刀一个,把这个家里的人全抹了脖子。   四夫人轻拍宇文红的手,对她低声说着:“该出面的时候可不能藏着,随我来。”率先就要走出去。   但幸好她没太多的傲气,边走边看了看二夫人、三夫人和七夫人,打算和她们成个帮手。   大老爷和七老爷就不指望了——别说他们和宇文天都不对头,就是真的手足情深,也不能跪到他面前,苦苦的求他留下来。四夫人好生瞧不起这一位大伯和一位小叔。   但她看过去,她傻了眼。七夫人带着惧怕,二夫人和三夫人面有惊吓,一面瞅着太师一面小心的往后退了又退,看那架势,一刹那间飞出太师视线才好呢。   电光火石般把四夫人提醒,短短的时间里,太师都能让大老爷和七老爷扭转心思,身为当家的人,他又怎么会容忍女眷再次放肆。   七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这样的害怕,不过是在不久以前,当着大家的面,她们逼迫太师处置宇文天,话里话外指责太师偏心。   四夫人自问不能和官职不低的大老爷相比,更不能和七老爷身为官员在家里的地位相比,知趣的退回去。刚才出来三步,现在险些退回去四步。   眼前这个晦气还是不触的好。   院子里的动静,就只剩下风声和大老爷、七老爷的恳求声。凌朝发了发威就不再说话,免得耽误他大看宇文家的笑话。带笑的眼眸笑意不时加深,大老爷喝斥凌统领的气,此时出得一干二净。   文天不耐烦上来,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摆一摆,看也不看脚下的大老爷和七老爷两个人,对宇文靖大声道:“这家我们再也不想呆了,再说我女儿当家,她说我们退出宇文家,和月院的这房契归还,管你们开不开祠堂把我除名,从此宇文家再没有我这号人,我把自己除名。”   宇文靖还是没带半分火气的看着他,七老爷狂嚎起来,往前一扑,抱住文天大腿,这姿势实在太难看不过,看到的七房人都闭一闭眼。   “天哥,你不能抛下我们啊,小弟有什么错,你可不能往心里去啊,”七老爷猴子抱最后断枝似的紧抱宇文天。   文无忧忍无可忍的无奈,又有可笑刚刚出来,面前多出来一个人,大老爷起身到了她面前。对着晚辈他可跪不下来,深深哈腰的商议:“侄女儿,你父亲最听你的,你快说句不走了,”   对着这一幕,荣王凑到明三的耳根近低低道:“宇文家的家主代代强悍,不是吹的。”   明三扯一扯嘴角:“那两个也太不要脸。”眼光尽头是宇文大老爷和七老爷。   荣王哂笑中满满的鄙夷,小声道:“相当的不要脸。”舅甥二人无声的笑着。   文天对着他亲手打出来的七老爷猪头脸冷着脸儿,一句软话也没有。文无忧觉得这样纠缠不是事儿,对大老爷冷淡地道:“爹爹可以不离开宇文家,我们也可以继续住在和月院里,但是今天的事儿得有个说法。”   大老爷和七老爷嘎然止住语声,都有悲愤难明之色。一个对房里的狼藉望去,一个往对方的狼狈看了看。那意思今天的事儿怎么说法呢?是你爹先动的手。   这是种明明俯首全无尊严,却还要心存侥幸,指望文天父女会有内疚,把文无忧彻底惹火。   她抿一抿唇,说话里不留半分情面。   “爹爹为什么对你们先动手?你们是一个家里长大,想来和对方都有了解。我出了事儿,爹爹怎么不先找别人,只寻你们?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虽然不知道过去的事儿具细,但受到过宇文绿、宇文红、宇文绫和大夫人的别样对待,文无忧推敲的出来,父辈们的旧事必然波涛汹涌。   这一番话对大老爷、七老爷产生的效用之大,让他们自己如实的说,比太师在房间里说的话还要严重。   大老爷嗓子眼里格格两声,再表示不出委屈。   七老爷也无话可说,把头垂的低低的   跟刚才的低头不同,他们跪求文天的时候,是憋屈的不能见人。这会儿是哑口无言不敢抬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说的一个意思,垂头丧气道:“要我们说,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吧,你父女们还想追究,你就说吧。”   这二位认命的服了软,准备文家父女狮子大张口。但听到的却是文天道:“凌朝,把罪证亮明。”   一心维护爹爹的文无忧一愣,想起来爹爹是曾说过有证据在手,他才大闹宇文家。和听到这话的大家一起,目光放到凌朝身上。   凌朝嘴角噙笑,手往后一挥:“带上来。”   两男两女,都是奴仆的打扮。见到他们以后,七老爷的脸又白一层。其中有一个是他的心腹,曾交待他去办一件隐秘的事儿。   “回太师,七老爷说九房的天大爷是他的眼中钉,不除不行。又说天大爷太过厉害,不如动他膝下的姑娘。因此让小的去安排,小的刚联络上人,没出那家门就让京都护卫带走。”   另外的三个,一个是二老爷的人,两个是三老爷的人。都受过同样的吩咐。   事情到此真相大白,文天不打别人,先打二老爷和三老爷,又对七老爷下手,不是没有原因。   虽然无忧并不是他们掳走。   凌朝笑的更加响亮:“呵呵,一见到太师我就说了是不是?京都护卫,有护卫京都治安的职责,宇文天来告状,事涉太师府上,交给别人怕办不妥当,损了太师颜面,旧有世交上岂不是我更难看,因此我亲自前来,太师您这会儿不怪我了吧?”   大老爷和七老爷满嘴的苦水,这个宇文天,又胜了这一回。   他要是先把奴仆说出来,大家伙儿狡辩一出子、搪塞一出子、往奴仆头上栽赃、说他们陷害主人又是一出子,以这二位的才干,轻易认不了罪。   但现在呢?先让打一出子,又让太师震一出子,屈膝求告丢干净人又是一出子,哪还有狡辩的心?   让拿下的奴仆里虽没有大老爷的人,但为情势所迫,大老爷也老实的和七老爷并排一起,对文天诚恳赔礼:“大哥你大人有大量,侄女儿这事万万不是我们做的,万幸她福大运大回了来,请多多原谅则个。”   “扑通”,一双膝盖再次拜倒在泥地上,溅起细小泥粒飞落到锦绣衣裳之上。   ------题外话------   完本文《侯门纪事》正在限免,还没有看完的亲们速度移步呵。   ……。   推荐好友赖皮PK文《追妻守则:军少勾入怀》   前世眼瞎,被亲人害死,带着空间重生而来,下定决心百倍尝之,虐了渣渣,收割了美男,成就了神医之名,开挂了的人生,果然很舒爽。   片段一 “明大少,你一个堂堂陆军少将,这么不要脸真的好吗?”   江月亮想到自己被……就郁闷。   “老婆,明明昨天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明景低头,一脸故作委屈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明大少!”江月亮阴森森的喊着。   “老婆你始乱终弃。”   江月亮“……”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你不给我慈悲,别来求我慈悲   第二次的跪拜经过文无忧的据理力争,总是比头一次要真诚。但在文天眼里没有任何感动。对于这样的家人,他早就失去热血和冲动,依旧交给女儿处置。   “无忧如今是当家人。”   “大老爷请起,七老爷请起。”文无忧的第一句话还是有礼貌的。   第二句也不失分寸。   “奴仆们是宇文家的人,爹爹和我可以不念旧恶,不再另加责难。按宇文家的家规,谋害主人是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七夫人连滚带爬的过来,嘶声呼道:“不不,这是我的陪嫁,你不能杀了他……。”   文无忧正色:“七夫人是要求情吗?”   “是,你不能杀我的陪嫁奴仆……。”七夫人很想气势足些的争论,但周围情势已逆转,总是有气无力。   文无忧笑了:“七夫人言重了,不是爹爹要杀他们,也不是我要杀他们,是家规如此不是吗?”   清澈明亮的眸子在女眷身上扫上一圈儿,缓声道:“刚才对爹爹就是这样处置,对主人尚且家法不容,奴仆倒比主人大了?在七夫人眼里,为你的奴仆可以修改家规,那请七夫人再展手段,把祠堂打开,请来诸位长者,把我爹爹除名了吧。我们并不想再留在宇文家啊。”   文天很是配合,把房契又取在手上。无忧接过就送给七夫人,客套的笑着:“请收下房契,快些把事儿办了,我们一家人也可以早早离开。”   越来越近的房契让七夫人清醒,瞟一眼太师,见他面色暗沉,看一眼丈夫,面上又痛苦又悲伤。可见他也是难过的,可见他也没有办法。   哪怕憋屈的很想撞墙,但七夫人却不敢接。   房契近一分,她躲一分。又近一分,她又躲一分。直到文无忧不耐烦:“你要和我纠缠多久?拖延功夫想主意吗?”   大老爷浑身颤抖下,这话把他惊动到。由七夫人走出说话而联想到无忧是个女孩儿,女眷们一拥而上对她求情说不定有效,大老爷确实有这心思。   下意识的,他对宇文靖看去。见一丛青竹的下面,抚须的太师眼皮也没有眨动一下。   太师听得到这里方方面面的说话。他越是平静,大老爷越是不安。   不敢再“拖延”,跺脚吼上一声:“管家!”   管家早就在旁侍候:“在。”   “在咱们家里以奴欺主是什么罪名?”大老爷明知故问。   他出面杀了奴仆,七房是眼睁睁在这里看着前因后果,二老爷三老爷那里却要有个走过场的交待。   他可不愿意在这里的二夫人和三夫人误会,回房搬弄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把隔房的奴仆给杀了。   犀利的眼眸狠狠瞪向管家,管家战战兢兢回话:“应该杖毙。”   “家规如此,咱们也没有办法啊。”大老爷装模作样过,摆了摆手:“拖出去吧。”   “不不,别杀我们,奴才们是听老爷们吩咐,奴才们没有怂恿也没有挑唆啊……”四个奴仆大叫。   “不要……”二夫人和三夫人沸腾似的又有愤然。别的女眷也起兔死狐悲,簇拥着她们动了动步子,似乎想大家求情。   文无忧严厉的看向他们,嗓音冰寒入骨:“宇文家该好好管教!欲置我爹爹于棒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来求情。为几个黑心害主的奴仆,夫人也有情,姑娘也有意,竟然是一古脑儿全上来。”   冷笑一声:“你不给我慈悲,凭什么求我慈悲?”   “好!你不愧是宇文天的女儿!这气势别人的孩子哪里能有?”凌朝眼睛亮着,热烈的帮腔:“你们不舍得杀,我带走按律当斩。这个人场我帮定了。”   荣王也摇着他的绣花袖子附合:“大侄女儿,你别再当我是贼,我也帮你说话呢。”   又把明三带上:“小三,你也说一句吧。”   清脆的巴掌声传来,明三抚掌赞叹:“无忧姑娘慧质兰心,金声玉韵,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比得呐。”   文无忧要不是懒得兜搭他们,一准儿问问,发脾气跟慧质兰心挨得上吗?   “说的不错。”   另一个声音出来,文无忧诧异不已。   宇文靖对她微微地笑着,对女眷们就冷冷的淡漠:“家里是该整顿了,如今我看着,你们各自为王。”   女眷们灰头土脸跪了一地,大老爷后背发僵,冷汗也随时会出来。他大声斥责管家:“赶紧带走,赶快按家规来。”   管家不敢怠慢,小跑着把人带走。大老爷木着脸儿:“大侄女儿,这你可满意了吧?”   文无忧见好就收,也不想看宇文靖收拾女眷,拉上文天这就告辞。   凌朝命收兵,也不会多留。和文天等一起出院门,到了外面笑声朗朗:“大侄女儿可有亲事,宇文天你知道的,你走那年我妻子有了,我儿子还没有亲事……”   “我女儿已定亲事。”文天冲他摇手。   凌朝惋惜地问:“不知是哪一家?”   “云家。”   凌朝和同出来的荣王都有奇怪神色,追问:“哪个云家?”   “还能哪个云家,就那个云家。”文天黑了面容。   “哈哈哈……。”凌朝和荣王放声大笑,没一会儿笑的眼泪就要出来,相互挤眉弄眼:“云家,哈哈,有多自找不痛快,你寻个女婿是云家的子弟?”   镶满宝石的玉梳塞回凌朝手里,一匣子珠宝也到小青面前。文无忧气白了脸儿:“二位叔父的东西不敢拜领,我的未婚夫婿也不容别人取笑。”   凌朝和荣王错愕,见小姑娘已然气冲冲,忙收住笑,说了几句不要生气的话,让文无忧收回东西,和父女们道别。   看不到他们身影的地方,大笑声再次冲天而起,夹着隐约能听到的说话声。   “相不中你儿子,哈哈,偏定给云家,凌朝,你撞树去吧。”   文无忧气呼呼的问爹爹:“他们为什么诋毁浩然哥哥?”   “一对失心疯犯了病。”文天撇嘴。   文无忧还要再问下去,但远远的见到几个人站在草径尽头。一条直路看到角门外面,顾氏带着桃婆婆和春草等候在那里。   “母亲,我回来了。”无忧把凌朝和荣王丢下来,微提起裙边,对着母亲奔过去。   ------题外话------   感谢土豪君icmyh01亲新书老书各打赏一百钻石、月票。感谢亲爱的一直支持。   ……。   推荐仔的完本文《侯门纪事》   ……。   收藏收藏收藏小可爱们动动手指就加入了。 第一卷 第三十章 ,太师说了什么的真相(修)   文无忧一头扎进顾氏怀里不舍得出来,春草在旁边寻机说话。把她没看住姑娘的内疚,和对主谋的愤恨一一表达。文天在后面跟着,一家人回到和月院中。   远远的身影看不到,这一处的角门后走出宇文红。她手中无意中捏着一朵花,此时在手心里汁液横流。   当众让文无忧指责挑唆事儿的红大姑娘忿忿不平。“再不当心,她就真的比我风头儿高。”   宇文红对文无忧原本的印象,外省来的穷丫头,半旧布衣就敢家宴。这就要风头儿比她高了。   当着太师教训家里长辈,太师也为她叫好。不打下去还行吗?红大姑娘忧愁中尽是鄙夷。   不过有个肯为她出头的爹爹,也不过仗着以前名声,原以为只在家里翻腾小浪花。   忽然来了凌朝,忽然来了荣王,还有明三……   鲜花已不能再掐,指甲掐到手心肉里,宇文红蚀骨般痛不可当。本以为斗倒宇文绫,红大姑娘从此无人可挡,一路风送云涌前往明家。半路却杀出个胭脂虎。文家和荣王有交情,借机和明三有往来还会远吗?   似乎她有一门“云家”的亲事,又还没下定?凌朝、荣王最后的嘲笑一字没少听,宇文红同样的不屑。外省挑出的尖子,在京中地面上又算什么。   宇文红冷冷一笑:“你的心思我懂,当众挑尖儿嘛,总有所求。”   ……。   打开的窗户可以看到房中的凝重气息,把廊下新采购的春花压得也不敢摇曳。初春的寒风下缩头缩脑,像又一群斗败了的兵。   房里也一群斗败的兵,居中而坐的宇文大老爷、两边坐着的二老爷、三老爷、棒伤严重也让扶来的四老爷等人,都是眉头紧锁,面有愁苦之色。   大老爷说起话沉痛不已:“京里公然有兵权的,除去宫里,就是京都护卫。顺天府只能有衙役,刑部只能有公差。各王府的私兵,也跟京都护卫远不能相比。”   一声长叹过后,大老爷的腰似乎让压得更弯,沮丧也更浓密:“是这个家里的人,都知道太上皇在世的时候,太师为掌握他们,打压京都护卫数十年,凌朝虽是后面升职,但旧有陈规也受影响。郭村这阉人和太师作对,太师更扶持刑部,凌朝几回上谏说京都护卫空有虚名,太师怕反让郭村利用,把他反驳回去。如今他就成得罪不得。旧有嫌隙,自家院中不起火,不让他利用,这是上上之策。”   这是解释他和七老爷大丢脸的举动,火眼金睛只为了全家。二老爷等人虽当时不在,听过这话也明了个七七八八,有的更气愤,有的更失落。   大老爷和七老爷互瞄一眼,只有他们知道,起先逼迫他们跪拜的,不过是宇文靖的一句言语。   ……   在那房里,太师徐徐道:“我夜来失寝的次数今年更多,告老也罢。”   ……。   大老爷和七老爷就让吓到,不难想到宇文家失去太师这层大伞,外有郭村是强敌,内中谁能挑大梁?   大老爷做梦都想成为下一任家主,但就眼前的七老爷素日都不服帖。他再不能意气用事,不是上有太师担着,随便就和宇文天或者凌朝等人跳脚。   而七老爷想的是,他虽总兄弟间使绊子,很想出头。但诸房头真的来一回比拼,他不是大老爷的对手。   这二位心也明眼也亮,一合计,眼前拢住宇文天,他又能招来周英虎,又能让荣王送出一匣子的珠宝——大家全是眼尖的人,早看出文无忧得的匣子沉重。   宇文天还能指使凌朝……不留下他岂不是傻子。   想到留下宇文天有许多的得利,大老爷和七老爷到院子里索性下跪。都是知道宇文天的为人,以前在家里出了名的脸硬手黑,得罪他后想和解,可以,但没有大举动解不开。   果然,男儿膝下不值钱,就把宇文天父女糊弄住,他们说不走了。而这会儿呢,还能在兄弟们面前讨个情分。   大老爷又一声长吁:“都是自家兄弟,别人未必说我不要面皮,总是家宅安宁我有责任。”   二老爷等眼神飘忽,并没往耳朵里去这句话。脑海里都是一个名字:郭村。   太师真的倒下,兄弟们和郭村斗的话,倒真的需要宇文天。   ……。   八仙桌摆开,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旁边的条几上也有十数个盘子,里面是各式干果鲜果及松软点心。   文无忧乐坏了,她左边是爹爹剥果皮去鱼刺,右边是母亲挟菜喂汤。腾出空儿,她一面说一天一夜的过程,也把泡好的去火茶水送给文天。   对着他的红眼睛难过,这全是担心无忧才熬出来。   “爹爹再喝一碗,兴许明儿就好。”   文天乐不可支,接到手上不喝,先对顾氏显摆:“看我女儿多孝顺,对不住,我占个先儿。”   等他喝完,无忧认真道:“还有别的话要说。”   文天和顾氏一起支耳朵的姿势。   “本来说好,过几天搬离这里。我答应他们不搬,却不是为他们下跪是仔细想过,离的再远也挡不住有心寻衅。想爹爹十几年不在京里,碍不到荣王什么,醉翁之意只在宇文家,但我提醒又提醒,从太师起全不相信,都说荣王殿下是个大大的好人儿,”文无忧露出讽刺。   顾氏颦眉头问丈夫:“这一家子又怎么了?却不肯信无忧的话。”   “理他们呢,十几年没见,不长进也就罢了,我看更不如以前。”文天话里丝毫没有把“殿下”放在心上,慢悠悠地道:“等我找出证据来,为无忧出这一口气,再去看太师是个什么脸儿。”   一声轻笑,幸灾乐祸道:“一定很好看。”   听上去,父母亲没有不相信的,文无忧笑眯眯又有了笑容。旁边又过来一个,春草指住她鼻子,迫不及待表白:“姑娘我也信你。”鄙夷眼神儿投向条几上摆放着的珠宝匣子。   嘟囔道:“原以为我家姑娘人见人喜欢,得多少赏赐都应该。现在看来不是好意思,姑娘,以后不戴它。”说着出了房门,外面掐一道柔嫩带黄花的迎春:“姑娘给,您最爱花儿不是?天然儿比那黑心赏赐好。”   ------题外话------   感谢:利丹里丽丽亲1钻石、188钱钱。华hua921亲1钻石。jiejie1975年亲五星评票。大维MA亲5钻石、五星评票。感谢一直支持。   …。   倾天下:商女为后?(风雨归来兮)10。5—8号PK求收!   现代女高管溺水,穿越到宁王府不受宠小妾的…妹妹身上,   小妾已香消玉殒。   王妃身子弱,姬妾斗法不断。   掌家权最后便宜光吃饭不干活的莫安生。   当她展露出惊人的经商天赋后,   各方人马为控制她使出残酷手段,   激起了莫安生隐藏在血液里天生的反骨。   …   天下资源尽握手中,莫安生索性与某个狼狈为奸的合伙人建立商国。   只是说好的,立国后你为董事长我为总经理,将商国当成集团公司管理,   为何变成了你为帝,我为后?   某人无赖一笑:你为皇,我为皇夫也可!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无耻的红大姑娘   有家人的安慰,又有春草的讨好,文无忧本就好的心情更加大好。对爹爹的歉意更如水底暗流,激的她有好些难以情。   “爹爹,前天我说你不应该闹事儿,是我说错了。”   把女儿素来疼爱的文天错愕:“这是为什么?”心疼的抚摸女儿额头,喃喃地骂上来:“把我女儿怎么了?有点儿不对,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我好着呢。”文无忧抱住爹爹手臂,嘟起嘴儿垂下头:“有些事儿躲不过去,不是爹爹闹事儿。无忧说错了。”   文天一旦明了,就忍俊不禁:“好乖女儿,你管家本没有错,”怂恿地道:“以后就这样对浩然,千万不能改。改了,你才真的错了。”   顾氏也没忍住地笑了,打趣丈夫:“女婿是你亲手挑的,你还不相信他?”   “男人有几个跟我一样不变的,”文天贴一大把金子在脸上,再对女儿笑嘻嘻:“无忧说是不是?”   文无忧大力捧场,笑靥如花道:“可不是,再没有跟爹爹一样顾家的人,浩然哥哥只能学三分罢了。”   文天大笑过,无忧嗓音软软同他商议:“但是爹爹,浩然哥哥在的时候,您就别同他争了。”   这次抢顾氏大笑,文天装着悻悻:“好没道理,我的好女儿就这样让浩然拐跑了。”   ……。   “你说什么?”文无忧惊的满面懵懂,望着对面坐的美貌姑娘。她肤如凝脂眸如星辰,正是宇文红大姑娘。   房中,贴墙一色红木家具。院外,迎春绽放。这是和月院里无忧待客的房间,红大姑娘是不久前到来的客人。   红大姑娘从来不是好相与,来到没有几句话,就把文无忧震惊的大脑一片空白。   张口结舌:“呃……”   从来不是说话难的人,停顿过后,文无忧一气说出来:“红大姑娘,你怎么能这般无耻?”   宇文红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恼怒地反问:“别说你不想听明家的家世。”   “我是不想听。”文无忧沉下脸:“你要是好好来做客,就别说这些话。”   虽很想当个好主人,把客人招待到心平气和的来,心平气和的走,但文无忧着实让气到,面上冷若冰霜,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   宇文红看到,把她也气坏了:“别同我装了,我今儿说的话,你哪句不想听?”   她们不是单独对坐,红大姑娘带来四个丫头两个婆子,跟随进房的是四个丫头。无忧有春草。   见到二位姑娘都犯脾气,春草先过来:“别对我家姑娘大呼小叫,没话说走吧。”   宇文红的四个丫头不是直接过来,而是对春草面有怯色,往外面呼一声婆子们:“快来吧。”   两个婆子孔武有力的出现,同着四个丫头一起对春草瞪过去。   文无忧冷笑中夹杂好笑,怒目宇文红:“我正奇怪不出家门,却带这些人。还以为是你大姑娘一惯的派头,原来是防春草。”   宇文红亲眼见过春草的力气和功夫。   春草下巴一昂:“这几个人就想防我?”身子一晃,并不是想动手。   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吓坏了,尖叫道:“不许动手。”丫头跑到宇文红身边,婆子拦到春草前面。   文无忧主仆冷笑以对,异口同声地道:“这是我们的家!怎么?绿二姑娘吃的亏,你们也想试试?”   宇文红倒不为这句话,为她的话还没有说干净。而且不管怎么看露出胆怯。   哆嗦着嘴唇骂道:“一群废物!我带你们是服侍用的,不是来闹事。都滚下去!”   乍一听这一句似有惭愧意味,但下面又一句让文无忧大倒胃口。   “无忧妹妹,让你的丫头也出去,这些话本就应该私下里说啊。”   出去的四个丫头两个婆子,抵得上一个春草吗?文无忧腹诽着,但是答应下来。   如她往山谷里转一圈儿回来,对爹爹说的话:“遇上这样一家人,只要还在京里就难躲开。”也就愿意接待宇文红,请她到房里坐下说话。   既然她的话没说完,为避免由此衍生的第二回 、第三回……直到爹爹又往宇文家大闹去,文无忧继续听一听。   宇文红不知死活无忧不管,她得为自家爹爹省点儿力气,也省点儿人情。动用京都护卫,多少总欠凌朝叔父人情。   对春草努努嘴儿:“出去等我叫你再来。”春草把四个丫头两个婆子一同带走。   房中只有堂姐妹两个在,宇文红苦口婆心的口吻:“妹妹,这里没有人,咱们坦诚相待。”   文无忧勾勾嘴角:“你坦诚我就坦诚。”   “好,那我对你说的第一件事儿,昨儿你们走以后,当晚太师雷厉风行把二房、三房和七房在家务上的得力家人差使抹了,你高不高兴?”   宇文红快没有耐性,一向得体亲切的笑容快要没有。   什么叫鸡同鸭讲,文无忧此时更加明了。她绷紧面容,表示自己说话不是玩笑:“我高兴什么?她们是昨天当众不敬太师,我只高看太师一眼,家宅早宁早得泰然。丝毫没有不高兴。”   “不敬太师,还不是因为天大伯带人来抄家。”宇文红说到这里,眼珠子往两边墙壁又转一转,仿佛想找出隔壁有没有躲着文天夫妻。   “我今儿特特来拜见的还有天大伯和大伯母,妹妹回我说不在,如果又在了,可别为我这话着恼,我只是实说罢了。”   宇文红早有一肚子气。   她揣着消息过来,本想借机和宇文天夫妻套个近乎,却不想在院外还听到里面有笑语声,敲开门就说不在家,只有文无忧一个人。   明知道是怠慢还不能发作,宇文红泄愤在她的话里。   “没有天大伯昨天大闹,二伯母三伯母七婶娘在气头上,怎么会逼迫太师处置天大伯?”   文无忧面色一沉:“胡说八道去别处!敬不敬太师与我爹爹有什么有关系?难道明儿打雷了,后儿下雨了,惹出谁生气,也是不敬太师的缘由?”嗤之以鼻:“你欺负我年纪小吧,倒敢这样说。”   “妹妹总算承认你懂事体,那好,我第二件说的是明三爷的家世,您又涨红脸骂我胡说,大白眼儿过来扮糊涂,这一件你也不爱听,是你欺负我吧。”宇文红也很着恼的模样。   文无忧再次气怔住,在心里又骂无耻。   “你又骂我呢?”宇文红盯着她的眼睛,眸子里嫉妒之光隐隐闪动。她以为自己生的好,而越看文无忧她才越好。   生的好,哪有不为自己盘算的?宇文红面无表情:“别装了!我都对你交了底儿。明三爷是万安长公主的小儿子,长公主深得皇上信任。纵然天大伯旧有名声,到底十几年过去,就是太师宠爱依旧,九房的门第也不响亮。妹妹你有胆色又有口才,我一见就喜欢上你。不是你说的那样,挑唆别人同你生事儿。”   文无忧抽抽嘴角,又暗暗骂着,你好不要面皮也。   “妹妹要是答应,我能如你心愿,带你一同去明家。姐妹一心,明家再势大也欺负不了咱们…。”   “啪!”   文无忧忍无可忍拍了桌子。   ------题外话------   感谢681200亲的10鲜花,利丹里丽丽亲的五星评票3,感谢一直支持。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可笑之极   桌子一拍,文无忧还没有说话,红大姑娘也怒了。   “妹妹又装上了。”宇文红愤然迎上文无忧的怒容,看上去红大姑娘愤怒更多:“妹妹生的这样好,不会不想好府第,只是看不中我罢了。再不然,还有个踩我的心,以为我不如你。”   “啪!”   宇文红也拍了桌子,一怒而起:“横竖都由你自己!明儿游春,你来也罢,不来也罢,以后后悔错过明三爷,别怪姐姐我不提醒你。”   她怒气冲冲去了,文无忧倒反应不过来。   刚说一句:“从进来就一直无耻,她却恼上了?”门帘子一响,宇文红重又进来。   抱着的一堆东西重重一放,脸还沉着:“妹妹请查收,这是九房历年的账本儿,我回去了,不必送出来。”一扭身子,一抬下巴,气冲冲又走了。   这一走再没有回来,脚步声直往院门。   文无忧忽然啼笑皆非:“你往这里来的正事应该是送账本,可偏偏放到最后说。幸灾乐祸的话,却偏偏头一个说。不要姑娘面皮的话,重点的说。这宇文家的家教啊?”   把头摇了再摇。   春草进来,也是如释重负:“姑娘可以安生的坐会儿,我趴在墙头上看着她们已进角门。”往隔壁走去:“老爷夫人也不用躲着,出来一家人说话倒好。”   文无忧把账本儿打开,文天和顾氏进来。半仰面庞只轻轻一笑,文天已知道意思。   “不用说了,这层板壁不隔音,我和你母亲已听到。”文天也没有怒容,也是觉得宇文红可笑之极。   顾氏甚至调侃父女们:“你们没说无忧有了亲事?”   “说了。有什么用?一代一代出来这种货色,还自以为高明的很。”文天无奈。   “说了,她只要拿我当对手,听不进去。”文无忧噘嘴。把夹在账本中的大红贴子给春草,春草送给顾氏。   大红的贴子上这一回有顾氏的名字。   “游春何必上巳,春和日丽,留芳寻幽处。于明日候宇文天夫妇、姑娘佳音。三日之欢,想君不忍拒也。”   贴子最后到文天手上,他缓声解释:“留芳园是城外的别宫,路有冻死骨,不妨碍朱门酒肉臭。自皇上登基有这习俗,每年都在京内外游春、消夏、登高和赏梅。这几年皇上不怎么出宫,达官贵人们舍不得丢下来。”   总在演练当家主母的无忧敏锐的问道:“谁出钱呢?”   文天微微而笑:“这要问你的周叔父了……”话音刚落,轰隆隆的动静从临街的地方过来。   文天垮了面容:“说曹操曹操到。”往外走去。顾氏母女要笑不笑。外面的动静停在铺面的门外,喧嚣闹声冲天而起。   ……   “孙子,宇文天,出来说话!”   “大前儿说你女儿丢了,四宝楼你不来也就罢了。前儿你还在寻女儿,虎爷也放你一马。昨天你女儿回来了不是?荣王殿下说的还能有假?虎爷四宝楼等你一晚上,你凭什么不来?”   ……   宇文天回骂:“周英虎你就是个疯子,哪有大白天往这里闹的。这条街上还有铺面,别人不做生意了吗?亏你还是朝廷命官。扰民的事儿你也干!”   ……   “孙子,你害虎爷白等你。”   “疯子快滚,你扰民了!”   ……   顾氏笑得花枝乱颤,文无忧也笑得趴到账本上。   “爹爹在京里认得的人过了,太多了。”无忧看个笑话。   正细分辨来多少人,外面就只有周英虎一个人的笑声独在:“哈哈,谁也拦不住我?宇文天不是我张狂,给你半个钟点儿去宇文家里问问,有敢拦我的人吗?侄女儿我见定了!”   “疯子,你不怕吓到我女儿,我担惊受怕!”   “凌老八也见了,荣王也见了,我已经落后面,让开,见面礼在这里,你打个我看看,哪有打带见面礼的人呢?你宇文天要往我门上送礼,我一准儿不打你。”   “疯子,我有东西留给女儿当嫁妆,你是我闺女吗?是我就送给你。”   骂骂咧咧的声音进到院子里,顾氏和春草忙乱起来。一个取文无忧的衣裳,一个为她整装。   “夫人,周大人到了。”文天的话响起来,文无忧恰好装扮好。   一件半旧的水红布衣,是顾氏亲手扎花和裁剪。虽然不华丽,却落落大方不失得体。   两、三件金银首饰,清一色的没有宝石和美玉。倒衬出文无忧白生生的面容,细嫩嫩的肌肤。   周英虎看直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对着文天就捅一拳:“十几年混成这么穷也是能耐,但你再穷也就罢了,侄女儿怎么能不打扮。”眼睛一瞪一咧嘴儿,揪住文天衣领子就不依:“你借钱虎爷分文没有,侄女儿要穿要戴,虎爷有的是钱。写借条来,虎爷借给你。”   ------题外话------   感谢小白兔二代亲的五星评票,感谢一直支持。   ……。   收藏收藏了小可爱们,给作者仔一个动力吧。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对头相见   文天劈面给他一掌:“放开!”   周英虎架住:“写借条来写借条来。”   他是一个人在客厅里,但带的人跟到院子里。听到打闹声不方便进来,说说话儿却可以。   “这小院子破的,爷家的狗窝都比这大。这宇文家有多埋汰你,宇文天,我要是你,爷拍屁股走人再不回头!”   “银子又不借给你,给姑娘的,住这破院子你还装什么相。十几年混成穷光蛋,认的字也混没了不成?要不要爷代你写,小子,拿纸笔来,咱们帮他写一张,虎爷处多借银子,咱们帮他看个好院子,有人来拜客也气派些,”   “就是,一句屋子小,就把我们全晾院子里,宇文天,四宝楼不去的,你真孙子。到你家一个座儿也不给,你更孙子。”   还有人吆喝:“我说哥哥兄弟们,西大门内那处院子不错,咱们去逛过的,三进三出,江南园林,怎么样,这就帮孙子买下来?”   文天一张嘴接不完这么多的话,顾氏母女干瞪眼都气不起来,忍笑还来不及,也不会陌生男女对嘴。院子里就越说越乱。最后一声:“   虎爷,我们先办去了,走喽。”   呼呼拉拉的动静实在不小,但这个时候,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出来:“老夫特来瞧瞧,看不起我宇文家院子的都是哪些人。”   安静忽然到来,周英虎和文天也松开手。都听得出来的人是谁。宇文靖,太师到了。   ……。   “呵呵,这不是户部的田大人?这几位,恕老夫眼拙,莫不是京里有名的富商?这几位…。老夫想起来了,京中有名的泼皮。老夫有幸,得见各位高才,老夫这里有礼了。”   宇文靖的话里没有半分火气,但院子里再次乱了。   “不敢当,不敢当……”   以太师之尊对他们见礼,这些人乱了章法。   周英虎闪闪眼睫,大步走到门前,把门帘子往上一撩,刚好挂在竹竿上不掉落。他打个哈哈,躬身拱手:“这些全是我找来的,太师有气冲着我来,为难别人不在点子上。”   打开的门帘,从顾氏和无忧站的地方,能看到一半外面的人,别人也能看到她们。顾氏把女儿一扯,带着她走到里间。   要说这个院子实在尽心,虽是初春,也早糊上窗纱。无忧站到窗前,看得一清二楚,津津有味的看起热闹。   ……   春风正好,吹动太师一身官袍上的张扬。他嘴上似以礼待人,却有一脸的踞傲。   人家批驳他的院子不好,他这个神情倒也符合。   院里的人,有官职的没有他高,没官职的更不能同他比身份。对着他都局促惶然,看上去好生的不安。   “母亲快看,太师的气势不弱,为什么强留爹爹。”文无忧轻唤着母亲。   顾氏眸光放到宇文靖面上,就有淡淡一层寒霜出来,怕女儿看到,又很快的下去:“等下问爹爹吧。”   “爹爹不肯好好的说。”文无忧嘟起嘴儿:“家宴那天,我隐约的听到有人说到郭公公,问爹爹,他说不清楚。昨天凌叔父和荣王殿下说浩然哥哥家不好,我当着母亲问的,爹爹不是一样没说明白。”   顾氏微笑:“那就是爹爹也不明白,再或者要慢慢的说。”   文无忧倒是还想问问,但宇文靖鹰鹫般慑人神色,在走的每一步时都不离开周英虎,她忙着看热闹呢,怕过去一时就少看一时,注意力又到窗外。   周英虎往文家来两回,两回都大队人马,炸山填海般动静,没见过他的人都会以为纵然不狂傲,也有不同于一般人的个性。   但见到宇文靖走来,不敢如对文天一样装大样儿,欠身招呼一声:“太师。”   文天和他同样称呼,同时行了一礼。   文无忧目不转睛,就看到宇文靖眼皮抽了抽,显然气不打一处来。她自语般的对顾氏道:“原来周叔父和太师也不好啊。”   宇文靖没听到无忧的话,也正在心里暗骂,他岂止同这一对人不好,简直一个两个都是混蛋。表面上看好生恭敬,其实一个为娶老婆跑的踪影全无,另一个……。他今天主要找的人,是周英虎。   抚须冷淡劲儿,在房外就说起来:“老夫刚歇觉呢,就听到有人谈论我家小气大方的,睡不着了,出来瞧瞧,你周大人又说我为难了谁。周大人,是你一直为难老夫才对吧。”   周英虎干笑,却对答如流:“太师这话折杀我了,呵呵,您歇息的地方能听到这些话?您筋骨康健,耳力过人。”   宇文靖眼神带出犀利,以他太师的气势,周英虎也觉得不能长久招架。赔个笑脸儿:“您别瞪我啊,咱们有话进房里说可好不好?”   一扭头,把话题抛给文天:“你坐视我们干站着?”   太师的脸愈发黑沉,文天也觉得他在院子里就发脾气不是事儿,忙道:“六伯请,英虎你也请,咱们房里说话。”   宇文靖哼上一声,扬着脸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往居中一坐。周英虎搔搔头,随后进来和文天坐下。   窗户上看不到,文无忧拽着顾氏衣袖,小心挪到里间门的旁边。   周英虎两次到来,都虎动山林般。头一回他没有进来,文无忧没有看到。这一回虽打个照面,却不好直视长辈和外男。直到这会儿,他恰好在文无忧的斜对面,红木扶手椅上坐着,无忧才认真的看了看他。   十大公子她已见凌朝和荣王,都是俊美不凡的人物。对余下的人颇有期待。而这位笑面虎,也没让她失望。   顾名思义,笑面虎自然满面有笑。他笑的自然如春风,对上他的笑,无端的心情就好。或者说让他的笑闪到眼睛和心情。   文无忧也能看到太师的侧面黑脸,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没让这笑蒙住,耐心的寻了寻这位叔父的五官。   细细一看,他琼鼻英眉,没有一处搭配的不合适。黑瞳耀眼,蕴含英锐凛然。若玩世不恭的笑意如金镶玉上的晶莹,添上神采,也把他的犀利遮盖严实。   整个人看上去宛若无邪,“笑面”二字后跟个虎,名不虚传。这个人的厉害全藏的紧紧。   客厅上明亮好似日光之中,三个男子各具风采,一个不弱一个。   自家的爹爹文天,澄亮般的俊美,但骨子里绝对不好招惹。周英虎,让人舒服的俊美。但笑容下可不是客气人。宇文靖年长,另是一种斜睨权势的贵气。   对于他们的谈话,文无忧颇有期待。   ------题外话------   感谢sunnycat亲的五星评票2,感谢5017亲1鲜花。感谢一直支持。   ……。   求——收——藏——!小可爱们。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讨价还价的太师和周英虎   气氛有些冷凝。   文天知道周英虎和宇文靖有话要说,他让送茶过,就一直泰然自若静坐不语。   周英虎倒也不是完全的不安,三根手指捏着茶碗盖不住撇清浮沫,默默的出神。   也许他在整理说什么,但没沉住气的是宇文靖。   这里没有外人,太师眼神里可以飞出刀子,沉声道:“周英虎!我批下的那项银子你哪天发出?”   “哎哟太师,我今儿是和宇文天说说话,见见侄女儿,可不是来谈公事的,闲说话时谈公事我有头疼的病根儿……”周英虎揉脑袋按额角的满面不痛快。   这无赖耍的……。文无忧掩面无声轻笑。   宇文靖可不是好糊弄的,径直喝破:“你不是借机来和老夫说话,何必惊天动地来瞧天儿?”   是啊,周叔父每一次来都显摆的十里外也能明白。文无忧对太师小小的佩服。   周英虎继续无赖:“说起来这事儿赖您。”   宇文靖瞪他一眼,文无忧也瞪眼,说得出来缘由吗?   “您让宇文天住在这破院子里,呵呵,太师不要动怒,宇文家的府第怎么会差,但宇文天住到这里,我难免吃惊啊。我一吃惊,动静就大了些,呵呵,莫不是太师您难为情主动寻我,故意的设下这一计,这就方便出来寻我说话来了。”   文无忧瞠目结舌,还真说的出来,这算缘由吗?支起小耳朵,准备听宇文靖怎么回答。   宇文靖回他一声冷笑,率先开口打破僵局的他,不耐烦上来,微闭双眸,显然对周英虎的话不悦,索性养起精神。   周英虎对文天望去,文天漫不经心,神色只在茶水里。笑面虎自己捡个现成的台阶下来:“太师说我借机寻你,那我就借机吧,咱们说两句?”   顾氏对女儿挤挤眼,文无忧把佩服的小眼神又给新拜的周叔父。你明明是“借机来寻太师”,还搬把不错的下台板凳,倒成了太师说的。   “哼。”宇文靖架子端足。   周英虎敛去笑容,露出三分正容:“您老人家消停吧,把郭公公的人还给他,我呢,就不用夹在你们中间受闲气,也痛快的给您拨钱。”   “周英虎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也变得是非不分。郭村鼓惑皇上,插手六部事务,我拿下他的人按律按法。你扣公差使用银两,你凭的是什么?”宇文靖怒火出来。   他发作真不是吹的,明明只是微怒,整个客厅好似轰地一下让点着,在里间门内的顾氏冷笑着撇了嘴儿,怕惊到女儿,把女儿搂住。但看时,文无忧溜圆眼睛聚精会神,顾氏让她逗笑。   客厅里谈话火爆起来。   周英虎摊开双手:“我活该倒霉,我向着太师你呢,郭公公在皇上面前要我好看。我只能扣下你批核的银两,这几年跟你太师成了恶人。就是今天,我主动的来了,还落个借机二字,又不受您待见。得,您当我没来吧。我是来看宇文天的。”   他一进来就表现出软硬不吃,素来也是这种为人。宇文靖并不奇怪,文无忧也没有诧异。   火烧般的气势在对峙之下渐渐下去,文无忧年纪小小也看得出来,纵然太师气撼山河,架不住别人不买帐。   匆忙之间分不出对错,文无忧只还看着。   死一般的寂静里,文天忽然抬眸,目视周英虎没好气:“找你要点儿钱就这么难吗?我六伯都说话了,多少总得给点儿吧。”   “放人。拿人换钱。”周英虎绷着个脸。   文天再望向宇文靖,也是不高兴的口吻:“难怪他不给钱,您拿走人只能关在狱里,这又是一笔银子,他全花在关人上面了。您随便还他几个人吧。”   顾氏的耳边,文无忧扁扁嘴儿:“原来都是来利用爹爹的,周叔父地动山摇的来,太师威风八面的到,都各有心思。”   “是啊,你爹爹是那最合适的和事佬儿。”   对于文天的话,宇文靖眸中浮出不易觉察的笑意,但面沉如水不开口。   周英虎见到,黑着脸儿也无动于衷。   文天不慌不忙,把碗里的香茶一口一口的呷了,轻轻一声“当”放到几上。双手扶膝,对着周英虎作势要起:“在我地盘儿上,许你先说话,你给多少钱?”   “三十万两,三百个人。”周英虎树三根手指头。   “放肆!你历年克扣银两,三十万两还不够有司补几年的亏空。一个人没有!”宇文靖恼的眉头跳动。   他的气势过人之强,眉眼微动,客厅里就有什么暗流起伏在日光中。   文天才不放心上,随着也恼了:“补不完亏空,好歹也能用上两天。您扣着人还得养活,”手往几上一拍,拍板定下:“还他!”   宇文靖深吸一口气:“五百万两,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外省的军饷,早就等不及。我还你十个人。”   这一会儿用不到文天,周英虎扭脸儿对上:“就知道您痛快不了,不可能全放出来。五十万两,五十个人。”   “一百万两,十个人。”   “五十万两,三十个人。”周英虎又还价钱。   文天续了水,似乎听不到激烈的争论,又悠闲的喝起茶来。金黄的日光跳动在他的眉角,不管周英虎是圆滑的,太师是城府深不见底的,他都成了此处最出色的那个。   文无忧更是把崇拜的眸光送给自家爹爹,笑弯了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题外话------   标题还是最好回头翻找的最好哈哈。收藏收藏收藏!写三遍一定要看得见啊。   ……。   感谢pan780214亲的五星评票,感谢一直支持。   ……。   侯门纪事番外已更新。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不能推却的见面礼   周英虎和宇文靖之间的局势,轻轻易易能看出乱藤纠缠般。但文天轻轻易易的掌控它们在一定的平衡中。身为女儿的文无忧见到高兴异常,也有异样的感觉出来。   关于她的爹爹,在文无忧记事的时候就知道,能耐人,智计人,在世事上过人一等的人。   这是在进京以前的印象。   进京以后,傲视宇文世家,暴打欺负女儿的女眷,与名公子们谈笑无间——难免文无忧要纳闷。   爹爹能和凌朝、周英虎等人分庭抗礼,离开宇文家也能过得很好。为什么却肯在山青水秀的小县城里当个小书办?那是文无忧长大的地方,一家人一呆就是十几年。   疑惑与小书办赚多少月银无关,只是乖乖女儿文无忧认为可惜了爹爹的才干。   仿佛要对应上在里间中女儿的夸奖,宇文靖和周英虎说话声停下来时,文天斜了斜眼角,又插话过问:“这就都满意了?”   由一百万两十个人和五十万两三十个人还到最后,各让一步,户部拨出四十万两银子,宇文靖归还扣押郭公公的二十个人。   少放人,就少给银子,这二位都不肯大让步,在这个数字上达成,或者说不想再吵下去。   宇文靖哪能满意?他又不是讨要四十万两公款填自己腰包,横竖不是外省的军饷,就是公差们的使用——这话不能多想,即刻恨又要上来。老夫跟你费嘴皮子要的全是有名目的钱。   周英虎也黑沉着脸,回文天一声:“哼”。他也越想越气,冲口而出:“我满意什么!太师前前后后抓走不下五百人!刑部大牢早就满了吧。四十万两,才给这几个人。”   宇文靖眼眸冰冷,又有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记眼风扫过来,文天对他瞄瞄,宇文靖冷冷淡淡把脸扭开。径直转向周英虎,文天道:“你少说一句,我就问你们商议完了吧?”   周英虎比鬼都精的口吻,肩头一耸,横劲儿先摆出来:“你想说什么!我就知道你不会闲着。”手往胸脯上一拍:“宇文天,让虎爷看看你的能耐虽有,但在几分上?”   暖阳照射在墙上,反射到里间门帘上,有晶莹之光透露出来。   文天移过眸光看了看,一抹笑容在嘴角噙住,再才重新注视周英虎,不慌不忙地道:“记得那年咱们喝酒,曾说过一句话。”   “我记性好着呢,那年咱们说苟富贵,勿相忘。共相知,不嫌贫……”周英虎的话小了下去。   文天坏坏的笑上一声,手对自己穿的半旧布衣指指,反问他:“刚才一进来,你嫌我穷没有?你说我十几年混的这么穷也是能耐……”   宇文靖抚须有了笑容,坐等周英虎接话。   “哎,你别混赖我,我可没嫌贫,我说的是侄女儿你不能不打扮,我还打算借你银子来着,我要是嫌你贫穷,怎么会主动借你银钱?”周英虎把他说过的话尽数推倒,嬉笑着摊开手:“侄女儿你亏待了,当兄弟的有句知己话儿,你凭什么说我嫌弃你?”   文天胸有成竹:“是吗?这么说你准备大把见面礼?”   “请出侄女儿来,我可不给你,我只给她。”周英虎进来的时候捧着有个乌木盒子,后来接宇文靖,盒子摆到他坐的椅子后半截上。   这个时候取出来,拿在手上悠悠然得意:“这就是证据,我要是嫌你穷,还会带这一件来吗?但侄女儿你养的不娇贵,我亲眼所见……”   文天笑了,往里间道:“无忧,出来拜见周叔父。”   “来了。”脆生生的一声回答过,门帘高打,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十一岁的小姑娘身量儿如初春嫩枝般袅娜,衣裳更比春花更烂漫。罗裳是蜜合色黄折枝花卉,配一件葱绿盘金罗裙。   这样的衣着之下,平凡的姑娘也能给衬出色。但让周英虎瞠目结舌盯着的依然不是无忧的绝色容貌,而是她的发间、耳朵上、脖子前面。   大红血一般的宝石头面在乌发上熠熠闪光,明珠做成的两个耳环随着走路,秋千般晃动。黄澄澄的项圈挂在胸前,下面垂一挂湖水般绿的翡翠。   成色都是上好的。   好到什么地步?周英虎手里的盒子有些抬不起来。   宇文靖也愣住,又有在意料之中,又有出意料之外。   “见过周叔父。”无忧行下礼来。   文天抱臂,嘴角坏笑加深。   周英虎醒过神,有一只手不拿盒子,空着的,往自己头上一拍,喃喃的一点儿也不生气:“我就知道,你宇文天是什么人?一文钱能困倒英雄汉,困你才不可能。”   “哈,你的底儿让我揭穿了。”笑面虎反有了高兴。把盒子给文无忧:“虽说你不缺首饰,这是叔父的小心意,不可以推却。”   文无忧双手捧住,文天再次过来发难:“现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说我养不好女儿,你瞧不起我。”   周英虎理亏,认错也干脆,把手一挥:“再加十万,这话当我没说过。”   宇文靖怒火又要上来,文无忧都有想啐的心。就在不久以前,掏点儿钱还是铁杵磨针般难不是?这会儿周大人很是当家。   把盒子原样送还周英虎面前,文无忧摆出恭恭敬敬,柔声道:“叔父刚说见面礼儿不能推却,就请叔父如数儿发正当使用银两吧,不正当的断不能发。这个见面礼儿才是侄女儿想要的。”   一个太师,一个官员,拉锯似的扯皮半天,文无忧也听出这钱不是往太师私荷包里装。她本来不想以小人儿家掺和大人的话,但——笑面虎叔父名不虚传,花花肠子太多,文无忧也看不下去。   重新行礼,双手把盒子捧得高高的:“初次拜见叔父,请叔父再赐见面之物。”   周英虎张口结舌:“这这这……。”   “哈哈,这是我女儿,是我生的,你蒙不了我,也蒙不了她,给钱给钱,再加再加。我女儿可是值钱的,少给了我可不答应。”文天喜欢的眉飞色舞。   宇文靖望着父女两个人,忽然深深的轻叹一声。   ------题外话------   公众期,仔正好调理身体。结果呢,今天遇上隔壁装修,大锤、电钻不停。午睡起来腰酸背痛。希望今天已砸完。头有些痛,错字明天再改。   ……。   感谢iceshown亲的五星评票,感谢一直支持。   ……。   亲爱滴们,封面有两个,需要大家出个意见。这一个先挂三天。如果还记得昨天那图的亲,麻烦比较下。如果没有,过几天仔换下,大家看下。   在此,鞠躬感谢卖纯净水亲的深情厚意。大仔好爱你。   ……。   无忧很聪明吧,很聪明吧,非常聪明吧,那别犹豫了,收藏了哈。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笑面虎吃瘪   面对文无忧的请求,和文天肆意的笑声,周英虎怪叫一声,情不自禁地往后面跳上一跳。   他为四十万两公款能和宇文靖“讨论”半晌,挥手却加十万。这个人随性由心的性情里,不存在被牵着鼻子走。   哑口无言对着父女们,嘴里:“吃……哧哧……吃吃……”简直没法回答。   “我家不管饭,别吃吃又吃吃,”文天取笑过他,捏巴捏巴拳头,动动手臂格格作响,又虚空踢踢腿脚,自语的声音不高,在这里的人都能听到:“我女儿还是好说话的,不过就要点儿钱。等我恼了,可不是好打发的。”   周英虎火冒三丈:“打架我几时怕过你,我怕的是……。”对文无忧干咽几口唾沫:“头回见侄女儿,我不能让她难倒。”   摆出好声好气,也有低声下气:“好孩子,你要点儿别的吧,哪怕你要深海鲛珠,高山玉石呢。大人说的话你别搅和。”   “叔父请放宽心,凭您给再多,太师也不会乱用。”文无忧笑盈盈说过,就把脸儿往下一垮:“是您亲口说的,见面礼儿不能推却,不然,我不要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周英虎面皮动几动,貌似真的考虑收回他说过的话。但文无忧既然开口,也不会允许他有后退的道路。歪一歪面庞天真地:“说真的,我的首饰已足够。凌叔父给了玉梳,荣王殿下给了一匣子的……。”   “我主要丢不起这人,可不是侄女儿能欺负到我。”周英虎咬着牙说出来。   宇文靖没好气,暗想这个人克扣正常应该发放的公款,你的人已经丢的干净,哪里还有人可以丢?   文天好笑的看着他,眉眼儿上写满得意。   文无忧眨巴眼睛等着他,黑眸又清又纯,让人不忍拒绝。   周英虎嘴唇哆嗦几下:“也就是初次见侄女儿你,虎叔卖你个面子,”眼神对宇文靖处斜斜一飞,在宇文靖大怒前收回,重回文无忧身上,接下来的话利索:“一百万两,太师派人来取。”   数字一出来,宇文靖跟他生气的心不翼而飞。虽然自己磨嘴皮子只有四十万两,相比之下好似太师不值钱。但总算和户部这实际掌权的人重有交涉,太师看到的永远是长远和大局,头一回能磨出钱,下一回也不会太远,他心里有一块石头掉落下来。   对文无忧慈爱的看了看,文无忧正看向他,与恭敬中,小脸儿绷绷紧:“太师您得答应一声,您仔细地用这钱。”   “呵呵,我答应你。”宇文靖含笑,眼角无意中瞥到周英虎,又往下一寒。   周英虎才不在意,他都敢为难宇文靖好些年,除去当面不失礼以外,别的他全不怕。   可能让逼着出钱,一点儿不高兴下不去。把“正式的见面礼”叮嘱文无忧收好,告辞离去的时候和文天又开了一回玩笑:“成啊,在你地头上受你欺,虎爷认了。改天,咱们换个场子,惜花院里小娇娇还等着你呢。”   跟来的帮闲们一通的乱笑:“孙子,惜花院不去你又当孙子了。”   “轰轰隆隆”,十里以外也能动静的大队人马离开,和月院里暂时恢复平静。   宇文靖已抽出这半日闲,倒是想和文天说说私房话,但一来顾氏依然是他心头的恨,二来文天父女虽然“帮忙”,却都没有接着“亲情”的意思。   宇文靖也回去,但走出院门笑容浮起,一直在嘴角上噙到他的书房——这是他居家时办公的地方。   ……   侍候太师的老家人老庄,偷偷的打量自家主人。   香是平时常用的,没换。   玉瓶里花是昨天插的,不新。   太师嘴角边不会掉落似的笑从哪里来?要知道自从郭公公那太监和太师分庭抗礼,太师一年中难得笑上几回。   多年主仆成家人,老庄倒是想问,但外面走进大老爷宇文永华,老庄把话咽回肚子里,转到房门外守着。   宇文永华惊了一下,太师在笑?想一想,陪笑道:“有好事儿?”   “嗯,户部答应拨出一百万两,分你刑部三十万两,你使唤几个人取来。”   如果说刚才宇文永华是小吃惊,闻言后就成受惊吓:“户部肯拨钱?”随即焦急上来:“您怎么让周英虎答应的?一百万两太少了,我代您算过,头一笔没有五百万两过不去。他再不给钱,外省和各处都要认不得您,外面说找您没用的话出来多多少,不少人去找郭村那混蛋,快把他当成太师看……”   宇文靖的脸往下一沉:“别说了!”   “我…。我这不是想到,周英虎重新明白是非,让他多给些。”宇文永华知道说郭村苦恼宇文靖,缓缓声解释。   “他明白个什么!他是让天儿挤兑住!”宇文靖面色阴沉如水,忽然恨铁不成钢般责备:“你们啊,没有一个能挤兑住周英虎!”   这一句话最管用,宇文永华牢牢闭上嘴,紧抿出的一条线儿透露出愤恨。   宇文靖看也不看:“先就这样吧,总算他肯出钱,比以前跟他坐不下来说话相比,好太多。”手指在案几上推过一张纸笺,上写几个人名:“放了这几个人。”   “这可全是郭村得力的人?”宇文永华看过就不敢相信的叫嚷着。   “一百万两,外加天儿作主换来的。”   文天的名字一出来,宇文永华又紧紧抿起嘴唇不再发问。   “先放了,过上几天再杀了他们。”宇文靖冷酷地道:“你不提醒我也记得,这是黑了心烂了肠子的,有才华不假,可关上这些日子不知悔改,我哪能再给郭村送帮手?”   宇文永华有些高兴了:“您说的是。”又有犹豫:“可是您以前说不能杀?”   “以前留着他们和郭村打官司!现在用不到了。”宇文靖难掩惬意,舒服的椅背上一靠,边养着精神边道:“我们多了人手不是吗?”   太师闭着眼睛呢,宇文永华的面庞在短短的钟点内,如遇万年冰雪般凝出冰霜。他心里在想,宇文天!你又抢风头了。   宇文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倾国倾城的面容,甜美而犀利的嗓音……无忧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定亲给云家?   这门亲事真是岂有此理。   ------题外话------   明天隔壁动静小,明天隔壁动静小,明天隔壁动静小……。仔碎碎念,实在折腾人。   ……   关于封面,亲爱的们,仔很幸福的有两个可以挑,但咱们只有两个可以挑,所以,二选一哈。   ……   这个女主很聪明很聪明很聪明,收藏收藏收藏。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惜花院里打秋风   宇文靖没有别的话说,大老爷宇文永华退出书房。在外面,凶厉之光闪过他的面颊,把他的人变得凶神恶煞模样。   别的家人没有看到,久跟太师的老庄看到,摇摇头神情也变得不好看。进去收大老爷用过的茶盏,装着无意道:“天大爷还是最能干的那个,太师您以后对他房里夫人好些吧。”   以老庄来看,天大爷在家里重扎脚根,大老爷重受压制直到服气,恢复十几年的强制性平衡局面,包括大老爷在内的家里人才不敢再起坏主意。   但任何与“顾氏”有关的字眼,又一次把宇文靖灼痛。乌沉沉飞快铺满整个面容。老庄无声的叹息下,把茶盏拿出去交给小子们清洗,他坐着对新开的春花发怔半天,拿不出新的主意只好作罢。   ……。   夜晚的京都人声鼎沸,跟好些小城市天一黑就全无人走动相比,繁华热闹的如天上灿烂星辰。   摆夜摊儿的满街吆喝声此起彼伏,开门到半夜的铺子挂上红灯绿彩。“惜花院”三个字闯到眼帘中,马车里的无忧贪看起这烟花地的热闹来。   车帘子揭起一角,把外面的光华陆离收到眼中。耳朵也不是闲着的,捕捉完外面的形形色色,还有爹爹文天近似恳求的商议声。   “无忧乖女儿,真的要去?”兴许是车里暗的缘故,文天的脸色有点儿绿。   顾氏在对面轻笑的花枝乱颤,挨文天一记白眼。他把妻子抱怨:“全是你助长无忧才这样。”   爹爹吃瘪,而文无忧看笑话的时候不太多,此时却算一个。文无忧越是神气活现。鼻子往上翘一翘,坚决不肯答应:“不行哦,咱们一定要去看看谁是小娇娇,为什么又冲着爹爹守十几年,这事儿可得弄明白。”   周英虎临走的时候胡说八道,文天不放在心上,文无忧放在了心里,这个晚上就开始头一回的京中夜游。   她的回答,让文天有了哀叹的一声,懊恼的道:“这些年过去,我都不记得她是谁。”   “那更不用怕过去,你权当陪女儿戏耍一回,倘若浩然有了这事儿,她拿浩然也就熟门熟路。”顾氏笑个不停。   文天翻眼给她,但车里昏暗效果一般。   赶车的是跟文天的仆从老张,把车帘子打开。文天先下去,阴沉个脸外加半旧蓝色布衣,但掩不住他的风采。   他站住后,回身扶下水红色布衣的……小子。   他有着乌溜溜转的大眼睛、眉舞秀丽的好气色,男装在身,头发也是男人的发髫。这是文无忧。   扮成小子后更加的出色,文天凑到女儿耳边:“小子的衣裳是谁出主意给做来?”   “是爹爹。”文无忧回答的热烈。   “那你还跟爹爹怄气?”文天故意沉下脸。   但见眼前的大眼睛灵活的眨动着,回答上还是不让步:“爹爹给做小子衣裳,上京的路上有好些方便。无忧最喜欢爹爹,这就亲身来帮爹爹解决一桩麻烦。”   “什么?”文天装着不敢置信:“我有什么麻烦?”   “等无忧解决了小娇娇,爹爹和母亲就不会有可能生气的事儿了。”文无忧不客气的说过,顺手,一大把金子贴给自己:“无忧这么懂事,无忧这么好,无忧这么体贴爹爹……”   “分明一个小坏蛋!”文天揪揪女儿面颊,顾氏下了车走过来,他不再说什么,一家人对大门走去。   守门的人腆胸拦下,眼神儿在他们的衣着上一扫,就更大大咧咧:“哎哎,没钱不许来啊。”   一道白光抛出来,一个五两的元宝落到他手上。大茶壶直了直眼睛,腰身飞快的往下一折,笑脸儿堆出千朵万朵菊花开:“呵呵,原来是大爷,大爷里面请。”   “银子才是你大爷吧?”文天调侃着他,护着妻子和女儿往里进。   这小小而在烟花地正常的插曲,使得文无忧信心更足。边走,边对父母又说上一遍:“就是这样,我是儿子,母亲是兄弟,咱们一家人穷了的,但爹爹呢对小娇娇念念不忘,特地来寻她打秋风。”   文天的脸又绿了,苦笑道:“寻她打秋风?这是我会办的事儿?”   顾氏笑弯了腰。   只有文无忧一个人兴致勃勃往前闯,但到底头一回到这种地方,心里有发虚的地方,自语喃喃地给自己鼓劲儿:“都说这地方的人爱钱,爹爹穷了,她也就不用守着。再攀个高枝儿去,从此衣食有着。既让她死了心,又让爹爹看清楚为人。这是有功德的好事儿,看我想的多周到。”   念念叨叨都快觉得自己慈悲无数,几声喧闹过了来:“哎,就是你,是你!穿红衣的小子,穿蓝衣的大个子,到爷这里来,过来过来。”   文无忧一家人都是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左侧有一座楼,大红刷漆,大红纱蒙灯笼,在繁星下无端的就生绮丽。   再加上往来的人嬉笑无度,行止邪气。这楼就好似一丛妖风裹一群妖孽。二楼招手坏笑的几个锦衣公子,活脱脱似黑风洞的妖怪。   文天皱皱眉头,把妻子推到后面。顾氏颦起眉头,把女儿扯到身后。这一个护一个的举动似更招惹到楼上的人,有一个断喝一声,手往下一指:“不识相的,给爷麻溜儿的上来,还等着爷吆喝几声!”   ------题外话------   亲们亲们亲们,不是挑图的不好,哈!是比较两张图。这一张先瞅着,等换上另一张。比较下图推荐时哪张更好些。   ……   呜呜呜,收藏了。   哼哼,收藏了。   叽叽,收藏了。   咣当,收藏了。   哈哈哈,哪一个更好些?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小娇娇来也   见对方凶狠,文天却是不怕的人,护着妻女走到楼上。见一个华美包间里,一桌子酒菜旁着五、七个人。首位上人面色苍白,带着一眼就能看明的特征。   一家三人恍然大悟,难怪他说的只是“红衣小子和蓝衣大个子”,顾氏涂一层黄粉,看上去病弱不出色,招惹不到他的眼睛。   不管是文无忧的好气色,还是文天的健壮,都惹恼这个人,这却是个太监。   他恼恨紧盯着文天散发男人健壮的身子,忽然一指地上的酒坛子,有半人多高,阴森森道:“喝了他!”   跟他坐在一起的人吓了一跳,劝道:“公公,这酒还有半坛子呢,看他衣裳是个乡下人,醉死要出人命。”   “有我干爹郭公公在,怕什么出人命!”太监听过劝更加嚣张,对着文天又说一遍:“喝干他,爷放你们走,不然哼哼,爷看你们不顺眼睛,把你们送去关大牢。”   文无忧愤怒了,又是郭公公?   她在白天帮宇文靖讨要银两时,曾和母亲在里间悄悄盘算过,郭公公未必是个好的。是好的,公差正常使用银两犯不着私下商议。此时惜花院一行没有白来,这郭公公的干儿子草管人命也不顾,他本人能好到哪里去?   她不是莽撞孩子,把愤怒压在心头,默默的想着主意。   文天犹豫一下,把酒坛晃了晃,回头对妻女咧嘴一笑,好生欢喜道:“爷们白赏酒喝,这有约一尺的酒呢。”   双手一用力,沉重的酒坛到了手上。太监等人惊呼出声,为难是他们出的,他们因没想到,眼睛张得老大。   文天把酒凑到嘴边,满座寂静里,只听到“咕咚咕咚”吞咽声不绝,他一气喝个不停。   太监等人常在酒里走,也难见到这种大酒量的人,又见他臂生鼓鼓,让震的目瞪口呆。   文无忧母女也没有过多担心之色,文天刚才告知有多少酒,就是让母女们安心。母女们见过他这样饮酒不是一回,只默默等候。   为什么不报名声呢?宇文天早在离开宇文家的那一天,对文天来说就已经不在。他如今是不轻易抬出家世的文天,在外省过得一样悠游。   酒坛重新放下来,文天抹抹嘴角,还没有说话,文无忧扑上来,捏着嗓子装小子:“爹爹,您又吃那药了是吗?医生说虽强腰腿,壮骨髓,但不能多吃啊。”   强腰腿,壮骨髓?   太监一行全来了精神,太监尖声尖气地问:“小子,你说的是什么药?有哪几种。”   “就是这样的药,有……,我爹砍柴时摔下山来,一个游方郎中恰好见到,开了这药,我家隔壁的大叔也用了,原本没孩子,下个月就要生了……。”   太监一行眼睛瞪的溜圆,一个比一个急切:“真的?”   “当然是真的!就只一样不好,这药好好的人不能吃,就跟人参一样,吃多了一样生病,爷们可千万别吃它,它除去生筋骨生力气以外,多吃有害。”文无忧说到这里,回身埋怨文天:“爹,您怎么又吃它?这药有酒才行得开,买酒要花多少钱,我的新衣裳又让您吃到肚子里了。”   文天已弄明女儿意思,嘿嘿搔头的笑:“这不是往这里送柴,爹想说不好有老爷给酒喝。”说着,意犹未尽在太监等的酒杯上瞄来瞄去。   太监只想欺负人,可不想作成人,挥挥手骂道:“滚,卖柴的去后门!”   临走的时候,文天又来一句:“以后有酒记得找我,”   文无忧“认真负责”:“是药三分毒,可不能乱吃。”   一家人下了楼,到无人处笑成一团。   文天揪着女儿发髫乐:“你把软骨散的药方给他,还让他用酒服用?”   文无忧无辜的道:“酒行药效快不是?爹爹让我闲时看几本药书,说急用的不着慌,这不,我急用上了。”   顾氏轻拧女儿面颊,也是笑:“这药方是古书上看来的,好些医生认不出来,宫里太医也看不懂的话,真的吃下去,倒是个大笑话出来。”   “只要他不再吃,过阵子慢慢就好。”文无忧漫不经心。没忘记来的目的,一手挽起父亲,一手挽起母亲,笑眯眯道:“咱们还是去寻小娇娇说话。”   没走几步,遇上一个人。   凌朝乐不可支:“哎哟,酒喝的痛快?假话也说的痛快吧?我在隔壁楼上与人吃酒,见到本想去救你,却听了一出假话记,看了一出大酒量。”   文天一笑,随意解释:“犯不着露什么给他看,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那酒不错,我就喝了。”   “成!大丈夫能屈能伸是能耐。宇文天,我前儿没有白帮你一回,依旧认得你有体面。”凌朝夸了夸。   顾氏带着文无忧对他见礼,凌朝着意的看了几眼无忧,不回身动动手臂,数步外,有一个是他的家人欠欠身子走开。   “侄女儿,你的药方想来效用是强的?”凌朝含笑。   文无忧不认为他听得懂自己弄了鬼儿,只回长辈问话,垂首笑道:“那药对症吃原是好的,不对症吗?”嘻嘻一笑。   “哈哈,你放心,我虽认得他,但他欺负你爹,我才不管他吃坏不吃坏。”凌朝一拍文天肩头:“走,我寻个雅静包间,你带着嫂夫人和侄女儿呢,无人打搅的地方最便宜听曲子。”   一家人就跟着他过去,见地方离正楼较远,因此脂粉香、酒菜香、人的喧闹味道都远,楼下密荫荫花丛繁多,是个清幽好去处。   凌朝点了菜,送上来的时候,楼板登登响,又进来一个少年。一件素色罗衣裹出风采翩翩,生得和凌朝极为相似。   凌朝介绍:“犬子凌甫,大侄女儿三岁,今年十四,还没有定亲事。”   招呼见过文天夫妇,就命凌甫:“我和伯父伯母说话,你好生照顾妹妹。”   文无忧瞪大眼睛,敢情凌叔父求亲的心还在?   凌甫从听到她是个姑娘,就眼神儿嗖嗖似寒风,好似在责问。走到文无忧身边坐下,更是目光如剑。   文无忧大胆地猜测下,小声道:“我有亲事呢。”   凌甫立即热烈了,主动倒茶给她,小小声回:“那我就放心了,”难为情一会儿,眸中焕发出神采:“我也有意中人。”   “可凌叔父不答应是吗?”文无忧觉得下面的走向很好猜。   凌甫闷闷:“是啊。”   文无忧忽然生出一个主意,笑嘻嘻道:“我最会帮人出主意,如果你信我,只要是好姑娘,我帮你如愿,你呢,欠我一个人情。”   “是好姑娘,你真的有办法吗?”凌甫病急乱投医的焦急。   文无忧一本正经点头:“但是呢,你得先还人情。”   “好吧,信你一回也没什么,你让我还什么人情,先听听是我能办的,我才能答应。”凌甫却不是完全的急乱。   “你一定能帮,是这样……”文无忧嗓音更低说上几句。   凌甫直了眼睛,让惊的五内凌乱:“你,妹妹你……。让我对小娇娇献殷勤,让她不再想着伯父?”   “是啊,这点儿事你办不来,你的好事儿我不管了。以后知道我的能耐求到我,我也不帮。”初次见面,大家互不熟悉,但文无忧把牛皮吹的不错。   凌甫却笑了,一口答应下来:“成啊,我答应你。哈哈,”他开心的笑上一声。   引得凌朝等人看过来,凌甫掩饰地道:“我说笑话给妹妹听,”凌朝点一点头,又和文天说起来,外面有人高声道:“小娇娇姑娘前来侍候,”   文无忧全神贯注看过去,没留神一旁凌甫的窃笑。   只听楼板“咚、咚、咚”,好似十几个大汉上来。脚步声到房门外,随后,门外的光亮瞬间消失,一个结结实实的胖子堵住房门。   文无忧惊的站起身,这是小——娇——娇?她想像中娇滴滴会撒娇的青楼女子?这分明一块肉门板才是。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肉娇娇也。   ……   今天换上另一个封面,亲爱的们,不是挑毛病。要挑,世上所有图都有缺点。是看下如果上图推时,哪个更好些?   ……。   走过路过收藏收藏收藏。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红大姑娘哪有眼光儿呢?   这模样的小娇娇,事先要是知道,文无忧才不会为爹爹担心。愕然看着她挤进来——没办法,门相对于她过于精致。认出爹爹后惊喜满面,文无忧却只涨个大红脸。   顾氏忍笑,凌甫偷笑,文无忧寻思说两句解解尴尬,楼板又响,又冲上一行人。   拦路刁难的太监那些人过了来,往文天面前一跪,面色如土:“不知道是宇文大公子,得罪莫怪。”   凌朝笑了笑,唤着他的名字:“公公的耳报神不慢。”   太监对他也叩个头:“凌统领帮忙说句话,刚才我不认得宇文大公子,我不是有意的。”   这一幕,让文无忧眉头不展。   凌甫暗想宇文天伯父是父亲时常念叨的人,如今来看郭公公的人也不敢怠慢,盛名之下却不虚假。但无忧妹妹为什么难过?   悄问:“你不舒服吗?”   “哦,我在想哥哥别笑话女孩儿来这种地方。”文无忧撒了个谎。   凌甫释然:“这没什么,惜花院是京里最大的玩乐之处,东家有点子,说书卖唱的只守本行。就像这小娇娇,她只卖艺。我家的表妹们时常央求我护送,偷偷的来听书。”   文无忧装着放下心:“那就太好了。”把心里想的掩饰下去。多看几眼小娇娇,见她恭维爹爹,说自爹爹走后,京里十几年没有新鲜词听,求爹爹闲时写一些方便传唱,对小娇娇的担心这就下去。   ……   和月院外鼓打二更,刚回来的一家人聚在灯下说话。   文无忧先赔礼:“爹爹,我不应该怀疑您。”文天摆一摆手:“弄明了就好。”顺便教导女儿:“以后也不要乱怀疑浩然,但他真的有这些事儿,也别手软。”   无忧总是深得宠爱,顾氏在一旁笑弯了眉眼。   “知道了。”文无忧乖巧的应下来,星辰般的眸子里慢慢有了不豫出来:“可是爹爹,又出来一件新的事儿呢。”   “是什么?”文天关切。   “先请爹爹告诉我,郭公公和太师哪一个更好些?”   文天哂笑:“不分伯仲。先皇在世时,对太师百般信任,太师独霸朝纲,打压异己不是少数。先皇去世,当今登基,宠信侍候他的小太监郭村,郭村如今想独霸朝纲打压异己,头一个就是太师。他们都不是为社稷江山的人。”   “那就是了,所以女儿担心。太师对爹爹容忍,为的是爹爹才干。郭公公的人闻爹爹名声而请罪,为的也是爹爹才干。爹爹,怀壁其罪最后只遭忌惮。请快拿个主意,咱们赶紧躲开的好。”   文无忧咬一咬嘴唇:“实在不行,不用等到浩然哥哥殿试过授官,咱们先回乡吧。浩然哥哥不会怪的。”   跟文天的安危相比,和云浩然一起回乡哪能相比。   雪白小脸上的一抹忧色,是无尽无际的关心。文天笑容加深,嗓音也放更柔:“你不用担心啊,爹爹当年的名声,自家最知道。既然敢来,就能安然带你们母女离开。”   文无忧还想说什么,顾氏含笑也劝她:“从小到大,爹爹几时哄过你?爹爹几时不是威风人?”   默默的想想,此时已回到宇文家,也惊动郭村,抽身就走反而让人看着胆怯。又有父母都发了话,文无忧不再说什么,行过礼,回自己房中歇息。   房门轻轻阖上,脚步声进到隔壁房中,文天忽然是满足神色,握住妻子的手道:“无忧真的长大了。”   “是啊,从山谷里回来,我还以为她会提出断然搬离这里,却没有想到她终是明白过来,有些事儿没法躲开。”顾氏欣慰地道。   “只有一点不好,”文天这样说,顾氏愕然:“哪里不好?”   见丈夫耸拉下眉头,面庞也沉一沉:“不相信我风雨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生的这是小坏蛋吧。”   顾氏发出银铃般笑声,打趣道:“是万花丛中过吧,你女儿捉你一出子,你还在生气可不好。”   “风雨。”文天收起装模作样,对着窗外幽深夜空,慢慢地重复道:“风雨骤然来啊。”   ……。   文无忧没有听到父母的对话,她和春草说上几句,睡得很香到天明。起来有个小小为难事,今天去留芳园游春,她要挑件出门衣裳。   衣架上搭着一件满身绣异花的娇黄罗裳,又一件茜红色罗裙,做工细致而难得。   小几上摆着一套浅红色衣裳,两枝子金首饰。不过占着华丽。   梅花圆桌上是三套宫缎衣裳,每一套上不是缀小珍珠,就是有小宝石。三个首饰匣子打开,一套红宝石头面,一套翡翠头面,一套赤金镶红绿宝石头面,熠熠放出名贵光泽。   春草献殷勤:“我没摆黑心殿下的黑心赏赐,姑娘您也不会正眼瞧。”   文无忧大乐:“就是这样,谁是没首饰的?他竟敢小瞧我们。”想到,又随口说一句:“要在留芳园住三天呢,春草你见到殿下,可别喊他黑心人。”   “我很会当面称呼和背后称呼,我不会叫错。”春草说着,引文无忧挑选衣裳。   主仆对名贵衣饰横看一眼竖看一眼,都有鄙夷:“太师送的,把(我)姑娘打扮好,不见是好意思。”   名贵的落选。   又看那普通华丽的衣饰,春草啐上一口:“红大无耻姑娘送的,别说差的太远,就是好的,也只为陪衬她。”   主仆摇头,取下衣架衣裳换上,这是顾氏亲手所绣。   去见父母亲讨首饰,顾氏打开他们带的首饰匣子,取出一件上好白玉首饰,对丈夫道:“幸好我想到多带些来,不然无忧定亲那天重了出门首饰,云家的亲戚还没见过,不知道尖不尖刺。只你宇文家的人一定挑眼,要说乡下住的久,没点儿东西拿出来。”   给文无忧插戴好,一家人走出大门。宇文红匆匆迎上来,头一眼,把文无忧从头“刮”到脚。见到她的首饰奇特,宇文红有点儿失落。   春草凑上来:“姑娘快看,她一定在想比她送的首饰好。”文无忧忍笑。   宇文红又有点儿羡慕。   春草凑上来:“姑娘快看,她一定猜这是黑心赏赐?她哪有眼光儿呢?”   宇文红开了口:“妹妹这首饰真好,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荣王殿下可真大方啊。”   春草就得意了,文无忧继续忍笑。这位红大姑娘,几时你的眼光会好些呢?   ------题外话------   亲爱的们,这张封面有两个颜色,一张红,一张黄,就现下来看,仔发现纯净水亲是对的,黄的更好些。可以再挑下哈。   ……。   收藏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冲……   推荐自己的完本文《侯门纪事》《小小王妃驯王爷》《少将军滚远点》 第一卷 第四十章 ,宇文红挨打   不管宇文红有多气愤,文无忧有多鄙夷,但算相安无事的上车。车帘子放下,都把面色变上一变。   宇文红抖抖大红绣云霞的衣裳,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她不穿我送的,安心要和我做对头了?”   她是大红,给文无忧送浅红,用意不言自明。再就颜色上看,在人堆里大红远比浅红明亮。   她不怕文天了吗?这与她欺负文无忧有什么关系。欺负强者身边的,自认为的弱小者,这种事儿成把的出现。   文无忧要肯上当,那是她傻,再就红大姑娘发现她傻。文无忧没上当,红大姑娘摩拳擦掌,暗恨着再想主张。   文无忧在车上也不开心,早就看出宇文红不打好主意,所以主仆都不肯解释衣裳、首饰不是荣王所赠,让她这一路子气死去吧。   她与父母同车,有文天和顾氏说说笑笑,她很快恢复。   车到留芳园外停下,宇文红也没有想出好主意。她甚至没发现自己怠慢一直想要正式拜见的文天夫妇。   丫头扶她下车,她心思沉沉还在想着心事。一道明光闪到她的眼睛,让她低低惊呼一声。   留芳园是皇家修筑,碧树杨花嫩柳红蕊中园林秀美,但大门气势巍峨。   各家的车马参差来到,最惹眼的一个,徐徐抬起明珠光。不管身边景致多秀丽,他永远是最好的一抹景色——明三他在那里。   在他身后身旁还有好些人,但好些姑娘们头一眼只对上他面红耳赤。宇文红也有一刹时的沉迷,但她很快分开心思寻找到文无忧,这一看,不由得倒退一步,摔倒在丫头怀里。   她看到了什么?   文无忧落落大方的含笑,脸面儿对着明三的方向,盈盈的似刚绽放的牡丹花。   “贱人贱人,你还真以为凭你能拿下三爷?”宇文红低低骂着,但她哪能认输,站好整整衣裳,想也不想的对着文无忧走去。   一个乡下丫头也想攀高枝儿,你先想想纵然你的爹旧有名声,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凌朝捧场来“抄家”,宇文红是看到的。但她愿意犯糊涂,以为文天没有证据,凌朝就不会来。再者凌朝寻机“报复”太师旧年打压京都护卫,哪有文天许多光彩?   荣王送礼物?谁知道他们同车回程,文无忧有什么买好举动。   周英虎去和月院,宇文红并不知道。她带着满腔嫉恨冲口而出:“看你,太心急了,哪有在这外面就同三爷对上眼的?”   这话说未婚的姑娘重了些,随女儿身后的顾氏变了脸色。正要上前质问,“啪”,一记巴掌甩到宇文红面上。   文无忧横眉怒目,骂道:“以后再敢对着我胡吣,这就是榜样!”   猝不及防,宇文红踉跄几步,面上疼痛浮起,她还不敢相信文无忧出手,吃惊的看着她。   她的母亲四夫人分开已围观上来的人,进来骂道:“你为什么乱打人?”   同时,另一个温和清朗的嗓音响起来:“无忧,你好不好?”明三身后走出一个少年,约十五、六岁。宝蓝色罗衣,身量儿不高不矮,双眸如星,鼻梁隆直,虽不是明三爷那种绝色美男,却也是个翩翩小子。   无忧刚才看的不是明三,却是他——即将定亲的未婚夫婿云浩然。   握住云浩然的手,交换一个含情脉脉的笑容,文无忧扭头对四夫人沉下脸:“管好你的女儿,让她不要再乱猜测我!这是浩然哥哥,我们就要定亲了!”   轻蔑的眼光又投向宇文红,不信红大姑娘这一回还听不懂,自己对她想要的明三一点儿想法也无。   四夫人知道女儿心思,还帮她在“收伏”文无忧上商议好些。闻言,了然母女们奸计破裂,倒吸一口凉气后,恶毒的瞪着小儿女们在一起的手,冷笑道:“哦?大庭广众之下,未婚夫妻看上去亲密的很吗?”   话说完,想起宇文天不好惹,惴惴不安的对他瞄瞄。   文天和顾氏为女儿壮声势,就只沉下脸,却一个字没有说。   文无忧毫不客气反驳:“大庭广众之下,这里有男也有女,跑来这里一呆三天,难道你是为避嫌来的?”   “可笑也。”云浩然虽然温和,声援未婚妻上半点儿不放松。   四夫人语凝,暂时还真的找不出话回答,急切间见到大门,再想想太师等男人们有差使,来的晚不在这里。就是凌朝等也是一样。   骄傲的一昂头,袖子里取出请帖晃晃:“好啊,盼你能进的去门。这里可是非请帖不入。一张请帖请一家子的几个人,也开列的清清楚楚。”   “无忧妹妹,妹妹,我来了。”大门内跑出凌甫。   凌甫高举请帖,还没到就笑道:“给,你要的请帖。”   四夫人傻住眼,面上火烧般滚烫起来。   文无忧佯装恼怒:“你这哥哥不好,答应我在门口等着,这不,我让人数落了,你才过来。”   凌甫原也是个京中惹事淘气包,一拍胸脯一瞪眼:“谁敢数落咱们,谁,你们中的谁欺负我妹妹?”对着围观的人看去。   “人家说这聚会太亲密了,不合适。”文无忧撇嘴。   凌甫笑了:“抛头露面几时用在贵族上过?这里有几个是以前没玩过的。你们有谁要避嫌的,回家去,我们自己玩。”   把请帖塞到文无忧身上,对文天夫妻见礼。   文无忧介绍云浩然同他认识,大大方方明言就要定亲,凌甫才不会说未婚夫妻不避的话,相反他得到证实,高兴的快要跳起来,对云浩然亲热的不行。   大家来的是玩的,不是在这里围观,一拨一拨的进去。最后留下原地气白脸的四夫人,和面上红指印出来的宇文红。   宇文红泣不成声:“母亲,我当众丢了大人,明三爷会瞧不起我,别的人也会瞧不起我,我嫁不了好人家,从此辜负母亲一番栽培。”   “你放心,咱们非找回来不可。”四夫人内心烦躁,原地站不安稳,左看右瞅的,远处一行曳曳车马先到眼中。   顿时一喜,唤女儿也看:“她果然来了。”   “谁?”宇文红扭过面庞一瞧,也惊喜交集,但是不解:“她在外省啊,怎么会在这里?”   四夫人闪动寒眸:“你以为大老爷不气,七老爷不气,你父亲不气?他们联名给她写了一封信。现在只要把宇文天家的小贱人引到她面前就行,而且要把宇文天引开。”   来的这位,是人所共知的宇文天之生死对头。   ------题外话------   收藏冲冲冲……。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咱们从此绝交了   四夫人母女原地候着马车到,想到接下来宇文天一房将人仰马翻,面上乐开了花。   马车停下,冰寒的嗓音中骄傲十足,一字一句地道:“信里写的是真的吗?宇文天,他还敢回京里来?”   “带着一家人,太师还拿他当眼珠子看。全家都看不下去,就等您回来主持大局。”   嗓音怒了:“快带我去!”   眼波流转,又看到宇文红面上,见五根手指印红通通,不由愕然:“你的脸怎么了?”   四夫人不愿意她知道真相,怕她看出家信上是挑唆,掩饰道:“红儿不小心摔了一跤。”   车里的贵夫人心不在她们身上,也不想细问,恢复冷淡嗓音:“以后小心才是。”顿上一顿:“去吧,把宇文天叫来,我亲自会他。哼!”   一声冷哼,似能表达出她的全部怒气。   ……。   初见面前的丽人,她雍容华贵,美丽而又大方,如果没有一抹面对自己流露的恨意,是个让人愿意亲近的人。   但她那恨意表露的太明显……文无忧静静凝视她,不用带路的宇文红说话,已认出她的身份。   她与太师宇文靖有七、八分相似之处。   耳边,宇文红恰好也在道:“无忧妹妹,赶快拜见湘姑母吧。”宇文红的面上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文无忧一扭头,正好看在眼里,同时看到的,还有她新涂上粉后,也依稀能见到的掌掴痕。   自己的那一巴掌不轻,但红大姑娘显然转眼忘记。装着没事儿,打断她和云浩然的卿卿我我,以一家人邀请她说话为由,把她带到这里来。   闻言,文无忧对她冷笑:“哦,我知道了。”一句姑母也没有称呼。   宇文红又有得意上来:“你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太师对你们房头礼敬的很,你怎么敢对湘姑母不敬?”   不敬?   文无忧颇觉滑稽。   全宇文家的人都知道,太师的亲儿子死在爹爹怀里,就此推断,是爹爹所杀。   这哪里拜见姑母,分明仇人相见。还见什么礼儿呢?   她可以理解宇文湘明目张胆的敌意,也不害怕。但眼前先要解决另一个人,显然红大姑娘依然是个“爱装相的糊涂虫”。   抛下宇文湘嚣张的面容,文无忧反问宇文红:“我的态度?你姓什么,她姓什么,我又姓什么?”   这话这么明白,宇文红再笨不能说绕不清。   宇文湘不明白,见自己受到冷落,厉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你闺姓宇文!”文无忧对着她沉下脸,手一指宇文红:“她姓宇文!”反手指向自己,响亮而大声地道:“我爹爹姓文,我姓文!咱们不是亲戚,又哪来什么姑母要拜见!”   这了不起的世家——宇文,也许有无数子弟愿意跟随,但文无忧敢代表父母亲痛快说出,我们不稀罕。   宇文红却是稀罕的,她就让这几句问话噎的快上不来气。宇文湘更加糊涂,对宇文红不悦地道:“怎么,我让你寻宇文天一房,你却找别的人搪塞我?”   宇文红双手乱摆,表示不不。又竭力的顺过来气,话冲口而出:“姑母,她就是宇文天的女儿,宇文天如今改姓文。”   “天大伯这称呼也不要了?”文无忧难掩自己的轻视。再对着宇文湘一昂头,乌黑眸光毫不怯懦的迎上她恨意又满的面容。   “我爹爹现名文天,是以前的十大公子之首宇文天!”   宇文湘绞动手中的帕子,说话声断断续续:“好…。你好……你们……”   眼看随时发难。   文无忧漠然:“你寻我来,不过是爹爹以前的旧事,你要掺和一脚!你别急,且等着,算账有个先来后到,说到底我认识红大姑娘在先!”   宇文湘气的说不出话模样,没有立即回话。   文无忧也不再理她,带着春草霍地转身,对着宇文红走上一步。春草在她身后瞪圆眼睛。   这里是留芳园别宫中的一处宫室。因允许自带家人,游玩入住后,除去每日洒扫的时辰,启用的宫室可以屏退本处的仆从。宇文湘下榻在这里,除去她的二十个男女仆从,分两下里排开,宇文红只得一个丫头跟随。   红大姑娘吓得拔腿就跑,到宇文湘面前跪下:“姑母救我,他们一家子都是凶人。”   宇文湘继续揉手中的帕子,应该是还没有顺过来气。   文无忧随后追上,彻底让红大姑娘惹火的她怒斥起来:“干脆些吧,红大姑娘,你索性承认就是陷害我,我倒瞧得起你三分。刚让我打一巴掌,转脸儿又装成好姐妹带我见什么不相干的家人,难道我看不穿你,我是有意跟你前来,看你也没有龙潭虎穴给我闯不是,”   怒容的寒冷,揭破的斥责,让宇文红恼羞成怒。跺脚道:“我就是故意引你来的,现有姑母在上,你能把我怎么样?”   “哦,你们利用我?不是好心报信?。”宇文湘在一旁冷冷开口。   宇文红后背上一寒,她对文无忧的错误判断,可以轻视文无忧,但却不敢轻视宇文湘。   这位姑母不但是太师的独女,还有一个看重她的夫家。   宇文红干巴巴解释:“姑母,我事先不知道您今天过来。信,也不是我写。”   宇文湘怒容稍缓,但还没有等她说什么,文无忧径直截断她们对话。   “你们有话,另寻钟点说。请了我来,就别耽误钟点儿。我又不是闲人,没功夫听你们述旧情。”   宇文湘皮笑肉不笑:“你说。”   “红大姑娘,你可以承认没打算跟我做要好姐妹了吧?”文无忧讽刺地道。   宇文红倒是醒悟自己一直处在下风,全是想翻身,只是再竭力也翻不动的感觉,只能竭力尖声:“是又怎样!你一个乡下野丫头,进京里来就想在家中占一席之地,你凭什么!”   “啪啪”,轻轻地两声巴掌声,出自文无忧手掌。这满含恶意的话,反而让文无忧露出欣赏之色。   “你这样说话,我高看一眼。也请你保持这高风亮节,从此不要再拿假话恶心我!红大姑娘,咱们绝——交——了!”   “好啊好啊,”春草叫上一通的好。   ------题外话------   错字回来再改。   收藏冲冲冲……。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宇文永杰死因的真相   大发雷霆只为和自己绝交?   宇文红先是愣住,随后面上紫涨的比挨一巴掌还要凶狠。这乡下来的野丫头有多瞧不起自己?把湘姑母冷落抛下,也要先和自己经纬分明?   想明白,宇文红的面上火辣辣的痛着,有凶狠表露。   文无忧已不再理她,话已说明,多半点儿的钟点给她都是浪费。她不慌不忙转向宇文湘。   宇文湘怒容满面中也仪态万方,可想而知有个优越与别人的婆家。但她也只能摆在表面威风上,文无忧又不怕她。   漠然地道:“接下来的钟点儿,我给你。你有什么招数对着我来!你对我爹爹有什么旧日的不满,也对着我来!我一个人接下了!”   宇文湘冰冷的直视到她面上,一甩袖子:“那你跟我来!”对着宫室的后院走去。   文无忧此时是最骄傲的那个,想也不想和春草跟上。   宇文红从难堪中醒过神,就只见到在各自仆从跟随下的两个身影。她眼神阴沉的跳几跳,对宇文湘不满起来。湘姑母教训乡下野丫头居然不给自己看?   咬牙暗骂,亏她好意思指使自己寻乡下野丫头过来。她原地站着,纵然不看全套,也想看个文无忧的狼狈逃蹿,解解她的怨气。   通往后院的通道口,宇文湘的仆从留下来看守,春草也让截下来,宇文红微有喜色,觉得孤家寡人的文无忧下场已可以期待。   冷不防的,春草回头对她扮个鬼脸儿。把宇文红吓的尖叫一声,往她的丫头身后躲了躲。春草知道她们全是怕自己的,一叉腰身,哈哈大笑。   她也有用笑声给独自前往的文无忧壮胆意思,文无忧听到,也确实心头一宽,勾起唇角笑了笑。   随后,她昂然迈步,打算迎战宇文湘。   ……。   留芳园因是别宫,边边角角也有秀美之处。后院里一泓清流,水不多,没有什么寒气出来。两个织金绣银的锦垫中间,茶具齐全,白玉为杯,乍一看好似招待友人的格局。而先行坐下的宇文湘,扭过面庞来,却是一片笑容。   啊?   不是仇人相见,刀剑侍候?   这改变太大,文无忧胆色不小,也结结实实一怔,把脚步停下。   看出文无忧的犹豫,宇文湘笑意加深,此时的她看上去长辈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不久前的恨意。   “坐吧。”她柔声轻啭,颇有莺燕之声。   文无忧不怕宇文红的虚伪,对这姑母也没失去警惕。虽弄不明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气势不输,在她对面坐下,接来她送来的香茶,宇文湘先喝一口,可比明珠的眼波流转,盈盈道:“这下子你可放心了?喝吧,新茶还没有送来,这是我旧年里存的一点儿好茶,不是你,我还舍不得拿出来。”   “为什么?”文无忧呷着香茶问道。   宇文湘鄙夷地道:“宇文家的人都认为我应该恨天哥,自然,也恨天哥的孩子。我不这样做,可怎么能和你坐会儿,说说话呢。”   她把文无忧从头发到裙边都看了看,含笑道:“天哥写信给我,说带你回京定亲,我特地来看你。”   “那……”文无忧欲言又止。   “你要问什么,同我不必客气。”   文无忧艰难的不客气一回:“永杰堂叔不是我爹爹杀的是吗?”   怒火重新在宇文湘面上燃烧,她花上好一会儿控制住自己情绪,忧郁而悲伤地道:“自然不是,”   文无忧并不愿意让宇文湘一直难过下去,但事关文天的名声,她迫切想知道在当时只有文天和宇文永杰在场的情况下,宇文湘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小心翼翼凝视宇文湘。   宇文湘开口以前泪如泉涌:“永杰他……他是自尽的……。”   文无忧想过无数个为文天开脱的理由,却没有想过“自尽”,张口结舌一时收不回来。   宇文湘擦擦泪水,恨意又如火山爆发,牙缝里迸出话来:“不!他是让人杀死的!”   “啊?”文无忧茫然,她应该怎么理解。   “湘儿,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它。”一个嗓音出来,两个人回头去看,见宇文靖缓缓走来。   他边走边解释:“我刚到,听说你回来了,又听说你带走无忧……。”   不管他是来看视女儿,还是担心文无忧,但显然对面两个女眷对他都没感激。   文无忧心想你能管好宇文家上上下下不使坏心的人就行,我倒不用你额外照管。   刚想到这里,身边有什么热热的扑来,宇文湘见到亲生父亲,瞬间怒火万丈。   她的一举一动本都带着良好出身,得体的优雅。但此时她腾的跳起,似只咆哮的母狮子,对着宇文靖狂吼起来。   “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你不敢提!别人杀了你儿子!你一直包庇他们到今天。给他们官做,维护他们不受风雨!你还我弟弟,我弟弟等同于是你杀的!”   怒声里,一道牌位出现在文无忧脑海中。   爱弟宇文永杰之位。   她祭拜过的,当时还糊涂怎么是爱弟的称呼,牌位却由长姐而立。因为父亲还在人世不是吗?   电光火石般,她明白了。宇文湘痛恨杀人凶手,而杀人凶手就是宇文家的人,宇文靖出于一定的原因没有追究这事。造成父女不和,爹爹受屈。   又想到家宴那天,宇文四老爷当众提出永杰堂叔是爹爹所杀,反而让太师痛回一句:“当年旧事我心明如镜。”又痛责四老爷一顿。   一对父女的话也声声对应文无忧的猜测。   宇文湘疾风暴雨般数落着父亲:“永杰本可以不死!”   宇文靖怒回:“听信谣言的是他自己!”   “这谣言你没有辩解,你本可以辩解的……。我弟弟就不会死,他是你的亲儿子,你唯一的儿子……。”   又一道身影过来,文天出现在这里。   宇文湘见到后,对他疾冲而去,痛哭失声大呼道:“天哥,你要给永杰报仇啊!”   呜呜声里,文天的眸子也赤红,对着宇文靖他也怒了。   “当年,你不禁止谣言!永杰出事以后,你不追查凶手!你还是父亲吗?你还是人吗!”   “啊啊啊……我的弟弟……”宇文湘失控的尖叫不止。   悲怆把她秀丽的容貌变的狰狞可怖,可见她这些年里的伤痛有多刻骨。   ------题外话------   写着写着,仔落泪了。幸好仔给宇文湘一个好婆家。   ……   咱们无忧的胆量是非常可以的哈哈哈,赶快收藏吧,可以看到更多无忧大展威风。   ……。   亲爱的们,封面在黄色和红色之间,求选择。在此,再一次感谢纯净水亲的倾情奉献。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多年仇恨人人有   接近歇斯底里的宇文湘,彻底把文天的怒火引爆。对着宇文靖,他也发作了。   “都是你!一直姑息他们,一直包庇他们!”   手指自己的脸,文天咆哮道:“我哪点儿像你的私生子!不过就多受你的照顾,那也是我学上的好,我自己挣来的……要说面容像,老四比我更像你,造谣生事的还就是他……”   文无忧张大嘴巴,爹爹是太师的私生子?这宇文家的人也太能胡说八道。   瞬间,她明白宇文湘矛盾的两个回答。   永杰堂叔是自杀的。   永杰堂叔是别人杀的。   谣言杀人根本不用刀。   宇文靖也火了,一个两个的都怨他,他也有一肚子怨言呢。   他的城府决定他不是暴怒,但语含雷霆不比宇文湘和文天差到哪里。   怒视宇文湘:“家里谣言还少吗?在京里长大,谣言听的还少吗?听点儿谣言他就自杀,枉费我一番栽培!你们找我索命,不如托梦多问问他,愚蠢!”   回想起他的独子对别人的话偏听偏信,等他知道已然气绝身亡,身为父亲,十几年宇文靖的痛伤也不能愈合。   他痛的时候,就恨这个儿子蠢。   他痛不可当,宇文湘又恨他入骨,乱踢乱打不许他设牌位,牌位,由宇文湘设立。   愚蠢?   宇文湘又一回让激怒,她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声,双拳紧握,杏眼圆睁,恨声连连道:“这就是你对永杰的看法!你说的出口吗?永杰为了讨你喜欢,起五更睡三更的念书习武,只为配得上你太师的名声!好不了起吗?你却杀了你儿子!”   “他是自尽的!我知道时他已经死了!”宇文靖面上也有泪水流下来。   “永杰本可以不死!”文天面容抽动,亦是泪水涟涟:“只要你肯解释一句,当时只要你能说一声,我不是你的私生子,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他就不会……”   今天的天是晴朗的,和风秀丽春风暖融。但文天仰面,在一片昏暗中回到那一天。   ……   宇文湘急急寻他:“天哥天哥,不好了,永杰留下这封信就不见了,”   信上写着:“以后老父衣食住行,尽托大姐。朝堂跟随,尽托天哥。弟绝笔。”   头一个找到他的,是文天。   他抱起那还有呻吟的身子悲呼:“你怎么就这么傻,我对你说过多少回,我真的不是你的亲哥哥,我是你堂哥。家里跟太师相像的人还能少吗?咱们是血源亲戚,这不奇怪……”   “天哥,我不如你,不管我怎么用功也不如你,你比我更像父亲,从此父亲交给你了,没有了我,家里人不会再说三道四,说你跟我抢位置,说父亲偏心你。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偏心你……。”   宇文永杰死的时候,对文天没有一丝恨意。但他把无尽对宇文靖的恨留给宇文湘和文天。   ……   悲痛只会让文天和宇文靖对骂的更凶。   文天怒不可遏:“永杰死以前,我以为我看透了你!老四他们嫉妒我脱颖而出,眼红我和永杰情同手足,在你面前编排不了我,为挑拨我和永杰关系,就说我是你的私生子,因此你才照顾我!这是你刺激别人发奋的手段,我以为我明白了你。直到永杰死,我才知道你铁石心肠无情冷血!”   “他已经死了,你让我还能怎么样?”宇文靖同样恶狠狠。   “老四不是还在?老大他们当时敲边鼓来着,你动过他们没有?他们逼死你儿子!你何曾有过一句为永杰申冤的话出来,我对你寒透了心……”文天越说越伤心,忽然泪奔不止。   一旁的文无忧也哭成泪人儿,见到宇文湘过分愤怒接近昏厥,主动上前照顾她。但更想看看宇文靖的反应,又看过去。   宇文靖依然冷若冰霜,只有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剧烈颤抖着,可面前的三个人都看不见。   他依然没有一个字的辩解,反而冷笑一声责问文天:“宇文家的家规是什么,别说你出去十几年,这个也能忘记!”   “让家规滚开吧!”文天暴怒:“你维护了这个家,这个家却杀了你儿子,你依然还维护这个家!你才愚蠢,你倒底有多愚蠢,为一群刽子手谋利益!”   “这是我的家!它成就了我!也成就了你!也是你的家!”宇文靖眸子也开始喷火,他对文天的怒气能少吗?   “永杰相信,是家里所有的子弟中,论聪明论行事,你最像我!”   “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我怎么会不像你!”   “永杰难道不懂这话?他一样知道。他偏偏认为我教导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是我在外面生下,交给老九抚养!”宇文靖怒目而视文天:“事实上,你为人行事本也最像我!我在你身上花费无数心血,你呢,一样愚蠢。为了个女人断送前程,你这笨蛋现在不像我了,永杰有多傻,认为你傻我。”   “我怕你不放过我妻子!永杰死在我怀里那一刻,我就懂了!你不会为你儿子报仇,因为你需要老四他们撑起这万恶家的名声!为了名声,你一样不会放过我妻子!我必须远远的离开你,直到你找不到我……”   “他们和永杰一样,是家中的子弟!理当受到家中的庇护和栽培。他们是给永杰喂下去毒药还是逼他去死,他是自尽,是自尽的,你认为我能怎么办,全抓起来杀了!这个家倒了,你就这么开心!”   ……   激烈而互相诅咒似的对话,宇文红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早在宇文靖到来,怕女儿当众给自己难堪,把宇文红打发走。宇文红不甘心守在院外,见到文天匆匆而至。她怕上来,离的又远些。   她倒是打发丫头去后院墙根下,但那里守的有人,丫头不敢进前。对于里面说的什么,主仆急的抓耳挠腮。   ------题外话------   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收藏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小心眼儿出没   一步不肯离开的宇文红,最后等到的是三个人分作两批出来。   头一个是宇文靖,板着个脸,不苟言笑一如平时。以太师的城府之深,躲在树后的宇文红很难看出院内发生什么。   她想知道的“教训”结果就只能往后面一对父女面上看。   文天面沉如水,清新俊逸的面上能看出来的,只是他用心的拖着娇滴滴的女儿走路。   文无忧可不是娇滴滴,她是为十几年深埋的旧事伤痛。想到难怪进京前爹爹不肯明言,换成是别人,也不肯一吐为快的事先介绍吧。   如果今天不是宇文靖的到来,宇文湘就不会发作,也许是轻描淡写中夹着几句怨恨,把宇文永杰的死因说一说。而随后爹爹文天到来,稍掌控下,姑侄会面将会愉快。   而不是刚才那种天雷炸到地火,三个人争到最后,凶狠霸道的眼光都不让步,都认为错在对方,自己有说不完的缘由。   留芳园的第一天用宴,是大家聚在一起。以后可以聚会,也可以独自要饭菜。   仆从回话宴席齐备,宇文靖、宇文湘和文天才结束对峙,各自恢复平静。   宇文湘恢复的最快,抚着额头晕厥,让扶进殿内歇息。   宇文靖看视过她,就对文天冷冷道:“随我来,故旧们都要见你。”他当先走出。   文无忧能不伤痛吗?   挂念宇文湘,却不能公然留下来照顾她。痛恨太师吧,十一岁的文无忧却觉得他可怜,家族是他的累赘,他却甘之如怡。这叫可怜吧?   没有文天拉着走,文无忧已原地气的腿软走不动。   这姿势看在宇文红眼里,就成了撒娇模样。她丢了整个心般的失落。又是太师救了九房父女吗?   不然以湘姑母在婆家得到的宠爱和重视,别说收拾九房父女,就是宫里面南的那位……   宇文靖毅挺的身姿还在不远处,宇文红轻咬了咬嘴唇黯然神伤,又是太师保下九房父女,一如家宴上九房大打出手,固然撵走眼中钉春姨娘,但也重伤自己的父亲四老爷那回,完全是太师当家作主。   不然宇文家对九房怀恨的人一拥而上……宇文红想到这里打个寒噤,这怎么可能呢?宇文家的人再多,也多不过京都护卫去。这让她想到不久以前,进门的那时,凌统领的儿子凌甫对文无忧的亲热模样。她更加的沮丧,九房虽只就一家子,只有三个主人,竟然是坚不可摧。   ……   以文无忧三个人的心情,都没有留神宇文红窥视的心情。宇文靖在前面一板一眼的走着,头也不回,但到摆宴正厅的外面,丢一句:“故旧都时常提你,进去客气些。”   而文天则回头安慰女儿:“笑一笑,免得你母亲看出来。”   “嘘,这可不能对她说。”文无忧放一根手指在唇边,惊骇的一怔。随后,她完全清醒,想到另一个人。   松开文天的手:“爹爹,我让浩然哥哥在亭子上等我,他一定还在那里。”   “那就去吧。”文天示意出宫院后就跟上的春草侍候,他亦去寻找妻子。   ……   古朴的亭子上,两个少年侃侃而谈。云浩然如白云下的青翠松柏,明三爷如整个蓝天。   虽说一个不如另一个,但各有各的神采。   他们状若深谈的笑,让回到这里的文无忧呆若木鸡。   春草也发愣,小声道:“姑娘,黑心殿下的外甥哪有好主意?嗯……给姑爷吃了蒙汗药吧?”   蒙汗药是进京的路上,文天解释黑店,一家人都学会。   文无忧让春草的话“震撼”到:“蒙汗药只会让人发昏,怎么还会笑的这么好?”   想起来又告诫:“别再说黑心二字了,京里是他们的地方。”   春草嘀咕着不肯认错:“我见到黑心就不再说,姑爷要不是发昏,怎么会和黑……白心反过来的人说那么多话。”   文无忧有了不多的笑意,最多的还是担心。急忙忙叫上一声:“浩然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少年侧目回首,乌黑而亮的眸子使得附近的花草亮上一亮。   文无忧却只不悦。   从神情上看,他们也是相谈甚欢。   这黑心外甥……这白心反过来的外甥……这荣王的外甥只能防着才行不是?   没发觉自己学上春草的话,无忧疑惑的递个眼神给云浩然。   云浩然对她自小千依百顺,含笑道:“明三爷博才广闻,不但诗书上有独到见解,就是玉石首饰也有不凡见识。”   说完,来到无忧身边,对着她发上的天然白玉上一抹红晕制成的桃花式样首饰眨眨眼睛。   明三爷谦虚的道:“不敢当云公子夸奖,实在是无忧姑娘的首饰质地出色,难得的很呐。”   文无忧狠瞪他一眼,警惕心大作。手抚摸下自己的首饰,暗暗对明三爷又多了一个称呼。   小心眼儿的外甥,也只能是个小心眼儿吧。   宇文红看不出来她的首饰不是荣王所赠,明三却一眼认出。难道黑心和白心反过来的舅舅的私藏,这外甥全看了一个遍?   本着对这舅甥没有好感,撇一撇嘴儿,文无忧懒得跟他多说,直接来句:“告辞。”拉上云浩然就走:“摆宴了,爹爹让我来寻你。”   对着少女匆匆的身影,明三下意识摸摸自己一惯以来颠倒京都的面容,喃喃道:“怎么,我生得难得不好吗?你什么眼神儿,对我这般的不客气。”   ……   摆宴正厅的外面,文无忧又遇到另一对不需要客气对待的人。   台阶之上,荣王面上说酸不是酸,说涩不是涩,说寒不是寒,百般不对味儿,好似有人把酸甜苦辣外加各种不痛快搅和,再放到荣王殿下的美面上。   自称离不开的丫头小青自然在这里,叉着腰,鼓着腮,见到无忧主仆走近,忿忿的瞪视。   文无忧又摸摸发上的首饰,一早选衣饰时不是诚心,那就只怪小心眼儿又泛滥了吧。   果然,小青大声说着:“我家殿下的首饰啊,京里没的挑。我家殿下的首饰啊,个顶个儿的好……”   文无忧眼角抽动,你还能说的更直白些吗?生怕我听不懂似的。不就是没戴你家殿下的黑心首饰……首饰没有黑心一说,是黑心人送的。   ------题外话------   荣王殿下:本殿出没,神鬼当心……   春草:黑心殿……白心反过来的殿下,你几时能改改?   ……。   哪位亲手里有征文票,达到条件是3—9月,每月消费在十元钱,亲们应该手里都有。每天一票到月底,帮一位朋友投下。   链接:http://hd。xxsy。net/pc/bookvote2017   书名:军婚蜜宠:老公,套路深   作者:安暖暖。   谢谢了。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京中两大不能惹   小青说完,荣王说。   怪里怪气的声调中,眼神儿飘忽的往上斜飞,正眼不看文无忧。但有点儿瞳仁光往下,慑人神气死盯着文无忧。   “哟,小青,别和傻子说话知道吗?对你说过多少回,没有眼力见儿的都是傻子。”   鼻子里配合的嗯、哼、啊、咳。   小青大声道:“殿下,她不是傻子,她是瞧不起你。”   “那咱们从现在开始,也瞧不起她,瞧不见她。”荣王勾勾手指,带着“随身不离”的丫头走开。   因为出了气,主仆走的施施然。   文无忧还能忍耐,春草听不下去。   “哎,你们别走,我还没有回话呢。”   无忧拖住她:“我着急见母亲,咱们别理她吧。”顾不得对云浩然解释一对小心眼鬼儿,只对他笑上一笑。   “等等我,一会儿我再来还你话!”春草依然这样示下威。   ……   殿内的宴席分里外三层,每个人一块锦垫,一个低矮案几,各自席地而坐。   侍候的人轮流走动送酒水等物。   最显眼的地方给身份最高的人,正中是宇文靖的一席案几,四面大多是宇文家的子弟,再就是太师一党的官员。   文天离他八丈远,在殿角最偏的地方坐下,但一方小小天地却足以和宇文靖分庭抗礼。   清一色的锦衣贵公子围绕在这里,他们中有些人是宇文天的旧相识,有些人跟随凌朝、周英虎、荣王等在这里。   “这里,”文天对女儿招手含笑,无数好奇探寻的眼光就放到文无忧身上。   文无忧落落大方的神色微有动容,母亲顾氏不在这里?   父女眼神中能交流心思,文天对上首坐的宇文靖一瞥。有太师在这里,顾氏不愿意来。避免见礼,也可以避免另一回的相对仇视。   宇文靖亦同时招手,满面春风道:“到祖父这里来。”在他身边,有些人露出期待神色,可想而知宇文靖对他们做过介绍。   文无忧不想过去,就对凌甫使个眼色。   凌甫飞奔而至,左手握住云浩然,右手勾上文无忧的袖子,埋怨的殿中都听得到:“妹妹、云公子你怎么才来,我有好些知己要介绍给你们,快跟我来。”   揪着两个人往内殿。   文无忧分明看到宇文靖在云浩然身上打个转儿,神色中有不豫,为自己爹爹,为还在卧床的宇文湘,为冤枉而死的堂叔永杰有了一丝快意。   内殿和外殿中的一小段通道里,凌甫停下脚步。举起两个手指嘻嘻讨人情:“送请帖是一回,这又是一回,妹妹千万别忘记,你也得帮我两回才行。”   “放心吧,带我见见未来的嫂嫂,我能出谋划策的决不藏着。”文无忧笑眯眯。   一句话,云浩然已然明白,打趣道:“不知我这旁观者可能帮上忙,给我多少谢礼?”   “能啊能啊,”凡是帮忙的,凌甫都喜欢。   三个人正要去内殿,文无忧发现春草不知去向。小通道有往外去的路,在廊下找到春草。   抱着手臂斜着眼神儿的春草,对面也有一个抱着手臂斜着眼神儿,不甘示弱的人儿。   小青不知什么时候也溜出来,正和春草比划高低。   小青嘀嘀咕咕:“我家殿下的好首饰,你看不到好吗?你看不到吗?”   “我家姑娘偏就不戴,就是不喜欢戴,不爱戴,不高兴看到……”春草怎么会不还。   文无忧啼笑皆非中还不觉得有什么,至多分开两个人就行。凌甫魂飞魄散状,小声道:“妹妹听好,小青是京里第一难惹的人,拌嘴吵架寻牛头马面都行,就是别寻她。”   文无忧奇怪,刚要问一个丫头有什么可怕?一阵响亮笑声出来:“哈哈哈,你们在玩儿吗?我也来。”   草丛里钻出来小丫头,约八、九岁上下,穿一件宫缎石榴红衣裳,本是光鲜的,已沾上树叶染上大片大片的灰,她的小脸儿上也有一块灰,有一双灵动狡黠的大眼睛。   因凌甫等人从春草后面出来,小丫头飞快到小青身边,没站好,就急急抱手臂扮眼神儿,看来她和小青认识,声援道:“我来帮你来了。”   “她是谁?”文无忧悄问。   手臂上一紧,凌甫竟然男女有别不顾,从文无忧的袖子上松开,直接攥到这里。虽然还是隔着衣袖,到底不雅。   云浩然也是嘴角一咧,也觉得凌甫忽然加大手劲儿。   凌甫都顾不上对他们解释,对着小丫头陪笑:“哈哈,小郡主你好,你慢慢玩,我们这就走开。”   抓住文无忧和云浩然两个人拔腿就跑。   春草见到,跟在后面只能走了:“哎,等等我。”   小青追后面喊:“逃兵不光彩。”   小丫头原地眨巴眼睛,小脸儿上好生光彩:“见到我就走?我真是太厉害了。”   凌甫带着一行人回到小通道内,停下来大喘一口气,仍然心有余悸:“总算甩开了,”随即,郑重严肃的黑脸快贴到云浩然脸上:“听好!这是京中第二不能惹。一下子对上两个,要没有我救你们,不是找死吗?”   三根手指树起来,他又有了笑容:“妹妹欠我三回人情了。”   “她是哪家的小郡主?”文无忧还在不明白中。   “哪家的郡主跟她本人的顽劣淘气,出其不意的整人手段,沾着就脱层皮相比没关连。”凌甫长长地又出一口气:“幸好你没有真的惹上她。”   春草不服气,对郡主她可以让一步,但小青是个丫头,却成京中第一不能惹,不由地问道:“她却还不如小青?”   凌甫呆呆看着她:“你不是见过荣王殿下了?”   文无忧和春草都一愕,随即笑个不停。有小心眼儿主人的小青,成为第一这就不奇怪。   云浩然还不是很明白,边走,文无忧边对他说了说荣王殿下的癖性。面前出现一个贵夫人时,凌甫热烈的介绍起来:“母亲,这就是父亲常说的无忧妹妹,”   文无忧知道是凌夫人,和云浩然上前见礼。   凌甫第二个介绍的,是贵夫人身边的青衣少女。他有些期期艾艾的声调,先已把少女身份明示。   “这是罗家表妹,无忧妹妹,你们可以一处玩儿。”   凌家并不是来一个姑娘,几个娇柔的嗓音不满:“堂哥的意思,我们是不能一处玩儿的?”   凌甫面庞涨的通红。   ------题外话------   公子开新文啦!长得美的都去看了哟!   《盛世妖宠之邪妃笑天阑》   她,是华夏第一兵王。铁血杀伐,肆意潇洒。一场事故,化为一缕幽魂。   她,是万澜国凤家六小姐。天生痴傻,丹田尽碎。   然,当她变成了她,从此,一袭红衣绽放万千风华!   他,是神秘的腹黑妖孽,一场意外,遇到了她。从此,毒入心髓,绝不放手!   他说:“天地为证,日月为媒。吾以万里江山为聘,许你生世;心血为引,换你安好!你生,我守你永世无忧;你死,我灭天地、入黄泉,繁花碧落亦不负!”   **   她说:我从无野心,只想保自身周全!奈何敌欲杀我,我灭之!   她说:我只求家人安康,奈何国将破、家将亡,我披甲杀敌,战之!   她说:吾生之愿,与云陌世世双人。奈何天欲灭我,我便——封天!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天下掉亲戚   看得出来罗姑娘是凌甫的意中人,文无忧格外的注目。   凌家姑娘们不依不饶的话语里,罗姑娘带着慌乱:“三表姐,表哥不是这个意思,对不对,你喜欢的花草,表哥从来头一个给你。大表姐,表哥每天出门儿回来,都买你爱吃的点心。二表姐……”   姐妹们白眼儿,加重语气叫上一声:“罗表妹!”再来一个白眼儿,大表姐不咸不淡地道:“堂哥每天给我买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二表姐似笑非笑:“堂哥时常给我拈线帮买脂粉,你怎么知道的?”   不管凌三姑娘及接下来的姑娘们要说什么,文无忧对罗姑娘看法也好不了。   第一眼,没有缘由的不喜欢她。听完话,缘由不请自来。   罗姑娘有点儿爱装相。   做好你自己,犯不着对别人解释,而解释太多就失了自己。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罗姑娘掩面有轻泣声。凌甫火冒三丈:“你们怎么又欺负她?以后帮买东西别找我!以后我买回来的东西,一概不许你们吃!”   文无忧也想仰天一个白眼儿给凌甫,更为罗姑娘拉怨气?扯一扯云浩然,文无忧忧愁地抱怨:“浩然哥哥,凌家哥哥的人情我们还是欠着吧,有点儿难偿清呢。”   “不怕,无忧从来有主意。”云浩然鼓励着她,温柔的口吻一如小时候,也直到今天也没有改变过。   文无忧苦着的小脸儿瞬间有了笑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是啊,我几时让难倒过?”   从他们走到内殿,一直默默看着他们的另一个姑娘,终于让惹火。   她尖声道:“这不是云家表哥吗?怎么,你和别人家的姑娘这么的亲近?”   这一嗓子又尖又亮,别的人本没心思往这里看,也让吸引过来。   云浩然比她更恼,脸儿一沉,眸光似两道冰棱甩过去,冷冰冰反问:“你是谁?”   文无忧看向少女的眼光则有几分好奇。   由她案几摆放的位次,可以看出她在这里的地位居中下,拿凌家相比,还差几档。自己由凌甫带来,她也敢发难?听说话是认得云浩然,她又生得不错……   认真来说,文无忧没有偏颇的评论。刁难的少女瓜子脸儿,大眼睛黑而又亮,鼻子笔直琼玉般,是个小美人儿。   莫非是相中自己的未婚夫?从她说的话里,文无忧只能这么想。   以文无忧和云浩然青梅竹马在外省的情分,她不但没生气,反而乐滋滋儿。浩然哥哥是人中珠玉,一进京就有人青睐,这是理所当然也应该。   文无忧自娱自乐。   在她的耳边,话已火爆如炽。   先是少女受伤的惊呼:“云家表哥,你不认得我了吗?我们昨天还见过面,我邀请你往这里来,你不肯。却和别人家的姑娘来,这这,让伯母知道多不好,”   云浩然还没有接话,凌甫暴躁:“你是谁你是谁!人家都不认得你是谁!”   凌甫才刚憋一肚子气,这就有了出气的地方。   父亲凌朝公开警告过他,说不喜欢罗姑娘。要是凌朝在这里,姐妹们发难,凌甫一个字也不敢回。因凌朝不在,凌甫回了,但回的依然不肆意。弄不明白百般讨好的姐妹们哪根筋不对,总是针对罗表妹,凌甫心里的气越积越多。   没头没脑的少女,恰好救了凌甫,免得他饭还没吃,先让气塞饱。   这就火力全开,对着少女怒骂:“我云妹夫认得你吗?你算哪根葱,他陪着谁来要你管!”   这真是强悍的好帮手,文无忧更没有气生,忍不住有了一笑。   少女总是嫩面皮,当众本想出出文无忧的丑,不想却让别人骂哭。她哭道:“谁说云表哥不认得我?我是云家三房里三儿媳的表妹,我随表姐称呼表哥的母亲为伯母,我分明是亲戚。”   三房里三儿媳的表妹?文无忧挑起眉头盘算,这应是什么亲戚关系?貌似不太相干啊。   一个细细的嗓音出来,虽低却有力:“你只算亲戚的亲戚,虽能勉强称得上表哥,却不能当众对他陪伴的人无礼。”   这嗓音来自谁?   有片刻文无忧愕然,又瞅一眼,遇到罗姑娘怯怯的笑,才敢确定是她。   文无忧心里转开来,罗表妹这句条理清晰,并不是分不明立场的人。却不知道不应该对凌家的姑娘们解释过多,赔情太多?下气太多,人家才不拿你当回事儿呢。   不,她懂这些是非。兴许,身陷其中不能自拔吧。   对帮凌甫,无忧又多出好些底气,回了罗姑娘亲切的一笑。   她的小天地里依然温馨周护,耳边也依然飞剑飞刀。   罗姑娘一出声,凌甫精神更足,对着出言不逊的少女愈发凶猛:“别说你是亲戚中的亲戚,就是他的亲姐妹也管不得。”   凌家的姑娘们撇了撇嘴儿,影射谁呢?   少女终于想出一句反击:“凌家公子虽门第高,却不能管我吧?”   “你就能管我吗?”云浩然紧跟反击她。   凌甫喜欢的在云浩然肩头重拍两记,大笑道:“哈哈,你真是我的好妹夫,本来我想对你说,以后你要是欺负无忧妹妹,我一定对你不客气……”   冷不防的,有人缓声道:“这里在闹什么?留芳园也归我护卫,有不和气的事儿寻我说话。”   不知何时,凌朝走进来。   凌甫乱拍的手僵在原地,变成打横一推,云浩然一个踉跄摔出几步,凌甫站到他的原立足地,文无忧的旁边。双手一叉腰,肚子腆起,对着少女吼道:“凶什么凶什么!无忧妹妹是我心仪的人儿,以后不许你胡说!”   云浩然知道的内情不多,闻言错愕的眉眼儿变了颜色。文无忧拼命的对他使眼色,凌甫侧背对父亲,拼命的对他挤巴眼儿。   角度正确的人都看得到,宇文家的女眷也在这里,也看得到。四夫人因宇文湘没有为难到文无忧正不快,见到她进来就受到凌夫人的含笑相对,也是不快。   凌甫弄鬼儿,宇文四夫人一眼看穿,笑容可掬地道:“看看凌家的孩子,对你父亲也弄鬼儿吗?”   “绝交了,我们绝交了!”春草趾高气扬的话把四夫人压下去。知道见过她出手的人都忌惮,春草昂首挺胸在宇文家女眷面前走上几步,斗鸡似的神气活现。   凌朝微微一笑,没有揭穿的心思,丢下一句话:“那就好,长公主就来主持,各位,咱们是来玩乐的。”   至始至终,他没有看罗姑娘一眼。而罗姑娘见到他,吓的垂下头不敢抬起。   ------题外话------   感谢仔的第二位解元xuexiasu亲500鲜花和1888钱钱。感谢zl1366634610亲的五星评票。感谢doreen1976亲的五星评票。感谢孬孬的妈妈亲的五星评票。感谢茶韵a亲的五星评票。感谢一直支持。   ……   最近题外多,感谢来迟。小剧场也来迟,荣王表示很不高兴。   ……。   荣王满意:作者啊,你排名不错。   小郡主:我哪里不如小青我哪里不如小青,舅舅,给我个说法。   荣王举起两根手指:我和小青,是两个人。二大过一。   小郡主:舅舅你等着,我去找人。   ……。   收——藏——了!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明三爷的母亲   凌朝出去不久,酒菜送上来,吃,大家都会,都有事情做,内殿中进入到暂时和平的用宴之中。   宇文四夫人的眼光犹在文无忧面上打量,看得出来春草的句句“绝交”,让她不痛快,但宇文红一个脖子涨的快有两个粗,拼命的对母亲说着什么,四夫人咬牙作罢模样,没有再有寻衅的举动。   而她对文无忧两边坐的人望一望,也只能作罢。   文无忧和云浩然全然不避人,亲亲热热的把案几并排在一起。在文无忧的左边,是云浩然。云浩然的左边,是凌家。   凌夫人对文无忧笑容满面,出身良好的她,是宇文家中和四夫人一样不满的人忌惮的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来自文无忧的右手位置,那里坐着周家。周英虎的夫人也在这里,她也是因为丈夫对文天依然推崇,而公然对文无忧一口一个侄女儿叫着。四夫人除去干气,又能怎样?   再说文无忧心里没有她,她一个巴掌可拍不起来。文无忧和云浩然说话的间隙里,看的是另外一个人。   居中而坐的,是凌朝嘴里说的长公主,明三的母亲万安。   约四十岁上下的明艳妇人,眉梢眼角给人说不出的亲切感。她一双明清透澈的眼光,蕴含的是深海幽静的阅历,但让她相中时,却如沐春风。   长公主不时的在殿中看一看,也许认一认今年出现的新面庞,也许是凌朝对她私下说过刚才的吵闹,她留意于心。她的眸光就偶尔落在文无忧身上,暖融融的感觉就随之而来。   虽没有上前拜见,但文无忧看得出来万安长公主的为人心地,应该比初见尖刻暗示自己与宇文红等人计较,再见就成黑心外甥的明三要强。   和气娘肚子里跑出另一个心思,这全不用奇怪。文天出自宇文家,跟宇文家不也格格不入。   有这样让人放心的长公主,文无忧松一口气,不用再警惕殿内会出现针对自己的特异事件,专心和云浩然说话。   自从进京前一别,文无忧随父母先行上路,直到今天,未婚小夫妻分开的日子已有月余。文无忧有好些的话要对云浩然说,浩然也是一样。   眼眸都似化为甜甜的一汪溪水,嗓音也甜甜入耳即化。   “浩然哥哥,春闱考的有底气吗?爹爹那天说伯父母和你进京,但没两天就是春闱,还是不打扰你,不去见你的好。”文无忧笑盈盈。   云浩然把她爱吃的菜挟一块过来,笑容也似化不开的一段蜜糖。对上文无忧,他就和对上刚才寻衅少女天差地别,说话声也重新恢复柔情蜜意。   “心里时时想着无忧,怎会考的不好?”   压一压嗓音,低低而小有自得:“榜首不敢说,中,必是中了的。”   文无忧全家都是自信满满的人,云浩然的自得,换来少女嫣然的笑容。   两道刮骨入髓的眼光刀子似插入,寻衅少女轻咬嘴唇,随时要哭出来。   云浩然看到了,但不看她,只是微沉下脸。他也正在解释。他怎么会不认得她呢?少年哪有那么差的记性。   “确是我家三房里堂嫂的…。表妹,”拖长了的嗓音表示这亲戚关系有多遥远。   文无忧忍俊不禁打趣:“原来还是记得的?”   “记得她做什么?我第一记着书,第二就记得你。你让我到这里来,这不,我书也不要了。”云浩然挤挤眼睛。   文无忧嘟一嘟嘴儿:“人家是想你散散心,殿试之前,也要散心才行啊。”   “知道了。以前呢,全听无忧的。以后依然如此,可好不好?”云浩然的字字话里,再也放不下别人,更不会转回到寻衅少女身上。他的神情里没有一线不在宣告,最重要者无忧是也。   文无忧也懒得去看少女有多愤怒,自己就是当众不避嫌疑,也是自己的未婚丈夫。父母之命并不缺少,与她何干?   谈谈说说中,两个人都吃了不少。眼角见到一抹细柳般身影往外走时,文无忧和云浩然也起来,对凌、周二夫人说声散心,二夫人让他们自去。   紧跟着罗表妹,两个人走的不远不近。   “得解释下。我都为她难过。当着众人受到凌家姐妹们的嘲讽,凌甫哥哥惧怕凌叔父,又当众说我才是他相中的。凌家婶娘居然听得下去。凌叔父又分明看穿。为凌家哥哥,咱们去说下的好。”   云浩然轻晃下肩头:“有我在,其实不用揭穿也看穿,不用解释也明白吧。”   “那咱们就去解解她的尴尬吧,唉,换成是我遇到这样……”文无忧主要还是为凌甫难过。   下半句话没有出来,就没云浩然打断。   他认真而又温柔地道:“你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儿,我不允许,岳父也不会允许。”   文无忧幸福的点一点头,就更生出安慰罗表妹的心。但这个时候,身后有脚步声,有人跟随他们。   两个人回身一看,都微沉下脸。   寻衅的那少女不知何时也跟出来,看她随时控制不住自己模样,下一刻又将是一场大闹。   ------题外话------   忽然很想卖个关子,有几个角色和宇文湘一样,看似对头,其实是好蛋数枚。比如顽劣的小郡主。   嘿嘿嘿。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闹来闹去闹自己   云浩然愤然就要对她走去,文无忧拦下他。往殿内使个眼色,再对殿外无人处看看:“这里人多,教训她又是一堆人围观。咱们换个僻静地方同她理论,她要跟来,也不能怪我们起意。”   又唤住乌眼鸡似的春草,三个人装作没事人一般往外面走。   还没有走几步,迎面走来小青。和春草瞪瞪眼,斗鸡似擦肩而过。   “哎哟!”   小青有一声尖叫出来,怒骂道:“你长不长眼?”   “分明是你撞上我。”寻衅少女连呼冤枉。   云浩然和文无忧回过身,就见到小青举起巴掌,对着少女就是几记过去,少女猝不及防,让打倒在地,面上的凶狠之色化为一片哀伤,大哭起来:“我没有撞你,是你撞上我……”   小青理也不理她,直奔座中的万安长公主,呼声比少女还要可怜:“她撞上我,还赖我,公主为我说句话儿吧。”   “姑娘,我看到了,是小青眼睛朝天走,把她撞倒了。”春草坏笑的回话。   文无忧竭力睁大眼睛,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在寻衅少女和小青身上看几看,虽不应该,也有点儿可怜寻衅少女。   凌甫冒出来,幸灾乐祸道:“无忧妹妹,京中第一难缠精却给你出气呢。”   不管少女的哭声有多响,万安长公主静静的质问:“她是谁家的人?”   “回长公主,是我家的亲戚。”有人垂首回话,亦不敢分辨孰是孰非。   小青跺着脚不依,“她欺负我”的嗓音里,难缠第二的小郡主身子一晃,她也出现在长公主身边。估计她啥也不知道,但小脸儿肃然,又一回声援小青:“我来帮你,谁敢欺负你?”   凌甫嘻嘻笑了:“无忧妹妹运道高,小郡主也来了。”   万安长公主淡淡:“咱们这里非一般人可以进,带什么人来,先要报备,报备过,查看过新人的品行,经允许才能进,难道你们都不知道?”   凌甫对云浩然流连下,对文无忧举起一根手指,表示一个人情。   寻衅少女现在已不是哭着说她没有撞人,而是匆匆行到长公主面前求饶:“求公主不要撵我,家里都知道我往这里来和贵人们相见,把我撵出去,我可就没了脸面。”   “我的脸面我的脸面在哪里?”小青指手画脚,脸儿铁青。   这个荣王名义上的丫头,却能得到万安长公主的垂青。长公主对她格外慈爱,柔声道:“有我处置,你先不要说话。”   小郡主又跳出来:“姨妈姨妈,她欺负小青,我的脸面也没有了。”   万安长公主又哄了哄她,漫不经心地道:“撵了。”   少女身子一僵,绝望在她的面上出现,意识到万安长公主这里不会再有怜悯。她往四面缓缓的看去,好似溺水的人试图寻求支援。   听到的人没有几个动容,留芳园里的权贵聚会,初兴起是当时皇帝爱玩,慢慢的皇帝不再过来,权贵们没有放弃。能参与游玩,首先是身份的象征。来的人中,哪怕王二与赵六不对,钱三和张七是世仇,他们也是权贵自成的圈子。   寻衅少女让挑明身份,不过是受人邀请带来?这个身份可就耐人寻味。   像云浩然,他的请帖由凌甫弄来,他的大名至少在上面。而有一些人央求亲戚带来,只能充做每个主人的仆从之数目。   万安长公主没有细细追究寻衅少女的身份,但只看她的亲戚默默无语不敢出头,大约能猜出少女在她们心目中也不超然。而又拿不出请帖的情况下,殿内的人一目了然。   大家不当一回事的避开少女眼光,有的人冷冷与她对视下,直到少女自己避开。   寻衅少女抖动身子,似要哭又不敢放声哭,万安长公主已不理会她,微笑道:“上菜,我刚看过花好,与诸位痛饮几杯。”   这位长公主代皇帝前来主持,没有一位女眷敢不买她面子。寻衅少女的亲戚也露出笑容,坐下来等着人倒酒。寻衅少女看得明白,她不会再有支持,眼前一黑的模样,慢慢地往后面倒下。   “哗啦!”   刚倒的一杯酒泼上她,小郡主手舞足蹈:“小青,看我帮了你吧?她要装晕呢。”   把这一幕还在观看的文无忧抽抽嘴角,这位真的是顽劣第一,再无来者。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儿呢?   文无忧忽然就对万安长公主看法不好,虽然这一出子里最舒坦的人应该是她。   和云浩然并肩往外面走:“权势压人就是这样。”   云浩然出于对文无忧的了解,和他自己的本心,也眉头微拧:“她冲撞我们,我们会应付。长公主只凭一个丫头,一个小姑娘的话就让她没脸,回去她可怎么面对别人?”   文无忧也不完全同情寻衅少女,中肯地道:“性子恶劣自取其辱,她遇上惹不过的人。”   “是啊,”云浩然赞同的说着,眉头又紧了紧,自言自语道:“但,她是谁来着?”   文无忧扑哧一声,银铃般的笑了出来。   凌甫没细听他们的说话,他在见到万安长公主出手时,就为文无忧欢喜下,随后直直看望不远处,疏影横斜的花树下,罗姑娘半露脸面倚树而立。   “表哥,都是我不好,表姐们又和你置气,你千万不要怪她们才好。”   两个人相见,罗姑娘的神魂只在凌甫身上。   凌甫掬起一捧又爱又怜:“表妹,你不要生气,你不生气,我就不会生气……”   虽没有相拥,但情意中已针插不入。文无忧两根手指勾住云浩然衣袖,带着他和春草悄悄走开很远,呼一口气道:“罗姑娘并不需要咱们安慰,她有凌甫哥哥就足够了。”   “嘻嘻”,春草却是这样回答。   “两情相悦,这不可笑吧?”文无忧说过,才看到春草摩拳擦掌。愕然道:“啊?春草你要做什么?别去为难那姑娘了,打落水狗可没什么可喜欢的。”   春草笑嘻嘻:“姑娘,我要去找的是小青。她刚才动手,啧啧,你看出来没有,她是会功夫的。”   文无忧还真没注意,寻衅少女破坏她名声,一开始见到她吃瘪,就解气去了。   听春草这样一说,文无忧觉得有道理:“是啊?她可真不是个客气人儿。这么说……”眸底有一丝探究:“她对咱们是极之客气?”   ------题外话------   请当成女主自带光环,哈哈,因为光环之解释暂时出不来。   ……   推荐苏晓晨文《蜜恋之国民男神狂宠妻》   “男神,众多女粉丝想要问问你的择偶观。”女记者匆匆紧跟着姜司追问。   姜司难得摘下眼镜,迷死人的嘴角微扬:“会耍小性子,不太会做菜,不做家务,整天只会吃喝笑的。”   众多接机女粉丝倒吸一口气,男神就是男神,这样的男人上哪找!   办公室的某女则是看见报道后咬着牙搓搓手说到:“要不是你抢着做,姐用得着干坐吗!今晚滚去睡沙发!”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姑丈到来   京中第一难缠,会独对自己客气?   文无忧不相信自己运气好到有人来找事,长公主就出来平乱。小心眼儿也高看自己一眼。   竭力想看明白这事,春草乐道:“他们全是怕老爷啊。”   “啊,也是。”文无忧皱起鼻子笑了笑,放下心。   她和云浩然说好的,为了不显失礼,殿里吃一半,余下一半陪顾氏。   这就劝下来春草不惹事儿为好,咱们不能成为京中排名第三是不是?带上她,两个人往为文天安置的住处走去。   顾氏带了桃婆婆来服侍,但房中还有第三个人在。见到女儿,顾氏忙道:“正要去找你,你姑母要家去,等着和你道别。”   第三个人是宇文湘的随从。   文无忧一惊:“姑母病的很要紧吗?”   随从堆笑,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来是重病,但她也是催促:“姑娘快请去吧,这会儿都在殿内外用宴,轻易不会让人发觉。”   云浩然动了动,顾氏倒不是把他忘记,而是在他们回来以前,就请随从拿过主意,女婿要不要见见?   随从认为宇文湘和宇文天表面上还应维持仇恨,这不是宇文天的意思,而是宇文湘耍弄宇文家还没有解气。今天见见女婿云浩然固然好,但云浩然是不是可靠呢?   随从还有怀疑之心。   再说不管无忧姑娘嫁什么人,都会得湘姑母看重。看重的,不过是“无忧姑娘的女婿”这个名头儿,而非云公子朵公子。以后再见不迟。只请无忧一个人过去,姑侄说私房话也便宜。   “浩然,你陪我用饭。”顾氏知道宇文湘的婆家骄傲过人,倒不是随从傲慢。就这样说过,云浩然乖乖答应。   ……。   宇文湘不是一个人,在她的身边,白面锦衣的男子目光炯炯,端正五官中气质与众不同,仿佛斜傲云宇,又仿佛俯瞰山河。   文无忧见过的男子里,这是唯一没开口就能和爹爹文天不相上下的人。   他望向宇文湘时,又有无尽的柔情。   宇文湘在他的流连里笑的不能自持,话里不自觉带出娇滴滴:“无忧,这是姑丈。”   文无忧真心为她喜欢,拜的诚心诚意:“见过姑丈。”   男子客气地道:“起来吧,你不要见怪,我带你姑母回家去了。”   “不再多玩两天吗?”文无忧恋恋不舍。   宇文湘孩子气的的流露娇嗔,也不愿意走。男子低低的对她笑了笑:“你不辞而别,家里都挂念你。”宇文湘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而对文无忧歉意连连:“我只想早早见你,出门的时候,没有打招呼。”   这姑丈在她身边,湘姑母无端的就多出一层沐浴中的光辉。使得她悠游而又恬然。文无忧真心为宇文湘喜欢,也劝她回家,并说以后有机会前去拜访。   宇文湘带着人收拾东西,只余下男子和文无忧时,他和气的又作了一个解释:“你姑母身子不好,也已经见过你,再留在这里,和他们在一起,会生病的。”   这真是最贴切的疼爱,文无忧亦能听得明白。和“他们”——宇文家的人在一起,包括太师在内,宇文湘歇斯底里时,和疯子没有两样。   冲着这句话,文无忧又行了一个大礼,并且对他道谢:“有劳姑丈照顾姑母,无忧这里多谢了,也代父母亲多谢。”   男子把一个小箱子送到她手上,叮咛道:“我们家不接纳不成年的外客,等你成亲后,就赶紧来做客吧。别耽误,别让你姑母多思念你一天。可怜她自从知道有你,想你想了这些年。我不同意她在太师的地盘上出现,她就偷跑出来。”   文无忧一面感动,一面打开箱子:“啊!”她的脸色微微发白,震惊的道:“这这,断不能收,这个可当不起。”   “这是你的,她一针一线做出来。收下吧。你若有心,别不用它才好。”男子把箱子盖好,又一回塞到文无忧手上。   ……   打开的箱子,放在顾氏的面前。顾氏已用过饭,菜肴撤下去,收拾干净小桌子,正好摆这件。   正红的颜色明亮暖心,布料的原名字,文无忧并不认得。她只在头一眼,就看得出上面繁琐的绣花,不是三年五年能成。   这是一件女孩儿的嫁衣,绣的人有无数心血在其中。   顾氏带笑慢慢说着:“这本名叫天云锦,进上的,一年都织不出几匹。三年一贡,不过十匹罢了。这是你姑母有心,给你做了一件衣裳。”   云浩然让文天叫走,当岳父的要把女婿介绍给故旧们,母女们得已说话方便。   顾氏柔荑在嫁衣上爱不释手轻抚,把另一段旧事为女儿铺开。   “十数年前京中的名媛,除去宇文湘以外,谁还敢当这个称呼。你姑母不但容貌绝世,针指诗文也是一等一的出尖。如果你永杰堂叔不去世,她本是宇文家的另一份大支柱。”   文无忧肃然起敬。   “太师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他的独子遭了家人暗算,宇文永杰不堪风言风语,又样样不如你爹爹,羞愤之下自尽身亡。太师一下子失去三个得力的孩子。”   顾氏嘴角有丝嘲讽:“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护住,你爹爹对他失望透顶,带着我远离京都。起先的几年,换户籍开路条,躲避太师的搜查,日子并不安定。直到你出生,咱们一家人才算选定地方,那小衙门里的书办,你爹爹一当就是十年,那是他苦心经营出来的安身之地。”   说到自己丈夫,顾氏满意的赞叹而笑:“头两年,你爹爹还不能放心,直到你稍大些,才往京中送信,却得知你湘姑母已经嫁人。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走以后,你湘姑母假意装疯,皇后不当,暗中却与你姑丈通了书信,”   “母亲再说一遍?”文无忧憋住气,眼睛张的大大的。   顾氏含笑:“你没有听错,你湘姑母原本是要嫁给当今的皇上,原本是要做皇后的。”   “那那……”文无忧支吾几句,脑海里还是认为姑丈更配姑母,冲口而出:“姑丈未必就比皇上差。”   说过醒过神,对着殿外看看。   “我让桃婆婆和春草在外面守着,咱们放心说话。”顾氏安慰下女儿,再就对她神秘的一笑,附合了她的话:“是啊,清陵赵家不发怒便罢,若是发怒,可是连皇权都能撼动的人啊。”   ------题外话------   人物铺的差不多了,十大公子大多已做鸟兽散,各奔前程去也。后面慢慢的出来。主要的配角,貌似仔尽力的撵出来一大批。请叫我发力仔。   发力仔一大笑,情节火爆。 第一卷 第五十章 ,一段好姻缘   清陵赵家?   文无忧换个姿势正襟危坐,期盼地道:“应是个好故事。”   “那是自然,清陵赵家的故事说也说不完,威风说也说不尽。在本朝没开国时就已有名声。具体他们家兴盛是在前前朝,还是更早,也没有人知道。到两百年前,他们家已近神化,只有一句话广为流传。”   顾氏眸子神往地焕发神采,念道:“得赵家者,得天下。”   这句话太普通不过,很多朝代都有这样的话,和这样的人出来,但顾氏说出来,似乎格外不同。甚至她的话一落音,就屏气凝神对女儿放低嗓音,小心翼翼到怕大声些就把赵家吹跑似的问:“怎么样,厉不厉害?”   厉害在哪里呢?文无忧还是不知道。但她配合母亲,也大气儿不敢喘的低回:“真的好厉害呢。”   母女黑亮眼珠子往一处定一定,“扑哧”,顾氏笑出来,文无忧也想捧腹模样。   顾氏笑盈盈:“好吧,咱们认真地来说。”   “等着听呢。”文无忧凑趣的扁个嘴儿。   “赵家的人终生不出仕,常年隐居于山野之中。有人说他们在天外天云外处自有一个国家,但只有去的人才能见到。”   文无忧恍然大悟:“母亲母亲,姑丈说只接纳成年外客呢,让我成过亲就赶紧去。”说完,吐一吐小舌头,脸上有一抹几乎看不到的羞涩。   顾氏才不会笑话她,女儿成亲的话只让她欢欢喜喜。她笑道:“那太好了,你可千万带上母亲,”想上一想:“嗯,若是人家不许带的人多,爹爹可以丢下。”   母女笑作一团,直到文无忧再次心痒难搔:“再说故事吧。姑丈家一定厉害,我看得出来姑丈就很厉害。”   “是啊,他们家的人自给自足不愁衣食,闲时只看书。诸子百家兵法胜典,无一不烂熟于心。据说他们时常借云生雾浓之际习练阵法。在前朝的传言里不是没有君王想拿下他们家,但总是铩羽而归。那可是倾一朝之力啊。”   文无忧更为姑母喜欢,也更想听的多些,身子往前俯着,挤到顾氏怀里。   顾氏搂住女儿,说话不由自主的加快:“这样的人家,收拾不动撵不走,哪一位君王不想笼络?每位登基后,都盛情邀请赵家的人来朝,授以虚衔,其实安的是君王自己之心。你永杰堂叔去世的那年,在当今皇上登基之前。你爹爹带着我和你寻安生之处的年头里,赵家恰好来朝。你姑母真真女中丈夫,”   顾氏赞叹一声:“这些话是后来我们才知道,当时她恨太师,不肯再为他臂膀,不肯嫁给太师相中的当今皇上,当时还是殿下。为你永杰堂叔守灵的日子,就时不时的装疯病发作。期满亦不更改。出嫁之日因此耽误,直到赵家入京。”   “后来呢后来……”文无忧焦急。   顾氏悠然:“赵家来朝,赏赐奇珍异宝都不要,临走时只讨一件,那就是太师之女宇文湘。”   “哦……”文无忧杏眼溜圆。   “皇上刚登基,把赵家奉为天人,又都说你姑母疯病难医,他另选了皇后,把你姑母给了赵家。”   “嗯呢……”文无忧满意了,想想姑丈过人的逸群,姑母又天姿绝色,畅然道:“姑丈眼光真好。”   “错了,是你姑母眼光好手段高。”顾氏纠正。   文无忧歪歪面庞,疑问道:“纵然是姑母做了手段,但提出来的人却是姑丈啊?”   “你姑母疯了,并不出门儿见人。这才见得到她的手段高,都说她一步没出大门,而由赵家主动提出。”顾氏含笑。   “母亲知道内幕吗?”文无忧迫不及待。   “你爹爹得知她让赵家索走,知道赵家不是一般人家,收到信后喝一口水的功夫也不能停留。虽然舍不得离开你,但当时我们日子安然无忧。我也劝他去。你爹爹告假半年,亲自去了一趟。事情巨细,这才尽知。”   顾氏逗女儿:“想不想听?”   “想听,”文无忧抱着她,在面颊上狠狠一记。   “你姑母的聪明不亚于你爹爹,她知道新皇登基,就想到赵家必然来人。当时她最好的脱身之计,能离开宇文家,不为太师所用,在她来看就是赵家。赵家入京中那天,你姑母乔装在街上看了一回,一眼相中你的姑丈,转回头打听他的名字住的房屋方向,写了一封倾慕的信给他。”   顾氏面上又是说不尽的欣赏:“你爹爹曾说过,若你姑母是男儿,你永杰堂叔兴许就不会死,她的文才不在你爹爹之下。”   “我知道,母亲快说下面。姑丈收到信后就…。喜欢上了?好歹也要见见吧,姑母不用担心寻错人,姑丈见到姑母后,再情坚义定也更稳固。”文无忧想不通。   顾氏嫣然:“这是两个聪明人做事,怎么会差上一点半点。你姑丈收到信后,觉得文才过人,也生倾慕之意。他正在京中,就去打听你姑母。他又悄悄的夜探了你姑母的闺房,”   “见到了吗?”文无忧紧张的就快哇哇大叫。   “见到一个丽人儿,不疯也不傻,你姑丈才是一见钟情的那个。他和同进京的兄弟们商议,赵家的人跟他一起,夜探第二回 。这才决定带走你姑母,他们金殿相见,是头一回面对面的见到对方。”   文无忧还有最后一点要担心:“姑丈知不知道姑母利用他?”   “所以呀,这是两个聪明人。你爹爹前去寻找。他虽不认得赵家门,但赵家有个虚衔在外省,子弟们轮流为官也是他们的历练。你上一回打听来说你姑母随夫在外官任上,其实她并不常在。但这没有实权的官职方便你爹爹寻到她。你姑母不瞒他,把她做了什么合盘托出。随后,你姑丈单独会见你爹爹,亲口说出,宇文家的家事他打听过,决定讨要你姑母时,你姑丈就想明白,纵然是利用他,他也认了。而当时,你姑母已怀上第二个孩子,他们夫妻和和美美,你爹爹放心而回。”   过上好一会儿,母女也没有改变对房顶子笑眯眯姿势。似从房梁上再次看到那一段好姻缘,一双灵巧人,袅袅不绝绕梁三日。   ------题外话------   仔系亲妈,这是大大的证据也。还有怀疑的亲请查收。   ……。   收藏的人最美。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我若弄错,我家退亲   宇文缃的故事让文无忧景仰很久,这也能解释万安长公主说请帖相当重要,而缃姑母随时到来,却又随意出入。原本,文无忧以为宇文家写信挑唆,她们早早备下请帖。   而现在来看,姑丈家世本是皇家倾慕之地,也会是太师仰望之人。缃姑母另有贵重身份。   情不自禁为太师遗憾下,没照顾好永杰堂叔,却有完全用不上清陵赵家的后果。不然,岂会让什么郭公公欺负?这些年里,太师的内心可曾有过后悔。   脑海中,浮现出云端飘渺,星河无垠,一行白衣素洁的人羽化若仙。   文无忧吃吃的又低笑了。终生不出仕,却又领朝廷的虚官职,子弟们轮流行走,这赵家才是真正把天下当成已任,把世事当成棋盘的人吧?   这一夜,文无忧梦里频频是宇文缃的笑靥。早起,她嘟囔着醒来:“没亲香成姑母,落下病根儿了不是?”   ……。   白石胡同是京里不算热闹的街道,云家坐落在中间那段。二进的院落里住着七、八个房头,对于挑剔的人觉得拥挤,刚进京的云刘氏却很知足。   早饭过,云刘氏继续昨天没盘算完的,独坐窗下盘算开。   她是在外省与丈夫成亲,生下独子云浩然时,才见到京里去人道贺。由他们的言语里,才知道云家在京里是个望族。   望族这话,相对于刘氏的娘家小而言。刘氏进京后见到,也就因为娘家人丁单薄,认定夫家是个大家。其实呢,她还没有见过真的大家。   日光下,云刘氏欢欢喜喜的。整个云家,包括大部分住在京外的亲戚们中,本科只中云浩然一个人。   去年秋闱京里闹事,说郭公公泄露试题,把云家别的人尽情刷落。云浩然因外省得中,他安然无恙进京赴试。   举家的希望放在独子一个人身上,不由得云刘氏眼前舒展,眉前光明,只等着儿子得官后荣耀满身。   正想着,廊下有脚步声走来,带进京的一个婆子守着门,嘶哑着嗓子回话:“大娘子,本房大太太来了。”   云刘氏暗恼,骂声老货不懂事体。   她随丈夫在任上时,本乡本土称呼是县官娘子,婆子这样叫没有错。但进京后,见平辈妯娌们是“太太”的称呼,云刘氏嘱婆子改过,婆子记不住,依然是大娘子见大太太。   这是哪家儿媳见婆婆吗?云刘氏悄骂着,起身上不敢怠慢,面上一团和气,往前迎出几步,见本房大太太,云老爷云祝的长嫂严氏走来。   此时形容儿呢,也有些儿媳见婆婆的意味。云大太太严氏深得家中尊敬,刘氏不敢不折腰。云大老爷云祜运道背,离成亲还有数月与人斗殴,重伤不能人道。严氏深明大义不弃婚约,赢得家中人人翘拇指,但也就不可能有孩子。   “你我这房头下,两房的重担全由浩然一个人挑,弟妹,你可知道?”严氏坐下后,就说出的这句话,也情有可原。   刘氏哪有不明白的,笑问道:“嫂嫂说哪里话,我怎么会忘记?”   “那你怎么敢把浩然亲事许给宇文家!”严氏的面色苍白,身子微有颤抖。   刘氏大吃一惊:“我亲口告诉大嫂,浩然定的是文家姑娘。”隐隐的不高兴上来。这大嫂,嘴上说的两房全是浩然的,自己丈夫也答应浩然为他们夫妻养老,却把儿媳的姓氏弄错。   严氏还不放松,黝黑的眸子里两小簇火焰炽烈,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没有骗我?”   刘氏忍无可忍垂下黑脸:“我自家的儿媳,我们两家比邻这些年,哪可能弄错!”   气呼呼的,刘氏半侧身子把脸扭开,正眼不想看严氏。   越想越觉得这大嫂嘴里没有半句真话,自家虽不想要他们一房的东西,不指望他们把浩然当亲儿子。但冲着侄子,你也得听清楚我说的话吧,我定的儿媳是文家。   没有人给你们养老,可是你们自找的。就不是对浩然真上心。   严氏对外招手,又进来几个人。刘氏愕然中,严氏对其中一个人道:“老三媳妇,你二堂婶说不认得宇文家,想是你表妹说错了吧?”   放声大哭出来,一个少女抹着泪水跺脚:“我没有看错,我让从留芳园里撵出来,怎么会弄错?带我的亲戚怪我开罪宇文家,呜……表姐,你婆家的人也欺负我,她们不信我……。”   三房里媳妇左右为难,说声:“好表妹你别哭了,”少女不理她。只能来求刘氏:“二婶娘,您好歹疼疼我吧。我在婆家还有您疼我,远比家里强。”   指一指大哭的少女:“我家只疼表妹这一房,因此红娟表妹比我体面多,好婶娘,要是她冲撞您的儿媳,麻烦您说开来,以后别再撵自家人。”   刘氏气的胁下一阵难过,对这“望族”的敬重一扫而空。怒道:“我的儿媳又不认识你,好好的为什么撵你?她文家与我家定亲时,声明再无亲戚。留芳园是什么地方,我进京日子短也听说,那是权贵们享乐之处,我的儿媳哪有能耐撵出你?”   这岂不是上门讹诈?   红娟顶着个泪脸儿反驳:“我亲眼看到浩然哥哥在!我表姐亲眼认得宇文家的人!”   “呵呵,”刘氏冷笑:“宇文家我不敢忘记,把大伯打伤的人就出自他家。”眯着眼睛想:“我丈夫对我说过一回,叫什么天还是地?”   严氏咬牙,一字一迸:“宇文天!”   “那你放心吧,这亲事是我丈夫作主,还能定成打伤兄长的仇人家?人家姓文,姓文!”刘氏对红娟拂袖:“进京里会客,我个个尊重。但表姑娘你气人不是,请回,这里不欢迎你。宇文家的姑娘惹到你,请去宇文家门上哭也罢。”   红娟溜圆眼睛:“如果你弄错了呢?”   严氏也冷若冰霜。   刘氏严肃回道:“我若弄错,我们退亲!”   ------题外话------   云二老爷决定攀亲事时,他对妻子把话早说出口。没改,刘氏不知情。   这位红娟姑娘,是促成明三爷好姻缘的头号大媒。   ……   起名字占用仔半天,近两个时辰,约四个钟头。掉了头发,夭折了脑细胞,苦了脸儿,烦了神儿。   起名,苦恼。要都叫阿大阿二该多好。又好打又好记。   ……   收藏还能涨的再快些吗? 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严氏的算盘   为了家里和睦,刘氏做出尽可能的保证。这与红娟姑娘没有半点儿关连,却成她的止泪药方。   还能甩出泪水的面容上得意的笑了,凑上来追问刘氏:“退亲以后,云表哥定谁家呢?”   她的表姐,三房里三奶奶都为她涨红脸,拽她一把小声道:“这不是姑娘该说的话。”   红娟姑娘瞪她一眼,两个还泪光盈盈的眼睛继续盯着刘氏面容,等不到回答不甘心。   刘氏知道她的为人,一来红娟姑娘表现太明显,二来,三侄媳妇为这表妹特特到跟前解释:“二婶娘可别把我怪上,我娘和表妹的娘虽是一个家门里的堂姐妹,但姨妈嫁在高枝儿上,姨丈实权官职,每年进项都比我娘家多。姨妈眼里早就没有我娘,表妹眼里也没有我。是那天我回娘家,为赌气说了句,有个堂弟下春闱,家中唯一的一个。表妹本着不相信跑来看了,看过浩然堂弟后,她见天儿往这里跑,我劝不下来只是着急。”   对着这无端诽谤自己儿媳的隔房头又隔房头亲戚,管她家实权不实权,刘氏又不指望沾她的光儿,沉下脸道:“我再说一回!我儿媳姓文!”   退亲退亲的,凭什么总说在嘴上。   “我说过,她姓宇文!”红娟姑娘苦等的那句话没有出来,气的顶撞一句。   严氏也看不下去,三房里三奶奶要照顾到姐妹脸面,与严氏有何关系?   “表姑娘,多谢你通风报信儿。但你报过信儿,接下来是我们家,我们房头自己说话。二太太已说了又说,没有你不相信的道理。纵然你说的对,她让蒙骗。我两房还能再选不出一个媳妇,你小人儿家就不要管了吧。”   严氏把“我们家又我们房头”重重落音。   三房里三奶奶眼角抽抽,心想表妹你还不知趣吗?我和婶娘他们还隔开房头呢。   正经严氏和刘氏是一个房头,但以后子孙各有家业,又自成房头。离红娟姑娘只会越来越远。三奶奶腹诽道,还是赶紧回家去吧,这里没有人卖你脸面。   红娟姑娘也听得懂,嘴噘着高高的出去。到外面,一肚皮火气出在三奶奶身上:“都是表姐你在婆家没人缘儿,一门亲事也拆不散。”   三奶奶惹不起她,这位相与的人儿,她父亲那枝还能带她去留芳园,哦,又让撵出来了。但也不能得罪,说一车好话把这“闹神”送走。   ……   严氏没有回去,她知道和刘氏已有心结,留下来说自己错听,刘氏重新笑容满面时,慢慢的把厉害告诉她。   “就是浩然结交知己,也不要一个宇文家的人。实话对你说吧,宇文家当自己是枝头新结的好果子,他当云家是片半枯树叶子。就没有结仇,道不同也不相为谋。”   刘氏微张了嘴,让人看得这么扁,云家就有这么差吗?   “万幸的,你们进京以前,咱们有了盼头。风水轮流转,宇文太师大势已去,朝中如今是郭公公当家,”   刘氏虽小门小户出身,只会经管家中穿衣吃饭,也疑惑打断她的话:“一位公公?怎么能当朝中的家。”   “皇上喜欢他,皇上信任他,他是皇上幼年就离不开的服侍人,天子的话最大,别人能有什么办法。”严氏说的一板一眼。   刘氏有些恍然:“大嫂,去年秋闱泄露试题的那个,举子们闹事,把十几家的子弟名次都抹了,咱们家也受连累,如今全家只盯着浩然一个。听说是位郭公公,是他吗?”   “那是宇文家指使举子们闹的,不然他们怎敢到宫门外喧哗。”严氏板起脸:“所以我听表姑娘说儿媳姓宇文,即刻来见你。”   刘氏不耐烦,都说了几遍,姓文!   严氏察颜观色,放柔嗓音换个话题:“弟妹啊,我们两房只有浩然一个孩子,我说话不会哄你。宇文太师针对郭公公已久,郭公公需要得力的人,我们云家如今是他面前的大红人儿。浩然只要春闱得中,殿试不用放在心上,必然得官。”   “这是卖官?”刘氏骇然。   严氏认真问她:“你不信浩然高中殿试吗?”   “我信。”   严氏又问:“你不愿浩然得好官吗?”   刘氏笑了:“当娘的哪有不愿儿子好的。”   “那郭公公帮一把儿,你不答应?”   绕几个弯子,又回到颂扬郭公公上。但刘氏相信儿子念书能耐和两家早约好共同为浩然出力,知道不能轻易答应严氏。   推托道:“朝中的事儿我哪里懂,相与什么人,等老爷回来,让他回大嫂可好。”   严氏临走的时候,微笑又叮嘱一遍:“千万记着,朝中有人好当官。”   ……   她走后,刘氏嘀咕道:“今儿谁撞了邪吗?一个表姑娘疯疯傻傻,大嫂也奇奇怪怪。我家浩然自家会中,我们自家会谋官,用不着锅公公碗公公。一个妇人,正经和锅灶见个礼儿吧,理什么锅公公盆公公。”   ……。   严氏回房,半天也不能平息。别人成亲恩恩爱爱,她成亲就守活寡。   宇文天!   恨不能吃你的肉剐你的骨。   京中贵公子斗殴并不稀奇罕见,家中互有嫌隙,打起来都不客气。但严氏不是公平判官,她只知道自己丈夫唉声叹气过日子,她春夜冬深无情无趣。她恨透宇文天。   弄明表姑娘红娟的话是谣言,严氏继续她自浩然中举后每天的希冀。   浩然一旦得官,举荐到郭公公面前,一起把宇文家扳倒……   ……   留芳园里的宴会,每时每刻都在最喧闹之处。权力在顶峰,他们的享受也在顶峰。   大批的鲜花、果子点心等,每天有专人送到各殿室,每天做更换。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歇息的举办各种各样宴会,根据喜爱各自选择。   芳香的脂粉,喷香的油脂肉香,大片大片的笑声,只要想听,出门几步就能遇到。   而最焦点的地方,俨然是文天。   从早到晚有人找他,跟他切磋的,跟他论文的,跟着他就觉得荣幸的……在他身边汇集成庞大的一支队伍,远远看上去前呼后拥好不气派。   有人提出来一个建议也就不奇怪。   “昔年十大公子的风采直到今天也令我辈景仰,以至于京中不敢再排名公子。不知道当年的风采,能不能再做个展示,让我辈不虚此行,回家去也有好多的炫耀。”   ------题外话------   感谢我在云上看着你亲的五星评票,感谢一直支持。感谢d陆天舒亲的鲜花2。感谢华hua921亲的钻石1,   感谢1942708992亲的五星评票2,感谢华hua921亲的钻石1,感谢华hua921亲的五星评票。感谢尘埃落定   elva亲的五星评票。   ……   感谢来迟。最近起名字,理潜在的亲戚,貌似不闲着,如果不是头大仔这名字不好听,仔可以改个名字哈哈。 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欣然接招   大家看过去,说话的人坐得离文天等最偏远。这是另一处殿室,文天等人能来,别人也能来。他们一圈儿的人,有京里世家马,世家郑,世家陈等等,也有陌生面孔。但除去陌生面孔以外,有一个特征,这些世家都与宇文家久不和睦。   世家与世家之间的不和睦,把此时此刻的当家人请出来问一问,他们自己也说不清这久远的矛盾从哪块儿开始。反正老辈积下来,有尘埃般拂之不去的不痛快。未必就全是仇,彼此不服、不顺眼、不愿和好等等等。   马家的公子摆出笑脸儿,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好些年不见了,宇文天,十数年前我们不敢望你项背,心里常惦念着。怎么样?再露一手儿吧,解解我们的馋劲儿。”   说完,他先哈哈笑了,跟随他的人也仰面大笑。   文天走到哪里都自称姓文,宇文靖走到哪里都说他是宇文天。别人叫他宇文天犯不着花精力纠正,文天称呼不错自己就行。   对着起哄的笑声,文天也笑了,往场中左右看了看,不动声色道:“十几年没见到我,怀疑我的人倒不少。”   马家的公子面上一滞。   他认得这个人还是宇文天,他改名叫文天的原因,马公子虽然想知道,却没胆子当着宇文靖在问个分明。十几年没见到,凌朝等人依然把他捧的高,马公子气愤不过,才出言挤兑他。   一句“怀疑”,马公子惦念的就只有自己。寻思下宇文天依旧出风头的话,算自己送他上去的,还是自己重新得罪他一回?   文天轻描淡写回一句,他就有些不敢接话。   跟他一伙儿的人见气势要弱,郑公子道:“我来接。”起身来对文天拱拱手,先下个礼儿,你宇文天总不能说我们错。再呢,不依不饶:“昔年名公子若再肯赐教风采一二,是我辈的福分。”   这话说的算客气,宇文靖颔首,抚须微笑对文天望去。   “天儿?”   他的意思可以展露一手,让在场的人最好离开留芳园后,满京里夸赞传播,让角角落落都知道宇文家的长公子光彩回归。   文天亦是微笑,目光闪动中,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对着凌朝等人瞄了瞄。   凌朝等人乐得合不拢嘴儿,争先恐后道:“这个提议好,”   周英虎按自己脑袋上一巴掌:“哎哎,你们说我怎么没想起来呢?”撸着袖子,把手按到胸膛上:“哈哈,我先来。宇文天,没比试前有句话你听好,等咱们离开这留芳园,十大公子名次要重新排排了。”   文天斜睨了他,一言不发。   周英虎顿时火了:“你这什么眼神儿?你还是瞧不起我?嫌我差你太多……”   宇文靖大大的乐了,狠狠出一口气,笑道:“英虎,你这话先没了气势,呵呵,笑坏老夫也。”   一气吃了三杯酒,浑身上下那个畅快没法儿描述。姓周的你成天卡银钱,你还有今天这跳脚的份儿?   荣王把周英虎按回座位,神气的一抬下巴:“宇文天,我同你比,哈哈哈……”他也得意忘形摆在前面:“十大名公子,从此就要换换排名了哈哈……”   “同殿下?比小心眼儿吗。”文天“肃然起敬”模样:“殿下,我认输。”   “噗”,凌朝一口酒喷地上。   “噗”,宇文靖一口酒喷地上。   “噗”,   “噗”,   ……。   不知道有多少酒喷到地上,地面升腾起美酒香。   荣王绿着脸骂骂咧咧,让凌朝劝回座位。凌朝手拈酒杯沉吟多时,忽然笑道:“我同你比,宇文天,你不会也瞧不上我吧?”   “成啊。”文天这一回利索,笑吟吟道:“比什么?”   场中静了下来。   无数眼珠子乱转,仿佛当事人变成他们。   凌朝不易察觉的皱皱眉,在马家等人张张嘴要说话时,情知他们不是挑唆就是助长出矛盾。抬手阻止。寒着脸儿道:“跟你们有关系吗?”   马公子等讪讪闭上嘴。   “你知道的,我学的是领兵作战,宇文天,我还是和你比对战。咱们实战。”凌朝气定神闲的眸光悄悄儿的,在文天的斯文里瞍了瞍。   上一回排名次,纸上谈兵论兵法,凌朝输到第八名。十几年里越想越不对,就周英虎这等人也能占便宜,荣王更没有带过兵。   乍一看,文天旧日的张扬剩下没几分。没有宇文家的支持,凌朝不信前几天见到布衣着装的宇文天十几年里天天想的有兵书。   凌朝含笑:“可行吗?”   文天浑然不当一回事儿:“行啊。”   凌朝觉得手心微微发粘,他得克制自己才能问的不流露兴奋:“那规矩怎么定?”   “以前是你出题目,规矩我定。”文天想想:“这一回咱们来真的,你手中有京都护卫的兵马,不许你动一兵一卒。我十几年不在京里,周边军营一个不识。”文天对宇文靖笑一笑:“请太师暂借周边军中一万人马,”   一指凌朝:“你五千,我五千,留芳园外侧有座山,咱们就在那里比试。你输了,给我放老实。我输了,这第一的名头我不要了。”   “好!”马公子郑公子等又等不及,一跳出来。   那迫不及待的劲儿,凌朝勃然大怒,斥责道:“跟你们有关系吗?”   文天看也不看他们,半醉眼眸点一点凌朝,嬉笑道:“先说好,太师借来的一万人马中若有一个是你认得的,你小子就算输。咱们新将军带新兵,各凭本事论输赢。”   “好。”宇文靖容光焕发,由衷的赞叹着,在接受周边的赞赏时,对宇文永华等侄子们淡淡一瞥。   宇文大老爷等面上滚烫的垂下头,都有一句话暗生心臆。大话说在前面谁不会,说到做到才是能耐呢。   ------题外话------   感谢尾号3305亲鲜花9,感谢一直支持。   ……。   这一章不能一笔带过,算是伏笔吧。哈哈哈。 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宇文红又一回的无耻   很快,前名公子们比试的话传遍园中各处。这倒不是小道消息传的疾,而是万安长公主的话。   太师借调兵马要三天,给一天凌朝和宇文天双方挑兵马,又约定三天见输赢。   “今年留芳园赏春,尽情流连,直到分出输赢那天。”   男人们迅速摆开赌局,女眷们毫不迟疑打发家人回京取衣裳。原先备的衣裳只足够三天显摆,多呆几天就得多出衣裳,多出新鲜首饰会人。   传消息,回程赶的,显出园子里有一阵子的慌乱。   ……   正殿之中流云日彩,有几分儿落到偏殿里,把通往偏殿的侧门映成斑驳色,也映上门后倾听的无忧衣裳。   文无忧嘴角不屑一顾的微勾,她没有想到红大姑娘还有这一手儿。   “三爷容禀,朝堂之上,言语纷纷乃是寻常。私下相好,也是人之常情。及至结党,方是制止之道。但不管怎样,岂有阉人论短长的地儿?不是我家太师压制郭公公,不是我宇文红一介女流出头露面要谈论他,请三爷明鉴,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这里是万安长公主在留芳园中的居所,正殿中说话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男,那流光溢华的明三爷。   一个是女,孤身在此,不避嫌疑的宇文红。   文无忧怎么会在这里?   她和云浩然正溜达的不错,听到比试的话,去寻文天问缘由。在路上,让明三爷打发四个宫人截下来。   是截。   四个宫人都是女子,但膀大腰圆,占据四个方位,把未婚小夫妻围在中间。看架势,带不走文无忧不会罢休。   文天就在这里,文无忧怎么会怕黑心外甥?打发云浩然离开。云浩然也不莽撞,他一个人惹不起明三爷,寻岳父是正经。他答应着好,但说送一送,宫人也不反对,目送无忧进的确是长公主的殿室,云浩然这才走开,找来文天再讨人不迟。   文无忧由偏殿的侧门让带进,进来后没停一会儿,前殿说起话来,红大姑娘一张嘴,貌似看守的四个宫人悄悄退下去,无忧姑娘一个人偷听倒也自在。   这会儿来不及想明三爷带自己来的用意,先听听宇文红来见明三的目的。   进留芳园门的时候,四夫人嘲笑文无忧和云浩然男女当众亲密,宇文红也这样了,文无忧怎能不嗤之以鼻。   宇文红的话明显有备而来,但明三淡淡一个嗯字作出回答。宇文红又说出一番话。   “红虽不才,也幼读史书。自古太监弄权就不是好事体。秦有赵高,汉有十常侍。唐有李辅国。皇上近来倚重郭公公,朝也少上,重臣们也少见,快到什么事情都交给郭公公处置的地步。照这样下去,只怕皇上性命堪忧。”   嘤嘤几声出来,宇文红落了眼泪。   明三也似动容,幽幽一声长叹逸于殿中。   文无忧寻思下,红大姑娘这番话掏心掏肺切中时弊。无忧在惜花院中亲眼见到郭公公的干儿子暴虐肆意,推断出郭公公不是好人。云浩然的母亲刘氏长居内宅都知道,太监怎么能在朝中当家?而如果宇文红说郭公公的话不假,照这样下去,皇帝未必性命不在,国家却要大乱。   可能听话的人是明三,既是皇帝臣民,又是皇帝外甥,宇文红为打动他,就拿皇帝说事儿。   文无忧鄙夷下去好些,暗暗为红大姑娘翘个大拇指。想红大姑娘嘴皮子利落,以前想如愿,何必拿无忧说进来。   刚想到这里,文无忧发现自己大错特想。对于无耻之人,不管她有多少舌辩之才,也压根儿不能指望她走正路。   不管宇文红刚才说的有多正派,余下的话出来,她的话尽皆成了偏门。   她慨然的语气:“因此红不怕耻笑来见三爷,举荐一位有能耐之人。昔年的十大名公子各有所长,他们若是齐心合力,何愁国贼不除。”   寥寥几段话,宇文红就把郭村上升到“国贼”地步,为她下面的话做足了铺垫。   “三爷,”   从文无忧的角度望去,红大姑娘不仅是娇媚的语声,眼神儿也如秋水泛滥,大涨秋波。   “红为三爷举荐十公子之首宇文天。”   似怕明三拒绝,宇文红一气说下去:“宇文天为人桀骜,为此许小事决绝而出家门,如今改名文天。红是他自家人,所以知道太师也左右不得,唯有他的女儿文无忧能牵制。”   文无忧黑下脸。   “但宇文天如今身份却配不上三爷,红日夜忧心,想出一个良策,不知三爷肯采纳否?”宇文红羞红上面颊。   明三爷似来了兴致:“哦?”   “若三爷不弃,容我带着无忧妹妹一起侍奉。我父亲的官职虽不得力,祖父太师却素来赏识与他。请三爷放心,我会待无忧妹妹如同胞手足。姐妹…。同奉三爷。”   ------题外话------   感谢zl1366634610亲的五星评票,感谢一直支持。   ……。   宇文家的人还是有段位滴,手忙脚乱因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就是不太要皮。   ……   公子开新文啦!长得美的都去看了哟!   《盛世妖宠之邪妃笑天阑》   她,是华夏第一兵王。铁血杀伐,肆意潇洒。一场事故,化为一缕幽魂。   她,是万澜国凤家六小姐。天生痴傻,丹田尽碎。   然,当她变成了她,从此,一袭红衣绽放万千风华!   他,是神秘的腹黑妖孽,一场意外,遇到了她。从此,毒入心髓,绝不放手!   他说:“天地为证,日月为媒。吾以万里江山为聘,许你生世;心血为引,换你安好!你生,我守你永世无忧;你死,我灭天地、入黄泉,繁花碧落亦不负!” 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明三揭穿宇文红   什么叫不要皮,应该就是正殿中粉红脸儿害羞涩的宇文红。   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全然不管文无忧已有亲事!   文无忧没有走出去再给她一巴掌,是同时想到明三爷预知她要说的话,却弄来自己听,他是什么用意?   她继续听下去,也不打算揭穿。揭穿就不能知道红大姑娘还揣着什么牛黄狗宝?等她尽情亮一亮吧。   明三的话响起来,他不疾不徐:“无忧姑娘似乎有亲事了?”   “三爷,国事为重啊。”宇文红苦口婆心模样。   文无忧暗啐,不要鼻子,好生的不要。你的亲事与国事挨得着?   明三煞有介事:“是这样啊,但强夺亲事,不是君子的行径。”   文无忧忍住笑,张大眼睛不放过宇文红面上哪怕一丝的神情。   可疑的一抹紫涨在宇文红面上一闪而过,她在窘迫中还能回话流利:“能救朝堂与水火之中,三爷为难说的话,我愿代三爷去说。”   明三漫不经心:“拿我的名头儿强压人,这可不好。”   宇文红的心思,又让明三揭开一步。   文无忧暗乐。   明明是你想嫁这三爷,却大言不惭说什么爹爹离家失了身份,你愿拿你身份补贴无忧出嫁。那现在这句话可好听吗?   人家看穿你的心思,说你借别人的名头强压人呢。   宇文红又不笨,她听得出来,也知道自己心思让明三看穿。她双膝跪下来,涨红脸道:“请三爷不要怪我,我对三爷一见倾慕,若说求家里许亲事,虽不知三爷意思,门第上并不算十分辱没。没有冒昧莽撞求长辈上贵府说亲事,而是来见三爷说这些话,是知道三爷不是一般的人可以相比。凭一个人不敢入三爷青眼。阖家中看过都是庸俗,幸有新进京堂妹无忧薄有颜色。又幸有其父宇文天可以为三爷所用。这才敢毛遂自荐。为国、为家,请三爷深虑。”   文无忧磨着牙佩服宇文红。   其一,书没有少念,史书举例没有出错。其二,面皮不薄。这得多厚的面皮才能说得出来,她嫁给明三为国又为家。这是多大的招牌?其三,恶毒的毁人亲事,就为她自己的私欲。你也忒……不要面皮了。   听到这里,文无忧大约明白。明三请自己来听,已是鄙视宇文红行径。那这一番动情泣诉般的话,明三会怎么回答呢?   她把个眼睛溜的圆圆的瞪着宇文红,白牙磨的格格的似咬住宇文红,这会儿又动上一双耳朵,支的高高的等明三回话。   宇文红也在等明三回话,这一番话是她深思熟虑过的,原本夹带的第三个人不是文无忧,是那爱与她争斗的宇文绫。   绫大姑娘因父亲居长,官居是尚书,母亲掌中馈,得人意儿的炫耀多,有高人一等的威风。   红大姑娘因父亲是尚书手下的官职,父亲又宠爱姨娘生的二妹,和母亲思虑的多。表面柔和,为人阴沉。   绫大姑娘乱使威风去了,红大姑娘就准备心机去了。   真的拼不过宇文绫时,红大姑娘见明三爷,说出这一番话,把宇文绫当成她谈成如意姻缘的筹码。   临时换上文无忧,这不是没有办法。   谁让文天比宇文大老爷更能耐,谁让四夫人说家宴那天,三殿下和明三爷都看多文无忧几眼。   宇文红猜得到与文天家宴上逞了能耐有关。当时心里想,好吧,就是你了,谁叫你出风头。而把绫大姑娘换下来。   来到留芳园后,就在不久以前,文天接下和凌朝的比试,把宇文红山崩地裂般撼动。   敢和凌朝比?他可不是京中弱人物。   出走十几年,一身布衣,三个仆从不过如此。挑衅在前,第一名公子依然撑得起光芒万丈。   就算输了,只凭蔑视周英虎,气倒荣王,文天照旧新升红太阳,扎的宇文红眼睛红。   她头一个心思,赶紧赶紧的,面见明三爷尽吐“倾心”。不然等比试结果出来再说,借用文天的心是明晃晃的司马昭。   只要跑的快,文天赢了,宇文红举荐有功。文天输了,对手是大统领凌朝,也不算丢人,红大姑娘举荐有功。   宇文红算盘打的不错,这就一片“倾吐”之后,也把个耳朵支起来,喜滋滋儿的等着明三回话。哪怕不是准信儿,模糊不清的也能满足。   但她想的再好,明三已看穿。明三已敲打过两句,岂会在乎多敲打一句?   这一番倾吐心底情意的话出来,只换来明三神色更寒。   “你有这好主张,却怎么才来见我?”明三面无表情:“宇文天答应与凌朝比试的时候,你下的决定吧?”   文无忧差点没笑出来。是啊是啊,爹爹没有可利用的地方,无忧也不会中红大姑娘法眼。   而宇文红愕然中抬头,心头随即一痛。   她看到了,明三随意散漫的眸光偏过她的身子,对着的是殿外。从她来到以后,他就看的是这个方向,现在还是。他的眼神儿,敢情没在她身上呆过。   虽然她用心装扮了才过来。   而他的话,更扎中红大姑娘不可告人的那块心病。   “你一直在掂量?直到确定宇文天有能抬高你的资本,你才来见我是吗?”   “不不,”宇文红傻了眼。   “你能说出今天这些话,算聪明的。但是呢,也暴露你的不聪明。宇文天都敢和凌统领比试,岂会中你的招数,上你的当?我若是答应你借我的名声欺压他,你这是举荐人才,还是导致仇恨?”明三说的很严肃。   文无忧弯了弯眉眼儿,是啊是啊,你把爹爹的名声,明三爷的名头,看得似探囊取物,就没有想过他们会看不穿吗?   岂会中你的招数?   文无忧觉得明三这句话痛快极了   此时此刻,她看黑心外甥总算顺眼少许。   ------题外话------   推荐自己的完结文《侯门纪事》   《小小王妃驯王爷》   《少将军滚远点》 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 ,明三帮忙的原因   明三几句话一揭开,宇文红跪都要跪不住。   她自以为能耐,其实还差得远。内宅里蹦哒下还行,算计到明三身上,这就一个大钉子碰上来。   她无话可回,只能哭泣:“太喜欢三爷…。三爷想要什么,只要能办到的……”   明三都无奈了。   若是喜欢你,不用附带。若是不喜欢,再多的附带也不中用。   再说,她拿人才添身份。怎不想想你一个姑娘家能得到的人才,明三爷只怕手到擒来。   明三没有过多为难宇文红,毕竟多个人通消息永远不是坏事情。三殿下的消息来源主要依靠明三,三爷本就是结交权贵也结交市井。   别人因喜欢而做出千奇百怪事情,不是把她面皮一剥到底的缘由。她事情可能引出的后果,才可能是仇视的根源。   再说可以利用,而在别人的内宅多个耳朵。三爷已驳斥过她,何必再把她往得罪处羞辱?   把宇文红安慰几句,但话里把亲事拒绝。给红大姑娘面上添几点出去见人的光,让人:“好生送姑娘出去。”   打发走宇文红,明三往偏殿看看,见没有人出来,漫步而来,见到一个笑得花枝乱颤的人儿,手揪着门上幔帘,难怪一步也动不了。   “出去笑吧,回你自己住处去。”明三撵人。   “哈哈哈……”文无忧笑得更厉害。她应该生气让算计吗?不不,她应该大笑特笑。   整个过程,宇文红的面色先飞扬再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吓的面如土色。生怕得罪她的心上人,全落在文无忧眼睛里。   “谢…。谢你……哈哈,本年的笑料已足。”   宇文红刚出去,文无忧就忍俊不禁,等到明三走来,她就笑成这模样。   明三是当事人,狐疑这笑的也有自己,黑着脸等着。   但等文无忧笑完往外走,明三又叫住她:“姑娘也没有个谢礼?”   “为什么要谢?”眼波盈盈一转,并不想买他账的冷淡。   明三没好气:“好歹我帮你识清一个人,你这就知道防范她。”负手沉面:“拿谢礼来。”   “又不是我上赶着来听,为什么要谢?”文无忧不乐意,敛了笑容也给他个面沉如水。   “那你总听了不是,而且听得很开心。”想想刚才的笑,不管怎么开解自己,也觉得把自己嘲笑进去,明三心底那压抑着的,让宇文红喜欢而并不算体面的憋屈漫延,愈发不肯放过。   “扑哧!”   文无忧又乐了,当面儿的取笑他:“我是为你喜欢,看人家为嫁你多上心。”   明三把她也数落:“说的也有你在内。”   文无忧撇撇嘴儿:“我有亲事。”   “所以你也有大意?”明三盯着她不放。那一点黑色的瞳仁直穿心底似的,让文无忧不舒服起来。   勉强让步:“好吧,多谢你让我又看一回她的真面目。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没点儿实际举动吗?”明三冷若冰霜。   文无忧往四下里看看,这是他的殿室。再想一想,自己是女,他是男子。不由得大怒:“你想怎么样!”   春草跟来在外面呢。   这里只有两个人在,明三能明白无忧心思。也因为明了,气的往后退上好几步,也恼了:“你乱想什么呢!”   文无忧松一口气,见距离安然,胆子也增大。管他是什么权贵呢?爹爹文天素来傲视,当女儿的也不差。   讽刺的反驳:“不是我乱想你,红大姑娘乱想你。认为你是这样的人。”   明三毫不客气:“是啊,所以带上你,她认为你也是一样的人。”   重揭恨事,两个人都在其中,不由得恨恨对视。   不想多纠缠,文无忧板起脸:“请说,只要我拿得出来的谢礼,一准儿给你。”   “你还有点儿良心没有,还等我说!”明三咬咬牙。   文无忧糊涂了:“我的良心?”随即鄙夷:“纵然有,也不给你。”   “给我舅父行不行?”明三翻眼对天:“文先生那么聪明,生个女儿笨如牛。”   “就为了这个?”文无忧让惊的没有细听又挨了骂,喃喃反问:“就为小心眼儿?”   “就为小心眼儿,成吗?我舅父好心好意挑出来的首饰,你却一件不戴。他气的这两天酒也不好生喝,觉也没好生睡。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麻烦你戴一件吧。”明三气呼呼。   文无忧嘴硬:“我不来听也知道宇文红不打好主意。”虽想答应的爽快,却为了难:“首饰在京里呢。”   “明天不回京,你不耐烦取来,我打发人帮你。”明三的脸愈发拉的长。   “不用了,我会打发人取来。戴上一件给你们看看,咱们两清。”   说过,无忧往外就走。   门外,她错愕住。   两个人相对瞪眼正起劲儿,一个春草,一个是小青。   “避也避不开。”文无忧嘟囔过,叫上春草离开。   小青在她背后嚷上一句当送行:“不戴我家殿下的首饰!你这个人不好!”   “我家姑娘世上第一好。”春草回头扮鬼脸儿回话,让文无忧扯走。   边走,无忧边总结:“别和小心眼儿多说话,这是病会染上的。”   “姑娘你看前面?”春草又乐了。   花丛中的水边儿上,宇文红让人围住。   一行十数个女子中,最傲慢无礼的那个正在骂她:“好不要脸!长公主不在,和我明家哥哥孤男寡女你也敢相见?”   宇文红回她:“你哥哥?你算明家的哪门子亲戚?”   “我姐丈是明二爷,你说我算不算亲戚?”   春草很想凑上去:“这游春真好玩,有热闹看。”   文无忧费点儿力气,又把她拖走:“别看伤眼睛。为了一个男子,你也来吵,我也来闹。还是清静去吧。”   去找爹爹,却说回房。云浩然也在。见无忧进来,起身笑道:“岳父说回来等着,你自然回来。果然,你回来了。可听了什么话,受了什么气没有?”   房中顾氏含笑,文天面如春风,云浩然又循循关切,文无忧呼一口不曾存在的浊气,眉眼儿恢复笑意:“还是这儿好啊。”   ------题外话------   感谢htjs013亲的五星评票。感谢孬孬的妈妈亲的五星评票。感谢梦如烟落亲的五星评票,感谢一直支持。   ……。   推荐PK文《公子难缠纨绔九小姐》作者:言墨潇箫   她曾是顾家最耀眼的存在!   然当她从沉睡中醒来,她竟成了一个修为尽失的“废物”   然,她是谁?   她是站在二十一世纪巅峰的顾九离!   就算修为尽失,又有何人奈何的她!   他神秘强大,姿容绝世,总以清冷面目示人。   唯独到她面前,他疼宠入骨。   罢了,逃不开,便将他霸为己有吧,顾九离心想。   结果却是一朵接着一朵桃花找上门来!   顾九离咬牙切齿:“丫的,老娘不要你这麻烦货了!”   那人露出了风华绝代的笑容,将她拥入怀中:“现在才后悔,不觉得晚了吗?” 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万安长公主的由来   稍停,文无忧请文天说下万安长公主府。   “凌甫哥哥指给我看好些子弟,以我看不比明三爷差的哪里。为人,肯上进就是好的。哪有许多的好家世给人寻?红大姑娘只要定明家,她眼空心高,是什么缘由?”   文天一笑开口:“万安长公主原来的赐名是临安,皇上登基以后,重赐名为万安。”   临安,改成万安?   “这个名儿喻意更好,皇上有手足情。”文无忧评论道。   “啊,你再听听为什么有手足情。”文天微笑道:“长公主是先皇后所出,皇上及诸皇弟殿下都是嫔妃所出。”   “长公主的身份更高贵,这才敬重于她?”文无忧仰起的面庞推敲着,十分可爱。   云浩然忍不住一笑。   “只这一点儿可博不来手足情。要从先皇说起。”   文无忧拍手笑:“好呀好呀,故事越长越好。”   “先皇和先皇后情意颇有,先皇后为人贞淑娴静,也颇能辅佐先皇。但自皇后去世,先皇性格大变。后又出了几件嫔妃们为争宠,互相污蔑的案子。其中有一件最有名,丽妃江家筹划的先皇后中毒案,”   文无忧张大嘴,慢慢有了难过,爹爹说先皇后为人很好,但是:“却让毒死?”   “不是。”文天摇头:“这案子出来的时候,我年纪还小,轮不到我插手。殿试那天,先皇还在位上,他赏识于我,嘱我暗中再查。我查了又查,先皇后是病故。”   文无忧放下心,又生出新的疑问:“先皇后案子过去好些年,先皇还让爹爹查,这中间还有曲折吧?”   “没有啊,乖女儿。先皇怀念先皇后,每一科出来他看着顺眼的人,都吩咐再查一回。到我中了也是一样。”   在说下面的话以前,文天看了看云浩然:“嫔妃们屡屡拿先皇后做文章,不过为争宠罢了。丽妃江家胆大包天,在宫里动手脚,说荣王殿下的生母害了先皇后,浩然,你们云家也掺和在内。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江家满门抄斩,你们云家也差点让发配出京。”   定这亲事,云浩然高攀文无忧。文天本是宇文天。他都由父亲云祝口中听说。云浩然只点一点头,说声知道。   岳父母对他都好,云浩然不需要有过多的自卑。   “先皇就这样直查到晚年,性格有些疯癫不说,除去先皇后所出的万安长公主以外,对别的殿下猜忌日重。皇上和荣王殿下等虽身份贵重于百姓家,却在煎熬中长大。”   “难怪小心眼儿?”文无忧了然。   在担惊受怕中长大的人,多疑必然。心眼儿不大,往往也是疑心病作怪。   文天点着头:“皇上受长公主庇护,登基以后封她为万安,许她诸事安妥,是皇上心中最信任的人。”   这就可以解释宇文红心心念念嫁明三,还不惜多赠送一个。也可以解释宇文红把郭公公说进来,拿她的娘家宇文家当筹码。   原来长公主是本朝最贵重的人儿。   而她爱护皇帝,太监当权,长公主未必看得下去。她的儿子明三爷也应该是反对态度。   文无忧很想问问郭公公的事迹,但文天对云浩然说起殿试怎么应对。这位昔年秋闱第一、春闱第一、殿试也第一的名公子,他的话虽称不上金玉良言,也应该字字珠玑。文无忧就和母亲说起话。   第二天就不用问了,听说留芳园里有比试,不知是皇帝来了兴致还是郭公公有兴致,郭公公奉旨前来主持。无忧大可以去看看真人。   ……   留芳园依山而成,方便山中幽翠和泉水依势自来。   出了山脚下的这道门,远望山峦虽不耸高,却绵延不绝。   一万人马整整齐齐列出两个方阵,让没事儿就喜欢惊呼的女眷们此起彼伏的惊叹。   宇文红的心怦怦乱跳。   虽明三有婉拒亲事的话,但又怎么样呢?   明三爷一天没定亲,宇文红一天有可能。她打心里盼着文天赢,给她的面上增添光彩。   她盯着文无忧上前送行,那目不转睛的模样,仿佛送行的人是她那般。   “爹爹,饮了无忧这杯酒,把凌叔父杀得片甲不留。”文无忧送上送行酒水。   凌甫来送行,听话学话:“父亲,饮下这杯酒,把天伯父杀得……”   凌朝和文天没有归队,并排在一起,文无忧听到这句,嗔怪怒眸:“嗯哼!”   凌甫瞅瞅她,放老实的把下半句没有说。   小儿女们转回后,文天取笑凌朝:“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儿子分明眼中有人,但当着你面总装出对我女儿有意,你是呆啊,还是傻啊?当面弄鬼儿你居然装看不到。”   凌朝并不直接回答,对准备随行的家将一个眼色:“唤罗表姑娘见我。”   罗姑娘小脸儿雪白的过来,一看就有惧怕。而凌甫坐立不安,翘长头颈望过来,家中姐妹们把他一通讽刺,他也没有听见。   凌朝淡淡:“三天里我将不在,你表哥可同你说了什么?”   罗姑娘惶然:“没有。”   “我曾交待过你,你表哥功名前程要紧,家中为他寻亲事,拖后腿儿的不要,你可还记得?”凌朝神色冰寒。   “记得,不敢忘记。”罗姑娘深深垂下面庞。   文天也笑了,他分明见到凌甫对罗姑娘跟前跟后的讨好。罗姑娘要是把凌朝的话放在心里,避开才是道理。   等罗姑娘走后,他打趣凌朝:“你的名声就叫巧算计,在你面前玩招数,这叫自投罗网吧。”   “我没收拾她,是甫哥迷的正深。这时候动手脚,恐伤父子之情。”凌朝一面正盔甲,一面不屑的回答:“你我都是过来人,初恋情迷算什么,朝花露珠似的不堪一击,日头一出来也就无影无踪。依旧过正经日子去。”   文天还没有回话,凌朝停下语声,忽然失笑:“我忘记了,你是个初恋情迷的,哈哈,家中不答应,干脆一走了之。”   再就绷紧面容:“我儿子可不会放纵到跟你一样。他明年就议亲事。他愿意多个妾,我倒答应。”   文天挤挤眼:“我们夫妻是正经过日子的那种。初恋情迷?你们不都说我迷小娇娇?”   凌朝大笑:“那肉门板?她不过为你写的词。亏别人数落完你,你还说得出口。”   ------题外话------   感谢江山如画888亲的五星评票。感谢木棉朵朵亲的五星评票,感谢430081226亲的五星评票。感谢一直支持。   ……。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 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大太监郭村   说说笑笑着,文天和凌朝并无芥蒂,一起去辞行。   此时此刻,他们是众人的焦点,无数艳羡、嫉妒、幸灾乐祸、仰慕的眼光纷纷落到他们身上。   宇文靖显然认为争回光彩,抚须笑得呵呵有声。惹得另一个人大为不满。   尖细的嗓音煞风景的出来:“太师啊,皇上总说缺少人材,你宇文家有这般好子弟,却藏着不拿出来?”   “郭公公好生人材,不过一句话,就几乎把朝纲不振的罪名扣到老夫头上。”宇文靖反唇相讥,暗沉眸子同时警告的放到说话的人面上:“但有郭公公在,朝中怎么会缺少人材?”   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有你郭公公在,天下太平着呐。”   硕大的案几后面,三张水磨楠木椅子上,最右侧坐的男子本就白面无须,听到宇文靖的话,气的差点跳起来,血色唰的更下去一层。   这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太师政敌,原本是侍候皇帝的小太监,会揣摩皇帝心思,侍候玩的好乐的好,皇帝登基后,一年一年的把郭村提到总管大太监的位置上。   郭村的眉逆生,从面相上说,这个人凶狠。不知是不是受到眉毛生的不好影响,眼神暗沉中内含寒光。偶然一抬,天不认地不收的神情。鼻子倒直,嘴儿也小,这就有些女相出来。再加上肌肤雪白,把凶狠和寒光冲淡,从表面上看,是皇帝近侍中普遍的清秀面貌那种。   也因清秀显露,而没有过多的大丈夫气概。   别说宇文靖的城府如海那气质他没有,就是宇文大老爷尚书这官当的显赫,从郭村面上也看不出来。   “没有了不得的啊,却能让太师窘迫?刑部尚书也奈何他不能……。”文无忧喃喃,把宇文靖说进去,把宇文大老爷贬低一顿。   别人留意的是宇文靖和郭村之间的对话,文无忧却觉得以太师之尊,没早把宫中的这潜在权臣拔掉,已然落了下风。这会儿再在嘴皮子上寻脸面,也不入无忧的眼睛。   还是打量郭村的好。   “说谁?”云浩然送上一杯蜜酒,轻笑着问。   小夫妻之间并不会存在秘密,但不表示无忧上一刻知道,下一刻就会告诉云浩然。   烦心的事情,等离开京里自动消失,有些话,文无忧没有告知,也认为不必告知。   没事儿,何必多添烦恼?   接过酒,只灿然一笑:“浩然哥哥,你吃饱了没有?”   “你发呆的时候,我吃了许多。”云浩然打趣着她。   “那咱们带上这酒逛逛去吧,去陪母亲也行,”说到这里,嗓音悄悄声,灵动的眸子飞快在宇文靖面上一瞥:“母亲不愿意见太师,凡是有太师的地方,她都不愿意来。”   云浩然总是温柔的:“依你。”   “可是呢,母亲说既出来了,就尽情玩吧。她又说要歇着。咱们先去走走,晚上再去陪她用饭。爹爹不在,今儿晚上咱们安生在房里,和母亲,和桃婆婆和春草,咱们猜谜儿吧。”   云浩然依然说好。   文无忧把他带走,不然的话,太师已用眼神示意,还是想把无忧介绍给一干子有身份的女眷们。而郭村自从知道她是文天的女儿,也有意无意的瞄过来。   还有荣王和小青……   怕了这两个人,在京里首饰还没有取来,没有戴给他们看过以前,文无忧明智的躲的远远的。   小心眼儿是病,过上只怕扁鹊重生也治不好。   ……。   两天过去,顾氏带着一双小儿女过的不错。从她们的面上难看出担忧之色。倒是红大姑娘等人过得十分不好。   ……。   夜色明如镜面,却难抚平宇文红焦灼的心绪。   拧着的帕子已如千丝乱,踱步的身姿还半点儿不想停。   直到有一声尖呼出来:“不不,我为什么会这样!”痛恨痛悔在出色的眉眼儿上闪过又闪过,高举双手似寻求缓解的宇文红伏在最近的高几上哭了出来。   文天和凌朝离开的第一天,谈论纷纷说凌朝一定先回来。宇文红暗松口气,认为打下九房的风头倒也不错。   她自荐于明三的计策这就近了一步。   当天凌朝没有回来,到晚上话风就变。   第二天一早,寻幽觅胜的人遇上,说的话里都看好文天。凌朝长居京中,他的能耐京里总有了解,凌朝第一天没拿下宇文天,宇文天是块硬骨头不是?   宇文红开始悔意上来,思来想去,万一九房赢了,她自荐于明三爷的眼力更强出来,但是有一条,她和文无忧的关系更不好缓和。   因为红大姑娘在留芳园门口说的蠢话“当着人就和三爷对眼儿可不好”。挨了文无忧一巴掌后,又宣称“绝交”。   咱们绝交了。   绝交了,别再来看我们。   两天里去看望顾氏,装模作样寻文无忧说话,都让凶丫头春草挡在门外。   明天是第三天,宇文天坚持到明天再回,在留芳园赏玩的达官贵人眼里,已不弱于凌朝。宇文靖当众把他夸了又夸,全然不管子弟们羞愧满面。   红大姑娘听到太师的话,苦恼如海啸奔腾。   这个夜晚,她就对自己生出怨恨,连连抱怨着自己:“自幼有聪明之能,母亲请来宫中当过值的好先生,却连一个姑娘也收拾不下来。以后,还怎么掌长公主府,还怎么得三爷欢心?”   宇文红不得不恨自己,与人绝交不是她的能耐,阴柔使狠才是她红大姑娘。   眉头不展苦苦思索,绝交了…。这可不行……   ------题外话------   名字嘛,回头越好找的越好。嘿嘿嘿。   ……。   红大姑娘之无耻,最近颇得仔欢心。写她再想她的结局,就想笑。当然咱们能不死人,就不着急死人。   ……   亲爱的们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本书7号入V。么么哒。 第一卷 第五十九章 ,输赢已分   文无忧的价值在宇文红心里掂量来去,好似一把烧灼到赤红的铁珠到处滚动。   因嫉妒和见识不高——她说到底不过是个没出阁姑娘,又局限于情恋之中。所带来的轻视,化成一句不应该出现的唐突。也没有料到文无忧当众跟她翻脸,当众对她发难。   带来的后果——绝交。文无忧快快乐乐承受的不错,宇文红却长夜难眠。   不管怎么的相比,都有多少不甘心。   论家世,文无忧的布衣晃动眼前。   论教导,母亲四夫人花费的银钱晃动在眼前。   论父母,宇文红真正伤了心。   她嫉妒文无忧的,不就是她有一个好父亲。而且,还那么疼爱女儿。   这个夜晚,宇文红注定睡不好。因为她没有这样的父亲。   第二天整个上午,宇文红也坐立不安。宇文家的人,除去太师等少数人以外,也大多坐立不安。   通往山中的道路中,除去鸟鸣春山没有动静,没有一个人回来。   ……。   两位名公子的比试,论实战,却不是比拳脚。如果比拳脚,摆个场子,大家围观,你一掌我一刀的也就分出输赢。用不到各带兵五千,也不会惊动宫中。   他们要比的,是尽可能用上的兵法。   一带山峦成了最好的战场,山脉起伏也挡住留芳园一众的眼光。哪怕从个人利益上、从嬉笑玩乐上,都有不耐烦出来。他们也只能等着。   为首的三位,看上去倒还泰然。只除了太师悄问跟从:“昨天派你入山,可寻找到大公子?”   跟从垂下头:“山虽不高,内里却深。好几回听到喊杀声,等赶过去却不见踪影。”   只除了郭村悄问跟从的人:“昨天派你们入山,可看到战况如何?”   跟从垂下头:“回公公,凌大统领不弱,小的们险些让他活捉。让他的人赶出来。大统领说,”有了吞吞吐吐。   郭村眉头一跳,他知道这些达官贵人们大多鄙视他的出身,手指也捏得一紧:“你说。”   “大统领说他只想和宇文天痛痛快快比一场,不想有人干涉。让卑职们回来……。把这些话转告打算监视他们的人。”   郭村干巴巴地笑:“好吧,那咱们就等着,干等着。”   日光在有心人的眼里,一寸一寸的移动,缓的如沙漏中细数流沙。午时又过一个时辰,回来的路上还是半点儿动静也没有。万安长公主对宇文靖笑了笑,悦耳的嗓音道:“太师门下多人才。”   这是拿凌朝做个范本儿,夸奖宇文天能坚持到这个时候还没有让凌朝擒下,在长公主眼里,宇文天已可以和凌朝媲美。   宇文靖应该对长公主回话礼敬有加,事实上,长公主一开口,宇文靖也堆上笑容。但听出长公主的话意,太师摆出来三分的傲气,身子也不再恭敬的往前俯,随意的坐一坐直,淡淡的回答对不上:“以前的旧事,长公主还记得?”   郭村把耳朵尖尖的,试图捕捉到什么。   “旧事?还记它做什么。”万安长公主笑容不动半分,对远处看着,柔和地道:“孩子们都已经大了。”   她看的地方,是文无忧的案几。   宇文靖跟着看过去,似有一声轻叹,什么也没有说。   郭村也跟着看过去,却只看到无忧和围着她的人,啥也没弄明白。   ……。   宇文红冷冷的一双眸光也没有离开文无忧,对着她发上的八宝镶珠钿,赤金明珠钗等宫制首饰,两簇小火苗忽忽的点燃起来   原来这些首饰才是荣王殿下所赠。   荣王生怕别人听不到,正在高声嚷嚷:“看看吧,还是戴我给的首饰顺眼吧?今儿怎么看你怎么中看。”   小青狂点头,春草狂撇嘴。文无忧很想回殿下几句,但随着荣王过来的还有一个人,京中第二难缠精的小郡主也在这里。   小郡主眨巴眼睛,粉面黑眸看上去好生可爱:“咦?舅舅的好首饰却不给我?”伸出她雪白的小手,看上去也好生可爱:“还我,这首饰我戴正合适。”   可爱到这里,嘎然止住。话落音后,小郡主亲自上来就摘。   文无忧应付她去了,分心无术,只能由着荣王把他自己吹捧一通:“今儿你是有眼光的了,以后我重新喜欢你了。”   “是啊,重新喜欢你了。”小青这应声虫哪里都跟上。   春草正要回话,眼帘中看到远处的一抹骑尘,在青山绿树中袅袅如烟。   “老爷回来了!”   把黑心主仆丢下来。   “浩然哥哥,爹爹回来了。”文无忧也跟着跑,又叫上云浩然。   大家都翘首,宇文红的心怦怦快要跳出来。她在心里狂念:凌统领、凌统领、赢的是凌统领。   一人一马拐出山中,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凌朝的盔甲凌乱带着狼狈,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果然是他。   凌甫一跳多高:“父亲赢了。”   宇文红暗松一口气,顿觉自己高大于文无忧。文无忧也愕然,她们都没有看到春草继续盯着山中林木之上。   一人一马在空气清新的山里很难出骑尘,那一抹烟尘还在,那是不低于数千的人马。   “哗啦哗啦”,都听到奔马声时,凌朝面色灰暗,沮丧和颓废到了极点,五千人马整整齐齐,盔甲不乱,刀剑俱全,也出现在视线里。   为首的一个人身形高大,盔甲鲜明,面容俊美,笑容轻松,正是文天!   一方是大统领独自回来。   一方是五千零一人一个不少。   看到这一幕的人结结实实愣住。   ------题外话------   小可爱们求收藏。   …   推荐自己的完本文《侯门纪事》   …推荐好友佳若飞雪新文《我欲成凰:师父劫个色》  云暖,云家新一代的天才。   却在一场意外之中,被堂妹算计,被二房追杀,手筋被挑断,自此成为一个废材!   只是,当琴音乍起,杀伐四方,这是怎么回事?   天朝最大的佣兵组织竟然也成为了她手下任意驱使的仆人时,又是怎么回事?   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的绝色男子出现在她身后时,众人大为惊喜,这下,总算是有人能收拾这个小魔女了。   孰料,云暖巧笑倩兮,“美男,长地不错呀,来,劫个色!”   众人个个颤栗不止,那位,可绝对是不能惹的大人物呀。   美男勾唇,“能被暖暖看上,是本尊的福气。”   众人吐血不止!   一众护卫嘴角抽搐不停,主子,您的节操呢? 第一卷 第六十章 ,无忧的身份涨涨涨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文天和凌朝的差距,也看得到凌朝一片乌紫的神情,和文天朗朗晴空般的神采。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凌甫张开嘴再也发不出喝彩声,周英虎变了面色,荣王专心致志的眼睛对着酒,宇文靖笑的万里乾坤都能听到,宇文红手按胸口,面如土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这太惊人了!   自己毫发无损,对方只剩下一个人。   这是怎么做到的?   宇文红如见鬼魅般惊骇不已。   她眼中的那个人儿骤然放大,好似春雨过后的春笋一般,把红大姑娘压了下去。   “爹爹!”她扑向奔马。   她有领先于别人骄傲的资格。   她是他的女儿。   电光火石般想到,宇文红眸扫明三。明三在长公主肩后,噙着笑容对母亲说着什么,母子的神色都对着文天。   那明珠般的眼光,让宇文红天旋地转。她梦中渴求的就是这种,混和欣赏而又有倾慕,她终于看到了,却给了别人。   给的虽不是文无忧,但在宇文红拿文无忧当对手看时,等同于给文无忧。   “母亲,我们应该怎么办?”宇文红失去理智的扑到四夫人怀里,泪水横流而出。   四夫人咬着嘴唇,大脑一片空白中,能安慰女儿的话就是:“别急,母亲全看到了,三爷相中他们算是好事儿,等咱们想个法子……”   欢呼四起,把四夫人的话打断。   文天和凌朝来到长公主、太师宇文靖、郭公公面前,接过庆贺的酒,好大的一爵,文天眉头不改的一饮而尽,引出全场的阵阵喝彩。   凌朝虽输,却不丢人。举杯对文天道贺过,也一饮而尽,也有一部分喝彩送给他。   四夫人母女说不下去,各怀心思下意识的看着。   见到文天各种威风,先手一指周英虎,笑骂道:“周老三,以后还跟不跟我争了?”周英虎面红脖子粗:“谁跟你争,是我吗?你哪只眼睛看到的,喝你的酒去吧,虎爷我这辈子也不跟你争!”   转脸儿再也不看过来。   文天的笑眸又落到荣王身上,荣王一拍案几昂然起身:“你跟我比小心眼儿吗?岂有此理,你不是早就认输。”   文天一乐摆摆手,意思小心眼儿上继续认输。荣王坐下也不看他,继续全神贯注盯着酒。   “天儿,”宇文靖容光焕发招呼。   “就来。”文天步子不动。   宇文大老爷等人面色一暗,以为又要拿架子时,有一个男子让带到这里。   约三十来岁,外貌斯文儒雅。   “云祝?”有人认出来。   宇文靖原本眼里没有云家,知道文无忧准备定给云家后,云家随时能拨动太师紧绷。   听到说破这个人的姓名,随便思忖下,宇文靖对文天怒目而视:“是你让他来的?”   留芳园中没有请帖寸步难进,云家又不在达官贵人之流,但以文天手段弄张请帖却手到擒来。   文天笑得白牙闪动,接住自己的亲家——云二老爷云祝,把臂到万安长公主面前,也就到太师和郭村的面前。   “公主,借这里人齐全,容我说件家中的喜事。”   万安长公主对这大获全胜的人自当高看一眼,颔首道:“是什么喜事儿?”   宇文靖的面色忽然阴沉,把心神放在太师身上的郭村吓了一跳。   “各位,借这里美酒,借各位一句吉言。”文天一只手高举酒爵,一只手高举自己和云祝相连的手,高声大笑:“我女儿和云家的公子,在此时此刻此地,定亲了!”   和云祝开始喝酒:“我辈不必太俗,何必三媒和六证,你我就是儿女大媒,就此礼成。”   宇文靖鼻子冷哼一声。   郭村弄明白了,原来和云家定亲,太师这老儿不喜欢。想想也是,云家是郭公公近几年着力栽培的心腹之一,跟太师不对盘。   慢慢坐下来,郭村喃喃:“奇怪,宇文天打伤的人,不就是这云老二的亲哥哥?”   而看云祝欢天喜地的,是真的喜欢。郭村也呆住,这里面有什么内幕?   文无忧和云浩然也在受别人的道贺,凌甫带着一帮子贵公子来贺,年青的孩子们为这种定亲仪式大笑不止。   凌甫悄声道:“我也想这样,多简单又隆重,又省事体。不用摆宴父母相看的闹。”   文无忧鼓励他:“凌哥哥加把劲儿,早早的达成心愿。”   小青恭喜是由衷,只是措词由衷的过了:“姑娘大喜,偏生今儿簪的是我家殿下的首饰。那姑娘那一天大喜,还如今天这般才好。”   文无忧回她皮笑肉不笑:“哪一天?”转个后背给她。   小郡主一件首饰没讨到手,这会儿又来歪缠:“我最会吃席面,记得请我哦,记不得这京里你就别想呆了,”   “好,”文无忧答应着,私下里对云浩然好笑:“哥哥殿试过咱们就走了,本就不想在京里呆。”   有一个人文无忧不可能忘记,带着云浩然来到明三面前。笑眯眯地讨要:“三爷,给我们句道喜话儿吧。”   明三让取酒,和云浩然对饮一杯。他们喝酒的时候,文无忧寻了寻,往明三这里常年不变的注目,必然有一个是宇文红。   无忧哪里是对明三炫耀,她炫耀的人是宇文红。   一对堂姐妹对上眼睛,文无忧为红大姑娘破了回例,难得的摆出一个嚣张而又得瑟的面容,无声地用嘴唇说了一句:“我定亲了,你失算去吧。”   什么带上无忧一起嫁,这梦可以醒了。   宇文红到入夜面上也是红红的,好似让人痛击一顿。而另一个消息出来,令得红大姑娘也好,别的对宇文天怀恨的人也好,都暂时的不敢轻举妄动。   凌朝带去的五千人,这个晚上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   问文天,他的回答是,兵法布阵神鬼莫测,一旦启动,他也不敢保证生死。   万安长公主派人去找,直到他们离开留芳园那天,依然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宇文天的名声比他离京时又高出去一截。相应的,有些人的心里,无忧姑娘的美名也应该高出去一大截。   有些人,十分的不满。   这些人,却还不是宇文红。   ------题外话------   求收藏哈   …。   公子安爷开新文啦!长得美的都去看了哟   《盛世妖宠之邪妃笑天阑》   她,是华夏第一兵王。铁血杀伐,肆意潇洒。一场事故,化为一缕幽魂   她,是万澜国凤家六小姐。天生痴傻,丹田尽碎   然,当她变成了她,从此,一袭红衣绽放万千风华!   他,是神秘的腹黑妖孽,一场意外,遇到了她。从此,毒入心髓,绝不放手!   他说:“天地为证,日月为媒。吾以万里江山为聘,许你生世;心血为引,换你安好!你生,我守你永世无忧;你死,我灭天地、入黄泉,繁花碧落亦不负!”   **   她说:我从无野心,只想保自身周全!奈何敌欲杀我,我灭之!   她说:我只求家人安康,奈何国将破、家将亡,我披甲杀敌,战之!   她说:吾生之愿,与云陌世世双人。奈何天欲灭我,我便——封天! 第一卷 第六十一章 ,魑魅魍魉就是这般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斜倚床头的少女,矜持傲慢里有了一丝颤抖。颤抖慢慢的加大,生成一种又是厌恶又是惧怕的难堪。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伤处已不再痛,肿胀的地方消下去,脱臼的手腕也接好,但听过刚才的一席话,家宴那天让殴打的疼痛剧烈的袭来。   好似一道不能躲避的闪电,再一次狠狠的扎中宇文绫最柔弱之处。   床前的宇文红,满意的从宇文绫嘴里得到她想要的回答。   憎恨的声音里满满的戾气:“不,我不能让他们如愿,让他们在京里重新站稳脚根。”   不仅是绫大姑娘断手受辱,不仅是宇文红的话里,明三爷对九房高看一眼,不仅为绫大姑娘从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不仅……宇文绫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几个大字张牙舞爪最为显眼。   我不答应!   她睁大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眸,沉声唤来自己的丫头——这是应宇文红的要求,在她说话的时候避到门外。   “请母亲这就来看我,对她说我一刻也不能等。”   宇文大夫人进来,见到宇文红安安静静坐着吃茶,微微怔上一怔。   红儿和绫儿小的时候还互相往来,稍大些,知道对方容貌是个劲敌,除非过年过节为招待亲戚,否则很少踏入对方房间。   出了什么事儿,红儿却肯到这里来?   要知道就是绫儿受伤颇重,红儿也只来看过一回。她走到房门外等丫头通报,宇文绫狂吼不要她来看笑话,宇文红扭身就走,直到今天以前再也没有来过。   一肚子疑惑里,大夫人还是堆上笑。宇文红总是自家的姑娘,她的父亲四老爷在大老爷衙门里任职:“红儿,留芳园好玩吗?”   长叹一声:“唉,那天杀的宇文天下不完的狠手,把绫儿两个手腕全踩伤,”   可恨的是他踩伤以后,在鞋底子下面碾了又碾。   “医生说虽不是断,也按伤筋动骨一百天休养。这不,留芳园她没去成,一个人在家里也闷。你来同她说说话吗?”   宇文红还能扮个恭敬听着,宇文绫忍无可忍。   怒道:“母亲!您看我们俩个像能好生生说话的模样?”   “哎哟哟,你还没有好,乱发什么脾气?我一进来就看到你乌眼鸡,我故意不理你。你呀,还有红儿呀,可是我以前说过的,你们是自家姐妹,等出嫁,互相走动当个臂膀多好。红儿好心来看你,你当个好姐妹吧。”大夫人赶到床头,对着女儿一通安抚。   又给宇文红一个笑脸儿。   宇文红对于“好姐妹”这话,笑得干涩枯萎。   宇文绫直接对母亲嚷上了:“请您来不是说我,也不是说她!是说九房。把九房给我撵出京去!”   红大姑娘暗暗鄙夷,就是这样一惯的娇纵,出了名的飞扬跋扈,亏你还敢肖想长公主府第。长公主平和娴静,才瞧不上你。   大夫人在女儿的话里一滞,又强装出笑颜:“九房就快让你父亲收拾的片甲不留,你乖乖的养伤才是正经事情。”   一张愤怒的面容逼近她,宇文绫好看的眼睛瞪的牛眼似的不中看,小巧玲珑的鼻子抽动着,喘气声粗重,跟风箱离的不太远。   怒火,从她说的话里一波一波儿的喷出来:“您骗我呢!红大姑娘亲眼看到,九房就要往宫里出风头去了!母亲,不许再哄我!等我好了出这门,看到他们哪怕一眼,我就寻死去!”   大夫人责备的瞄瞄宇文红,难道你不知道绫儿脾性。要说也是九房得罪她以后,怎么怎么的倒霉。谁让你来说刺激人的话?   宇文红清清嗓子,正色道:“大伯母,我特地过来提醒绫大姑娘,也提醒您。九房这一回招惹的事情大,再给他们腾挪的地儿,咱们全家合起来也拉不下他们。趁着眼下宫里还没有宣召,世家们也没有纷纷下请帖,还算青黄不接的时候。狠狠一击,拉下他们来还不晚。”   宇文大夫人听完,反而女儿也不劝了,宇文红那里也没有暗示的眼神了,默默的寻把椅子,坐下来面无表情。   二位大姑娘心惊肉跳的异口同声:“宫里有宣召了?”   “没。”大夫人木然的道:“但是你们也说晚了。”冷笑一声:“知道刚刚我在和谁说话吗?太师叫我过去,让我备大家宴,城外的亲戚们不拘老少都请来,做工的那一天不做工,咱们府上贴补钱。长者们用车接,幼者去奶妈照看进城。”   “给九房表功吗?”宇文绫觉得手腕又隐隐作痛,嘴角抽了抽。   “是!还有呢,太师让我遍请相好世家中到适婚年纪的公子,家里的爷们都在,当着我的面,太师又让各衙门里问下适婚年纪的男子,家宴那天都请到家里。”   二位大姑娘心头狂跳,头一个想的自然是自己。   宇文绫一扭身子:“我才不要。我只要明三爷!”说着,给红大姑娘一个大白眼儿。   这会儿不是斗气的时候,红大姑娘没功夫理她,她的第二个心思浮上来,颤声道:“是是……给九房里挑女婿?”   大夫人冷笑连连:“是!太师虽没有明说,我在这个家里几十年,对他这个心思不会猜错。红儿你也说了,九房在留芳园有威风,”   拖长嗓音说着还不解气,往地上啐一口。   “就冲着他姓宇文,郭公公才不会举荐他。但长公主呢?她为人素来公正,皇上也肯听她的,只是长公主不干涉朝政罢了。太师为什么对明家三位推崇备至,还不是因为长公主才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儿。郭公公可算个什么呢?弄臣罢了。别看这个时节嚣张,倒台那一天怎么死还不知道呢。”   大夫人一气说下来,气有些跟不上,停下来喘气,想到自己因丈夫受郭村打压而说跑题。   重回原话头:“长公主眼里已经有了九房,太师他能任由九房的亲事自己作主吗?九房的姑娘生得那样的好,九房许的又是云家,”   “哪个云家?”宇文绫养病不出房门,头一回听说。   大夫人对房顶子一个斜眼:“就那个云家呗。”   “就是那个明面上不敢跟我们家比,阴沟里小老鼠似的,总背后弄些见不得人勾当的云家?”宇文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气云涌般把她又一回填满:“九房里睁眼瞎吗!出京十几年就认不得云家的子弟!一群下三烂他也要!”   大夫人阴阳怪气:“女儿你说的才是糊涂话。九房怎么会认不得云家呢?出京那年他大了,云家的子弟也大了不是。再说,你知道他寻的亲家是哪一房,化成灰他也应该认得。”   “哪一房!”宇文绫怒目圆睁:“他寻的要是伤我舅舅的那一房……。”   “就是他!”   舅爷是大夫人的手足,大夫人说话中带出斥责:“就是那个打伤你舅舅的云祜!他二弟云祝的儿子,据说叫云浩然!”   ------题外话------   明天上架,时间暂定下午两点,么么哒亲爱的们,请多多支持,首定对作者很重要哦。   ……   推荐好友赖皮PK文《追妻守则:军少勾入怀》   前世眼瞎,被亲人害死,带着空间重生而来,下定决心百倍尝之,虐了渣渣,收割了美男,成就了神医之名,开挂了的人生,果然很舒爽。   片段一 “明大少,你一个堂堂陆军少将,这么不要脸真的好吗?”   江月亮想到自己被……就郁闷。   “老婆,明明昨天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明景低头,一脸故作委屈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明大少!”江月亮阴森森的喊着。   “老婆你始乱终弃。”   江月亮“……” 第一卷 第六十二章 ,凭真能耐不忧心   听到云浩然的来历,宇文绫恼的一拍枕头,锦被一蹬就要下床,尖声道:“她怎么敢定这门亲,我找她去,哎哟……。”   她的手腕还没有好利索,只顾着发脾气,把自己拍痛。   大夫人扶着她重新睡好,又骂女儿不当心,又骂丫头不侍候。等她们忙乱完,宇文红撇着嘴儿,带着不屑道:“当年的事情我打听过,我知道来龙去脉。”   “那又怎么样!”宇文绫视红大姑娘依然是眼中钉。自己的狼狈让她看了去,恨不能双眸把她钉到地上。   红大姑娘不跟她一般见识的抬抬下巴,那股子不屑的味儿更浓:“不怎么样!不过呢,恼也好,恨也好,歪曲她也行,但事情原样总得知道吧。”   “红儿,你知道舅爷受伤那天的具细,那你说来听听。”宇文大夫人一起想弄明白怎么不打别人家,偏打一个不入流的云家。大老爷说这段的话,大夫人不怎么相信。   红大姑娘说以前,先把宇文绫贬低几句:“九房说定亲云家的话出来,我就让人去打听。不是我要责备绫大姑娘,你素来这个不问青红皂白的性子真吓人。事先,黑白你总得论明白。”   宇文绫怒道:“有话就说,没有就滚。”大夫人把她阻止。   “事情是这样的,那一年放榜,云家的云祜在榜上。云家?都知道盼着子弟们中,可文曲星不降临他们家有什么办法。每中一个,哪怕坐在榜尾巴上,他们家也如获至宝。云祜,那科中在秋闱第二名,春闱的前五十名里。”   宇文绫皱皱眉头,嘟囔道:“听上去百年不遇有个开窍的。”   “可不是,他们家欢欢喜喜,以为云家这就要出头,自家里先把云祜吹捧一通。这一句也许是我父亲的猜测。”   大夫人恍然大悟:“是了,那天老四也在场,他也动手了。”   “唯一没动手的就是大伯父。”红大姑娘憋着气。宇文家里习练拳脚的人有一堆,唯独任刑部尚书的宇文永华确实文官。   听出红大姑娘的揶揄,大夫人苦笑:“所以你大伯父对我说,他帮舅爷出了气,我半点儿不信。”他压根就不会功夫。   宇文绫不耐烦乱插话,催促道:“下面呢,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意?”   “下面,自然是大家在外面遇上,云祜率先说了几句,他不敢说天大伯,也不敢说大伯父,也没说我爹爹……。”   大夫人搓着手:“啊?还有九房在。”   红大姑娘淡淡:“是啊,我又特意问了跟父亲的老家人,天大伯也在。云祜指桑骂槐骂的是城外三太爷的孙子,大伯父同他讲道理,有个帮闲的吃醉了,先打了大伯父,”   大夫人母女张大了嘴。   “后来就打起来,他们的人多,天大伯出手,混战中把云祜打成重伤。”   “什么伤?”宇文绫隐约认为比她的舅舅要重。   红大姑娘涨红脸儿,没好气道:“云祜两兄弟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九房的女婿。”   宇文绫倒抽一口凉气,对母亲道:“这可比舅舅要厉害。”大夫人也张口结舌说不出什么。   十几年她虽在京里,但没多管云家闲事。云祜夫妻寻药问医这些年,没孩子的原因也很多。大夫人今天才知道有这么严重。   “好了,你说完了,说这些能对付九房吗?”宇文绫沉着脸。   红大姑娘是她经常性微微地笑,经常性望向宇文绫的轻蔑:“难道你想把九房这门亲事毁了?”   “我……”宇文绫噎住。是啊,她刚才怒冲冲下床,本想往太师面前告状,让九房断了这门亲。但是?九房姑娘有女婿不是更好。   她的神色微动,红大姑娘看在眼里,暗骂总算你明白过来。漫不经心地道:“太师让大伯母邀请京中适婚年纪的子弟,打的就是毁婚主意。而天大伯执意和云家定亲,夹着的仇恨两家都不管了,这门亲事不可能毁。亲事上,你我可以放心。”   宇文绫让绕糊涂:“那你来对我说九房要进宫的话,你到底打的什么心思?”   红大姑娘抱怨:“从我进来,我说的话就是拉下他们房头的威风,我几时说过帮他们毁婚。”   抬一记眸光对宇文大夫人,毁婚的话是大伯母说的。   大夫人堆上笑:“红儿,你有法子直接说吧。”   “云家的亲事咱们不要管,咱们要辖制的是九房的名头。现如今,太师眼里有天大伯,说不好对天伯母也没了怨气。至于九房里姑娘,天大伯太凶了,咱们别惹她的好。”   宇文绫手上又一阵痛,气道:“这个也不能惹,那个也不能惹,那你还对我说是为什么。”   “父亲腿没有好,刑部里告了假。他要是好了,请我也不来。”红大姑娘也负气。   大夫人把她们哄上几句,请宇文红把话说完,宇文红胸有成竹地道:“不能动主人,还不能动别的人?”   大夫人失声,随即有了解恨:“是啊,你二妹宇文绿说九房里的仆从都不是好惹的。”   “所以,我需要大伯母和绫大姑娘帮忙,大伯父主管刑部,拿的是贼,缉的是盗。九房里查出贼来,窝藏包庇也不好撕掳开吧?”宇文红挑了挑眼角。   宇文绫虽不想对她笑,但唇角勾了勾。而大夫人也满意的夸奖宇文红:“家里都说红儿心思足,倒没有说错。你们都等着看好戏吧。”   ……。   这个时候的云家,也吵的不可开交。   云祜的妻子严氏接近歇斯底里。自从留芳园里有人定亲的消息传到京里后,她就一直这个模样。   她的尖声如铁锥,每一声都似能把房顶子钻个洞:“二弟,你说!你敢说吗!浩然定的是哪家姑娘!”   浩然的母亲刘氏夹在里面劝:“大嫂,你好好的说话行不行?”刘氏依然不敢相信,对着丈夫连使眼色:“老爷,您快说不是。这京里的谣言可真是多啊,说我们浩然定的是宇文家的姑娘这话也能乱说。”   云祝对严氏一瞪眼睛:“我儿子定的是文家姑娘,这话不是早就告诉你!我们没回京的时候,浩然不到十岁那年,这亲事就写信知会过大哥和你!你又闹什么。”   “是啊是啊,大嫂,你又听错了。”云刘氏应付严氏有些焦头烂额。   严氏身子往前一纵,把刘氏撞出去好几步,幸好有云浩然赶上扶住。   下一步,严氏跳到云祝面前,指甲扎到他鼻子尖上:“你胡说!我全弄清楚了!宇文天如今改名叫文天,是也不是,你敢说吗!”   在上首坐着一排的人耸然动容,为首的老人咳上几声:“云祜家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老太爷啊,我请你们来,为的就是这件大事,你们给我作主,给我这十几年守寡的人作主……。”严氏这才想到她还有这些人呢,扑到他们面前哀哀痛哭。   这个房里的人,从老太爷开始到本家的人,还有云刘氏,吃惊不已的等着云祝回答。   云浩然温和说声:“母亲请站好,”松开手走上一步,迎上亲戚们的眼光,平静而坚定地道:“定亲的是我,我来说吧。”   “浩然,有为父在呢……”云祝把儿子护到身后。   云浩然再次走出:“父亲,请让我回话。”云祝就不再拦他,云浩然再次对上亲戚们和母亲或心碎或痛心或目瞪口呆的面容。   “我和岳父家比邻,我们认识他的时候,他姓文,单名一个天字。我定的是文家姑娘。进京后,也就是前几天,我才知道岳父十几年前叫宇文天。”   严氏发出一声疯狂尖叫,甩乱了头发,凌厉了眼神。   云浩然没有让她打断,挺起胸膛继续道:“十几年里,我听说宇文家太师大名,听说过京里宇文世家,但我岳父没有受到一丝宇文家的照顾,他如今是文天!”   面上有了紧绷,把亲戚们一一看过来:“我订的是文家姑娘!她以前没姓过宇文,以后也不会!凭什么说她是宇文家的人!凭什么你们不高兴,又不是你们定亲事!这门亲事已定,我不会更改。而你们要是不乐意,大不了,我们不住在这里,我们从此不再回来。”   “你你,你对得起我吗……”严氏哆嗦着嗓音。   云浩然认认真真道:“大伯母,你为大伯父不容易,但不表示这个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欠你的,当年,你是自愿的!”   严氏高举双手对着房顶子,大叫一声:“天呐,怎么不来道雷劈死他们,劈死这忘恩负义的人……”   “大伯母,当年你可以不嫁。你嫁了,也侍候大伯父这些年,侄儿我打心里佩服你。他年你若是愿意,我依然为你养老。你的东西什么的,我倒不要,无忧也不会要。只是有一点,你不能为难无忧。否则侄儿也难尽孝。”   话音落下,严氏木头人般的僵住。老太爷们担心她出事儿,叫个人:“扶大太太喝碗茶水……”严氏在他的话已箭矢般冲出去。   这话提醒她有一样可用的东西,茶具。   最近的桌子上,一把攥起沉重的大提梁茶壶,对着云浩然就要砸,让云祝看出不对,跟在她后面夺了下来。   “砰!”   云祝摔了壶,重重地一声里,他火冒三丈。对着厅角一个人吼道:“大哥,你来说句话,由着你女人闹算什么!”   缩着身子的云祜抬起头,都看得清清楚楚,让打伤的他面上却没有严氏那种恨,他有的是一片茫然。   十几年过去,旧事想了无数遍,恨早就没有,有的只是懊恼。   云祜在回顾中曾痛哭流涕过,重来一回,他一定不去挑衅宇文家,就不会受伤,就不会养病,就不会耽误殿试,就不会此后一蹶不振,再也没有恢复过精神。   头一个出手的不是他,头一个说话的却是他。头一个出手的也不是宇文天。宇文天是在混战起来以后护自己的兄弟,把云祜摔了出去,落下的位置不太好,长条板凳的四个脚朝天,他一屁股坐到上面。   混战的时候鬼哭狼嚎没有人扶他,都顾自己要紧。等到送医生时,显然耽误了钟点,云祜再没有振过雄风。   四处求医,严家隐约知道。上门来问,云家隐瞒下大半的病情,说伤虽不在好地方,但人还年青,还能长筋骨,过过也许会好。此后夫妻一直在喝苦药喝苦药,直到今天,夫妻们都不到四十岁,也还没有放弃。   十几年前的旧事,未必就一定要去长久的恨啊。   面对云祝的质问,云祜摇晃着身子站起。让他说什么?他应该说什么?   二弟知道自己夫妻还竭力求子,二弟也答应过浩然夫妻承担养老上山。   浩然娶谁,很重要吗?   “很要紧吗?”云祜似回答云祝,也似在问房中的亲戚们,蹒跚着步子走了出去。   他回房了。   半个时辰后,云祝父子寸步不让,亲戚们也只能散开。谁让本科云家只中举一个人,就是云浩然呢。   这对父子有固执的底气。   亲戚们静下来,有人盘算到和宇文家借此联姻不是坏事,大家结伴儿,又去把严氏劝上一回。   严氏把嘴唇咬破,一个字没有说,等他们走后,出门坐轿,在偏僻的宫门外停下。   熟悉的太监带她到郭村面前,严氏痛心疾首:“公公,他们父子哄了我,说浩然和新结识的学子们结伴儿念书候殿试,谁想到是在留芳园里定下亲事。一定要断了这门亲事啊。”   “带那个叫浩然的孩子来见我。”郭公公看似很好说话。   等严氏走后,郭村自言自语:“忒傻,为什么要断亲呢?宇文天太能干了,他在太师手里一天,公公我一天睡不好觉。十大名公子居首名不虚传,坑走的五千人到现在还是没找回一个,这样的人,偏又定了云家的亲事,云家听公公我的,宇文天岂不成了公公我的人?”   嗯,他的女儿太重要不过。   对着严氏最后一丝出院门的背影轻慢的一瞥,这个女人好生的傻。   ……   “不过三天,大伯母说了不下七、八回,让我去见郭公公。她说郭公公能让我殿试上中的高,如果郭公公相得中我,授官也会比别人的高。从表面上看,大伯母为我费很多的心血。可是,她却拒绝承认我的解释,不想想我凭自己从秋闱一路考进京都。我也说了不下七、八回,凭真能耐不忧心。本是官盐,把我当私盐卖不成。其实我很想告诉大伯母,我有岳父这连中三元的名师从小指点,为什么还要见郭公公?不是怕她又歇斯底里,我真想对她说说。算了,不提她了,我这几天很好,我每天都按岳父说的攻书,无忧你呢?你好不好?”   云浩然絮絮叨叨对严氏抱怨的信里,情意不时的流连。文无忧笑弯了眉眼儿,把信看了三遍。   还想看第四遍,春草在旁边歪脑袋:“姑娘,可以给我念念了吧,姑爷有说想您吗?”   “有啊。”无忧笑盈盈。   “有说到春草吗?”   “有啊。”无忧的面上一点儿虚假也没有,反正春草不认字儿。   春草就开心了,下巴悄悄的往上抬一抬。   还想问下信上又写了什么,居然有这么长,桃婆婆在外面唤她:“春草,侍候姑娘更衣裳,又有客来了。”   “好嘞。”春草麻利的答应着,从衣架上取下见客的外衣,一件蜜合色薄薄的袄子,一条绣满荷花的裙子。   文天在留芳园露了脸面,压得凌朝、周英虎和荣王灰头土脸。对于在朝堂不得意好几年的太师来说,好似久旱逢甘露。返京的那一天,他就命大夫人和得力的管事准备家宴,安心张扬显摆一回。   这次的家宴,与上一次文天大打出手为女儿出气的那回不一样,这次的规模更大。不但有城外的亲戚,男女老幼都受到邀请,还有太师历年的门生,官场上的旧知己,和需要结交的新知己。   这算是太师公然昭告宇文天正式回归,有一些亲戚们不约而同的前来拜访。   文无忧是当家的人,顾氏不出面,都由女儿招待。   此时,一个七、八岁的姑娘是客人。她沉着冷静的口吻和她的年纪颇不相符。   “就是这样,亲戚们不再观望,太师重新喜欢你们这一房,他们就都来看你。”   “所以你也来了是吗?”十一岁的文无忧也不大,但她看小姑娘,是故作老气横秋模样,由不得的想逗逗她。   小姑娘绷紧脸儿:“我来,给你添个帮手。”   “嗯?你会掐花儿,还是会钓鱼放鱼饵?”文无忧忍住笑。   小姑娘小脸儿黑沉:“你别瞧不起我哟!我可是一片好心特地来提醒,”   文无忧寻思下这话耳熟?一想,恍然大悟,莫不是红大姑娘说过?   “这个家里不是狼就是虎,你们九房虽然厉害,孤掌难鸣哪有众人拾柴的好?”小姑娘卖弄的模样。   对她“肃然起敬”,文无忧轻笑:“这么说,你很会拾柴?”   小姑娘终于听出来对她的揶揄,气急败坏地道:“我可是身经百战,”   “看出来了,请赶快去拾柴,我们九房虽然厉害,还等着你添把火呢。”文无忧没忍住,格格笑了出来。   小姑娘红了眼圈:“你不相信我,看我人儿小小,也应该相信自我父母去世后,我还能在这个家里有立足之地,就是能耐。”   听到这一句话,文无忧取笑她的心下去,微微有了动容。爹爹文天也是父母双亡,在受到宇文靖庇护以前,独自在家里熬日子。文无忧没有听文天说过那段经历,但想来不是好过的。多少有些同病相怜,文无忧面上有了真诚。   这一位不是拾柴来添火,寻找援手还差不多。   “你要我做什么呢?”文无忧静静的看着她。   小姑娘抹抹泪水,神态又有了骄傲:“你别以为这个家宴是好事儿,以我的阅历,”   偷偷瞄瞄她的小脸儿,猜测下最多八岁,阅历?文无忧又有些想笑。   小姑娘没发现,一径说下去:“你们九房掐了尖儿,才不会是人人恭喜呢,特别是这个家里的人。”   她眸中闪动一丝恨意:“他们会眼红你,嫉妒你,想法子把你们打下来。最坏的就是大房、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六房……六房不算,七房,八房,九……九房也不算……。”   文无忧装着吃惊,用帕子掩面窃笑,不然快忍不下去。重新面沉如水:“听上去没有好人。”   小姑娘义愤填膺的快要跳下椅子:“就是就是,”   春草忍无可忍,打断她问道:“姑娘,您是哪一房?”您都把房头说干净了不是。   “我是城外守坟山老太爷的孙女儿,我们不是一个曾祖父,但是我们是一家人。”小姑娘把眼睛瞪起来:“怎么,不信我的话吗?”   春草哈哈腰退回去,悄声嘀咕给自己听:“听您说过话,这一家人不是一家人就好了。”   在袖子里扳自己手指头:“大房、二房、三房……六房不算,亏你收回的快,六房是太师。七房、八房、九房……亏你又收的快,把我们也摘出来。”   没一会儿又来了客人,小姑娘结束滔滔不绝的谈论,不太情愿的走出房门。直到晚上睡下来,主仆才有功夫说话。   文无忧轻叹:“幸好咱们就要走了,”   “幸好姑爷放外官。”   云浩然的信放在枕边,文无忧摩娑着,想到信中的话,神色淡而又淡。   不管是郭公公对云浩然的看重,还是宇文家就要举办的大宴会,都是为了他们自己。   “春草,咱们要小心才好呢。”   ------题外话------   感谢上架,感谢亲们。   感谢缱绻观景亲的五星评票。感谢zl1366634610亲的五星评票,感谢利丹里丽丽亲的五星评票。感谢利丹里丽丽亲的10花花。感谢一直支持。   仔的保证一:退亲以后,大家也不会反感明三、无忧,或者是浩然。会给浩然好结局。   为毛公文期还没有存稿:   仔在休养,侯门更的虽然不多,但侯门一直在更。   难以启齿,昨天火车上差点又犯,坐车饮食没法保证素淡。不吃又不行,必然按时进餐。   上架编辑提前通知,为毛不准备首更多些:   仔昨天前天回家祭拜仔爹,并感恩心脏手术时帮助过的家人。只准备了5号那天的侯门。余下的时间在路上呢。   肥么么。 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 ,问案呢,真喧哗   对文无忧的告诫,春草捏巴捏巴拳头,在她值夜的小床上回的轻轻松松:“姑娘放心吧,谁敢来就让他回不去。”想了起来无忧姑娘曾让她少同人打架,春草补充道:“我不会先动手。”   无忧嘻嘻:“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功夫却不比跟爹爹的张叔,和跟母亲的桃婆婆差。春草,你是怎么学会的?”   “我是个奇才。”   春草这样的回答,主仆笑成一团。   第二天,还是会客人。从有些客人的话里,听出文天回来对他们的重要性,估计比太师还要看重。   中午休息的时候,文无忧又对春草絮叨:“敢情这个家里还分有势力和没势力,爹爹离开后,跟他好的人都受到排挤。”   “这就是大家子独有的吧。”春草精神头儿好,她很少中午陪着歇息,迎着窗户扎马练静功。   无忧有问话,她就回。   文无忧也不多打扰她,再说一句:“大家子大成这格局,不是离心就是离德,倒不如不大家子。”   “姑娘这话可以去问太师,看他当的好家。都说他顶顶重视老爷,其实呢,从咱们住进这和月院,一桩子事接一桩子,足见的这家他当的不好。”   春草突发其想:“不如他让位吧,让老爷当家。”   文无忧扮个鬼脸儿给她。   春草拍拍脑袋:“咱们又不在这里长呆。”   下午,桃婆婆送进一盘子樱桃,春草送到文无忧面前,有个中午新起的名字:“太师表面上的重视来了。”   文无忧大为惊奇,这还不到三月,不知这果子从哪里弄来?但她也一样认为,这是太师表面上的重视。见樱桃大小均匀,晶莹如红玉,让分一半儿送给念书必然熬神的云浩然。   春草用小食盒装了送去,云浩然自己走出来接在手中,严氏没看到,倒不会见到乌眼鸡。   到了晚上,太师表面上的重视又一回到来。几个家人抬起一个箱子,又手捧几个匣子。   箱子里给文天一家三口做客那天的锦衣,顾氏的也一件不少。等家人退回,顾氏打趣道:“这回终于是心里主动有我的了?”   “你心里继续没他好了。”文天的语气里,从没认为妻子应该尊重太师和拜见太师。   打开匣子,珠光宝气满房中。   一套红珊瑚的头面,指明给无忧。另外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从成色上看比红珊瑚稍差,没有指明,一家人也知道是给顾氏那天佩戴。余下的男人簪子,镶玉镶宝石、象牙等的有七、八枚。没有指明,也只有文天能戴。   文天略有感慨出来,这里到底是他曾经的家,太师直到今天也算他的家人。   手指红珊瑚头面,对妻子和女儿道:“这是六伯母生前的贵重首饰之一。如果不是在这里见到,我以为在缃妹手里。”   红宝石的头面,也抵消不少文天对宇文靖的怨气。他对顾氏道:“这一套虽不是最好的,却是六伯母生前最喜爱的,她时常在家宴上佩戴,我见过好些回。”   顾氏莞尔,没有再说什么。春草张张嘴,那句花了一个中午想出来的话,这一回没有说出来。   烛光下,文天微有出神。也许,这些带出温情的首饰让他想到有过的美好岁月。   顾氏和无忧看衣裳、又悄声鉴赏首饰,没有打扰他。   顾氏虽不喜欢太师,拒绝前往拜见,而宇文靖虽肯写家宴请帖,但也没有盼望的相召,可见太师心里对顾氏的芥蒂依然明朗。但顾氏倒不介意女儿换上箱子里的衣裳送去。   等到家宴的那天,无忧还是没有穿,不是因为要让太师难堪,而是荣王殿下也送来一箱子宫制衣裳,和一匣子首饰。   还有一封很调侃很气人的信:“京中酒宴,无不如开屏孔雀般招摇。兄若爱秃毛鹰,弟必不拦你。只侄女儿岂能随你去?特送上新式宫制衣裳,赠嫂夫人母女。到那日,秃毛鹰配二牡丹,方是绝配。”   文无忧率先气的脸儿通红,一生气想到一个好主意。和春草一起把衣裳上丝线勾破几处,假装不小心弄坏,弄破的位置以后也方便缝补。主仆装扮好,顾氏依然不去,文天带上她们,大摇大摆地前往正院。   ……   一早起来,宇文靖照镜子,自觉得面容红润,气色上佳。他把这个归于春风:“天暖了,老夫的精神也好起来。”   老仆人老庄揭出答案:“天大爷回来,您才精神好。”把外衣送上来,老庄上了年纪有些嘴碎:“要我说,这个家里有谁是真的帮着您的?都不中用,都想着往自己房头扒拉钱,当年您也说过,家里最有骨气的,也只有天大爷。唉,要是六爷还在,他也是个好的,缃姑奶奶也是个好的……”   多年主仆,有时候有一家人的感觉,宇文靖平时有话无人诉说,倒是这个常年侍候的老庄知道一些。因此并不同他着恼,只有无奈在面上:   “今儿我高兴,你说这些做什么。”   老庄后悔失言,但失言即刻收不住,又为了解释,索性说的更明白:“天大爷要是常留家里,缃姑奶奶也会同您走动的。如今这算什么,一个太监分明是个小人,也敢踩着您行事。清陵赵家咳嗽一声,早就把他震成骨头碎……。”   “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吧。”宇文靖在他的话里回想起留芳园里见到女儿,她出落的比在家里更为光彩。当父亲的心上面想,宇文靖为女儿开心。   至于清陵赵家不和太师公然走动,他们家几百年里都是不通世俗的臭脾气。不走动就不走动吧,宇文靖倒不指望。他身为太师,从来说一不二,哪能依靠女婿在朝中当官。   再说不走动,也多少有让郭村有忌惮的地方。   虽说想起儿子永杰带出伤感,但想到独女嫁的好,宇文靖更显容光焕发。   不由自主的,他想到文天的女儿无忧。   小姑娘生的好倒也罢了,难得的是她聪明伶俐。   家里生的最好的两个,宇文绫,宇文红,也都认为自己是聪明伶俐的,宇文靖背后总是摇头。   如果他需要联姻以寻求家中的附翼,也不会对二位大姑娘有想头。她们远不如宇文缃。宇文缃恨父亲恨到不能和他同处一室,但嫁的人家还能在宇文靖的政敌心里造成一定的威慑。   而九房的姑娘,颇像独女宇文缃。   她逼迫周英虎的那几句话,她为母亲争名份的几句话,宇文靖有时候会想想。想一回不痛快一回,嫁什么云家。   缃儿是许给皇上的人,都可以改。九房里有什么不能改的?   这样一想,宇文靖出门的时候心情更不错。他今天邀请来好些世家子弟,他得打起精神来。   文天携带女儿来见礼,宇文靖笑容呵呵。   这对父女虽没有穿他送去的衣裳,但打扮的都还得体。只要不是一身布衣扮清贵,宇文靖就有满意。而顾氏也没有来,太师悄松一口气。   让他低头寒暄,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他边走,边把宇文天离家后成长起来的子弟们介绍着。文天父女对着一堆的开屏孔雀笑得心照不宣,都有一样的心思。   幸好没有叫浩然来,不然的话,太师将得逞几分。   请的这些客人们,不论是才学上,不论是家世上,都压云浩然一头。云浩然要是一难过,殿试考不好,太师还不大敲锣鼓庆贺吗?   身为未婚妻,文无忧揪一把衣裳,又揪一记,把恼怒消除在这举动上。   也因此,她看到明三,懒得给他好脸色。这应该是太师眼中的佳婿,不过此时文无忧只有贬低他的心情。   小青又瞪了眼想来理论,春草明显占据上风:“哈,衣裳太不结实了,走路上就颠的开了丝。”   笑面虎周大人大模大样的来了,宇文家几兄弟咬起牙。   大老爷宇文永华自认为充分领略太师的用意,出来当和事佬儿:“大局为重,呵呵,兄弟们,他肯来是好事儿,一会儿灌些酒,让他扣发的银子如数儿发了。”   亲戚们殷勤,宾客们含笑,不管往哪一处看,都是其乐融融。   直到,一行佩刀的公差走进来。   宇文靖大怒,对宇文永华瞪去:“老夫请客,你刑部的人都可以来吃酒,但是,带刀是什么原因?”   宇文永华也纳闷,对为首的人铁青起脸:“王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宇文大夫人和宇文红不在一个地方,遥遥相对的微微一笑。   王捕头抱着大卷的卷宗,送给宇文大老爷:“大人,您说过的,不一般的案子得不一般的办理,再说,是您府上有人知会我们前来。我们还以为是您的吩咐。”   大老爷懵住还没明白,宇文靖当着很多的人脸面上下不来。他请来客人,为的是给宇文天重返京中官场铺路,不是请客人们来看家里出大案子的笑话。   暴喝一声:“永华!此时此地,给我解释明白!”   这一声好似狂风卷雷霆,文无忧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再看身边的人都有惴惴不安。   春草道:“姑娘别怕他,他就是个纸老虎。”   文无忧摇一摇头:“太师自有气势,纸老虎肯定不是。”总觉得哪里不对,放眼对院中的“孔雀”们望一望,小声道:“春草,等散了,你再往云家走一回,对浩然哥哥说,不管有什么挑拨离间的出来,都不要信。”   春草觉得这个提醒很有必要,她早就瞧“孔雀”们不顺眼,暗自嘀咕着:“别往姑娘面前说好听话儿,我家姑娘已定下亲。”   闻言,脑袋大大的点几点:“等一回家我就去。”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下颔点在胸前,抬了起来,见到大手点向自己这个方向。王捕头恭恭敬敬回宇文靖和宇文永华:“回太师,回大人,现已查明,三十年前的大盗一枝妖桃,就在贵府九房的仆从之中。”   春草面色唰的白了,文无忧冷了脸儿。   “你说什么?”无忧挺身而出,对着刑部的公差们斥责道:“谁是一枝妖桃?三十年前的大盗?”把春草往外扶一扶,冷笑道:“她像是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宇文家几兄弟们欢欢喜喜,有人打量下文天。见他一团睥睨摆出来,鼻子里出气冷而又冷:“哼!”   七老爷太想让文天丢个丑,为谨慎上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有证据?”   王捕头取出一张告示般大小的纸,折叠好的在他怀里。打开来以后,四下里一展,差不多的人都可以看到。   “这是三十年前让一枝妖桃打劫走的首饰,各位可以看一看,是不是最近见到过?”   成套的簪环和花钿,上面的花样带着新奇,如果真品在的话,想来价值不菲。   小青不安的对文无忧瞄瞄,这套首饰是无忧姑娘初到留芳园时所佩。后来一对小心眼儿斤斤计较,明三做个“人情”,无忧姑娘换下来,再以后戴的是荣王殿下所给的首饰。   宇文大夫人和宇文红有了得意。   因为首饰换下来的晚,宇文家里去过留芳园的人都见过。从宇文大老爷开始,兴奋的鼻翼的煽动。   七老爷乐的就差一蹦多高:“太师,您亲眼看到的吧?难怪那天我觉得奇怪。我说穷着回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首饰。贼赃来的比发大水都快不是。太师,这下子您没话说了吧?”   他太欢乐,把宇文靖质问。   “咳咳哼哼……”几兄弟一起对七老爷使眼色。   宇文靖正眼也不看他,冷淡地道:“不上台盘的东西,这辈子也扶不起来。”   从事情一出来,太师的眼角里只有一个人。   在他身边的文天双眸继续对天,他不心虚,太师就有底气。   宇文靖一一扫过宇文永华几兄弟,对宾客们忽然痛心疾首:“家门不幸,一代不如一代,真是老夫的痛心呐。”   七老爷硬是没听出来,他以为宇文靖说的“不上台盘”指的是文天,那痛心的也指文天。总算收到兄弟们暗示的七老爷强挤挤,一滴子泪也没有,但自己以为摆出来为手足的悲伤,足够看了,他吸着鼻子道:“唉,我记得小的时候,太师最疼九房。唉,我记得九房不在京里,太师说膝下无人。唉,教出白眼狼来,这不是太师的错。”   宇文靖笑了:“老七,跪下。”   “啊?怎么是我,是他,是他!”七老爷傻了眼睛,一个劲儿的往宇文天身上瞪。   宇文靖漫不经心:“我知道我的话,你们都不放在眼里。”   刚才他树威风,包括宾客都吓一跳。而这会儿和颜悦色,自家里的人吓的最狠。   不知哪位老爷飞起一脚,七老爷扑通跪了下来。   文天看天看的正好,让宇文靖捶上一拳:“有人问案,走什么神!”   “我来回他。”文无忧走上一步,对王捕头笑眯眯。乌黑的眼眸转的飞快,但王捕头觉得一寸一寸的盘查遍似的,没来由的矮上三分。   王捕头暗想,这小小的姑娘好凌厉的眼风。   宇文靖心头又是一松,随即他更坚定退亲的心思。好没道理,放眼面前都是权贵,却要一个殿试还不知道能不能中的人,自己要真的答应,对不起九房去世的兄弟。   “红大姑娘,你画的不错。”文无忧对宇文红扬声。   宇文红一惊,见在这里的人眼光都看过来,也包括明三的,她还没有定亲呢,由不得的一颤,强笑道:“咱们,绝交了不是吗?”   “那你却把我的首饰画的这般精细?”   宇文红尖叫:“谁说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画的!”   宇文大夫人对王捕头暗使个眼色,王捕头板起脸:“这位姑娘,你现在还算是案犯,至少也是个共犯,说话当心!”   “瞎了你的眼,你敢拿我女儿当案犯。你娘生你九条命不成?”文天终于落下他高高昂起的面庞,对王捕头面沉如水。   这里有许多的人呢,宇文永华可不能示弱一点儿。也沉下脸,轻咳一声,拿出官威来,依然不情愿称呼文天为大哥,或者他叫的别扭,只道:“办案呢,青红皂白会出来,闲人不要插口。”   “呼”,文天扭过面庞,双眸箭般射到大老爷面上,冷笑道:“十几年官当得舒服吧,不过是捡我剩下的,你闭上嘴吧!”   宇文大夫人惊的头发都快竖起来,自己感觉太阳穴跳动不停,浑身的血往面上涌,瞬间涨的好似热锅上烙饼,激的她跳出来怒目文天:“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荣王鄙弃:“十几年前殿试第一的是宇文天,太上皇相中的是他。刑部尚书这官本是太上皇许给他的。”   转为嘲笑:“不想这个人不识抬举,太上皇还没把官职给他,他带着老婆孩子跑的人影不见,”   “当时哪有孩子!殿下说话当心!”文天火冒三丈:“我夫妻明媒正聘,行过天地礼,才有夫妻实。”   “哟哟,这个人如今知道要面子了?哈哈……”周英虎大笑:“笑死我了!当年一错眼儿,我说这个人哪去了,好不容易十大公子为首,当不了吓跑?当年你为嫂夫人跑的比兔子快,一句话也不解释,不能怪别人疑心你。哈哈,难怪这一回他赢了。云游见到鬼谷张良,现今儿是真能耐。”   文天没好气:“再打岔我真的恼了!”把双手一摊:“我说不比,你们不服。比输了就别吵。都闭嘴,”讽刺对宇文永华:“没听这大人发话,这里问案呢。”   凌朝摸摸鼻子:“我输了我认,我又没有说话,哎,宇文天,你把我也扫进去,你先给我个说法。”   “闭嘴!这就是说法!”   嬉笑声里,他们对文天有多热闹,对宇文大老爷夫妻就有多嘲讽。   那身子终于站不稳,那步子也踉跄的难以平衡。   “通”,宇文大老爷摔倒在地。   这一声带的大夫人也坚持不住,“通”,她也摔倒在地。   “通”   “通”   “通”   宇文几兄弟都跟着摔了,宇文红把手边的盆花捏断好几枝,算她还站着。但耳边添上小青的添油加醋,红大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   “殿下殿下,快对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不是他的官儿,为什么他要当?”小青欢快。   周英虎坏笑:“我来告诉你,这位没廉耻为老婆跑了的大公子失了踪,太师有能耐啊,说他去找,又说刑部这官职是宇文家的了,先去个人顶着,宇文天一回来就还给他。”   他又和文天取笑:“宇文天,你要夺官职,人家能不对付你吗?兄弟们帮了话,你看这账怎么算?”   王捕头听的眼睛直,文无忧直抽嘴角,办案呢,你们就不能等无忧威风完了再开口。   要知道无忧还有一堆的话没说出来呢。   文无忧忽然有些生气,比刚才让诬蔑气的还要多些。   ------题外话------   感谢静好1942708992亲月票2   感谢pan780214亲月票2,pan780214亲月票2,pan780214亲五星评票   感谢利丹里丽丽亲钻石5。   感谢681200亲月票5,681200亲五星评票   感谢妞妞小鱼亲月票1。   感谢周仙女亲月票2。周仙女亲五星评票   感谢缱绻观景亲五星评票。   感谢lxp310亲月票1。lxp310亲五星评票。   感谢境水流光亲888钱钱。   感谢我在云上看着你亲月票2。   感谢孬孬的妈妈亲月票2。孬孬的妈妈亲五星评票。   感谢静好1942708992亲月票1。   感谢尾号3305亲月票2。   感谢songshan7006亲月票3。   不出气没记性回家多吃一口的仔还是去输液了,呃,更新来迟,多多见谅啊。 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 ,敢起一波平一波   宇文太师请客,来的客人酒还没有吃到一口,一出子好戏似开胃小菜先上了来。宇文靖的心里不能说不恼火。他的双眸垂沉,看似沉吟,其实已洞穿眼前的内幕。   暗暗的对自己道,也罢,不长眼的上赶着要丢人,老夫今天不管,由着他们谁有能耐谁闹。   有这个心思当家,此时的局面再显狼狈,太师也一个字没有说,只默默对着地面。   宇文红见到,愈发的心虚。   红大姑娘的聪明劲头全用在盘算自己的亲事上面,而见识到九房里不好招惹,退路总留一条。   她曾想过的,有太师在,扳倒九房就不容易。但是今天的客人相当的多,几乎把京里的贵人们都邀请来。   捕风捉影,最难抵挡。这会儿宇文天占上风……红大姑娘对着宇文靖垂手:“回太师,今儿宴客呢。不管九房有贼没贼,横竖刑部已经立案,想来走不了。不如,请太师压下这事,等宴饮完了,再往刑部细细的说这话不迟。”   “不要脸!见到不能即刻就赢,你又出损招儿了。现在不弄清楚,客人们回家去难道不谈论吗?九房通贼的名声不到半夜就传出去,有些客人要是回个老家,去个外省,路上随便的一说,九房的名声可怎么洗得清。”   一个小姑娘冲出来,好似她是当事人一般,对着文无忧怒气冲冲建议:“你现在放过她,你会后悔的。”   文无忧看了看,是那自称“拾柴添火”的城外小姑娘。   一抹难为情添上面容。   文无忧嫌弃她口气大,话说的也不正,没有记她的名字。   陪个小心:“呃,妹妹,你叫什么来着?姐姐真是大意啊,居然忘记了。”   小姑娘回答的灵活:“我就没有对你说过,你从哪里能忘记?”手点在小鼻子上:“我叫宇文纱,姐妹行里是九,家里人叫我小九妹。”   “小九妹,谢谢你帮忙说话。”文无忧真诚的对她道谢。   宇文纱涨红小脸儿,鼻子尖上一点红,胭脂似的夺目,把她眸中的不安照的明亮。   她帮九房里说话,跟拜见的那天胡吹大气出自一个目的,她需要帮手。   文无忧懂她的意思。   伸手在她小脑袋上抚一把,亲切的道:“小九妹,你想做什么?或者想说什么,你就去吧。”   “真的吗?”宇文纱不知是激动还是别的原因,回答的时候含上一包子眼泪。   一根小手指伸到她的面前,是文无忧的。   一滴子泪掉落宇文纱面颊,她的手指也伸出来,两根手指轻轻的一勾。没有等好好的松开,宇文纱的小身子流矢般的对着宇文大夫人冲过去,还没有到她面前,也没有稳住身子,就大叫大嚷大哭大骂起来。   “你是个坏女人!贱女人!你收了隔房的钱,就不让我祖父看坟山。把我祖父气病,按惯例,公中出些医药钱,我母亲跪下来求你,你也不肯出钱!你收了隔房堂叔的钱,坟山按月有进项,你眼红这钱呢,他眼红这钱呢,你快把我祖父害死了,贱女人,贱女人……。”   宇文大夫人摔的屁股火辣辣痛,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刚有个半起,小姑娘龙卷风般的到了,龙卷风般的给她一顿狠骂,刮鼻子挖眼也刮心,宇文大夫人不害怕她,火冒三丈抬起手,对着宇文纱小脸儿就是一巴掌。   “哦……”客人们中间起了嘘声。   “哎,你真是不要脸哎,你怎么打孩子呢?”京中第一难缠精小青义愤填膺。   巴掌带着风声就要落下去,宇文纱的小脸儿吓的雪白,宇文大夫人内心懊悔不已。   办的这是件蠢事。   可手这会儿比心思快,心思出来,手却收不回来。   宇文大夫人不但没有打人的痛快,反而在指尖触碰到细嫩的肌肤时,浑身起了战栗。   微微的,颤抖的动静不高,只有她自己知道,别的人一时看不出来。   “啊!”   宇文纱受到惊吓的尖叫。   “啊!”   大夫人尖叫一声。   不知什么时候,太师身后的老仆从老庄到了大夫人身边,抬腿就是一脚,把大夫人打横踹飞。   落下来时,重重地一声,听的人都觉得是痛的,心头随着一紧,宇文大夫人更是眼泪和鼻涕一起流,把她精致的妆容糊成一团。   宇文纱现在到了春草怀里,春草也想踹来着,但出脚比老庄慢,就救回小九妹,送回到无忧姑娘身边。   “哇哇,我们家没有钱看病了,哇哇,他们勾结,哇哇,她是个坏女人,哇哇,我见不到太师……”小九妹扑到无忧手臂上哭的哽咽难言。   大老爷宇文永华的心往下沉,哪怕妻子已呻吟的起不来,也对她含恨望了望,又含恨王捕头。   今天这事儿,宇文永华事先并不知情。王捕头巴结他,而巴结房中妻子,尚书却知情。   恶狠狠的眸光只有一句话,你们生事情可以,事先总得对我说一声!   十几年过去,这个官职本由宇文天而得来的旧账,大老爷早抛到脑后。他认为宇文天留不得,却又不敢怎么发难,来自他的潜意识里还记得。   现在一层窗户纸揭开,还揭在客人们的面前,宇文大老爷羞的瞪过妻子和王捕头以后,眼睛就只能对着地面。   兴许,有个地缝能钻钻最好不过。   宇文红的心也往下沉。她没有想到家里还藏着这么深的旧事,她更加眼红九房。她更不能由着九房追究下去。硬着头皮再次对宇文靖道:“太师,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   娇柔的语声里有了急迫,眼神中也闪动着频频的暗示。   换来的,却是宇文靖的意味深长。除此以外,宇文靖还是不开口。不说阻止也不说这会儿索性查个明白。   在他深邃的眸光中,宇文红有无所遁形之感,没有原因的有了泣声:“太师,我可是为家里好,为家里着想啊,不能再闹了,”   带着讽刺的声音在身后出现。   “红大姑娘又一片好心了,又为国为家为民为百姓了,是了,你面前站的是太师,你还可以加上为太师,”   文无忧嗤笑着走过来,手里握着宇文纱。   宇文红佯装没事人的回过头,凛然大义的正色道:“妹妹怀疑我,我并不记恨。这位小妹妹当众辱骂我,也算了。咱们先待客吧。”   宇文靖的嘴角微微勾起,先有了一撇嘲笑,但宇文红面对文无忧,就背对太师,她没有看到。   文无忧看在眼里,正方便她把宇文纱送给太师:“太师还想正朝堂,请先正家里的冤屈事情。”   低下身子哄一哄宇文纱:“你说一片好心为着我,你是对的。”   宇文红的面上一阵发烧。   宇文纱带着眼泪喜欢了,用力点着头:“你也为我一片好心,多谢你让我在这里说话。”可怜的垂下小脑袋:“别的人都怕了当家的坏女人,不肯听我说话,也不让我说话。”   “有话就要说,为什么不许?”文无忧说到这里,站直了身子。她的面前是宇文红,两个人成了脸对脸儿。   宇文红心生不妙,对着宇文靖哀哀地恳求:“太师?”   宇文靖看向另一个人露出恳求的人,小姑娘宇文纱。   抬一抬手,老庄知道他的意思,叫来一个管事的,当着宇文纱的面吩咐他:“带九姑娘去账房,按公中惯例走银子,该请医生,该送药材的,不许再克扣。”   管事的答应下来,带着宇文纱对着大夫人走去。   宇文纱小脸儿绷的紧紧的,小步子迈的直直的,看的人都担心她别摔倒。但她硬梆梆的安然杵到大夫人面前,一字一句如刀切入骨:“你完蛋了!你管家贪银子,你克扣亲戚的东西,我都有证据。”   “你完蛋了!”她反反复复说着。   宇文靖站的位置不在这里,但他的冷脸都看得到。宇文大夫人大势已去的灰白了面容,从袖子里交出管家的钥匙。   “还有对牌等一应的东西。”宇文靖漫不经心。   “不不,我管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师您不能这就撤了去,”宇文大夫人悲呼。   宇文靖淡淡:“既然苦劳,歇息吧。”   大夫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劳劳碌碌的本想让九房里出个大丑,让京里京外都传开来,却没有想到搬起的这一块石头,砸到自己脑袋上。   宇文大老爷由跟的人扶着,见到这个情形,双腿一软,往下坠了坠。   大房的侍候人扶起大夫人准备走,“慢着”,文无忧扬声,不屑一顾地神色:“问案呢,没有青红皂白以前,怎么能走?”   说到最后一个字,转向宇文红:“你说是不是?”   宇文红看向平时跟她好的人,那些以为她深得家里欢心,可以和绫大姑娘拼个平手,而对她讨好的那些。   目光闪躲着,纷纷都不看她。   宇文红一咬牙,事情转变太快,她这么聪明,也千盘算万盘算的,居然没有盘算到。   只能自己扛了。   要么九房丢丑,要么自己名声扫地。   “你能问案吗?”她对上文无忧。   “我不能问?也不能申辩?”   “你申辩什么?你房里没有藏贼?”宇文红对这一点儿还有把握,对王捕头恳恳切切:“这位大人,您既然闯上门来,总有证据。”   “呃……。”王捕头满脑袋的后悔。   这跟宇文大夫人许给他的不一样,大夫人说的是今天贵人多,你挑出几十年前的大盗,贵人们就会赏识你,你升官考评好也来得容易。   但结果呢,现在是今天贵人多,这事儿一个弄不好,丢官倒是来得容易。   他迟迟的不想回话,文无忧也不让他说。   冷笑一声:“他断案吗?”   又一指宇文永华,黑眸里满是故意的怜悯:“还有他,能断案吗?”   气涌上来,文无忧大声道:“这样的官员,这样的刑部,我不相信你们!”   宇文永华原本还想在小姑娘眸光下来个大翻身,挺身而起把官威撑好,让她不敢再贬低。冷不防的,却听到这几个字。   我不相信你!   好似几个巴掌打在脸上,宇文永华的身子又瘫软回去,除了哆嗦,就只有呼呼的喘气。   宇文红孤注一掷的忿忿出来,她不信九房能一直厉害,一直这样的威风。   她也大声道:“你不信他,你信谁?这是朝廷指派的官员……”   话一出口后悔不迭,而宾客中嬉笑声出来。   周英虎跟宇文几兄弟好些年不对,大笑道:“哈哈,朝廷指派的,哈哈,笑死我了……。”   宇文红强撑着不倒下去,她知道倒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京里的闲话也会终生跟着她。   赤红了双眸,愤然迎战:“就算这官职是给九房的,但这几年主持刑部的是谁?这总是事实!”   小青叉着腰又出来:“所以才主持出今天这污蔑的案件?你讲不讲理?我说话你记仔细。”   对着文无忧嘴儿噘得高高:“你眼里没有我,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完呢。除去我,谁也不能先跟你过不去。”   春草叉着腰出去:“哪有哪有,我家姑娘几时眼里没有你过?不应该是没有殿下吗?”   荣王的脸一黑。   小青怒道:“新送去的衣裳是我挑的,我挑的你不穿,这不是眼里没有我吗?这一回不是没有殿下,是我是我就是我。”   荣王阴阳怪气:“小青啊,你怎么当众又提这件,咱们又不是那顶官职的人家,喜欢当着人出丑,快回来吧,快别说了,这里还有案子没有问好呢。”   露出个津津有味:“这笑话好看,这热闹好看。”   小青跺跺脚。   春草跺跺脚。   两个人你一步我一步的退回去。   争吵的一会儿,宇文红得到喘息,迅速把思路理了理。   小青和春草一分开,她就转向众人,试图寻求众人帮腔:“刑部拿贼是应当应分,就算是拿错了,只要有蛛丝马迹,也应该前来。难道这不对吗?九房里遮遮掩掩的,用自己以前的名声挡来挡去,有什么怕的不成?”   文无忧一乐:“我正要一件一件的和你说说,就在这里说,”横一眼宇文大老爷,又横一眼悠悠刚醒转的大夫人:“谁也不许走。”   大夫人虽刚醒过来不久,也觉得今天不讨回脸面大大的不妙,刚养的一口气尽数喷出:“你说!”   “咱们先说首饰。”   文无忧对王捕头点一点头:“请把图样再亮出来。”   王捕头展开。   文无忧冷笑:“我爹爹说你瞎了眼,你果然是瞎子!我说出缘由来,你不把栽赃指使你的人说出来,你休想走出这里。”   宇文大夫人认定生死一线就是此时,拼命的对大老爷打眼风,宇文大老爷稳稳心神,也觉得这人丢的不像话,对王捕头打眼风。   王捕头骨头一挺:“你,你不能胡说。”   “我来问你,你说这是几十年前的旧首饰?”   一阵子眼风打过来,王捕头硬着嗓子:“是,是啊。”   宇文大夫人暗骂他,白吃我好几年的酒,关键时候说话却不顶用。   “你不是瞎是什么?画这图给你的人更瞎。”文无忧对宇文红面如寒霜:“红大姑娘自命聪明,却聪明不出京里。”   宇文红嘴唇抖动:“你怎么又扯上我了,你的证据在哪里?”   “在这图样上!”   这话一出来,王捕头吓的手一动,很想收起图样。   “拿好,让她说!”恢复精气神的宇文大老爷背水一战,大喝一声。   王捕头重新举好。   这个时候,又一个人走出来。他锦袍绣带,举手投足间潇洒不说,容貌也若春风中的芝兰树,倜傥中天然一种风流。   万安长公主的小儿子,明三爷明逸。   宇文红知道明三还没有对自己动心,但独立无援的她还是怦然心头,渴望着明三帮一把,希冀着明三帮一把,乞求着望向他,帮一把吧。难道忍心看着娇花软玉的人儿落到人人唾弃的地步?   明三开口,宇文红恨不能把耳朵捧到双手上,送到他唇下去听。把他的一字一句咀嚼了再咀嚼。这应该都是为自己说话的吧?   “你真是瞎!”明三也如是对王捕头说。   王捕头苦巴着脸,为什么?他不懂。   宇文大夫人和宇文大老爷的眼风嘎然止住,他们也不懂。   明三面色沉沉,也带着不悦:“这首饰样子,是几年前苏州妙手工匠周大师的出品。画这图的人也真是瞎。”   宇文红晃几晃,摔了今天的第一个跤。双手抓在泥地上,明三余下的话听在耳朵里。   “周大师今年也还没到四十,三十年前的他,十岁也没有。你刑部三十年前的被盗首饰图样,却出自他的手笔,刑部里闹未卜先知的鬼吗?”   “三爷,周大师想得出来的,也许借鉴三十年前?”宇文红伤心的道。   明三对她怒目:“无忧姑娘所以说你聪明不出京里,你没见过周大师的首饰,他的首饰上都有记号不说,还留有单独押记。头一回亮出来我就看着不对,又拿出来,这不,这里是个周字!”   他手写的地方,一段弯弯曲曲的花纹:“这是已经失传的古文字。”   真是奇怪,既然失传,三爷又是怎么认得的?周大师又是怎么会的?   但这些宇文红没有追究的能耐,她一头栽倒在地上,她画的时候,以为那是首饰花样。   “我母亲也定过他的首饰,虽喜欢,他的脾气太差,高兴就接活,不高兴谁来也不接,又不肯离开原籍,我母亲厌他的性子,再没有定过他的首饰。”   明三说完,余怒未息对着王捕头,斥责道:“当官,就是吃饱了没事冤枉人的吗?说吧,我也认为你没这胆子,是谁指使的你,你隐瞒一个字,我这就押上你金殿面圣去,太不像话了,你也配是个官儿!”   王捕头也一头栽到地上,貌似也晕了过去。   图样落在地上,春风一卷,吹的满院子跑。可巧儿的,落在周英虎夫人的手里。   听过明三爷的解释,周夫人对这首饰好生崇敬,接在手里看一看,咦上一声,对丈夫笑道:“我也想了起来,前年你给我的首饰,女儿淘气讨了去要戴,弄的旧了,我说送出去收拾干净,京里没有一个铺子敢接,说缕丝细而花样繁琐,怕弄坏手艺,你说送去苏州收拾才行,也是这位周大师的吗?上面也有这样的花纹,”   周英虎得意万分:“哈哈,你总算知道我对你好了?家里有账目,开的清清楚楚,采买自苏州周大师铺子,哈哈,好一笔大银子。”   对明三作个揖:“还是三爷眼神儿好,我也疑惑,就是还没看出来呢。”   周夫人欢欢喜喜:“多谢老爷。”嫣然对身边女眷道:“我也以为名字是花式样呢,我还说倒也奇特,从没有见过。”   周家的姑娘们一拥而上:“父亲,我们也要。”   周英虎吓一跳的模样,这位有名的金算盘缩缩脖子:“知道多贵吗?他一两赤金打出来的首饰,要卖百两赤金的钱,父亲我买不起许多。”   王捕头拼命挤着眼,晕了的,不能醒过来。肚子里骂宇文大夫人,你瞎吗?亏你还是个大家的女眷,首饰是不是三十年前的你也认不得。   他以为这首饰是宇文大夫人所画。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们月票打赏、五星评票。   见谅仔做不到天天打出来,鞠躬道谢。   侯门纪事番外已更。   错字再改哈。 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谁没廉耻   一场原本针对宇文家九房的羞辱,没费事儿就掉转刀尖对着始作俑者。明眼的人,看得出来尴尬的情景。管是谁尴尬呢?世家里的“趣事、家事、不好听的事儿”,往往让传话的人快乐,听话的人也一样快乐。   有时候,这是人人需要的快乐其中一种。   周英虎的话结束,王捕头只想装死,宇文大老爷、大夫人、宇文红遍体生寒想着对策,就听到阵阵起哄声:“还有证据没有,再说几个出来听听,我们给你当证人。”   一直傲气傲然,眼望着天不收回的文天终于又动了,他在说笑声里漫步行来。   边走,边似对宇文大老爷说话,但眼神儿并不望他。   “昔年太上皇有意赏赐我官职,他问我,你愿意哪个衙门当尚书?”   看笑话的人里有几个人面色一变。   这些人分别是诸位尚书。   “我回太上皇,追供审问我有心得,去刑部倒也不错。”文天说到这里,人走到王捕头身边。   王捕头吓得大气也不敢喘,身子更一动不动。   文天低下头,面容对着他作个打量,人人看得到他展颜轻笑:“落到我手里动刑讯,容我自负一回,没有一个敢不说实话。”   脚尖闪电般踢出,踹在王捕头的身上。落下来的时候倒没有千钧,但王捕头如让大石砸中,不但大睁开眼睛,还有杀猪般的叫声直奔高天而去。   “痛……娘啊,我的娘啊……”   呼痛没有几声,王捕头就在泥地上蜷缩身子,跟个皮珠似的打起滚。   文天往后退上几步,负手微微地笑,有一抹骄傲出现在他面上,他展示珍玩异宝般,展示给客人们:“列位,请看,这就是我的手段,凭这一手儿,刑部尚书官职落我家。”   回眸,宇文大老爷胆战心惊,这会儿哪敢和文天对眼睛,可还没有躲闪开来,文天的话已过来。   “永华!你的衙门今天不来闹事情,我终生不会提这件事。”文天凉凉的道:“别人有句话说的也有道理,这些年刑部的官是你宇文永华在当,我有什么颜面说当年的旧话?但是,”   他轻描淡写:“你们太能折腾事儿了,逼的我不得不出手啊。”   把一寸凝视就一寸冰寒的眸光,又送给二老爷、三老爷等人。   二老爷等人的心寒,跟宇文红还不能相比。   文天的话说出来以后,打个顿儿,等他的眼光射完了人,宇文红才顿悟。   别人有句话说的有道理,这个别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话是她不久以前,当着这里所有的人面说出来的。   难道在九房的心里?自己连个名字也没有。宇文红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为了今天宴客打扮的美丽妆容化为七分的狰狞。   但她再狰狞,也没有胆子。   先是有宇文纱一直盯着她,见到以后,小手点住她又开始揭露:“九房姐姐快看,她要吃人。”   再呢,王捕头还在地上滚来滚去。   周围是春花香草,衣香鬓影。女眷都没有佯装害怕,而是好奇的窃窃私语:“他会说出来谁呢?”   “反正是宇文家的人。”   还有人兴奋上来:“我六姑还不肯来,她说春宴几天一回,她累了,她要歇着。等她听到风声,一准儿后悔没来看个现形。”   客人们真真正正进入到看戏的态度,宇文红当着人又最喜欢扮不完的亲切柔和。她急忙忙的收起狰狞,再就寻思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   总不能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吧。   “啊啊啊,”这个时候,王捕头熬不住痛,断断续续吐出一个人:“大夫人,痛啊,是大夫人……”   客人们太过捧场,哪怕有些人已经猜出答案。王捕头是刑部的官员,能压制或调动他的,最有可能是宇文大老爷夫妻。   但他们齐齐的“咝……。”,给了一声长长的抽气,还相当的整齐。   文天俯身在王捕头几处地方拍了几掌,王捕头气喘吁吁站起来,带着犹怕余痛的心悸神色,老老实实又说了一遍,这一回因不呼痛,清清又楚楚。   “大夫人叫我去,给我一百两银子,又给了这张首饰图样,让我想办法栽赃给你们家的九房,她说给我升官。这不关我的事,我也没有办法啊,太师……”   王捕头跪到宇文靖面前招供。   宇文大老爷魂飞魄散,顾不得这是宴请宾客的地方,不管说什么,让他们听了去,余生也扳不回丢的人。   扑通。   他也跪到宇文靖面前,痛哭流涕道:“六叔,再不好也是您侄儿媳妇,您救救她,不然您的面上也不好看,”   宇文靖冷冷问他:“你们对付天儿,可曾想过我的面上不好看?”   “这是家事,这是家事啊,六叔,我先把她打发走,咱们请着客呢,咱们回头慢慢的来说……”宇文大老爷语无伦次。   “扑哧”,一声笑出来,来自文天。   宇文大老爷什么都顾不得了,人丢得光光已经没有了不是,不如照顾身体发肤也罢。   返身扑到文天面前,对着他苦苦哀求:“大哥,你是我大哥,饶过弟妹这回,她不懂事体,我打她,我会收拾她的……”   文天明显是好笑,好声好气地答应:“好,我放过她。”   “那……大哥您大人大量,您会有好报的……”宇文永华一愣,再就一长串子奉承的话出来。   他没有看到明三怒不可遏,荣王怒不可遏,凌朝怒不可遏,周英虎鄙夷到了极点。   走出来一个人。   还不是明三,不是荣王,不是凌朝,不是周英虎。   这个人满面正气,是都察院的都御史大人。   他怒视宇文大老爷:“你头上一天有乌纱帽,知法犯法就要严惩。亏你们家的人还说得出口,你这些年主持刑部的话。身为刑部尚书,不约束家人是一条罪,污蔑他人是一条罪,与手下官员结党是一条罪。数条大罪等着你,你还敢认为苦主不追究,这事就能抹到一旁?”   把个袖子一拂,收回来,对着宇文靖欠身:“太师,咱们私交归私交,这是众人眼见的案子,身为御史不能不管。我不管,我们就成了知法犯法,要跟着坐牢狱。”   “正是!”   又走出大理寺的官员。   明三恼出满心头火的话也迸发出来:“难怪对你刑部的风言风语不少,你这些年是怎么主持的?刑部变成你自己家的护院了不成!”   宇文红面上白了一回又一回,又一回想起来,大老爷主持刑部这些年的话是她说的。   明三不过是个少年,明三还不是官员。但众所周知,他的母亲万安长公主的话,皇帝言听计从。   今儿请来的人齐全,都御史和大理寺卿不约而同拿明三当个上司:“三爷,蒙太师盛情,本司一应办案人员都在这里,这就办起来?耽误钟点,太师也不好看。别人会说我们怕太师,不敢即刻就查。也会说太师做了手脚。刑部尚书官职高,我等分两批,一批押解他们受审,一批进宫面圣。”   “带走!”   明三阴沉着脸,不客气地说上一声。   大夫人又哭又闹:“不是我呀,首饰不是我画的呀,”   宇文红紧紧咬住嘴唇,有一道血红的印子出来,而这印子的周边,浅浅的泛着白。   这一刻,宇文红再也不想怎么为同谋们和自己解脱,而是盼着大夫人赶紧让押走,不要在这里供出自己。   当然,大夫人让押走,审问的时候保不齐也说出来。但是却为红大姑娘争取一定的钟点。   好在,大夫人心魂都乱了,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宇文红,她让强带走几步,也只乱嚷乱叫,只字没有说到宇文红。   揭开谜底的人,是愉快的文无忧。   差一点儿让当成贼拿,现在真相浮出一大半,文无忧有愉快的理由。   她笑了笑:“各位大人,画首饰的确实不是大夫人。”   “谁?”   办案官员这会儿不怕拿人走,齐唰唰的亮了眼睛。   首饰图样女眷们传看一遍以后,落在文无忧手里。   她看一眼,又晃一晃,倒不必很生气,款款的说起来:“这首饰是我七岁生日那年,爹爹为我特地往苏州采买。进京以后,我只戴出来一回,伯母婶娘们应该都记得,就是在留芳园。”   凌甫很想帮腔,但先开始情势对文天父女不利,凌甫不莽撞,等转机也等想出来可靠的话再说。   等到转机来了,文无忧指责宇文红后,小九妹跳出来就骂,随后明三出来,文天出来,凌甫没有机会。   一旦能说话,凌甫迫不及待的响应无忧的话:“是啊,我亲眼见到你在留芳园戴过,画这首饰的人,就是那几天在留芳园里,还和你熟悉的人。”   宇文红大脑一片空白,眼皮子也跳,面颊上也无端的痛,有危险逼近眉睫之感。   可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凌甫说过,小青黑拉着脸,但也帮了忙,酸溜溜地道:“是啊,你在留芳园戴过的,你这个人不好,先戴这套首饰,看看,让人画了去吧?要是先戴殿下赏赐的,就没有这一出事儿。你这个人不好,谁叫你不好来着。”   话说完,小青丫头变成幸灾乐祸。   在他们的话里,宇文红痛出茫然。   她本以为这件首饰出自荣王,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越看越认为文无忧配不上。她能把首饰工匠的押记也画出来,就是她以为这是宫中出来的新式样,刻在脑海里,准备回家给自己打一件簪子,上面刻这个新式样。   等到文无忧换了首饰,荣王到处显摆:“哈哈,还是我的首饰好吧,”宇文红才知道自己看错了。但记忆已深,她画出来毫不吃力。   自命为见多识广的世家姑娘,本以为这独特的式样别人家里没有,污蔑也可以来得顺畅。   此时,不亚于一块石头离脚面子不远,还是自己双手抱到离自家脚面子不远……在留芳园里盯着九房姑娘首饰看又最多的人,自己算头一个吧。   大房里宇文绫没有去,庶生的姑娘们,大夫人不许她们出风头比自家女儿盛,她们没去成。二房三房和七房让文天砸了,恨还来不及,见到文天父女就躲开。   四房是红大姑娘,六房是太师。余下五房和八房的姑娘们,也和文无忧坐着说话过,但她们各有心上人,算蜻蜓点水般的相处。   当这件首饰的出处水落石出,宇文红发现自己嫌疑最大。她对一侧窥去。因为将有新的案犯出来,有司的官员们停下脚步,让他们押解的宇文大夫人也还在视线之中。   拖曳过的红裙在草地上翻飞模样,隐隐露出外裙内的绣裙。至于面上的泪啼苦诉,不看也罢。对于女眷来说,只这样露出内裙已跟露出内衣同等的耻辱。   宇文红闭一闭眸,她还是女孩儿家,她还要寻门能显赫的好亲事,她才不要让这样带走。   九房现下炽火难扑,她避一避。   对母亲四夫人使个眼色,四夫人在能牵扯出娇女时,已在妯娌叔伯身侧说来说去,陈述利害,试图让他们帮一帮女儿。   收到女儿暗示,四夫人嘴唇焦急地动着:“父亲,去找你父亲。”   四老爷棒伤还没有好,就算好了,他算在文天手里吃的亏,事先得知今天是为九房的家宴,他也会称病不来。   四夫人对四老爷宠妾、宠妾生的女儿不满良多,夫妻感情也淡薄的所剩无几。但正妻嫡女遇到难处,他身为父亲总不能不救。   而他能不能救得下来,四夫人这会儿想不到。   给过女儿暗示,看着她转身。四夫人继续说服妯娌叔伯们:“大家联起手儿才压得住他,你们不救我们四房也就罢了,怎不想想九房会放过你们吗?”   七夫人也想帮忙,但是她面色难看的提醒:“四嫂,我们这会儿只能明哲保身。”   别的妯娌叔伯们也看向同一个方向。   那里也是文无忧明眸错也不错的方向,顺着无忧姑娘的眸光,包括太师宇文靖都望着。   宇文红的脚步让钉住般,胆怯从她心底升起,让她一步也不能再行。   “天杀的,你欺负了大房还不算,又要寻我女儿,天杀的,”四夫人哭喊着连奔带跑,把宇文红抱在怀里。   “我倒不寻你女儿,是你女儿寻的我。既然欺负了我,话得说明白才走。”文无忧朗朗坦然。   四夫人暴怒咆哮:“你说!你说!你说不出来,我和你打官司去。”   “红大姑娘,本月,你奉太师之命送我们房头账本来的那天,你对我说,妹妹你生得好,嫁云家可惜,你愿意带着我嫁给明三爷,自然的,你居长。”   这话对听的人来说,震撼力不亚于无数响雷把宇文家劈了。   宇文靖这总是表现城府,不怎么动怒在面上的人也怒气勃发,冷喝一声:“孽障!怎么能这样对你妹妹!”   四夫人张口结舌,宇文红说这些话,她是知道的。但万万没有想到文无忧有当众揭露的胆量。她本能的反驳:“呸!下作的东西,一个姑娘家说嫁不嫁的,你的廉耻在哪里?”   正想问有证据没有证据的话,数道寒光激射过来。这是头一起儿愤怒在最前面的人。   头一个是文天,但头一个动起来的不是文天。   春草夸过小青有功夫,很想和她较量较量。小青冲在最前面。裙角蹁跹本应该肖似蝴蝶般美丽,但小青太气了,疾风中裙角一道利刃似的到了四夫人面前。   劈头盖脸一通的骂:“你才没廉耻,你生下这种没廉耻的女儿,你就是没廉耻的根!”   第二个也不是春草,春草觉得内幕越说越多,她应该护着姑娘。第二个是宇文纱。   拿出对待宇文大夫人的疾速,宇文纱在小青的后面赶到,说过宇文家诸房头都不好的她,因也看过别的房头白眼。小手儿把簪子早取下,对着宇文红扎了几下,大大地喊上一声:“没廉耻!”   扎完了,认得小青这京中第一难缠精,往小青后面一躲,簪子尖对外,晃动着脑袋伺机还想再来上一回。   “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四夫人崩溃似的大哭,一古脑儿的把妯娌叔伯们叫着:“平时咱们处得好,你们说句话儿吧。”   诸妯娌铁青着面容,几位跟宇文红亲厚的姑娘们铁青着面容。嫁到万安长公府谁不想去?你倒好,这等好事儿便宜那已定亲事的九房姑娘。   宇文红自懂事体以后,在家里精心经营的小党派,山崩石裂般的这就瓦解。   让她天旋地转中,本还可以狡辩几句的底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痛打落水狗不是光彩事,但文无忧把话说了个开头,已定亲事的她为了自己名声也得说完。   何况,虽有小青和小九妹帮着出气,四夫人的话也让当事人不还击不行。   “你女儿不管不顾我是已有亲事的人,对我说嫁什么三爷不三爷的,就可以说?我当众申辩倒成没有廉耻?你们房头的廉耻是你定的吧!如今我当众说出来,让大家评个理儿,什么叫没廉耻。”   文无忧深深吸了口气,一口气说了下去:“往留芳园那天,我戴出这套让人诬陷的首饰,你女儿看了半天,问我花式样独特,只能是荣王殿下赏赐。看我首饰的人,数你女儿最多!”   让宇文红气到的宇文家姑娘忘记她们的父辈与九房不和,同声附合:“我们做证,就是她!”   “随后到了园门下车,我找我的未婚夫婿同进,你女儿误以为我看明三爷。又来对我说,在外面呢,这样和三爷对眼儿多不好。这是姑娘们应该说的有廉耻话?这就是我打她一巴掌,和她绝交的原因。我以为绝交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却没有想到你们房头,你们这些人,”   文无忧扫视场中,宇文家的人一起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敢接她的眼风。   “你们才是下作呢,倒是有多下作,从爹爹带着母亲和我回来,一出子接一出子的闹事!也罢,我管不了你们的龌龊心。只一条,都给我记好了,我有亲事!当众说亲事不是姑娘的行径,但这是让你们逼的!都带着耳朵记住一万年,爹爹母亲为我定好了!不劳你们再费心!”   文无忧愈发的生气,对着宇文红又是一通的痛骂。   “你总是自命聪明,欺负不了爹爹和我,就对付我房里的侍候人。横竖是见不得我们一家人安宁,指望今儿客人多,放点儿风声出来,捕风捉影、空穴来风也能害到我们。想瞎你的心。”   “你说是我,有证据吗?”宇文红弱弱的回。话一出口,虚弱的自己都听不下去。   “我没有,你留的有。”文无忧对已让看管的宇文大夫人轻蔑的斜斜眼神:“你指使大夫人,你能给出什么好处打动她?只怕又说爹爹出了风头,先找的是让爹爹打伤的绫大姑娘吧。”   “绫大姑娘骄纵的性子,她要是知道你反把她的父母攀扯进去,她会为你隐瞒吗?”   宇文大夫人惊恐万状:“不不,别把我女儿扯进来,我招我说实话,是红儿出的这计策,她说给九房抹一鼻子灰,让九房抬不起头来。”   宇文红面如死灰。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们票票、评票、评论。大仔爱你们。 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不作摇尾乞怜之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限,每个人都有自己周护的人。四夫人为了女儿到处恳求妯娌叔伯,宇文绫又何尝不是大夫人的心头肉。   四夫人绝望了。   号啕大哭出来,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不能带我的红儿走啊,不能带走她啊,”   此时情势,四夫人都没法子狡辩下去。一时间,她泪水如长河泻洪般滚落,伤心凄惨顷刻间老了十岁不止。   七老爷听不下去了。   他倒不为四夫人母女灰白的面容出头,也没有想到宇文家的脸面丢得干净。多带走一个人,就多丢一层。   低低地唤着:“哥哥们,八弟,难道咱们就由着九房踩吗?就是踩,也让他知道硬骨头。”   这事情到此不用再说,明摆着是大房、四房互相勾结,结果呢,满坑满谷的灰扬到自己脑袋上。   “咱们没有一个出头的,九房可就得意了!”七老爷这样说。   七房也有女儿,七房的女儿素日还和宇文红最好。七夫人对宇文红的恼怒最深,对丈夫的话冷哼一声还没有说出来,二老爷、三老爷这另外两位挨过文天新鲜打的人站出来,叹气道:“是啊,请客呢,不能由着闹啊。”   冠冕堂皇的话,把七夫人即将对丈夫的骂噎住。七老爷对宇文靖走去,二老爷、三老爷对刚指派的办案官员走去,试图说个人情。   “六叔,千不好万不好,大嫂是您的侄媳妇,红儿是您的孙女。就算从九房论,也是一家人。您真的眼睁睁看着不成?”七老爷跪下来,回身对四夫人指指,见到她的大恸,想到自己在九房手下吃的亏,鼻子也一酸:“您看,四嫂足够可怜了,就算是她错,现在各执一词,还不能知道谁是谁非是吗?她已经很可怜了……。”   “呜呜……。”四夫人也没心智失狂,知道帮着她,愈发的哭的惨不忍睹。   “嗤”,文天又来上一声取笑。   七老爷硬着头皮,心想可怜已经扮上,扮到底,拉下你一层脸面最好不过。   他低声下气:“大哥,您看,您没伤到半分不是?你房里姑娘不过就听了话,也没伤到不是?您再看看大嫂,她裙子都让拖破。您再看看红儿,她吓的不行,您再看看四嫂,您护女儿,她也护女儿不是?您再看看大哥……。”   “我呸!”周英虎骂了一声:“他娘的你先寻事,你还真可怜。”   这话好似一盆滚烫的炭火加上辣椒汁子浇到七老爷头上,让他满面满身的火辣辣,但他咬牙坚持着,双手死死按住地,寸步不让的和文天对着眼:“大哥,您看他们可怜不是?您没动分毫。”   宇文靖面上都有一片涨红,暗骂这当众不要面皮的话能不能别说。太师刚才是不想管,这会儿是说什么都难看,索性木着脸还是个不说。   让他就此对文天吩咐什么,他也说不出口,又怕文天当众给他难堪。继续闭着嘴。   七老爷的一片可怜,文天没有恼。他笑了:“老七,你知道我的!正,一身正气!坏,顶天立地!这辈子,我没当过摇尾乞怜之人。”   正,一身正气!   坏,也顶天立地!   嗡嗡嗡……七老爷的耳朵里反反复复都是这两句话,随后,他端详着因扯出女儿宇文绫而哀求面容的大夫人。他打量下抱着宇文红好个伤心模样的四夫人。再低下头,呀,自己跪着呢。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劲儿,激得他跳了起来。   他跪不下去了。   他乞怜不下去了。   他装不下去了。   他站在那里,人人看得到涨红从额头开始,直到脖子,直到他的手指尖上。   文天并没有大怒指责,你们先出的手。也没有鄙夷轻视,拿他们的可怜百般讥讽。   但,七老爷浑身哆嗦起来,似一条在石板上暴晒濒危的鱼。他察觉出来,竭力的不想哆嗦。这是不是在摇尾乞怜呢?七老爷忽然恨自己走出来。   “哈哈哈哈……”客人们纷纷笑得很开心。这些人里,有些是看笑话的笑,管看谁的笑话呢。有些人对文天投去钦佩的眼光。有些人,对文天心生嫉妒,这样好的话是怎么想出来的。   二老爷、三老爷和办案的官员已说上话,七老爷“乞怜”的时候,他们在求情:“列位大人,看着太师的面,轻放一步吧,姑娘就不要带走了,她还要嫁人呢。”   办案的官员也不拘泥,早在二老爷、三老爷过来以前,他们私下盘算过。   按律按法,宇文大老爷这官职保不住。但有太师在,他不会不出面。太师虽根基深,却又有郭公公虎视眈眈。最后,演变成太师和郭公公的又一回斗法。横竖有人为这件事出头,他们何必一丝不苟到把宇文家的人得罪至深。   办案的官员出了个主意:“二位大人,这会儿只是你指认我,我指认你,具体怎么办,还得公堂上断。但是呢,你我心中有数,十有八九,宇文尚书和夫人逃不开。那红姑娘是挑唆,只要有人把她的罪认下,她能躲得开。”   眼神儿瞄瞄宇文大夫人,虽没有说,意思已明,让大夫人全认下也罢,反正她勾结刑部王捕头,她的罪名难逃开。   二老爷、三老爷一咧嘴,心想这叫一个狠毒。先不说大嫂会不会答应,就只再加一个罪名,大嫂可怎么办?   办案的官员察颜观色,解释道:“您二位也说了,太师肯定会出面。到时候洗清一个人容易,还是洗清两个人容易?”   “哦哦哦……是我们笨了。”二老爷、三老爷连忙道谢,对着大夫人走去。   “你个天杀的,你个挨千刀的,你个心里只有外人的,人家要你管吗?你算哪根葱倒要你出头?人家大姑娘想的美,人家等着嫁三爷呢,你倒去出头了……。”   叫骂声传来。   原来在文天昂扬的话出来后,七夫人的一把子火气彻底让煽动。她也听得懂,他的丈夫摇尾乞怜去了。   宇文大夫人也先恶后乞怜了,坏也没有坏到顶天立地。四夫人也乞怜了。但她们是当事人。   关七老爷什么事儿?他跑出去帮着摇尾巴。   七老爷在嘲笑声里走回来,七夫人迎面对他一顿好骂:“平时就会凶我们娘儿们,为别人你有一根好尾巴。你摇的好,你摇来多少好脸面?摇来以后人家给你的多少好脸面?人家要嫁的又不是你!”   这些话,这样的话,宇文红听在耳朵好似万把针扎在心上,四夫人也抗不住,痛哭道:“七弟妹,求你别再说了!”   七夫人火气正盛,愈发说的厉害:“我为什么不说!我们又没有拽上别房头姑娘打明三爷主意,我们又没有弄出今天的事儿,又装可怜。”   文天父女没有说出的话,让七夫人说个干净。   “大哥大嫂!四嫂!红大侄女儿!你们有能耐害人,就顶天立地的担着!别把兄弟房头都断送!”   宇文大老爷缓缓站了起来,刚才的惧怕虽还有,但面上更多的是死寂般的默然。   他对着妻子一瞪眼,吼道:“站起来!就算这罪是你的,你也给我站直喽!”   虽不是自己想明白的镇定,但镇定之下,往往明透。   大老爷深吸一口气:“没有红儿的事情,整个事里都是我妻子作主。”   大夫人声嘶力竭:“不!不是她出主意,不会害我们到这种地步,你却要帮她?”   “想想绫儿吧!”大老爷咆哮:“你把红儿说进来,她就会把绫儿说进来。绫儿还在养伤!”   大夫人的争论声顿时止住。   “再说,留点儿脸面吧。”大老爷喃喃着:“整个事儿都是我,是我让你交首饰图样给王捕头,主使是我,你是胁从。”   “大哥!”二老爷、三老爷激动了:“您不能拿全家在刑部的官职开玩笑啊!”   尚书能让拿下来,余下官儿的结局不用多想。   他们哭丧着脸:“大嫂,你全认了吧。为了你女儿,不能让大哥担。”   在场的客人哭笑不得,大家都在这里,他们倒串起供来。忍无可忍去看太师什么神情。   宇文靖的城府在此时完美到了极点,他面色平静,没有半点儿异样。   太师好城府啊。不少人暗暗地道。   眼看这事的结局就要出来,不是宇文大老爷把罪顶完,就是大夫人顶完。办案的官员松一口气,真的是这样,他们的责任也轻。   一个尚书在位多年,按那句俗话,总有辛苦。太师再出面,只要压得住郭公公,辛苦可以抵罪。比带走好些人,你扯我,我扯你,好办的多。   按律按法,这官留不住。但结果,谁又知道呢?   大夫人木呆着脸,但在二老爷、三老爷和自己丈夫的轮番劝说下,虽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都以为再说会儿,她就会微微点个头什么的。旁边有个人早就让惹恼,生冷的骂了出来:“就没有人给我一个说法吗?”   宝树香芝般的明三爷气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变成没有生机的灰色。   这灰色望向哪里,哪里就一片寂寂。   办案的官员打个激灵,是啊,他们把这位给忘记。   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也打个激灵,他们把这位给忘记。   宇文红有了迫切,嘴唇轻动着,有来自心底的一句话。三爷,您救我的是吗?   我对你一片深情,在留芳园里我对你倾诉过,你喜欢的人,我愿意给你,你喜欢的,只要我拿得出来……。   明三就没有看她,对文无忧寒着脸:“你血口喷人,到现在也没有给我解释。”   文无忧耸耸肩头,装的还挺像,强迫我听红大姑娘的情话,不就是你?   “呃,哪里血口喷人?我句句是实。”文无忧想我并没有出卖你,我说的是和红大姑娘之间的话,偷听的那段我又没有说。   “你家红姑娘贞淑秀慧,家教得体,怎么会说出你讲的那段话?”明三看上去恶狠狠。   四夫人心头一喜,她也认为三爷这是帮着红儿呢。大声道:“三爷说的是,我女儿是贤淑的人,我女儿没有说过,是这个小贱人……”   “哎哟”一大声出来,带着她怀里的宇文红飞了出去。   凌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收回了脚,冷冷地道:“输也输的丈夫些!人家有没有三句五句话里就夹着骂!”   凌统领也看不下去了。   骂过,瞪视着宇文几兄弟,直看到他们低下头。   七夫人恨的对七老爷又开始骂:“这事儿有你吗?平白的要你出去?现在倒好,你也算跟在里面输的人。劝你输,也输的丈夫些!”   凌甫大力鼓掌:“父亲好哎,我父亲就是输的顶天立地,哎哎,跟我玩的,捧场子。”   一片巴掌声响了起来。   京中少年们唯恐天下不乱,凌甫又有好大一帮子知己,大家嘻嘻哈哈边笑边吹捧凌朝。   “凌叔父在留芳园输了没?输了,又怎么样?谁这辈子是不会输的,他今天依然来吃酒席是不是?输,也输的光彩。就像昨儿我下棋输你一个子儿,我有没有记恨过,那老六,你作个证。我是不是今天又约你明儿出城耍去?我也光彩。”   那老六也争:“上个月打猎我输你一只兔子,我有没有记恨过,烤了来吃,我是不是跟平时一样多抢了腿子?我要是记恨,就不吃了,我也是个丈夫。”   “都闭嘴!”明三喝上一声。   等平静过,对凌朝气不打一处来:“你踢的那么远,我说话倒要再走几步。”   噔噔噔,他一气走到四夫人母女身边,嗓门儿拔高,这里所有人都听得到。   “宇文姑娘,你贞淑过人,非一般人可比。你家九房里姑娘血口喷人,说你肖想我,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是不是?”   冰冷的口吻。   扎心的言语。   宇文红算计不成,反把宇文大老爷夫妻双双拖下水,又害了自己,正如身处冰天雪地之中。   姐妹们识破她为人的决裂,红大姑娘不过是失去底气。   明三的这段话出来,断了红大姑娘的生机。   明三怒出的灰眸,似鼓荡入心田的北风。所到之处,万物俱化为灰。宇文红坚持到现在也不想虚弱的晕过去,终于,撑不住了。   像一株断了根的小草,软软的倒在四夫人怀里。   “红儿啊,”四夫人悲呼一声,只一声。   第二声出来前,让明三狠厉的语声打断:“她不说,你说!你是这贞淑秀慧人的母亲,你说,你女儿没理由肖想我,以后也没理由是不是?”   四夫人也晕了过去。   “那你说!”明三怒气冲天走到宇文靖面前,威胁道:“太师若不还我清誉,我请母亲来问你!”   文无忧实在看不下去了,假惺惺的装腔作势好有一手,她亲口对你诉说情意,你七老还是八十,记性倒有这么差。   “是我说错了,我对你赔不是,行吗?”文无忧白眼儿。   明三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要你赔不是!我要的是,太师给我的承诺!”   “你宇文家的姑娘,都是好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明三对宇文靖不错眼睛。   宇文靖默默点了点头。   他不点头还能怎样?等万安长公主亲自上门,只会比现在更难看。   这一点头,不过鹅毛般轻,却断了宇文家这一代姑娘攀附万安长公主府的道路。   宇文家别的姑娘们忍不住轻泣出声,她们的母亲对宇文红恨之入骨。   在场别家的女眷可就得意了,纷纷出言巧妙的辱骂:“我就不信这话,幸亏太师正了名儿,”   这些人,是家里有女儿,也对明三爷打主意的人。   明三无比的愤恨,给办案的官员也一记敲打。他们不敢再说宽放的话,把大老爷夫妻押走,把宇文红带走。四夫人一定跟去,也一起带走。   他们出门的时候,还有几个人也从宇文家的角门里走出,上马,往宫门上来。   ……。   “公公,这几位大人求见。”   小太监回话。   郭村见是他打发往宇文家吃酒席的人,知道不是新消息,就有新情况,让带进来。   几个人进来欢喜异常:“公公大喜,大喜啊。”   “咱家见天儿吃宇文老儿的亏,哪有大喜。”郭村提不起精神。   懒洋洋道:“那五千个人还没有找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可把我急坏了,我要是和宇文老儿说得上话,我就问问他去,这太闷人了不是。”   “哈哈,公公,甭管五千人了。如今是大好机会到来,刑部以后是您的天下了。”   郭村后背上一紧:“可能吗?宇文老儿可没有错给咱们抓。”   几个人笑得合不拢嘴:“他是没有,但他的家里人有啊,哈哈,公公听说好……”   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的娘啊!”郭村双眼嗖嗖冒白光,嘴上笑也咧得多大:“这一看就是算计宇文天不成,算计成了自己。我的娘啊,这小子倒底有多大的能耐?公公我只听听,都快服他了。”   把个大拇指翘得高高,赞叹道:“正,就正出一身正气。坏,也要顶天立地!成,公公我服了。这话我喜欢。这简直就是公公我的为人嘛。”   当然他是坏的那个,他也知道。   心潮澎湃的郭公公嗷的一声:“不得宇文天,公公我死不瞑目!”   他喜欢的坐不住:“来人,备轿,云家的小子不给公公脸面,他不来是不是?公公我亲自去看他。把那进上的好东西多拿上些,对对,就那个好吃的,抱上一大盒子,哈哈,公公我三顾茅庐去了。”   又打发来回话的几个人:“还回宇文家去,宇文老儿请客却丢这一出子大人,他可怎么扳回来呢?他从头到尾没说话是不是,他还拿得出什么对策?”   ……   宇文家里恢复笑语声。   只有一个人不笑,是由看门的人新带进来,站在太师宇文靖身前的那个。   四下里都是笑,宇文靖也是笑。   “呵呵,天儿天儿,看我面上,把五千人还了顾将军吧。”   顾将军苦着脸儿:“大公子,您和凌统领比试,太师借了我一万人,只还五千,我怎么交差?五千是人,又不是器具马匹,您说丢了,我还能担些。这是人啊,他们的老子娘要是寻来,我只一条命抵出去。”   文天微笑:“将军也是带兵的人,您应该知道,阵法发动神鬼莫测,人是在的,就是几时回来,我也当不了家。呵呵,是我不好,我太想赢了,不应该布这样的阵,呵呵,再等些日子可好?”   顾将军暗骂,哄鬼呢你。本将军今年四十出去,带兵足的二十年。十年前调到京外大营太平地面,十年以前我在边城带兵,没少打仗,也布过阵,我就没见过神鬼莫测。   五千人啊,死了也得给个尸首吧。   五千人呐,到现在也不知下落。   宇文家的丢脸面让掩盖下去,大家津津乐道谈论着这事,都猜测用的什么手段。   宇文靖抚须满面开心。   顾将军早几天就寻上门,一直不肯见他。本意留到今天见,在家宴上给宇文天壮声势。   虽没有料到家里又出变故,但永华等让带走后,顾将军紧接着当众讨人马,不出太师所料,客人们这就只记住宇文家的这位大公子,重新热闹和欢快。   ------题外话------   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再说吧。   错字再改哈。   侯门纪事番外已更新。 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不姓东郭   人有趋于强势的本能,对文天的兴趣顿时大过宇文家刚发生的丑事。这在宇文靖的意料之中,也是他想要的。但对宇文家中和文天不好的人来说,他们可就站没处站,蹲没处蹲的滋味。   面对换张面庞热烈寒暄的客人们,二老爷干咽口唾沫,嘟囔道:“怎么会这样。”   三老爷、五老爷、六老爷、七老爷、八老爷都跟着不痛快,没有为大老爷说话的老五、老八埋怨:“二哥三哥,老七,你们是不是呆?老大收拾九房,这不难明白。谁家没有这样的事情。但是,九房说的对,输就认栽!还有客人们在,你们翻过来翻过去的狡辩,这会儿难看了不是?”   两个男子在和文天见礼,五老爷着了急。那是他的一个兄长,一个弟弟,十几年前,他们和文天处得好。   五老爷能把五房握在手里,源于文天离家以后,大老爷得势,这一个兄长和一个弟弟失去家中的许多支持。   “不能让客人看笑话,我得去和他说几句。”五老爷一撩衣袍,头也不回的走了。   七老爷傻着眼,听八老爷也道:“荣王殿下、凌朝都眼里有他,咱们凭什么眼里没有他?还有周英虎也冲着天哥才往家里来。他手里有钱呢。”   他也去了。   留下的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难为情过去,又分别让各自的妻子骂了好些。   宇文红打算带着姐妹嫁明三的心思,家中女眷不打算原谅她。   ……   这一天,宇文家里爆出丑闻,又添了新姿。   ……   打官司是件劳神事儿,哪怕文无忧没有出首告的意思——官员们走出来料理,明三爷气的到走也没有好脸色,文无忧犯不着再出面——第二天一早,也有公差上门,请她往公堂上对质作证。   宇文家大公子的手段愈发显露,文天让公差把要问的说出来,他提笔一一写好,代女儿画了个押,权当文无忧的证词,公差拿走,再也没有上门。   文天也懒得去看,只有春草对这事儿后续热烈,把她能找到的一个又一个消息传回和月院里。   她跑回来:“姑娘姑娘,万安长公主来了。”   “和太师商议国事吗?”无忧没放心上。   她显然忘记了什么,春草愉快的提醒:“姑娘姑娘,明三爷对太师答应的,让家里的姑娘以后不许想他。”   文无忧抛个白眼儿:“太小心眼儿吧。”居然长公主也为这事登门。   “这倒不奇怪,姑娘,他就是黑心人的外甥啊。”   春草说过又跑出去,文无忧笑了半天。   顾氏不住手绣女儿东西,听到主仆对话莞尔:“春草近来消息灵通。”   “母亲快别说她,她如今很会和这家里的仆从们往来。别人看着爹爹不敢得罪,她要听什么,人家就对她说什么。”文无忧的语气里,有些为小婢的骄傲。   “仆从们最能通消息,你以后当家,要留心这点。”顾氏借机对女儿说着。   文无忧对母亲嫣然地笑:“记住了。”   门帘子又让春草撞开,她进来乐不可支:“姑娘,万安长公主走了,她来找太师,果然是为昨天的闲话。”   “那叫闲话吗?红大姑娘分明就是喜欢。”   “但妨碍明三爷清誉了。给太师打扫书房的小丫头对我说,长公主很不高兴,从进去到走没有笑脸儿。太师打着躬送出去,一直在赔礼。”   文无忧嘀嘀咕咕:“他有清誉吗?清誉这事儿,有时候不过是别人眼里嘴里的假话。”   春草又一回进来,不太高兴。   “你怎么了?受了别人的气?”   以文无忧想这不可能,春草牙尖嘴利,又能动手,她不给别人气受已算客气。   春草黑着个脸儿,通报的有气无力:“白心反过来家的白心反过来丫头来作客。”   这一长串子绕的,让心思沉浸在“装腔作势”明三爷身上的无忧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荣王府的小青到了。   当主人的不觉得有什么,但对着春草不情愿的神色,这还不是源自于她对无忧姑娘的忠心。无忧不厚道的窃笑了下。   “请。”   有春草那样的脸色,小青进来前也不是太好看。但见到无忧,还算维持客气。   有两个丫头跟着她,一个捧着大盒子宫点,一个捧着——暖捂装的水壶和茶具。   “我带了茶水和点心请你。”   顾氏避开来,让她们自在说话。文无忧直愣愣的,大脑一片空白。   作客的人随身带着茶水和吃食,这是有多瞧不起主人?   “是送我们的吗?多谢。春草收下来,再拿咱们的好点心好茶水送上来。”   小青大惊失色,虽只一瞬,但足够主人看得清楚。   “不不不,这不是送你的,只是请你吃,与我同吃,我带的有,你家的点心不用破费。”   支支吾吾的态度,让主仆面面相觑。   春草不客气:“难道我们家的东西有毒吗?”   小青面上有什么一闪而过,虽没有回答,也等同于回答。   文无忧转转眼珠子望向春草,春草转转眼珠子望向姑娘。主仆几乎同时说出:“啊哈,请母亲(夫人)炸春花吃,我(姑娘)想吃了。”   花膳的诱人,是个过人的艺术。而顾氏恰好擅长这一手儿。   不到半个时辰,两盘子鲜亮散发香气的小吃端上来。   “姑娘的。”春草殷勤地放下。   “小青姑娘的。”春草坏笑,放下后,用个手把香气对着小青煽几煽。   小青气的小脸儿泛青,再看她带来的虽然是宫点,也让这一盘子香气四溢的花小吃比下去。   比下去,她还不恼。   恼的是她很想吃。   她味同嚼蜡的小口小口咬着点心,记不住的时候横文无忧一眼,满眼气呼呼。   院门外传来喧闹声,有人大声骂着:“都是你们房头害的我父亲母亲……”又骂丫头的声气儿:“不许拦着我,我要跟他拦了……。”   小青一跳起了来,人还没有出去呢,在院子里就回骂:“你们房头先害人的,等着,我这就出去会你!”   文无忧跟着出去,见到小青气势汹汹打开院门,看也没看,对着外面尖叫一声:“找打吗?我在这里呢,我天天在这里呢,谁敢来闹事儿!”   她骂完了,喧闹声也远了,文无忧也走近了。   春草大笑:“哈哈,人家不是寻我们的,哈哈,你白骂了人,笑死我了……”   小青一甩手回了房,又去嚼她没滋没味的点心。   文无忧跟回来,轻笑道:“怎么,你是来护我的不成?”   “你呀,就会惹事儿,又不会心狠手辣!昨天闹了一大出儿,你家大房里还有位姑娘,最是坏性子,不来寻你吗?我还没有同你算清楚呢,才不许别人欺负你。”小青噘起嘴儿。   “那其实,不用你这样对我。你尽管来算账吧。”文无忧并不比小青大,但此时看她稚气的可爱。   “我是来同你算账的啊,我就坐在这里,等我找到你不防备的时候,我就来算账。”小青小脸儿扬的高高。   一枚花瓣小吃送到她唇边,后面是无忧的笑靥:“我吃一半,你吃一半可好?我母亲做的,外面没的买。”   说完,咬下一半:“不怕你嫌我吃过的,这样少沾手,你总信是可以吃的。”   咬下一半以后,小吃的香气里花的芬芳浓了又浓。   小青瞪了一会儿,感觉嘴里的口水多的快要存不住,荣王殿下的叮嘱抛到脑后,接过送到嘴里。   舒服的一声呻吟:“好吃。”   余下的那一盘子,左拈一个右拈一个,一会儿吃的光光。盘子见底,她红着脸儿道:“别告诉我家殿下。”   “我不说。但是,他为什么不让你吃外面的东西呢?”无忧诧异。   小青垂下脸儿:“打我小的时候,殿下就这样说,见天儿说,我养成习惯,除去长公主面前,一般不吃外面的东西。”   惊觉自己说多了话,黑长的睫毛忽闪着,悄悄的看过来。   文无忧和春草有情同姐妹之感,对荣王主仆之间的关切没有多想。虽然有些奇怪。因此小青丫头没开脸,就她的年纪来说,两个人不是那种关系。   她只憋了闷气,自家小心眼儿,也要教出阖府的小心眼儿吗?   春草又蹦出来,打断小青的后悔不迭,和无忧对荣王的埋怨。   “刚才真的是绫大姑娘,不过绫大姑娘不是寻我们事情,她是寻四房里事。”春草乐的不行:“四房里只有四老爷一个人,据说他棒伤刚好,散散心呢,让绫大姑娘骂了一顿,往衙门里救人去了。”   小青也喜欢了:“看,幸好我在这里。”虽然她没有帮上忙。她这一天,更用心用意地在这里守着。   到中午,荣王府打发人给她送饭。下午,宇文纱带着母亲来道谢。   对于这个小姑娘,她在昨天得到太师吩咐后,也不肯就去领钱粮,直守着宇文红等人让带走,文无忧很喜欢她,让她坐身边说话,她欢喜不禁。   下午,云浩然写了信来。   “昨天郭公公来看我,今天他又来看我,照这样下去,我得避到城外念书才行。不然,他毁我殿试矣。”   文无忧收好信,颦了颦眉头。   小青在晚饭前离开,无忧送她到院门。和月院的好处,没有大门二门的闹,送往临街的门不过几步。转回身,见通往宅院的门外,似有人伸头探脑。   春草不用这门,这门是关着的。但门缝里可以看到衣角一闪,然后停在那里。   文无忧让春草打开门,见到一个躲躲闪闪的丫头,好生面熟。   她怯生生的道:“姑娘,您是见过我的,我是跟绿二姑娘的丫头心梅。”   却是宇文家里头一起子来闹事的那个。当时跟着宇文绿狐假虎威的就是她。   “有什么事儿吗?”文无忧不解。   春草的消息多,继昨天宇文红让带走,四夫人丢不下女儿让带走,四老爷今天让宇文绫闹腾的去了衙门,鉴于他是刑部任职的官员,有司正在查刑部,把他“顺便”也留下来。   绿二姑娘现在没有闹事的能耐不是吗?对于心梅前来,虽然她看上去可怜,但无忧没有上当的心,也没有同情的心,只有一大糊涂。   心梅撇着嘴儿想哭:“救救我家二姑娘吧,”   “凭什么!”春草火爆的打断:“第一个来寻我们事儿的就是你们!造成你四房的老爷来闹,你家姨娘来闹事儿,红大姑娘挑唆,老爷打了绫大姑娘,你们主仆是罪魁祸首。怎么还好意思上门?”   把心梅往台阶下面一推,把文无忧把院门里一扶,就要去关门。   “姑娘好心地不是吗?城外不相干的九姑娘都帮了,九姑娘她能为您做什么呢?二姑娘好了,她会是个帮手……”   文无忧转身往里走,怎么都会这一句。她们一家人自进京后,几时用得上宇文家的帮手?不寻衅已是善良人。   “二姑娘她要死了,呜呜,没有人管她……”哽咽声从院外传来。   停下脚步,文无忧对春草挑眉:“你看是个当吗?”   春草猜到她的意思:“不然,咱们去看个笑话?”   无忧当然不是去看笑话,不过是想到“就要死了”的这话,总要有点儿动容或表示。让春草重新打开院门,见心梅小脸儿哭的花了,泪眼婆娑不似作假。   “去看看可以,但是你家四老爷回来,要怪我们多事。”文无忧先同心梅说在前面。   心梅哭道:“自从姨娘让撵,二姑娘挨了家法板子,四夫人不给她药,饮食也克扣,还把房里的人分走。四老爷明明知道也不肯过问。今儿要不是四老爷不在房里,我也不敢来求。”   “不会吧,我记得四夫人给二姑娘请过医生,是…。田太医。”春草这包打听不是虚的。   心梅哭的更凶:“那是做给家里人看的,医生开了药,四夫人不去拿,二姑娘这些日子全是自己熬着。”   春草护主的心,同情心比无忧姑娘来得晚。但听完,打个寒噤,直到四房没有再说话。   走进宇文绿的房门,文无忧主仆不再怀疑。眼前,是无忧见过最惨的场面。   鼻子前,腐烂气味难闻。   床上的被褥,表面带着污渍。   宇文绿瘦的脱了形,血色也点滴没有,雪白的跟个纸画人般,有气无力的喘息。   来以前,文无忧未必认为宇文绿值得自己的帮助,但见到这一幕,文无忧默然。   春草手快地把窗户打开,把心梅教训着:“通风啊,病人住的屋子可不能闷着。”   “二月里天还冷,开窗户姑娘冷。气味不好,四夫人说过病气给人,不许我们开。”心梅嚅嗫,跟往和月院闹事模样相比,一个是王母面前的得意人儿,一个是地狱里没形没状的小鬼儿。   春草还是小声道:“哼,坏事儿办多了。”   心梅听到泪如泉涌,床上的宇文绿病中耳朵尖,也听到,动一动身子,对文无忧惨笑:“你看过我的笑话,不会再恼我了吧。”   “我不想看你笑话,我也不恼。你再来闹,再收拾你也不迟。”文无忧回的滴水不漏。   “那,帮我,我把这些给你。”宇文绿对心梅一瞥,心梅从床底下捧出一个小小的乌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三、五件子首饰。   恨,让病得有上气没下气的宇文绿有了精神:“我只有这些了,还是藏着被窝里才留得住,”   春草对她盖的脏被看看,想想这首饰藏在那里倒有多恶心,把文无忧往后面扶一扶:“姑娘站远些。”   “帮我找姨娘来,她还在京里,她的地址是……。”宇文绿怕文无忧嫌弃,她现在能拿出手的也确实不怎么样,不等文无忧说话,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迫切的叫了出来。   文无忧一口打断:“不!”   宇文绿和心梅尖叫:“别,别这样对我们。”   “我只会帮你讨医药,但不会出这个家的地界儿。”   “别,四夫人要是知道,会打死我们的。”宇文绿和心梅又尖叫。   文无忧正色:“她要对你们做什么,我不能约束。你要我帮忙作恶,省省吧。”   “求你,你不找回姨娘,我死定了。”宇文绿激动。   文无忧认真的道:“二姑娘,直到今天你也没有理得明白。纵然太师允许你姨娘见你,我也不会帮你。你姨娘回来,不是跟这个斗,就是跟那个斗,成了我挑起的。我说过,我不助长作恶。我路不见平出手相助,只能是帮你在这个家里问医寻药。”   “这个家里没有人关心我死活,”   文无忧淡淡:“那不在我帮忙之内,而且你好了,又将掀起新的一番风波,我还要考虑考虑呢。”   宇文绿气极:“那你走,我不要你管!”   “现在也不是你说不要谁管,谁就不管。这样说吧,哪怕是只狗呢,它病在我面前,我说句话就有活,我也会说。”   宇文绿听出有盼头,抗议的话弱弱的:“怎么比做狗?”   “那比做蚂蚁吧,蚂蚁太小,我也救不着。飞蛾?它爱扑火。我救了它,它还是要扑火,我只能把受伤的它从火旁挪开,不能帮它扑火。”   眸光把肮脏的床铺以至于地面的清冷扫过,文无忧转身而走。   这是一条命,看上去也极可怜,但绿二姑娘不明白的是,决定她是不是活下去的,不是无忧,也不是她自己。   春草跟出来,在后面热心出主意:“姑娘,咱们为她请哪家的医生好?晚上诊金贵,她的脏首饰谁要,但银子数目得一钱不少的对她说。”   “姑娘,家里像是有现成的金创药呢,这就不用为她花钱。”   文无忧没有回话,暮色里,仔细的认着路。   到认不得的地方,正想寻个人问问,一个人迎上来:“这不是无忧姑娘?太师要见您,姑娘您不在房里,让我好找。”   无忧错愕过,心想太师未卜先知的能耐倒不错。文无忧此时要见的,正是宇文靖。   见到无忧进来,宇文靖很开心:“呵呵,坐,一天都有客人,只有这晚饭前是个空儿,我还怕你不来。”   原来太师相召,还不是为无忧多管了宇文绿的事情。而文无忧自知道,也不是多事儿。   请太师先听自己的来意:“绿二姑娘好吗?就我看,她不是我心里认为的好人。但她是这个家里的人,理当受这个家里的庇护。生病吃药,天冷添衣,是她身为这家里的人应该享有。四老爷夫妻有杀她的心,别人管不着。但不死不活的折磨人,这就不对。如今请太师拿主意,太师认为她当活呢,您知道怎么办。太师厌了她,要她这样零零碎碎的去死,当我没有说,权当我是个多话的人吧。”   路见不平,就理当拔刀相助吗?一个明知道心地不善的人,等她好了,说不定拔刀继续对着文无忧。   文无忧纵然见到宇文绿的生命流逝,她唯一能做的,她愿意去做的,也只是为她争取在自家的享有。   如果家主不想要她活着,文无忧能有什么办法?又凭什么为她力挽狂澜。   没有这样的交情不是吗?文无忧也不是东郭先生。   ------题外话------   错字再改哈。 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铁一样的家规   文无忧的话相当不客气,她虽为宇文绿说话,但没有珍惜宇文绿这条命的意思。不管有多不客气,这段话也算对宇文靖的请求,多少总有点儿,但也没有过多的尊敬。   就无忧来看,和她差不多大的宇文绿、宇文红、宇文绫长成这种,与宇文靖分不开。   宇文靖没有生气,甚至又笑了一声,仿佛这种对话让他愉快。轻咳一声,老庄出现在门外。   “送茶来。”   十一岁的文无忧还是稚嫩些,面色有了错愕。   难道不应该先去救治宇文绿?   哪怕她嘴里说的话都是真的,她雪白的面容上也写得明明白白。   茶水上来,香氛飘散开,文无忧醒悟,她纵然不关心宇文绿,也多少有些认为太师应该给自己颜面。   到底还是没阅历。文无忧暗笑着自己,嘴角随着勾了勾。   看在太师眼里,他会错了意:“呵呵,茶不错吧?”口吻有点儿炫耀:   “这可是我不容易存下来的,你是我的孙女儿,虽头回同你吃茶,也知道你是有品味的。”   文无忧再吃一口,刚才那口压根儿没去想,果然,香浓在舌尖上层层铺开,带来不一般的感觉。   “不错。”她如实的回话。   随后微微一惊,太师有请自己吃茶的闲情吗?还说的是恭维话……他既然有好听话,文无忧也拿出几分恭敬,放柔了嗓音但是直接:“您有吩咐,请直说吧。”   往外看了看天近半黑,她相信太师也同样没用晚饭。   “不如,边吃边说吧。你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宇文靖的唏嘘恰到好处,因为他是真的。   文无忧却认为他装的不错,婉言拒绝:“母亲会等着我。”她不说文天,而有意提到宇文靖不喜欢的顾氏。   宇文靖的笑容僵了僵,由纯出内心的自然,变成满面的不自然。他不再坚持,侃侃地说起来。   “你喜欢京里这个家吗?”   回答他的,是扁起的嘴儿摇着的面庞。   “你这孩子倒也说实话。”宇文靖有些无奈。   文无忧给他一个笑脸儿,一言不发。   “上一回我说这些话,是十几年前。”   文无忧不难明白,宇文靖指的是文天。   “家里的话,有时候总要说一说才行。可是对谁说呢?在你回来以前,我还真不愿意同他们说。”   这个他们,也许指大老爷,也许指四老爷等人,文无忧不得而知。她只是明白了,宇文永华等人的能耐及所作所为,宇文靖不见得赞同。   那为什么不制止呢?文无忧的小脸儿上明显有个疑问。   “自先帝建立本朝,宇文家从龙有功,从那一朝开始,在京里安居。原先还有个原籍,有一年尽数搬到京中,外省再没有回去过。慢慢的,咱们是京中最老的世家之一。慢慢的,子弟们纨绔一年比一年多。”   宇文靖面色沉沉,似沉浸在他说的那个年月中。   “别人都说宇文家代代强悍,那是他们不知道。那一代里,没有一个中举,没有一个不让人指着骂不配为官。”   痛心一闪而过,却留下相当深的一道痕迹,宇文靖眼神黯然人也跟着苍老。   “当时的家主当机立断,把心思放在下一代上,定下永世不能更改的家规。非有能耐者,家中不栽培。”   文无忧眼前闪过大老爷宇文永华的阴笑,闪过四老爷跑来闹事的暴怒,闪过……。她茫然了。   他们叫有能耐吗?   宇文靖徐徐解答:“自你父亲离家,只能矮子里选高个儿。要说永华他们做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自然是有。但这些年是他们维持这个家依就,没有让人小瞧了去。”   文无忧认为自己应该不回这话,但她想想觉得生气,就没有忍住:“维持出结党营私在所有人面前?维持出贪婪暴虐?”   一双黑亮的眸子眨也不眨:“我不信家宴上闹的笑话,太师您还能护得住他们?”   那天在场的都察院和大理寺官员不是说的相当明白,这已经不是苦主出不出首的事儿,而是知法犯法,哪怕没有苦主,御史也会弹劾。不然,御史成了失职。   文无忧相信太师的根基非一般世家可比,但是,当时作证的人太多,其中不乏宇文家的政敌。往家里来拜年节、来当客人的,不见得都掏心掏肺。扳倒宇文永华等人,接下来不是文天父女出不出面,而是宇文靖招不招架得住一拥而上的官员。   “唉,这就是我叫你来说话的缘故。”宇文靖叹上一声。   文无忧眨了眨眼,难道是让我和爹爹出面保他们不成?文无忧心底早有答案。保他们不是不可以,但是教训得足。   宇文靖没有这样提出,他接着没说完的话:“自从定下铁一般的家规,不合规矩的子弟,一概自生自灭。很快,孙子辈里出了人材。从那以后,这个家规代代执行,子弟们难免你拼我争,唯强者方能笑到最后。宇文家,也再没有让人小瞧过。”   “那得看您认为的不让人小瞧是指什么?”文无忧愤怒了。这算是对自进回京后,一长串子事情的解释?   “爹爹带母亲和我回京,我相信您知道,本不愿意住进来。所以九房在内宅的屋子,我们没提过。住和月院,是您的招待,也因为出门儿方便,和老宅相隔的有距离,爹爹认为省心些,也却不过您的情面,我们才住下。”   宇文靖颔首:“啊,你说的是。”   “院子是您给的,绿二姑娘也好,她的姨娘也好,四老爷也好,有什么资格跟我们闹?手段若高些也高看一眼,实在恶劣。”   宇文靖颔首:“啊,你说的是。”   “整个事的起因,就是您这家规下的子弟,绿二姑娘太贪婪,四老爷太暴虐。红大姑娘也让引出来,因为她想和明三爷定亲事,相中我爹爹的威风,挑唆了一番。绫大姑娘就是个没头脑,红大姑娘怎么挑唆,她就怎么信。拿明家当个宝是她们的事,比她们生得美,比她们有威风的人,招到她们还是惹到她们?这就是您引以为傲家规下的子弟!不管我怎么解释,红大姑娘不相信我相不中明三爷。为了清静,我只能同她绝交。结果还是没有避开。您休想爹爹和我会为他们求情,该撤官就撤官,您是太师,大义灭亲人人称颂,包庇家人只有唾弃。您家规下的好子弟,犯法谁也不能宽恕。”   文无忧小脸儿涨的通红。   她可以帮宇文绿来说句话,却不能接受拿什么家规为宇文红等人当托词。   “在这件事情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轻轻地笑声,似泛在湖面上的涟漪,把文无忧的恼怒徐徐推开。文无忧一番没上没下的发作,宇文靖却畅快的笑了。   他越笑越愉快般,笑声越来越响,甚至笑出两滴子眼泪水。自己用手抹去了,接着再笑。   猜不透他的心思,文无忧愣住。她说的话哪里可笑?是不是应该回头检视下?没有说笑话不是。   “你这个孩子,呵呵,笑坏我了。”宇文靖带笑道:“我几时让你去说情,我的意思……”还是想笑,干脆的把抽屉打开,取出一件东西推到案几的另一边,离文无忧较近。   “我和你看法一样,呵呵,老大的官职保不住了,老大媳妇也不能再管家。余下的人我看了又看,都不能管家。没有气魄是一回事,心地一般如你所说的,实在恶劣。但偌大的家不能没有人管,全家上上下下每天要吃饭要穿衣要会客要出门,我就想到你。从今天开始,这钥匙你拿着,对牌账册,另外有人送给你。这个家,你管吧。”   黝黑的钥匙经过数代人的摩娑暗光晶莹,静静的摆在那里,隐隐有权势飘出。   文无忧惊呆住。看看钥匙,再看看宇文靖。再看看宇文靖,再看看钥匙。   宇文靖含笑:“咱们家的家规就是如此,唯有能耐者居之。你说他们心眼儿不好,我承认。你说他们行事不端,我也承认。实话对你说了吧,我不会去保永华,也没打算去保。想来你也知道,他们一落马,我眼前不会好过。外面,我对付的来。家里,我可再分不了心。给你,最合适。”   文无忧心底浮出一句话,这就叫搬起石头给自己吧?早知道这样,她刚才就不把别的人说的个个不好。她应该留几个好的,比如……文无忧眉头微展,她还有以前跟随爹爹,后来失势的那些亲戚们可以提名。   学着太师云淡风轻的一笑,文无忧提了几个名字:“这些伯母婶娘们可以当家。”   宇文靖不费什么就反驳:“那你去打听打听,先从你父亲那里问起。自天儿离京后,他们有哪个房头是出彩过的?”   文无忧聪明的反问:“您冲着爹爹才给我?那您不如去和爹爹说。”   “我是长辈,我先同你说有什么不对吗?这个家本来就是交给你父亲。而你父母近来让你管家。”   文无忧哑口无言。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聪明的,但面对宇文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好主张。   宇文靖这个人,大多稳如泰山,他往那里一坐,先就能让别人消失一部分底气。   文无忧还能在他面前叽叽喳喳半天,就宇文靖来看已经是胆量高,也是宇文靖相中她的原因。   自然的,也有文天的原因。   文无忧还有犹豫,太师心平气和等着。祖孙对峙着,隐隐有股子暗劲碰撞又碰撞,   直到文天从外面进来,瞅一瞅,也不点灯,夜色中一老一少跟个木雕似的,案几上钥匙发出幽幽的光。   “这是怎么了?晚饭都不吃了?”文天把灯掌上。   看到钥匙就心里有数,但是文天忽略掉,不等太师再说什么,说声请快用饭,带着女儿走开。   回去的路上,文无忧巴巴儿告太师的状:“红大姑娘也好,绫大姑娘也好,她们听不懂我说话的根儿,原来都从太师开始。爹爹,我说不管,太师也是听不到。”   “这是他们最强的能耐。”文天帮女儿取笑着。   ……。   太师的话雷厉风行,第二天文无忧还没有起来,老宅里的管事们来请示早饭做什么,今儿谁出门备车马轿子,坏的车要修,计费多少钱。中午哪个房头有客人,要添什么菜等等等等。   小青进来,文无忧正在和顾氏吐怨言:“这么大的家,中午添个菜也要问当家的人?还有这些田租子怎么是按月收,这太繁琐了。”   小青倒能解释:“你刚接手,细些你才能知道旧例啊。或者提醒你去查旧例。有些田是水菜,几个月就长成,可不是按月收钱的事儿。”   试探的走近些:“不然,我来帮帮你。”   对着小青不好发脾气,无忧直到今天也不相信她,哪怕她看似来守着自己不再出事儿呢。这一个上午,无忧姑娘忍气吞声的管了家。   不到三天,宇文家成了京里的闲话源头。宇文大老爷的刑部尚书让撤,从四老爷开始,在刑部里任职的人,凡是宇文都丢了官。   据说奏章呈上,皇帝大怒,单为这个案子召开朝会,都看得出来,这里面有郭公公不少身影。太师宇文靖当殿请罪,皇帝对他倒还抚慰,但没有一丝顾念到太师以前的功劳,官职不是降也不是停,全部一撸到底。   不管怎么看,宇文家苦守的衙门——刑部,从此不再。撤下来的官儿关在狱里,还有短至一年,长则说不好多少年的在任循私官司要打。   空出来的官职,郭公公的人占去一部分,余下手快的人占去一部分。他们的欣欣然得意,更衬出宇文家门庭的萧条,和宇文九房的荣耀。   宇文永华等过第三回 堂的那天,郭公公上门宣旨,命文天重回刑部,担当宇文永华一案的主审。   ……   云刘氏彻彻底底的迷茫,外面的消息经由仆从、经由亲戚们,纷纷到她的耳中,弄得她白天想夜里想,觉也睡不好,眼睛很快塌下去,也没有想出头绪。   由丈夫作主,给儿子定了一门还算门当户对的亲事。但一进京,什么都变了。   原本是丈夫衙门里的书办先生,摇身一变,成了刑部尚书,据说这官职是太上皇许给他。摇身一变,成了宇文家的长公子。摇身一变,成了断送家中一大批官员的人。   大家宴那天她不在,她又不出大门,能听到的全是文天父女嚣张猖狂,回来谋取宇文家的家业。   亲戚们中冷言冷语出来:“十几年前为了女人私奔出京,不然能怎么样?他在宇文家的名头如日中天呢,换成谁舍得走?云祝媳妇,你眼力界儿高,寻到一个好亲家。难怪你房里没有妾,这一手儿跟亲家母学的吧?不是狐婿子,能系得宇文天走的头也不回。十几年没生下儿子,仗不成儿子回家逞威,就让丈夫同自家兄弟争斗。这倒好,倒了一批的人,独他升了官职。云祝是多有福气,能把个尚书人材儿当书办用。”   女眷们的小天地,往往就那么大。云刘氏又不是手段高的,也不是娘家在京里,另有消息来源的人。她眼前是婆家人,听的是婆家话。包含嫉妒、泄愤的话,每天折磨着她。   头一天听,她问丈夫:“你对亲家说说,脸面儿要紧,让他不要逼迫自家兄弟吧。”   云祝严厉斥责她,不许她相信这些话。   一个人面对全家大部分的人,云刘氏想不听也不行。   和丈夫说不通,她又去问儿子:“浩然,这些话多难听啊。还有你岳父,他为什么不要家,却又回来争?”   云浩然比云祝温和的多,也相对体谅母亲在家里听话。他劝道:“这三月里了,下个月殿试,再领过官职咱们就走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吧。他们胡说呢。”   他又看书去了,近来让郭公公隔一天或连续几天来看望的“骚扰”,余下的钟点,云浩然争分夺秒。   云刘氏独自去坐,对儿子的话不满增加。   她是小城里的人,是云祝放过外官后,在任上定亲任上迎娶。民女嫁官,因此对云祝百依百顺,不敢违抗一件半件。这不代表云刘氏没有自己的心思,只是以前没有值得流露自己心思的大事。   她的独子,是她眼珠子一样的人儿,又是整个云家唯一中举的人,对云刘氏来说,这是大事。   一层层不如意,渐渐的化成一层层的对抗。   初进京,云刘氏把云家当成大家,在她眼里确实是。她没有娘家为依靠,但婆家人多,可以当儿子的依靠。   为什么要离京呢?   虽然这是进京前早就说好的。   亲家宇文天都当上刑部尚书,却没想过提拔女婿?他眼里还有浩然吗?还有老爷呢,还有自己吗?   还有亲家的人品,亲家母的人品,无忧也让带坏了吧。   亲事不再是以前认为的那样好,云刘氏的心摇摇欲坠。   “二弟妹在做什么?”严氏走进来。   自严氏不满亲事大闹以后,看出郭公公重视浩然,第二天收敛脾气,和云刘氏有说有笑。   明知道云祜有病,也依约出嫁,严氏永远得到家里人高看一眼,云刘氏也敬重这点。和在外省相比,有个妯娌走动不冷清。刘氏和严氏恢复旧交。   请严氏坐下,两个人状似亲密的说起话来。   严氏满面春风,不住点头:“二弟妹可听说了,你的亲家如今是尚书。这官儿可不小。”   云刘氏笑一笑,并不怎么喜悦。   “我这就放下心。”   云刘氏提高警惕,这是严氏大闹后养成的习惯。凡是严氏夸亲家的话,云刘氏都心生异样。   “大嫂的意思是?”   严氏含笑:“你们一家就不用走了,咱们两房就浩然一个孩子,我舍不得你们,更舍不得他。”   喃喃着,又有一句低不可闻:“差点儿把我吓死。”   偏偏,云刘氏听到。面色变了变,强笑道:“又哪里吓到大嫂?”   严氏欲言又止。   云刘氏沉下脸。   严氏苦笑:“好吧,我的心事不说出来,你会一直怀疑。我实说了,你听出来是实话,可不许恼。”   “实话,自然不恼。”   严氏低声道:“本来我怕宇文天教坏浩然,让他两袖清风出京扮清高。”   云刘氏气的脸通红:“大嫂你又胡说。”   “弟妹别生气,我怕的很。浩然是家里的根,又聪明又伶俐,我一步也不肯放他离开。但弟妹也知道你的亲家厉害,当年他为扮清高离家,你也看到,谈了这些年的条件,一回来就把稍有权势的兄弟全送到牢里。如今就他一个人光彩。整个宇文家都离不开他。”   严氏转为哀求:“弟妹,家里长辈找我说了说,我们都看重浩然,你要什么,就给什么。不满意你就提。千万别扮这种清高啊。你家和宇文天家当邻居好些年,你自己比一比,留在家里的好,还是出京绕一圈子的好?”   ------题外话------   错字再改哈。 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流配一千里   刘氏的面容煞白如雪,严氏的话对她不像劝说,倒成一记又一记的掌掴,为她轰然打开一道门。   这足以说明名动京都的宇文大公子弃富贵去外省,藏身于民巷之中。   不然呢,在刘氏的心里哪还有合理的解释。   从严氏嚷嚷你的亲家原是那十公子之首,原是害长兄的大仇人那天,就扎下疑惑的根源。   不要家大业大,反肯小衙门里当差,谁敢说这不是傻子,他自己一定是傻子。刘氏这样的想着。   原来,他为了个女人一时情迷,因此离家出走。   刘氏张口结舌:“这这这……”她说不出口下半句。   严氏把她神色的变化看在眼睛里,她说了出来,又是一声叹息:“唉,是啊,聘则为妻奔为妾。”说过,又摆出满面的关切:“不过,宇文天让她迷的不清,听说,他们在外省正经的成了亲?但但但…。”   学着刘氏吃吃过,严氏摇头,不齿的道:“在我们京里的风俗里,这依然不是正经夫妻。没有长辈之命,也就不存在三媒六证。”   刘氏的脸青一道白一道。兴许别的人家会说夫妻相得就行,但刘氏根深蒂固的在乎。因为她和云祝成亲的时候,也没有长辈之命。   云祝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在京里定亲,而是拖延到外省的任上才定妻子,刘氏没有多想,她只以为自己运道高,   在她进京以后,严氏因为有了浩然这个侄子可以养老的缘故,热心的帮她张罗拜见长辈们,送得体的东西,也收见面礼,算补了回来。   从布衣之家,娘家都不能算依靠,到婆家的房头连房头,刘氏极快的融入大家族,并且很倾慕。   如果她不能嫁云祝,她曾见到过的最大财主家,也没有这种人多气势众。妯娌们的谈吐,妯娌们的一颦一笑,都让刘氏很在乎。   这跟她的见识有关,也是她和严氏不同的地方,也是严氏苦思几天后,很快接近她疑惑的手段。   严氏再添上一句惋惜:“哎呀,亲家母其实不算正经妻子,浩然媳妇也是个可怜孩子啊。”   刘氏的嘴唇嚅动几下,眼神更加的混乱和惊慌。   云浩然看书要安静,隔壁房里为他单独加了布幔。他听不到这间里的动静,但感觉到什么。出来一看是大伯母到了,云浩然也警惕心大作,不过他的警惕与母亲刘氏的不同,刘氏还会认同严氏的话,云浩然对严氏是全然的抗拒。   不慌不忙地过来行礼,并悄悄的审视严氏又出现的目的。   严氏满面带笑:“长天白日的没有事情,和你母亲说说话。”她好似尽释前嫌地道:“这几天没去看媳妇吗?你大伯和我想通了,你喜欢就好。几时去,走前来见我,我准备几块衣料你带给她,是你大伯和我的心意。”   云浩然根本就不相信她,一个人滔天的恨怎么可能几天就发生转变,除非发生大事情。但这几天他在家里守着书,也守着母亲,也等同于守着严氏没有大的举动——比如又一堆亲戚聚会,煽动得大家剧情愤慨那种。他没有见到值得转变的事件。他只表面上装着答应。   有严氏在,没有心情回去念书,云浩然推说换茶,耽搁了一会儿,又问候大伯的身体,借势坐下来,打算听出严氏的来意再走。   云浩然已见到母亲神思慌张,不用推敲也知道严氏说了什么。   严氏看得出云浩然防备她,暗暗哼上一声。话不用多,管用就行。两家住在一起,她是见到云浩然念书才过来,有足够的钟点说完要说的话。   只看刘氏纠结思索就能知道见效,严氏大可以什么也不再说,大大方方的和云浩然聊天,问他念什么书,夸他是家中的奇才。   夸着夸着,一个小丫头走来回话:“了不得,郭公公又亲自到咱们家。当家老爷在大门上迎呢,让我知会太太们一声。”   云浩然皱起眉头,严氏和刘氏慌慌张张。严氏的慌,是面对贵人的一种敬意体态,其实心里并不慌乱。刘氏的慌才是真的。   在严氏对刘氏举荐郭公公时,刘氏曾反感过一位公公怎么能当朝廷的家,但这不代表刘氏不知道郭公公的身份高,他是能见到皇上的人,据说还是大红人儿。   郭公公不是头一回来,但刘氏每一回都紧张的不能自己。不是无端凌乱了衣裳,就是腿脚发软。   “弟妹,有我呢。”严氏这样说。   刘氏对她投去感激的一瞥,发自内心的,刘氏愿意和严氏好,她仰慕她的气度,她的从容,她在京里长大。   严氏恢复长嫂地位,亲事在刘氏心里天崩地裂。悄问自己,和宇文天成亲家,像是让算计?   不容她想的太远,郭公公进来。严氏和刘氏一左一右,如敬天神般请进去。都知道云家是郭公公的人,房里很快又挤满家里人。   他们看向云浩然的目光是热烈的亲切的,因为郭公公也是这样的目光。   这种目光让刘氏温暖,在她没有好娘家的卑微里升腾出骄傲,她虽不如妯娌们出身“名门”,却先于她们生下好儿子。   这种“名门”放在京里别的世家面前说,可以笑翻无数人,但在刘氏面前,是不折不扣的名门。   云浩然带给她的骄傲就更浓重,荡漾中,有一丝不安出来。她这百年一遇的聪明儿子,亲事是不是定错掉?   百年一遇的话,不是刘氏的自夸,出自郭公公亲口。   “呵呵,世兄是咱家见过最早慧的少年,百年一遇呵呵,不是咱家乱说话,这一回殿试上世兄必然大展高才。”   云家的人附合:“公公说是,一定不会错。”又催促着云浩然起身道谢。   云浩然无奈中有丝恼怒,他从结交的几个学子嘴里,听说郭公公的事迹。知道他卖官枉法、也贪赃贪婪。和科举出身的官宦子弟宇文靖相比,并没有过多的政绩。   公公本就是个太监,从他开始干涉朝政,夺权摆在第一位,政绩不是他的职责,能有什么政绩出来。   学子们不喜欢郭公公,因为这是以后他们当官时会遇到的挟制。如今能压太师,以后就压他们。云浩然听了满耳朵类似的话。   但他的叔伯、祖父们都喜欢,这位郭公公很喜欢他。嘻嘻的笑容好似一道长鞭,抽打着云浩然说出讨好的话,巴结的话才行。   云浩然就偏偏不买这个账,仅坐着对郭公公欠身:“多谢公公夸奖,只是我心里还没有许多的底气,我年青又少历练。”   很多人得不到郭公公的一句好听话,也愿意拜倒在他的脚下。不愿意拜倒的人,就成突出的一份儿。   郭公公半真半假的敲打着:“咱家就喜欢你的一点儿骨气,说起来,这可有点儿像你的岳父,”一仰面,他尖细尖细地大笑了出来。   自从郭公公“来顾茅庐”,头一回提到文天。这源自公公近来太开心了。   宇文家得力的官员落马一大批不说,他还借一道圣旨间接的收伏了宇文天——那已改名叫文天的宇文家长公子。   圣旨上写的:文天。正式把文天和宇文家分离开。   让文天重归刑部,是郭公公的笼络,也是郭公公的另一条离间之计。   尚书是个高位,主审宇文永华也是表诚意之礼。满京里传得沸沸扬扬,宇文永华让弹劾,只为他夫妻针对宇文天。   郭公公花了一番唇舌说服皇帝:“皇上给他出气的机会,他能不感恩戴德?”   其实呢,隐藏在背后的还有一点。文天主审宇文永华,将和宇文家有一道难以融合的新生嫌隙。   说不好以后代代相传,永远怀恨。   借传圣旨的机会,郭公公端详过文天。文天滴水不漏,郭公公难以猜测他的心思,但想来宇文家排斥他,自己帮了他,总不会全无感激。纵然他不全心感激,也不会再成为宇文老儿的臂膀,免得公公睡不着觉。   郭公公不是不懂文天不会这么就投靠他,但心里着急,就往云浩然面前探探口风。   当女婿的是怎么看岳父的为人行事呢?   女婿若是有一点儿感激,会不会促成岳父的投靠?   郭公公希冀的等着。   云浩然还没有回话,严氏抢了话头。严氏堆笑道:“公公说的是,我们浩然的骨气跟岳父相似,岳父心爱他呢。”   郭公公陡然一惊。   他不过利用云家,云家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比如科举泄露点试题给他们,看看他们家蠢的,中了一堆的人,别人想不怀疑都难。   以你们家的资质,就不能少中几个,下一批再中。   他不过利用严氏,却不相信她。对云浩然百般的亲热,不过冲着文天,郭公公可不希望严氏知道。   这个嫉妒的女人,别看这会儿装的好,说起文天半点不恼,其实呢,她眼底闪动疯子一样的光,郭公公早看在眼里。   他要云家上上下下的人,都以为公公冲着云家本科的奇才而来,云浩然和云家才会有感怀,才会死心踏地当公公的人。   郭公公摆一摆手:“岳父心爱也罢,不心爱也罢,浩然世兄也是本科的高才。以我看,给岳父添光许多,以后岳父倒要靠着你呢。”   这句话本没有错,文天只有一个女儿,女婿虽不入赘,也是养老的依靠。   严氏松一口气,她千怕万怕的,就是郭公公青睐宇文天。   刘氏的脑海里更加的乱了,添光?是啊,从定这门亲事开始,刘氏就一直认为他们家给文家添光彩。   宇文天身份没有出来的时候,云祝是那小城里的县官,宇文天在他手下当差,云浩然是进京以后才知道岳父身份,身为女儿的文无忧也是如此,还在小城的时候,刘氏高文家一等的优越并不算奇怪。   宇文天身份出来以后,刘氏听得进去严氏的挑唆,就是她怎么也明白不了,身份悬殊,亲事怎会花落自家?   一句“添光”,稳固刘氏的动摇。   是啊,浩然打小儿就是会念书的好孩子,那十大公子之首宇文天虎落平阳,他需要会中举的孩子添光彩。   耳边,响起一个叔伯的话:“公公,宇文天真的到刑部当差去了?看来他的圣眷倒好。”   郭公公淡淡:“皇上顾念旧臣,不能让太师人丢得太大,这不,荣王殿下亲口说刑部尚书本是他的,为抚慰太师,不得不下这道圣旨。”   大家听到秘密似的长长哦上一声,刘氏的额头冒出汗水。   错了,亲事定错了。亲家借来借去的都是别人能耐。这尚书当的不值钱。不值钱的官儿,说不好哪天就下去。但是呢,浩然一旦高中,就能帮他固官职。   刘氏面色腊黄,这当上的不小。   ……   鼓打一更,星光悠悠已然到房中,临窗的榻下,刘氏望着月华,却无法如月华般澄净。   云祝走进来,就见到妻子呆呆痴痴的对着地上。   “你是怎么了?困了就早去睡,我说过,我有好些知己要走动,说不好有不回来的时候。”   刘氏醒过神,走过来帮着解外衣,想了又想,试探地说了一句:“今天你在外面又听到说亲家的话了吗?谣言又多出来。”   云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别听闲话!都是吃饱了撑的!我们房头不要别人插嘴。就是大哥大嫂也不行!”   刘氏心头一凉,不敢再说什么。这个反应跟郭公公走以后,她和云浩然的对答没区别。   当时,刘氏胆战心惊地问:“浩然,你岳父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咱们?”   “母亲,我对你说过,别和大伯母走太近,她不喜欢无忧。再说,咱们就要离京了。”   这对父子都鬼迷心窍,半点儿看不出亲家装神弄鬼。   在云祝的呵斥声里,刘氏抱着换下来的衣裳怔住。   “你又在想什么?去把浩然叫来,我有话对你们说。”云祝每天回来,就要听妻子对亲家的怀疑,他语气痛快不了。   刘氏不敢再说,把儿子叫来。   “后天我出远门儿,紧赶慢赶的,也得等浩然殿试过才回来。教导浩然,我都交给亲家了。浩然,你有不懂的地方,就请教岳父。”   云浩然不吃惊,刘氏迸出来一句:“是亲家叫你做什么吗?”不然为什么放着亲大伯不托,却托给亲家。   刘氏一直不是聪明可以知心的妻子,她一下子说中,事情又机密,云祝骇然片刻,母子都看在眼里,云祝才收回表情。   “老爷,您好糊涂。亲家的话现在不能听了。”刘氏颤声。   云祝定定心神,想想他和亲家文天的谈话,从来不告诉妻子。故意道:“你知道我官职小薪俸不高,回咱们旧家那小城,浩然成亲算气派。但在京里会让人耻笑东西不全。这不,亲家知道有个做酒的生意,本来他走一趟,现在忽然当了尚书,我闲着,只能我去,挣些给孩子们的钱。”   刘氏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唉声在原地急的团团转:“果然他是缺钱用的才回来,果然他是撑不下去才回来,果然他是指使您的,您是个官儿,浩然也要当官,我不识字,但嫁给你以后,知道士农工商,商人的身份最低,老爷啊,这亲家像是不对啊,您不能听他的。”   云浩然张大了嘴,下意识对严氏房间的方向望了望,大伯母就不能少胡说八道吗。云浩然能想到,父亲为什么生意走一趟,未必就出头露面的谈价格,和当街吆喝卖东西。他只是代岳父走一趟,不过如此。   云祝稳稳的反问刘氏:“我只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做这生意?”他最着急的,是私密不能由妻子泄露出去。   刘氏一呆:“不是您刚刚说出来。”   云祝忍俊不禁,原来是虚惊一场。   针对刘氏还是不相信亲家的话,云祝说了几句:“我不在家,不管出天大的事情,都等我回来再处置。”命刘氏给自己收拾行装。   刘氏还想劝,让云祝阻止。第二天一早,云祝给家里的借口是会京外的旧学友,在他们家里轮流住上几天,背上包裹离开。刘氏在家里越想越憋闷,为儿子的前程让利用担心不已。   ……   宇文天的回归,是京里的大消息。宇文永华等因他而丢官,是另外一个大消息。第三个消息传出来时,按说京中应该麻木,但还是奔走轰动。   “原刑部尚书流配一千里?”   “原刑部主事流配一千里?”   “原……。”   “这不都是他的堂兄弟?”   “全家流配,不管男女和老少?这是一出手,就让他们卷铺盖离京……”   说宇文天心狠的大有人在,但和月院里春风如故。   油锅滋滋响着,里面的吃食翻动着,色泽渐渐的变了。见又好了一个,文无忧用长筷子挟出来,放到一旁摆着的白瓷盘子里。她又做下一个,盘子里的稍凉,春草放到食盒里。   “面粉沾多了,”顾氏笑吟吟的,在女儿后面指点她。   做满一盘子,顾氏取笑:“无忧,咱们可以吃了。”   “母亲要吃,下一份儿给您。这些给浩然哥哥送去。”文无忧娇嗔着,双手把食盒护的紧紧的,外面扎上保暖而且防尘的小包袱皮,送到春草手上:“快点儿去,别赶不上已经出了城。”   春草答应一声:“姑娘看我的吧,我从不会晚。”一溜烟儿的出了门。在街道上边跑边嘀咕:“姑爷要出城念书,说城外安静。姑娘从知道的那天起,一天三回的给他送东西,这是最后一回,姑爷您可千万等着,姑娘书上说的话,什么心有灵验来着,您可等我到了再走。”   她嘟囔着,没有看到有几个人目光呆滞地从外面走到这条街,是几个熟人,七房里的女眷和仆从。   七夫人应该对着大门走去,但和月院通往街道上的门深深吸引着她,似个包揽万物的漩涡,让她只想走过去。   “夫人,九房里姑娘痛痛地说了,官司怎么判是九房里大爷作主,姑娘说别再进那个门烦她。”仆从看出七夫人的用意,把她拉了一把。   七夫人却溺水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急促地道:“我也记得她说,别再走那道门。但是,和月院是两道门,她没有不许咱们走外面这道门不是吗?”   全家流配,这是多重的报复。   从头一回听到的骂不绝口,到在狱里的七老爷打发人回来收拾行李,而太师称病拒不见任何人,这事情没有回旋余地,七夫人已心神破碎。   女儿的亲事,儿子的亲事,都要在流配之地寻亲家吗?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七夫人愿意继续去求九房。求他们高抬贵手,收不回流配,至少把孩子们留在家里。   ------题外话------   退亲倒计时,定亲倒计时,男女主可以往一处去了嘿嘿嘿嘿……。 第一卷 第七十章 ,公正公平   七夫人对着和月院的大门走去。两道木门还是新的,是赠给文天一家入住前,宇文靖吩咐从里到外重新修整过。   到今天为止,不过经过此许春风,拂过此许明月光。   也因为新,把七夫人失意的失魂落魄添到十成。   ……。   厨房里继续笑语融融。   “母亲,这一大盘子都给您吃。”文无忧笑盈盈。   顾氏眯起眼:“没有给浩然的那一盘子好吧?”   “怎么会?人家做的很用心。”文无忧嘟了嘴儿。   顾氏窃笑:“是了,就是用心上少了。”   文无忧知道母亲打趣自己,正要和她歪缠会儿,春草不在,桃婆婆兼顾通报,她好笑道:“回姑娘,七房里夫人又来了。”   手指外面的那道院门:“这一回她从外面来敲的门。”   文无忧不知说什么才好,不管外面有多少传言,说爹爹残害手足什么手,无忧相信断案是公正的。   流配不是小罪名,不是原本打四十板子,爹爹一生气,换成八十板子那么轻松。流配的定罪由三司会审。总是有罪证才这样定。而这些人除去哭哭啼啼,就只和自己这一房纠缠。   为什么不去找都察院?   为什么不去找大理寺?   还不是因为九房大家认识,而且攀得上亲戚关系。   那反过来,大家认识而爹爹定了罪名,那说明爹爹大义灭亲人品高洁。   没有见到七夫人以前,文无忧对她涨满一肚子火气。不是我爹爹不好,是你们不好。   她走进会人的房间,小脸儿沉沉的绷紧。   “侄女儿,好侄女儿,”七夫人扑上几步,顾氏作势要拦下她,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   “求你在大哥面前说句话吧,好歹留下你的姐姐弟弟们,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在路上病了痛了,我宁可不活了……”   文无忧木着脸,把昨天对她说过的话,再说一回:“三月里天气暖和,就当踏青吧。说到这一点上,就是我爹爹的宽放。这案子没有拖,要是拖到夏天冬天的再上路,不是蚊虫叮咬,就是大雪北风,还不如这个月里上路呢。”   “留下你姐姐弟弟,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   文无忧纳闷,下辈子?谁能知道你在哪里,而我又在哪里。她讽刺道:“不敢,这辈子里咱们能处的好,已经是福分。只可惜咱们没有这样的福分。”   七夫人哑了嗓子。   对九房的眼红,打算对九房发难,七夫人不能说自己事先不知道,而且她参与其中。只是还没有发难,就让文天收拾一出。刚开始发难,就变成全家流配。   “为什么对我们这么狠心……我们可是一家人……。”七夫人绝望中喊出这句话。   文无忧终于让惹火,腾地站了起来,对着七夫人怒眸。那眸光寒冷冰厉的,包含无数控诉。   这种你狠心,我们是一家的人话,由自家说起来比七夫人更理直气壮。比宇文家所有流配的人都理直气壮。   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七夫人!你们的罪名由朝廷指派的官员裁定、存档、保留到卷宗里以供后来的官员们翻阅。是不是狠心,不是你说了算!至于一家人?”   仰面一声冷笑:“这屋顶子为我们遮风挡雨,倒有些一家人的意味。”   好似一盆滚开的热水劈面泼来,这一盆结束以后,又是一盆。一盆后面,又是一盆。七夫人让烫的急头躁脸,但硬生生一个字叫不出痛。   她怔忡的想了起来,自九房里回京以后,不管是她还是她的丈夫七老爷,没有一个人想过兄弟回京,应该往来有声寒暄。女的想的是九房里回来争家产,男的想的是九房里回来分太师的宠爱。   一家人?   这话可笑之极。   七夫人呆呆的从地上起来,呆呆地转身,呆呆地对着外面走了出去。她走的并不着急,但是一头撞到门上。   “通”地一声,应该有些痛。但七夫人呆呆的丝毫没改,换个位置往门走。   廊下是台阶,她身子一闪摔倒在地,没两步的台阶滚着下来。应该有些痛,但她呆呆的没有说什么,起来,继续对院门外走。   七房里的仆从也羞愧满面,在这种时候还跟着七夫人的,是她房里的心腹奴才。她们也想到自九房回来以后,本房头的老爷夫人没有说过客气的主张,但当仆从的也没有规劝。   还有什么脸面求九房里的姑娘?哪怕都知道她的父亲当她如珠似宝。七房的仆从匆忙叩了个头,仓皇逃出这个院落。   文无忧气了好一会儿,让母亲顾氏劝开来。今天是流配前的最后一天,无忧也不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性子里,等春草回来,让她捧着账本子,主仆来见宇文靖。   ……   不管宇文家的阴云有多密重,这是春天,一年之中明媚的季节。   娇黄色的迎春花攀上打开的窗子,怯弱弱的轻点着头。早开的碧桃里夹着一株晚开的梅花,万蕊吐芳,香飘乾坤。   宇文靖看上去精神不错,没有为他即将出京的子孙们出现悲伤。   从文天主审宇文永华等人的那天,他就闭门称病,但管家的无忧天天见他,因而知道。太师不是今天气色好,这些天里他悠闲的看着书赏着花,甚至还让无忧备好酒,小厨房里炒时新的菜,坐在花下饮酒到黄昏。   文无忧本不是很喜欢太师,但自从流配出来,反倒一天比一天敬重他。   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子孙中得力的官员尽去,还能笑得出来,还能和颜悦色的对始作俑者的女儿有说有笑,问她家事是不是管得来,有不如意的地方只管来找自己。   太师的城府相当的深,但也体现出他相当的底气和内涵。相对于宇文大房等的哭喊抱怨,宇文靖依然给人成竹在胸的感觉。   有时候无忧的眼里,把太师和院子里旧年半枯的柳树重叠在一起。柳树让雷击死,但春天一到又发了新枝。   休养几天而难免容光焕发的宇文靖,在别人看来的宇文家大难里,像那株老柳树,徐徐的却是新姿态。   只有宇文靖知道,他看上去没事人儿一样,跟眼前的孙女儿不无关系。   “这是最后定下的数目,请过您的示下,您说您在一天,就不分家。大房、二房、三房、四房、五房、七房、八房都有流配,给他们各带上这个数的银子。”   宇文靖由衷的欣慰。   换成宇文大夫人当家,她是不会想到各房都有流配,以后未必回得来,是不是把家中以后应该他们的享用,折成现银给他们带上。也免得以后他们在外面,京里还要年年给他们分东西分钱,车马费用又要年年出上一笔。   这个家还在,自己的侄子把自己的侄子和孙子流配了又怎么样呢?家还在。   “这是跟去的姑娘们嫁妆,各房准备的都有笨重家什,记录成册后先封存,等他们到了地方打算要,再送过去。这是跟去的各房一年月银。上路的地方,又是罪官,处处要打点,盘点过家里有钱,预支给他们吧……”   少女娇柔的嗓音渐渐和另外一个脑海中的身影融合,那是宇文靖想念的独女宇文缃。   太师初次见到文无忧的那天,宇文大夫人正试图羞辱她,让无忧去厨房用饭。文无忧愤然还击,听不到几句话,宇文靖就看出来她像自己的女儿宇文缃。   宇文缃恨父亲,宇文靖找不到办法弥补父女之间的伤痕,但女儿仍然是他的骄傲。   不是什么人都能毁去皇家的婚约,而又安然无事的让清陵赵家带走。   这种骄傲,在文无忧身上再次出现。   宇文靖能不轻松吗?从他能担当开始,为家里操劳几十年,甚至赔上独子的性命。他也有累的时候,他也需要放空心思好好休息。所以这几天里,有九房里当家,哪怕一干子的子孙哀嚎颓废,太师着实休养了一把。   把送到面前的账本子随意看上一眼,宇文靖知道不用多看。这个孙女儿公平公正,她办事儿不会出错。   宇文大夫人不知道的是,没有她,宇文靖也管得了家务。放眼子侄不中用,太师自有得力的管事,平时在各个位置上,从表面上看好似投靠某房某房,骨子里只为太师效劳。   没有文无忧,这个家也依然如常,也会在各房流配的罪名出来后,对太师提出给他们送行银两等等。和宇文绿一样,各房虽有不是,但已量刑。在家中,他们依然有应该得到的东西。   但这件事儿最早由文无忧提出,由文无忧带着诸管事办理,这说明太师的眼光几十年没有错过,他原本看好的就只有九房。十几年后,文天带回女儿,又给他增添一个惊喜。   他抓住这个机会,怎会不流连春风呢?   “就按你算的开发,”春风一直在就宇文靖面上,他含笑地说着。   文无忧应声是,管事的跟随她在门外,出门儿去吩咐下去,又转回来,还有新的事情要和太师商议。   从大房到八房都走了人,但大房和八房并没有倒。原房头的兄弟或是庶兄弟,是文无忧提出成为各房头的新当家人。   遇事只和各房头的当家人说话,文无忧轻松许多,不然可以把她累倒。   细细的挑出人选,请宇文靖拿主张。   “大房里一共四个儿子,夭折两个,现在只有庶生的老四在,以后大房的事情只和他说话……。”   宇文靖说的近似繁琐,把各房诸一做个阐述。   老庄出现在门外,神色里带着肃穆:“回太师,各房的老爷们来辞行。”   流配出京,一般当事人在牢里一直呆着,直到出京的那天让押解走。全家流配,全家都得在牢里一直呆着。   满街的闲言说文天不顾兄弟情意,其实呢,宇文靖半点儿不怪他,是因为除去流配不好听,虽三司会审看上去轰轰隆隆的难堪以外,却没有动宇文家的根本。   首先,没有罚银子。把别人全家都撵出京,刑部尚书又是文天,他不提出来,都察院和大理寺没好意思提。说到底,太师还在呢。   再就是,除去已经收监的女眷——大夫人、四夫人、宇文红以外,别的女眷没有收监,由着她们在家里收拾行装。   都流配全家了,就是郭村也网开一面,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打的主意是由着文天对付宇文老儿,他何必出来扮严厉。   宇文大老爷等今天能回来辞行,他们要是不呆,应该明白也有文天高抬贵手在内。   老庄虽不喜欢他们,但想想不知哪一年才得回来,回话的时候一丝不苟。   宇文靖淡淡:“走吧。不必见了。”   老庄出去传话,宇文大老爷等心如刀绞,趴在地上哭着喊出来:“六叔,侄儿们就要走了,侄儿们前来辞行了……”   老庄静静守在房外,管事的静静站在廊下,院子里吹落春花片片,只有门帘内再无动静。   “走吧,咱们走吧。”宇文大老爷明白了,他倏的想到。眸光有什么一闪而过,以他为首的二老爷等也倏地想到。   大家摇摇晃晃的起了来,蹒跚地转身,踟蹰的往外面走,脑海里都是一句话。   没有能耐者,任由自生自灭。   这个家里的爷们,不会不知道这个家里的家规。   满眼花娇媚,心却如死灰中,宇文大老爷仰面长叹一声:“六叔,他为我们操劳的不少啊。”   就几兄弟的能耐来说,没有太师,离一盘散沙都还远,只能算一盘不吹也要散的尘土。   这个时候,你丢了官,我也丢了官,你从此不是人上人,我也从此是罪官,几兄弟才真正的有了彼此。   七老爷头一个伸出手,眼里噙着泪花:“哥哥们,八弟,咱们去的地方相隔不远,以后常照应啊。”   “常照应,常照应,”兄弟们几个纷纷伸出手,头一回,说着照应的话,而想的真是没有要求的照应。   热泪滚滚而落,不知其中有没有悔恨。   ……   第二天一早,所有流配的人上路。兄弟们头天晚上回到牢里,从牢狱上路。女眷们带着儿女们,和忠心愿意跟去的家人,落泪不已的从家中动身。   城门在即,头一个呜呜的哭声高出来,引出大片的呜呜哭声。城门内走出三个人,笑得则十分开心。   宇文绿拄着拐杖,不错眼睛的把狼狈不堪的宇文四夫人、面无人色的宇文红、还勉强能坚持但面色灰败的四老爷一一看着。   她尖厉的大笑:“父亲,您不管我的死活,您也有今天,哈哈,笑死我了,母亲,我的嫡母哈哈,你没有要走我的小命,你现在倒要死在流配路上了,”   她恶毒的道:“从古到今,都说流配的路上死人最快。我的姐姐,你怎么抹一脸的灰?这样就能掩盖住你是京中第一美人儿吗?这话虽是你封给自己,但你生得真的美,好姐姐,这一路上你会侍奉几个男人?”   不怀好意的眼光数了数押解的公差。   在她左边的,也是一个面带阴狠的女子。四老爷认了出来,曾是他的爱妾春姨娘。   春姨娘骂道:“你好狠的心!把我撵走也就算了,我的女儿你半点不照看。”手指宇文四夫人破口大骂:“贱人,你怎么敢折磨我的绿儿!”   “原来你还在京里?”四老爷喃喃。   第三个人,是丫头心梅。心梅也把四老爷四夫人和宇文红用污言秽语骂上一通。   春姨娘塞银子给押解的公差:“拿着打酒吃。”用意么,不说也都知道。   公差冷冷推开她们,押着一行人走出城门。   流配,本朝规定是用走的。一千里路,一步一步的量,也幸好三月里天气和暖,不然可以倒几个。   ……   郭村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扭曲着,拧着,好似拳头里呆着云浩然。   不识抬举。   什么东西。   当自己是谁?   亏得公公数顾茅庐,肯定比刘皇叔拜访隆中去的次数多。去的时候,说的是好听话儿,带的是名贵物品。这不长眼睛的小子!   他离京的时候竟然不对公公辞行!   你要出城念书,在情在理之中。   你要清静,也应当应分。   只是你这小子全然不把公公当一回事儿,这算什么。别说你不知道公公还会登门看你,对你说些你是奇才的话。   呀呸!   文天才是奇才,你他娘的算老几?   秋闱不过就是中了,春闱也不过就有个名次。公公为笼络你岳父才对你这么好,你凭什么当公公是阵风。   就是个朋友,我近来和你常来常往,你走的时候也应该对我说说,免得白跑一趟不是?   郭公公气的拍打着额头,弄明白一点。姓云的小子不是公公我要的人。   怎么办?可怎么办呢?还有什么法子侧面的接近文天,最终把他收到麾下。   一个又一个的人名在脑海里跳动,先是公公认为最忠心的,再就是次一等可靠的人,最后是公公压根儿不信,但眼下还在使用的人。   严氏,就这样浮现。郭村挤出一丝狞笑:“文天的女婿眼里没有公公,那你就别当文天的女婿。”   郭公公收到消息,宇文靖这老儿真真了不得。换成别的人,让文天把家里的子孙拿掉一批还撵出京,家里少了助力,还不去和文天拼命,不然也跟他理论理论。   但宇文靖呢,他没事人儿一般,还把个管家权交给文天的独女。   公公好容易扶上去的尚书,会让宇文老儿重揽到手下吗?公公在皇上面前求来的尚书,自然是公公自己用。   这也证明公公没有看错,文天的女儿一定要握在手中。   郭公公脑海里又出来一排人名,不是美少年就是俊公子。他们的父执辈,是公公党。   郭公公乐得眼睛只有一条缝儿,这个也不错,比姓云的强。这个也挺好,比姓云的家世好,春闱中的名次也比他高。呵呵,这个平时最爱妆扮,人称小明三,文天的女儿一见到,心花花眼花花,再来几句花花的话,这女婿就换成了。   乐颠颠儿中,“啪”地出来一声,有什么飞来把郭村打醒。这是两个大字“文天”。   郭村倒抽一口凉气,怎么把他忘记。能把五千人弄得人不见人,尸骨不见尸骨,公公的算计只怕瞒不过他。   他太想得到文天,迅速的又是一个主意。公公把他弄出京公干些日子,等到他回来,亲事也退了,新亲事已成了,只要家世好,聪明高,他只会感激公公吧?   “啊哈哈哈哈哈……。”   门外站班儿的小太监让吓一跳,随即有了欢喜。公公有好事儿,公公笑得这般乐,公公一高兴还不多给赏钱吗?   他们也装着会意般,露出喜悦的笑容。其实为什么喜欢,还是一团糊涂。   ------题外话------   么么亲爱的们,郭公公是神助攻第一。仔大笑,啊哈哈哈哈哈……。 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 ,两大助攻:公公与太师   郭公公魔音般的笑声没有太久,很快,他命小太监请一些官员来见。小太监知道这些人是公公的心腹,显然,他想的没有错,公公又有好事儿要出来,小太监不敢怠慢,恨不能似阵风的去了。   ……   晕红的烛光把厨房照的明亮,文无忧又在灶台前忙活。在她的身后,文天和顾氏含笑望着女儿忙碌的身影。一盘子新菜出来,文无忧双手捧着,自己闻一闻,笑眯眯道:“好香,”摆放到桌子上,对着文天勾起嫣然的笑容:“爹爹,无忧又给你做了一份儿路菜。”   “那我来看一看,”文天围着那菜转了一圈,有点儿不满:“总觉得哪里不对。”   顾氏轻轻地笑,文无忧恼火:“爹爹不许欺负我,用了心的,比给浩然哥哥做的时候,用心好些。”   女儿一逗就比划出女婿,由不得的文天没绷住,也一乐:“原来爹爹一直和浩然相比。”   “好吧,我说错了。”文无忧也知道这话不对,懊恼的颦颦眉头,爹爹是爹爹,怎么能拿浩然哥哥相比呢。虽然浩然哥哥也是无忧心中的重要人儿。乖乖地道:“我还做呢,下一份儿更加的用心。”   她切着菜,试图把父女的对话从云浩然身上挪开,问道:“能让尚书出京的案子,有多严重?”   “倒不严重,也过去好些年。”菜香诱人,文天拈起菜边吃边说:“我没有离京的那一年,这案子原本就由我查,不过我还没有查呢,就跟你母亲走了。”   顾氏白他一眼儿:“女儿在呢,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跟着我走了?”   “为了接回一个叫无忧的好孩子给我做路菜,所以,我跟你走了。”文天嬉笑。   “嗯,跟着母亲走就对了。”文无忧乐于见到父母闲话,跟着里面帮腔。   “然后呢,就出来一个叫浩然的孩子,无忧给他先做的路菜。”文天对妻子挤挤眼,话头又回到女婿那里。   “咳咳……”文无忧重重咳上几声,一本正经地提醒:“爹爹,那大案子有多要紧?”   文天装模作样的叹气:“好吧,明儿我就要走了,今天晚上只说无忧爱听的话。”   文无忧笑靥如花等着。   “其实也应该对你说说,这是太师办下的错案。”眼前站着母女两个人,文天说的只有女儿。文无忧素来得父母疼爱,没有放在心上。   只有一声反问:“嗯?”   “三十余年前,外省有一批贡物进京,另外还有税银三百万两随行。为了好运走,外省换成黄金。押运的官员叫邱宗盛,是个有名的武官。一路上总有辛苦,但没有遇到强盗等事。邱宗盛以为这一行太平,交付给户部就可以轻松返程。却没有想到,打开车上的箱子,贡物一件不少,黄金变成石头。”   文无忧瞪大眼睛:“若是监守自盗,他为什么不装着打劫?”   顾氏长长的一声叹息:“是啊,这句话无忧都懂。”   “可当时主管的官员不懂。”文天沉下脸:“当时把邱宗盛拿下,把案子上报。太师命严查,查来查去,不知给邱大人上了多少刑,到最后心底都有数这人是谁,但苦于没有证据,却不能动他。”   文无忧惊的小脸儿雪白:“盗走三百万两却不敢缉拿,那要是结案,这是大冤案了?”   “大冤案。”文天眸色阴沉:“但也得结案。太师把罪名一古脑儿推到邱大人身上,定了个斩立决。但是呢,黄金一天查不出来,就卷宗上来说,线索一天在邱大人身上,太上皇不勾,邱大人关在天牢里,一直关了好些年。”   “后来后来呢?”文无忧急切地问。   “该放盐了。”顾氏对女儿柔声。   文无忧心不在焉得往菜里放了盐。   “后来爹爹中了科举,先是查先皇后中毒案,太上皇又把这件案子交到爹爹手里,钱不是小数目,太上皇的意思只要还没有用掉,就得找回来。”   后面的话文天已然说过,他还没有查,就随顾氏离京。他只是唏嘘一声:“没有想到,这案子最后还是落到我手里。”   文无忧不关心这句,爹爹是刑部尚书,他不管谁管?只是追问:“那位邱大人,倒坐了三十年的牢,他如今还在狱里?”   顾氏展颜一笑:“他越狱了。”   文无忧顿时痛快许多。这一痛快,她呀地一声,赶紧去看锅里的菜,惨兮兮地道:“没有糊吧?”   “好女儿,你要对爹爹很用心才是,这话是你刚说过。”文天拖长嗓音。   文无忧伶俐地回道:“都是因为关心爹爹的公干,无忧才把菜忘记。”送上一个讨好的笑脸儿:“不过没事,食材准备的多,爹爹母亲稍等,无忧再做一回。”   桃婆婆和春草打下手,闻言也都笑着,把另一份食材洗的洗切的切,能干小主妇麻利的又做了一份,出锅时,自己先带着陶醉,再献宝似的送到父母面前。   “做好了,现在我可以尽情问了,爹爹,三十多年过去了,您还能找到那钱吗?”文无忧眨动着眼睛。   文天先尝着菜,觉得色香味俱佳,露出满意神色时,又想和女儿开个玩笑:“等找到了,我也只说查到一部分,克扣些给无忧打首饰。”   “那可不行,无忧当家多清廉,爹爹您也得当个好官儿,可不能给无忧抹黑,可不能学太师。”文无忧嘟了嘴儿。   文天爱怜的在女儿发上轻抚:“爹爹答应你,爹爹不学太师。你呢,你们,”又看向妻子,含笑道:“在家里好好的,不要让我挂念。”   “知道了,爹爹,我再给做个菜,母亲新教给我,是她的拿手菜,您可不许说不好吃。”文无忧转过身子,卖力劲儿的又回到灶台。   “随你,女生未必外向,”文天借机打趣妻子,顾氏对他又是一个白眼儿,再噙上笑容。   ……   三月三的上巳节是个众所周知的节日,但是游春,并不仅限于上巳节。文无忧若没有主持宇文家,也还不会知道京里的游春有如此繁多。   翻开一张帖子,看一眼,抛到一旁,喃喃道:“廖家请游春,不是前天刚约过。谁有功夫去呢。”   再翻开一张帖子,看一眼,又抛到一旁,喃喃道:“张家请游春。”   “姑娘,这里还有。”春草殷勤抱着的,又是十几张请帖。   文无忧觉得自己淹没在请帖里出不来,一个管事的又进来,陪笑道:“太师让来说一声儿,往年游春是必要去的,今年不去,难道咱们家不能见人不成?太师请姑娘定下来是哪一天出门去,他也说逛逛。”   这是一个有力的理由,难道文天把堂兄弟们都拿下马,文无忧就不敢出门了?   还有一个理由,身为当家人更不能忽视。   管事的对门外望上一望,压低了嗓音:“还有姑娘们小爷们应该出去,和世家里有个走动。各房的夫人奶奶新当家,也应该见一见人。”   管事的没有别的意思,文无忧硬是听出新的含意。换而言之,更换诸房头的当家人,起因是文天。无忧姑娘没有义务有责任,没有责任有同情心,得把诸房头扶起来。   再说管这么大的家,小主妇或多或少的有些自豪感。她不得不正视这些请帖,把抛到一旁的重新捡回手中,耐心地对管事的们请教:“这几家请咱们同一天游玩,咱们应哪一家的是?”   话音刚落,门的外面,管事的说话里注视过的地方,有欢呼声出来。   随着哄地一声:“九房姐姐(九房妹妹)最好不过,”争先恐后进来诸房头的小爷和姑娘们。   小些的小爷不用避嫌,和姑娘们把无忧围住,少年的小爷们不好意思近前,但满面笑容离的也不远。   “到那一天,可以玩到晚饭以后再回吗?”   “可以穿我想穿的衣服吗?我喜欢姐姐穿过的布衣裳,母亲不肯给做,奶妈做了来,我很想穿一回。”   “到那一天,别拘着我,外家的表哥常说带我骑马,等我们去了没有人的地方,骑上一天。”   笑脸儿叠笑脸儿,笑语声加上笑语声,跟请帖似的把文无忧彻底淹没。   文无忧承认自己想的不够周到,管大家,处处是学问。身为小主妇,她有待客和收发请帖的权力,再就公派车马和轿子。她不允许的情况下,内宅中没有成年的姑娘小爷们一步门也出不去——自己偷偷溜走的和长辈们带出去的例外。   本来云浩然不在,无忧没有游春的心。但是现下呢,她不答应可怎么行?   笑脸儿和哭脸儿,还是多看笑脸儿吧。   讨好的话里,她也没有得意而慌乱。一一的听完,有些这会儿就回答。   “你还小呢,叔父婶娘不同意,不许骑马,不许偷溜去没人的地方让我们着急。”   要骑马的小堂妹苦了脸儿。   “游春会人,不是小事儿,布衣裳换个日子再穿吧。”文无忧有些想笑,她想到头一回家宴的那天,爹爹和自己一身半旧布衣的赴宴,当时还有我自清高我自洁之意,现在想想,完全就是拆太师的脸面。   要穿布衣裳的小姑娘倒好说话:“能出门儿玩就行,我改天再穿给姐姐看。”   对于眼巴巴盼着晚饭后再回来的那个,无忧想一想:“如果放烟火,咱们就晚些回。”   “可是,没有人放怎么办?”这个小姑娘急的结结巴巴。   文无忧笑盈盈:“你们都不烦我,我这就盘算下咱们自家放一回。”   虽然没有哗啦的动静,但姑娘们小爷们潮水般的来,潮水般的退出去。   临走,都没有忘记对文无忧留下最好的笑容。   这是有多盼着出去?文无忧皱着鼻子,老气横秋的在心里扮着大人。   “姑娘,这跟您小的时候一模一样,您小时候要老爷带出去看花灯,也很会这样的闹呢。”春草这一回凑趣凑的不好。   文无忧心里的大人形象就此夭折,专心和管事的们说起全家游春的话,把日子定下来。   又想到四房里新的当家人内亲府上有事,他们全家都不在家,让人去知会宇文绿,她也还没定亲事,还能出门儿玩一年。家中姑娘们应该享用的,留在家里的宇文绿还是有份。   心梅感激万分的来了,她近来不管在哪里见到文无忧,头一个举动跪下就叩头。在房里是这样,在园子里经过时遇到也是这样。文无忧虽没有淡忘她们主仆寻衅那天的脸儿,但摆得正当家人的心思,受她的头也不亏心。   “回姑娘,我们姑娘说费心,说不去了,她的腿还是不好。”   宇文绿挨的家法是五十板子,不一定就能把腿打断。但执行的人是四夫人,这个结果不让人意外。   四夫人是她房里的主母,又延误治疗。文无忧当家后,给宇文绿换了好几个医生,都摇头说骨头断了又长岔开,这腿周正不了。   好端端的姑娘家成了瘸子,一辈子的伤心事。宇文绿说不出门儿,文无忧也能想到。   装相也好,真的心地儿恻隐也好,文无忧轻叹一声:“再换个医生吧。”   “咚咚”,心梅重重叩了几个头,咬着嘴唇满面羞愧过,弱声回道:“姑娘是个活菩萨,您这辈子长命百岁,高福多寿。您对我家姑娘太好了,”   这话文无忧从心梅嘴里听的耳朵出茧子,淡淡的不说话,不然,自己稍有辩解,心梅会拿更大的一番好听话,直到把自己砸晕乎为止。   只听,就行了。横竖,没有报复的心,也没有过收拢她的心。要说笼络人,无忧瞧不上她。   心梅道:“我家姑娘让我来说,不用再换医生,也不用再破费汤药钱,她的腿好不了,就这样吧。何必多花公中好些银子,让姑娘当家难做人。”   这是文无忧从认识宇文绿以后,从她嘴里听到的最有良心的一句话。但无忧抽抽嘴角,我有什么难做人的?只要是这个家里的人一天,就得想法子救治。   把这话原样不动告诉心梅:“只要你家姑娘不好,就让人打听着,再请好医生来。她还没有嫁人人,不能耽误她。”   无忧说这话的时候,暗想要是嫁不出去,对家里是个负担。这样想,心里对宇文绿的膈应能下去好些。   心梅泪流满面,又是几个头叩下去:“我代我家姑娘赔不是,再为自己赔不是,我家姑娘和我都有眼无珠,无忧姑娘您实实是我家姑娘的命中大贵人。没有您,我家绿姑娘早就不在人世。”   春草得意洋洋的抱起手臂。   文无忧一般听到这里,觉得自己容忍的可以,让心梅不要再说:“回去好好侍候,要什么只管来取。只有一条,我的那句话,你可不许忘记。”   “是,太师不许姑娘再见姨娘,我家姑娘记着呢。”   文无忧心想你能记住就出了鬼,已经有几个人指证心梅借出门给宇文绿买东西的名头儿,和春姨娘在外面相见。   不知传了什么话回来,但文无忧懒得管,只在平时见到心梅时,就多叮嘱一回。   母女天性,本想借游春出门去,让她们母女背着人好好见一回。却不想宇文绿说不出去。心梅回房,文无忧即把这对主仆丢下。回太师出门去,怎么备车,怎么备菜,怎么收拾地方等等。   到了那一天,顾氏照旧是不去的。凡是有太师在的地方,顾氏一概止步。   而宇文靖对顾氏生的女儿愈发高看,却依然没有公然对顾氏加之青眼。   这两个人的关系,依然僵持。   ……   关于男尊女卑到女眷们抛头露面就是大事件,在最古老的朝代应是没有这么严重。   据说商王武丁的妻子妇好,她有自己的封地,她时常呆在自己的封地,并不是献媚于商王。   但后世起,直到本朝,三从四德约束住女眷,但也仅仅针对地位低下的平民居多。   贵族们宴游狩猎,聚会取乐,这种规矩并不是很严格。   一望无际的草地上,野花丛丛里,会有女眷以袖遮面,娇羞地避着男子走路。也有熟悉的世家子弟们呼姐问妹,欢畅地说着话。   文无忧在京里认得的世子子弟不多,自她管家以后,每天有往来的女眷,但姑娘们拜客的少,大多是和宇文家走动的夫人奶奶们。   但这不影响她一下马车,就让好些世家子弟围住。   凌甫乐陶陶走在最前面:“无忧妹妹,听说你管家,我的兄弟姐妹们都想听听,你总算来了,我们在等你。”   飞快的又是一句轻语:“一会儿他们陪你玩耍,表妹在等我,记得,家里寻我时,帮我掩盖些。”   这殷勤献的,还没转身就收人情。文无忧不买账:“我不要他们陪着,我也不帮你说话。要想我帮忙,拿些实用的殷勤来。”   “好妹妹,妹妹好,”凌甫抱着拳头从前后左右绕着圈子作揖。   看在和凌朝会合的宇文靖眼里,他心花怒放。对凌朝曾有过的公事上不满飞到九霄云外,呵呵道:“小凌,你家甫哥是我看着长大,是个不错的孩子。”   什么云家,什么跟什么……太师喜欢九房的孙女儿多一分,对亲事的不满就增一分。   凌甫的逸事不难打听,太师知道他喜欢姓罗的表妹。就太师这种操持国政的人来说,这都不叫事儿。   表妹可以当妾,凌朝不喜欢,凌夫人也难喜欢她,她在凌甫面前当不了家,有凌朝压着儿子呢。在内宅里翻不了身。   凌甫是不是最好的人选,宇文靖不认为是。但总比云家要好。眼尖而又耳目聪敏的太师,已收到回话,云祜两兄弟的妻子坐着小车,就在一刻钟以前出现在这附近。   她们在偷窥。   ……   “严氏回公公,她把云浩然的母亲带来了,请公公行事。”郭公公面前,也有人回话。   郭公公面上乐开了花,那桀骜不驯的少年,你眼里没有公公,等着吃苦头吧。   打发十几个小太监分别往不同的方向,片刻,有十几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对着文无忧所在的地方驰去。个个是好少年,个个有好玉簪、好腰带、好锦衣,雪白的一张好面容,天生超过云家的好家世。   ……   云刘氏的指甲深深掐到手心而不自知,嘴唇咬的快要破也没有觉出痛。   震惊,占据她的全部心思。三从四德对她的出身和成长环境来说,是个大约束。   她不敢相信她未来的儿媳,那看着长大的无忧,她周旋于一堆的锦衣少年之中。   “这怎么可能?她小的时候不是这样,”云刘氏低语。   “她小的时候有这种世面见吗?你对我说,她今年十一岁?这年纪可很会变心思。”严氏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尽量说的漫不经心。其实按她的内心,恨不能把刘氏敲一顿狠的,大声骂她开眼吧,宇文家的姑娘怎么会许给你儿子。   ……   文无忧抓狂中,她很想学不远处几位姗姗散心的姑娘,见到有人来,用袖子遮住面容,往旁边避上一避,也就清静。她不行,因为京里有一种情况叫亲戚的亲戚的亲戚的亲戚……。   得力的管事说她头一回游春,跟出来侍候。这就避无可避,身边有一个把亲戚关系记得门门清的人。   “这位石小爷,他是三房里夫人表妹家里姑太太府上的内亲,”   现在的三房夫人是无忧的堂婶娘,因文天是兄弟中最年长之人,当之无愧的长公子。堂婶娘的表妹,表妹的小姑子,再内亲。   表妹小姑子的内亲,可以是表妹的婆婆亲戚,妯娌亲戚,也可以是小姑子的婆婆亲戚,妯娌亲戚。就跟表妹又隔上一层,要加上姑太太这几个字才能表达完整。   无忧忽然很想打死这种亲戚关系,这已经不叫亲戚了是不是。   论五服,不沾边儿。但见了面儿,还得寒暄。   又打不死,只能忍气吞声行个礼儿。对方还不满意,笑道:“妹妹芳龄多少,我应是表哥。”   这种时候,惯性地搭眼儿看一看他的面容,不然,就得告诉他自己的年纪。   “哥哥看着年长些,果然应是表哥。”   文无忧恨不能一脚把他踢飞,嘴上却违心地这样回答。 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文无忧已经看出局面不对,簇拥过来问候的人,清一色英俊少年。   问声好,还不满足。   还要问妹妹芳龄。   有个敷衍却看不出,还要追问请教:“红花心爱吗?不要。黄花呢,紫花呢,白花?”   在他的脚下各色花妍吐秀,而他的人衣衫飘逸,不次于怒放的花。   这个人的绰号,就叫小明三。   他比明三年长,但明三爷八、九岁的那年,就妖娆多姿、神似天人。这一位飘逸与明三相似,只能称作小明三。   …。   宇文太师在不远处笑容满面,郭公公在不远处满面笑容。   周英虎踱步到凌朝身边,慢悠悠道:“太师强悍,不是你我可以相比。”   “宇文家多少年一惯如此,切去腐肉换新生,所以强悍这些年。宇文永华那些人,你和我几时看得起过?好比一块腐烂的肉,把没烂的肉也带坏了。宇文天一刀切开,一脚踢出京,太师应该是个高兴脸儿。”   凌朝说着话,和周英虎一样,对着文无忧的方向眉头锁了锁。   不约而同,诡异地一笑,周英虎喃喃:“云家好在哪里,咱们接下来可以瞧一瞧。”   “宇文天相中的女婿,总有过人之处。”   这二位都没有援手的心,都等着宇文天认定的女婿出来解开这种局面。   ……   青帘小车里,云刘氏气的语无伦次:“就算是我们高攀这门亲事,也不能这般羞辱我们。就算当上尚书,也不能不要门风。就算知道老爷不在家,浩然不在家,也不能这般放纵……”   想歪的人永不需要道理,云刘氏狐疑:“莫非,知道只我留在京中,给我下马威?”   恼的浑身又发哆嗦:“打小的时候,我看她就不是安分的,生得太好,过于伶俐,可那小城里都是粗鄙女孩子,没有几个能让浩然看上眼,定亲事就定亲事吧,我想老爷是亲家顶头上司,总压得住她。却没有料到……”   严氏比酷暑喝冰水儿都畅快,屏气凝神,哪怕在气息上也不作打断的可能,尽量让云刘氏自己说下去。   自己内心出来的言语,往往一句抵得上别人说一万句。   ……   这个夜晚,云刘氏注定睡不着。好在春暖,云家院子里有株老树,又栽种一些迎春。月动花影,是个想心事的好地方。   “好心的大嫂”严氏打发云祜睡下后,泡一壶好茶水,陪着坐下来。   两个人说了不般配的亲事有多不合适,仇人结亲有多不妥当,又说了云刘氏进京后,见到过的亲戚家姑娘。   那在留芳园让撵出的红娟姑娘不会在内,但也把她提了提。比如,跟她一样谈吐的姑娘也不能要,她在不要的这一类之内。   家里中举第一人,这名头儿足够严氏把云浩然吹捧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宫里的郭公公特特的来见面,二弟妹,我知道你认为公公不过是个太监,但是呢,公公出自宫里,见过许多有脸面的人,他看人不会出错,他说浩然是人材儿,浩然就是人材儿。”   这也是云刘氏准备退亲的底气之一,她虽不喜欢太监,但郭公公出自宫里。左一回来,右一回来,她真的以为自己儿子即将成龙成凤。   定亲的时候在留芳园,退亲的时候也就不用考虑双方退定礼什么的:“后面我问老爷不补个定礼吗?老爷说以后成亲多备东西就成,家业横竖是小俩口儿的。这倒又省一层麻烦。”   严氏的眼珠子闪着光,如果云刘氏不是只顾自己心事,就能看出严氏按捺不住的兴奋,快比月华还要明亮。   只可惜,云刘氏脑海里只有白天草地上人声鼎沸中的文无忧,她只有一心的火气,别的什么也想不到。   ……   宇文家是开国时从龙之臣,不管中间经过多少风雨,俨然屹立不倒。门口的石狮子,也带出彪悍之色。   朱红大门下面的石阶,有新修补的地方,也有斑驳之处。诉说着名门风流,一派强横。   云刘氏跟在严氏后面下车,狠狠的震惊一把。心头闪过两个字“大家”,又闪过一句完整的话“这才是真正的大家”。   守门家人的随意,决计不会让人当成偷懒,而是懒洋洋中对客人们的端详打量。   这个家主人的气派由此而知。   “过去啊。”严氏催促着。   云刘氏苦着脸儿,手扶着家里往这门前一摆,就显寒酸的马车,低低的道:“我,我软了腿儿。”   严氏悄骂一声不中用,但指望这不中用办正事,亲手搀扶云刘氏,顺便在她耳边说着:“怕什么?昨儿那光景谁没有见到?丢人现眼丢死个人儿,你怕上来,难道还肯要这样的媳妇?宇文天现已家大势大,哪有寻亲家公强过几个头的。又是个独女,父母心里眼里丢不下,浩然只有受气的地步。”   云刘氏让鼓动的胆气回了来,一步一步对着宇文家大门走去。   “什么人?”守门的见到衣着不对,又不是官员,呵斥一声。   严氏眸放寒光,再次挺直从下车后就一直僵板的脊背,自以为傲气满面,其实满面的夹生相:“九房里亲家云家,我们要见太师。”   宇文靖收到通报以后,不屑一顾地有了笑容。亲家不寻亲家说话,却来寻老夫。昨儿又看了小半天,你家的马车才走,要说什么,老夫还用猜吗?   云家主动上门退亲,在太师意料之中。太师随便弄些手段,就足够云家瞧的。但是郭村也夹杂在内,倒让宇文靖诧异。   太师的政敌,太师安插的自有奸细。郭村频频示好云浩然,不费什么的就到太师耳中。云家出入的主仆里,撬开嘴并不是难事。   宇文靖不难总结出,和自己一样,郭村也在动左右孙女儿亲事的主意。那云浩然倒是个有骨气的,分明不买郭村的帐。但是呢,有骨气的人千千万,配得上孙女儿的人凤毛麟角。太师不会为云浩然一时的骨气而收手。   他吩咐老庄请九房的亲家往大客厅上坐着,安心用大客厅给云刘氏一个震撼,再给那十几年里屡屡听说怀恨难忘的云祜媳妇一个震慑。   云祜娶的这一房没事儿就有恨语出来,难免有传到太师耳中的时候,只是太师不把她放在眼里,从没有在意过。   今儿既然打算相见,当然是威仪越重越好。对于这等不自量力之人,直接碾压到以后时时刻刻不敢有想头。   老庄会意,出来不但吩咐小厮准备大客厅,还加上一句:“用那套花鸟诗句的茶具待客。”   宇文靖在房里能够听到,微微一笑,他私下里当老庄是家里人一样,实实老庄最知道他的心。   他没有着急就过去。   他需要怠慢些摆个谱儿,再让客人好好“鉴赏”番宇文家的门第,还有他得做好准备。   昨儿往无忧面前献殷勤的少年,他们的父执辈是郭村过了明路的党羽。按宇文靖对郭村的了解,他也看得出来自己不满意云家亲事。助长另一批少年接近无忧,太师也做得明晃晃。   那退亲以后,是长辈有权力定亲事,还是一个外人郭公公能公然干涉亲事?   自然是郭公公他往墙角里呆着去。   那么疑问来了,他肯吗?   那么结果也出来了,郭村只有一个法子可以干涉京中闺秀的亲事,比如一道赐婚的圣旨。   金丝书柜后的暗格打开,里面不是珠玉金珠,而是存留有岁月的旧书纸张。宇文靖亲手取出一件,打开来有了唏嘘:“缃儿虽恨我,却实实是我的孩子,走了,也给这个家留下庇护。”   ……   那一年,皇帝登基,清陵赵家来贺,临走的那天在金殿上辞行,赏赐的诸多珍玩都不要,只要太师之女宇文缃。   宇文靖怎么可能答应,把就要成婚的皇后送给别家。   宇文缃机智多端,在金殿上当场发疯。人人都知道她伤弟之死得了疯病,没有人看出破绽。宇文靖看出来,他说女儿没病又没有人信。   清陵赵家一定要,太师身为生父一定不给,皇帝看着疯子骇人,心想不打发走,难道真的娶个疯子当皇后?   把宇文靖带到内殿,亲自同他商议:“朕许你一道赦免圣旨,天下之事、之言、之举动,包括朕在内,卿可驳回。”   就这样,太师收了密旨,宇文缃得已成行。   ……。   手捧密旨在手中,宇文靖眉色有了飞扬。   郭村最为难太师的时候,宇文靖也没有拿出来,因为不到时候。宇文永华等让流配,宇文靖也没有想过取出一用。这也体现出几十年他兢兢业业守着这个家,他的心真真正正只在宇文天身上。   眼下要保住九房心系家中,取出这东西理所当然。   郭村?哼,有老夫在一天,你难成气候。   把密旨塞到袖子里,宇文靖往镜前照了照。家常的衣裳,深蓝色无花无朵半旧,宇文靖觉得可以了,见一个不上台盘的云家,换衣裳他怎当得起?   踱开方步,不慌不忙,不忙又不慌,太师对着大客厅走去。   这个时候的宇文家大门外,几匹飞骑骤然停在台阶之下,他们的马上有标记,守门的认出万安长公主府,慌里慌张地走下几步迎接,堆笑着还没有说话,劈面一句话石头般砸过来:“刚才进去的都是什么人?”   他的气势太强,守门的人一时忘记自己是太师府上,犯不着对长公主府上回的仔细,一滞,一口气说了出来:“奚大人、钱大人,王大人,云家,”   马蹄的的,转身就走,撇得守门人原地回不来神。飞骑往街口去,在守门人不可能听到的地方面色剧变:“糟了,三爷说一定要在公主过来以前,把云家拦下来,这可怎么办?三爷一时过不来,长公主几时才到?”   “让开,万安长公主府车驾到此,都让开……”吆喝声几乎挨着他的话落音出来。   熙熙攘攘的人流四下里回避,万安长公主的马车在尽可能快的速度飞驰而来。   飞骑们大喜过望,拍马直到车前:“见过殿下。”   长公主的嗓音也有焦急:“现在是什么情形?”   “回殿下,属下们无能没有拦得下来,她家已经进去。”   长公主即刻道:“先去个人,不管太师在见谁,都立即守着太师。太师要是不就见你,你就闯进去守着他。万万不能让云家在我没有到以前就说什么!”   飞骑在前,马车在后,重回宇文家大门之外。   宇文太师这个时候方步刚到大客厅的后面,有人扬声:“太师到!”大客厅里外方圆的地儿,顷刻间鸦雀无声。   带给云刘氏的震心不是一般的大,严氏这种自命比云刘氏见过世面,在京里长大的人也惊骇的面色煞白。   在家里指着宇文家的方向骂,好似宇文家是个小鬼儿般大小。和步入宇文家以后见到的富丽堂皇相比,自己成了小鬼儿般大小。   先是照壁后甬道肃穆,秩序井然,一道御赐匾额压得胆子缩了大半儿。再就是大客厅正中的一间,就有云家三间正房般大小。清一色的黑漆楠木扶手椅子,沉重中隐隐宇文家数代的威严。   往槛联上看,往屋内摆件上看,大多罩着纱笼。云刘氏以为这家人爱惜东西,严氏却知道,这皆是御赐物件。罩上防灰,也有敬意。   严氏不知道的是,寻常宇文家不会把过多的御赐物件摆放在外面。这是不久前老庄带着人亲自摆上,特意放上纱笼,就会让客人认出来,让她自己心生惊吓。太师出来之时,她才会有足够的胆怯。   因为钟点不足,老庄还遗憾摆的不多。   这一手儿果真吓到严氏,又见到太师出来以前,在这里侍候的六个清秀小厮垂手正容,大气儿也不敢喘,严氏和云刘氏也跟着憋气,差点儿把自己闷出事儿。   实在忍不住,吸上一口气,就见到一道衣角缓缓入内,云刘氏吓的一口气只吸一半,又赶紧屏住气。严氏因为仇恨而不再屏气,不由自主的瞪住宇文靖的脚步,直到最近的小厮毫不留情的斥责:“低头!”   严氏懂得规矩,满心屈辱的把头低下来。不能直视贵人,这是本朝的规矩一条,前朝亦有这事。   这,亦不是对待客人之道。   云刘氏吓的就更厉害,随着话也低下头。直到觉得身边滞重又涩,满厅气息都不能流动似的,有一道嗓音出来:“不知是什么人指名要见老夫?”她才敢直了直身子。   见到一个男子,头一眼,云刘氏哆嗦了。她曾随丈夫见过他的上官,但远不如这个男子周身犀利。   他面上带着微笑,但每一道笑容都似让人无所循形。   云刘氏大脑一片空白,她来是说什么的都忘记。哪有人是这样子笑的,笑的好生和气,却又让人瞬间忘却一切。自己姓什么来着,也不记得了。   严氏在宇文靖的威压之下也哆嗦,但她还能说出话,只是一出声跟把尖刀似又厉又刺耳:“我是云家的人,我们来……”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有人高喊狂奔:“太师太师,万安长公主来拜!太师,我家长公主来拜!”   宇文靖吃了一惊,万安长公主不是郭村一流,为人公正,他心里顶顶敬重她,也是一直争取的盟友。这般着急的声调,朝中出了大事不成?   把云刘氏和严氏压得不敢动弹的太师慌乱起身,什么仪态也不要了,一卷袖子,一撩衣角,小跑着出去:“出了什么事儿?”   来的人是飞骑中打前站的那个,见到宇文靖后,打个哈哈:“太师您在同人说话,哈哈,说什么呢,我打扰了吧。”   宇文靖再好的城府也想啐他,一惊一乍的,你能吓死人,你却哈哈上了。   他沉下面容,唤一声这个人的名字:“明忠,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就是长公主要过来,我先来通报。”明忠好生无辜的脸儿。   宇文靖没好气:“容我换衣裳。”   明忠觑一眼客厅里的两个妇人,和太师的神情一样,也没有说出什么来的剑拔弩张,明忠对太师背影继续哈哈:“哈哈,您不用太客套,不用冠服,长公主来就是说说家常话儿。”   他哈哈的再响,宇文靖已经知道必有古怪。长公主前来远比云家退亲要重要,还是认真换上冠服,再一次出来。   在他换衣裳的空儿,明忠跑到客厅里坐着,得了一碗茶悠哉游哉的等着。   严氏趁这个空儿得了喘息,对云刘氏悄声骂着:“你看到了,他眼里哪有亲家。长公主还没有过来,他蹿出去迎接。咱们呢,干等他半天,又摆足架子。”   云刘氏没有听进去,她已经让这客厅里的气派压得抬不起头,又看手边的茶碗。上好的颜色如天然娇花,虽是瓷器却玉般的光泽。她曾在古玩铺子里见到过,但没有钱买。差不多的东西,却只是宇文家待客人用的?   她的心神散乱,浑浑噩噩中不知身在何地。   长公主进来,严氏拉她一把,才知道伏地。长公主命起,她椅子也不敢坐稳,挨个边儿还惴惴不安。长公主含笑轻问:“太师,你们有话,你们先说,我先吃口茶水。”云刘氏也不敢回答。   长公主故作懵懂:“莫非有我在不方便说?”   宇文靖盼着长公主在,有个退亲的见证,好搪塞宇文天。不容长公主下一句回避的话出来,笑道:“公主说哪里话来,臣家没有瞒公主的地方,这位夫人,你们见老夫是为何事儿啊?”   他故作看不到严氏的恨怨,满面和蔼里,好生有亲家的亲切:“九房里亲家,应该见九房才是道理。怎么,寻到老夫面前?”   严氏推云刘氏,云刘氏面无血色,严氏只能自己说:“不是我们要寻太师,只因九房里当家爷们不在家,我们只能来和能作主的长辈说话。”   “呵呵,请说,老夫听着呢。”   严氏真的要说时,也有惧怕。但十几年的怨恼化成一阵助力,把她的话箭矢般推出口中。   “回太师,我们来为自家孩子云浩然退亲。”   宇文靖暗喜不已,把郭村夸了夸,这小子这一回挺中用。但表面上震惊:“这是为什么?九房里我孙女儿哪里不好?”   严氏来前准备的无数话,面对他蕴含世事的眸光,一个字也出不来。只能发狠:“我们来退亲!就是退亲。退亲了!”   这门亲事定的时候隆重,达官贵人们当见证。却又简便,庚贴没有交换。因为一对小夫妻的生日,对方都知道。文天不耐烦走俗礼节,云祝又对他言听计从。这就不用交还,只一句话狠狠的:“我们要退亲,这亲事不要了!”   宇文靖打心里就要笑出来,但是面上还得装着好生不悦:“岂有此理,你们退连个缘由也没有!”一拍案几,怒道:“那就退亲!来人,写个退亲文书,免得以后有人赖账!”   他的怒气一出来,云刘氏再也坚持不住,本就在椅子上沾个边儿坐着的她,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地面光滑但不是泥地有缓冲,打磨出花纹的地面结结实实,云刘氏痛入骨髓,不由得哎哟几声。   ------题外话------   倒计时结束嘿嘿嘿。   更新时间有望提前,仔心甚慰。似侯门更新局促时,已是尘封不再之云烟。 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万安长公主求亲   没有人去看云刘氏的狼狈,宇文靖喝命人送上纸笔:“老夫抬举她家一回,我写给她。”   没一会儿纸笔取来,诗书出身的太师一挥而就。住笔后,却不是递交云刘氏,而是双手捧着,送到没事儿闲坐着的万安长公主面前。   “您亲眼见到天儿许的这门亲事有多不稳当,到底年青办事不牢,唉,事已至此,怪他也不起作用。只是等他回来,未免乱发恼怒。容我大胆,请公主做个证人。”   在云刘氏往这里来以前,她和严氏推敲过许多回。退亲有损姑娘名誉,宇文家里会有许多的拒绝、挽留或者不情愿。她们准备的一一有对策的话。   但见到宇文家大门外石狮子开始,有无形之手把云刘氏的心思扭转,她认为的情势也跟着扭转。   从大门走到大客厅,云刘氏怦然直跳的心里只有一个心思。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亲事是怎么许到自己家里的?   接下来宇文靖的威势,他拍案的怒容,和此时恳请长公主做个见证,都在云刘氏心里乱腾起来。   几天里,她终于出来一个细微而不同的想法。退亲,对也不对?   但容不得她多想,长公主含笑应允:“我确实在这里,也亲眼见到这位退亲也不给个缘由。姑娘怎么不好,总得说个明白。这证人,我当了。”   蜜合色宫缎绣百花缀细碎小宝石的袖子里,雪白柔荑缓缓伸出。敢情这位刚才都没有露出手过。   一抹白耀眼的刺痛云刘氏的眼睛,把严氏也一样刺痛。   别人的雪白与她们何干?倒把她们刺痛。不过是这二位由长公主的尊贵而想到她是太师的座上客,而现实的认识到自己的卑下而来。   这一刻,云刘氏险些喊出等等,但话到喉咙口,她茫然了。她是来退亲的不是吗?   而严氏知道事情做的不体面,尽皆让万安长公主看了去。   云刘氏不明就里的难过时,严氏则飞快盘算着家中叔伯兄弟及子侄们的前程,以后会不会受到长公主打压。   不然,等文书写下来,找补几句脸面回来也罢。严氏这样想着。   怎么找补呢?自然是说宇文天的女儿怎么怎么不好。   “给她!”   两个字如疾风暴雨,把严氏和云刘氏的各自寻思打断。严氏这才看到长公主已写好,宇文靖拿着文书回到他的座位上。   这给她的话,是太师说出来。   严氏忙的纵身似站起,先办这羞辱宇文家,羞辱宇文天的正事儿要紧。对着宇文靖紧走慢走,人没有到他面前时,跟多着急退亲似的伸手就接。   文书在宇文靖手里一晃,到了侍立的老庄手里。   严氏紫涨起脸,这才恍然“给她”这句话,不是说给自己,而是说给宇文靖的仆从。   太师傲气,怎么会亲手把文书送过来。再说这文书如果不是太趁太师心怀,将羞辱的宇文家不能出门儿见京里人。太师恨她还来不及。   严氏在心里骂着,只能又换个方向,试图往老庄手里接。   文书在老庄手里一晃,老庄皮笑肉不笑:“给她。”递交到一个小厮的手里。   身为太师的贴身奴仆,面对严氏这等人,老庄也是有架子的。   这几番的更换递交之人,严氏已气得克制不住的战栗起来。这战栗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到了极点又不能立时发作,存在自己心里而造成。   “给你!”   小厮冷冰冰往她手里一塞,严氏一扭身子就走,人战栗着,怎么走的好?一脚踢到最近的椅子上。   沉重的楠木椅子响动几声,没有后退一步,反而把严氏的脚踢痛。“咝咝”吸着冷气,严氏蹲下身子,这个时候又一个见识到她脑海中。   她为什么一抬步子就踢中椅子,她们进来后,小厮们让她们坐下的位置,离太师远而又远。   最离主人位近的,方是主人看重的客人。   从一进门开始,宇文靖就没有打算善待她们。   她和云刘氏的椅子离这里还远,也因此,她往太师面前讨文书,一扭身子,撞到空椅子上。   这一撞,一痛,把严氏的战栗也解去不少。新的愤怒,才让严氏步子变稳。   她苍白着脸,已是恨无可恨。只想着赶快把文书成立,离开这里,最迟等到明天,京里闲言起来,看看是谁难过。   到那个时候,才是自己解恨之时。这会儿……“二弟妹,写上你的名字。”   严氏一面说着,一面在椅子中间的小几上放下文书和笔,一面弯腰扶起云刘氏。   敢情云刘氏还摔坐在地上没起得来。   云刘氏心如乱麻,这跟她想的宇文家不肯退亲不一样。宇文靖的速度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赶紧地退吧,而且还怕赖账或者亲家老爷知道后挽回,请万安长公主做见证。   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下来,为什么流呢?云刘氏也不知道。只知道流会儿舒服些。   在严氏的几回催促下,她才回过神,茫然地道:“大嫂,我不会写字啊。”   “那就按个手印!”宇文靖几乎不停顿的接上话。   严氏愤然说我们退亲,我们就是要退亲有多迫切,太师说这话就是一样。   “按手印!”严氏的迫切还在,尖吼一声不说,拿起云刘氏的手,往墨汁里沾一下,重重按了下去。   随后,严氏提起笔,她是会写字的,她也打算写上一笔。等宇文天见到以后,让他后悔去吧,让他惊恐去吧,让他知道侮辱他的人是谁!   “哧”地一声轻响,是纸张从她袖边晃动开的动静。   老庄夺了文书去,对愕然的严氏冷笑连连:“这位能按手印儿,她原是旧亲家太太。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在我家的文书上留痕迹!”   把文书对宇文靖送过去。   “你你,你们欺人太甚!”严氏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但是呢,没有人理她。   宇文靖手捧文书,初一看到上面云刘氏因强按而模糊不清的手印儿,就开怀大笑。   边笑,边把文书送去给长公主看:“呵呵,公主请看,退亲了的,我们这个好孩子,她终于退了这门亲事,呵呵,总算是退了,老夫我这下去一块心病呐。”   宇文靖虽不愿给严氏过多的体面,此时退亲此时取笑好似看重云家。但却不能放任家中的门第受云家这等小人物的玷污,及受任何人物的玷污。也不能让九房受人耻笑。   能立时扳回,就立时扳回。   在长公主面前,他越笑越开心,纸张抖动的哗啦哗啦响,把主人喜悦尽情表露。   云刘氏的心往下沉。   严氏的心往下沉。   再蠢再笨也能知道,太师早有退亲之意,她们上当了。   严氏挺身走上一步,尖声道:“公主,知道我们为什么退亲吗?”她没有在长公主面前说话的份儿,但是不能再忍宇文靖的嚣张。也本打算文书一成立,丢下几句难听话再走。   原本闲话一起,宇文靖羞的老脸臊红才是。现在却成了主动退亲的吃了亏,被动退亲的占足便宜。不说上几句怎么能行?   她的话一出来,厅上是个人都看得出她的用意。侍候的小厮齐步拦到她面前,昂着头,绷着脸,冷冰冰道:“事已结束,送客不留!”   几个袖子唰唰对着严氏重重一拂,逐客的意思不用再说。   严氏恼羞成怒,这事儿是你们家丢人,你们家怎么还敢高兴!她蹦跳着高叫:“你们家的姑娘不检点……。”   “住口!”   一声斥责,从万安长公主的随从中说出。   宇文靖沉下脸,万安长公主也沉下脸。   宇文靖大骂:“还不把这泼妇撵了出去!对她说,我若在外面听到一句半句的闲话,我决不放过云家!”   这话到老庄耳朵里,再从他嘴里出来,做了小小的改动。老庄很喜欢宇文天,也从不在太师面前掩饰这喜欢。严氏还敢污蔑,他怒命小厮们:“取棍来,乱棍打出!”   “慢着!”   这声阻止,由万安长公主亲自说出。   眼看就要遇灾,魂不附体的云刘氏和严氏看过去。   宇文靖也看过去。   万安长公主徐徐:“都坐下,有些话儿就此说开,也免得以后你说三道四,我还你言语。太师请坐,这位旧亲家也坐,这一个,你也坐。”   对严氏的泼妇相,长公主正眼儿也没有看她。   对于宇文靖来说,长公主这会儿不再是可敬的证人,而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她要在孙女儿退亲的事上说什么呢?太师心里着实忐忑。   云刘氏和严氏更加不安,她们领略到宇文靖的厉害,这会儿只想拔腿走人。这里不是好呆的地方,毕竟是人家的宅院,人家的棍棒凶狠。   但万安长公主说留下来,她们只能还坐着。   长公主轻轻一笑,说了起来:“这位旧亲家,咱们得明白的说上几句。就是往这里退亲,是你主动上门。退亲不是小事体,想来你是想好再来。”   云刘氏从没有见过这么贵重的人儿,嚅嗫着不敢回话。严氏回了声是。   长公主笑容加深:“那就行了。”转向宇文靖:“太师,那咱们可以定亲事了。”   满座皆惊。   人人傻眼。   都有不相信自己耳朵之感。   宇文靖阅历丰富,理当是回魂最早的人,也瞬间有了欣喜。万安长公主膝下有三个儿子,长子明道,娶妻耿氏。次子明达,娶妻乔氏。因她是公主,府中没有庶生子女。现在只有唯一的小儿子三爷明逸没有定亲。   也就是宇文红、宇文绫不择手段争的那位。   宇文靖曾一直暗暗关注,并在他不看好宇文红、宇文绫的情况下,也试图助长亲事的达成。不管是红还是绫,都可以。   因为太师需要中立而深受皇帝信任的长公主府做盟友。   宇文红办的蠢事,勾结宇文大夫人抹黑九房,结果呢,把她们自己并连累几个房头一起流配,三爷还不依不饶的要求太师许下诺言,你宇文家的姑娘不许肖想明三爷。   大家宴结束后,万安长公主亲自为这事登门发了顿脾气,还在宇文靖面前历历在目。   但是长公主肯求亲事,宇文靖……满心里愿意。   自然的,以太师的身份,想的先是这门亲事将是宇文家在朝堂屹立的又一根强有力支柱。再想的才是明三比起云浩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不管是从容貌到才学,还是从家世到圣眷。   宇文靖知道明三爷换了个名字下今年的科举,如果他的消息没出错的话,明逸好似当年的宇文天,是今年京中的秋闱第一,春闱又是第一。   他用的是化名,也就排除有官员奉承的可能。   既然是化名,太师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明逸进了科场,这个瞒不过所有的人。   云浩然哪里能比?   宇文靖欢天喜地,就差乐得拍巴掌:“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不是老夫我夸口,我家最有出息的就是九房,下下一代里最有出息的就是孙女儿无忧。近来这么大个家,都是无忧在料理。亏她才十一岁,小小的年纪样样周全。”   老庄跟着点头附合:“是啊是啊是啊。”   小厮们跟着点头附合。   云刘氏傻兮兮的前后左右看着,这么大的家?交给无忧管?她成吗?她居然能管这么大的家。   严氏视线模糊,心思模糊,整个人都让长公主的话错愕得模糊。但是死死守着一道耳力,她要听得清楚,听得明白,她不相信长公主是来求亲的!   一直坐在那里,跟看戏似的长公主,她怎么知道自己家今天上门来退亲?   “本来呢,我实在犹豫,贵府九房里的无忧姑娘却是定过亲的。放眼京中,除皇上以外,就数我高过一切人等。但是呢,强迫毁亲这事,我做不出来。今天我来,是先和太师做个商议。却不想菩萨保佑,刚巧遇上退亲。我已问过她家自愿,文书也在太师手中。太师,我没有白走一趟啊。”   长公主说过,她身后转出个欢欢喜喜的婆子来,从衣饰上看,是长公主眼前的得意人儿。   宇文靖认得,这是先皇后给长公主的陪嫁,原出自宫中。   婆子也就敢出列说上几句。   “太师啊,告诉你不得呵呵,这事儿实在太巧了,说起来,是无忧姑娘与我家公主有缘,与三爷有缘。”   宇文靖很是配合,也很爱听忽然求亲的原因:“妈妈请说。”   “您是知道的,我家公主逢秋就犯几回头晕,”   宇文靖点头,秋天犯伤风,这是正常事。女眷们吃多了,坐久了,上了年纪,也时常的会头晕。   “这可怎么行?三位爷四下里寻方子觅医生。皇上听说,皇上也着急,皇上想的周到,让钦天监算了又算。算出来有这样一位有缘法的人,却在这样一个方向。三位爷轮流出京,找了又找也找不到。却不想今年钦天监一算,这人已经进京。再一算,就是你家九房的无忧姑娘,大福大贵,大喜无灾的命格儿。”   云刘氏呆若木鸡。   严氏呆若木鸡。   宇文靖笑容可掬:“我却不曾知道。”   “跟我家公主合得来,你太师怎么会知道。”婆子又说下去:“先时不知道是无忧姑娘时,只算出是个姑娘。长公主用三爷的八字推算过,却又是夫妻相得,寿永恒昌。只有一句话不好,叫遇云遮日,无处寻踪。现在想想,这句也神了。这退亲的这家,可不就姓云。”   云刘氏心中好似扎了万道针,严氏也差不多。   她们此时走吧,很想听下去。不走吧,在婆子的话里,面皮一层一层的往下揭。   婆子可能觉得揭的还不尽兴,笑眯眯地走到她们面前:“旧亲家太太,你也别懊恼。大命格儿的姑娘,你家留不住。这不,我家公主为此事来见太师,你们家就先进了门说退亲。这不是神仙也做成这亲事。说起来,也要多谢你家识时务,退的及时呢。”   这几句太痛快,宇文靖放声大笑:“哈哈,”有点儿失仪,但他不在乎,老庄也不会提醒。   “妈妈说的是,这是不应该成就的亲事,但呢,也因此有了应该成就的亲事。来人,这二位是功臣。上香茶,取上好的点心招待。”   云刘氏和严氏又知道一件事,原来一个客厅里坐的客人,送的茶水也有两种。   万安长公主面前的,肯定和她们不一样。   老庄殷勤待客,小厮们也忽然殷勤,拘得云刘氏和严氏走动不了。安心的,要让她们把刚退的姑娘这就定上好亲事,听一个全套。   长公主笑盈盈:“太师莫怪,几天前,小三逼着你答应的话,是不作数的。”   “按说三爷说的也对,姑娘们怎么能肖想人呢?亲事,是由别人登门而成。”宇文靖愈发地开怀。   那一天,让明三当众逼迫,宇文靖其实不甘心。但是呢,现在回想下,明三的话里漏洞不小。   你宇文家的姑娘以前没有想过我,以后也不会。他只约束别人不可以,独没有说他明三爷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老夫老了,不是年青人的对手。宇文靖装模作样暗叹,其实没半点懊恼。   在长公主的解释话里“我来见你,是钦天监让我往这大命格的人身边走走,说现下不能到手,离近些却能怯病。我不能讨她,见到你只能不喜欢。这虽不是秋天,我也精神好了许多。我忍不得了,我说来认个干亲吧,我没有女儿,往我家住几天,当个姑娘小姐。结果退亲了,这是我有福气”,宇文靖又想到一点。   无忧是个固执的孩子,她也应该来亲眼看看,是云家上门退亲,不是家里动了手脚。   这一出子到现在,宇文靖是头一个想到文无忧应该这就知会,别的人如云刘氏都没有提出过。   因为在本朝,定亲不需要由当事人小夫妻答应,父母作主就成。退亲么,也不需要由当事人小夫妻出面或参与意见。   文天不在京里,严氏和云刘氏见宇文家地位最高的长辈宇文靖退亲,虽宇文靖不是辈分最高的长辈,这不算出错。   “请当家的姑娘来,当面说开吧。”   ……   文无忧管家不是本心,她不愿意去宇文家的议事厅,只在和月院里坐着,管事的们往这里回话。   请她的人到来以前,她正听一出子“私下挖地记”。   四房里流配走原四老爷全家,新的四老爷因内亲府上有事,阖家前往,院子里就只有宇文绿是主人。   一个婆子来报信:“昨儿全家都去游春,我留下看家。姑娘您说绿姑娘一个人在家里,让我警醒点儿侍候。果然,出了事儿。”   “是什么?”   “午时过了,绿姑娘用过午饭,说她要清静,打发我们院里的人都去用午饭。我闹肚子,正吃药,就没吃饭。心梅撵着我,不让我早回去,我心想这可怪了,那么大的院子,虽是白天,只有她和绿姑娘两个人难道不害怕吗?我就不敢走远,在墙根儿下花后面晒日头。见到心梅领个人进去,倒没呆太久,很快就走了。我问心梅,她说回过姑娘,给绿姑娘请的游医。我也没有多问,但是今天一早,见芍药花丛下的土让动过,不知埋了什么或是挖出来什么。”   “认得来的人是谁吗?”   “有些像春姨娘。”   文无忧打发婆子出去,对母亲顾氏道:“不用问了,绿二姑娘不肯游春,不是因为破了相,而是春姨娘藏的私房要指地方。”   不是为钱,还能是为什么挖泥地。   “也说不好,是四老爷的私房。你别忘记了,四房里有这个姨娘在,四老爷和四夫人一直生分。”   顾氏说到这里,请的人到了:“来了长公主及客人,请九夫人和姑娘见客。”   顾氏不想去,但来的人一语道出:“云亲家太太也在。”   ------题外话------   哈哈哈,符合简介。刚退就求嘿嘿嘿。   喜欢,仔的更新又能提前了。给力大好仔一名。 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赐婚圣旨,定亲结束。   宇文靖使唤来请顾氏母女的人,是他的心腹之一。说出来的话,也是太师心意。   顾氏亲眼见到云家主动退亲,对于宇文靖来说,是对顾氏的一个打击——看看你们夫妻不在老夫面前时,定下的好亲事,人家红口白牙的退亲来了。也避免顾氏犹不死心,私下里挑唆宇文天与太师不和。   顾氏要是个懂事的,不应该任由宇文天出走十几年。这是太师的想头。   给无忧重新定亲长公主府,顾氏身为母亲也应该在场。   一句“云亲家太太”也在,顾氏和文无忧汗毛竖起,闪过凛然的眼神,齐声道:“这就过去。”   云家出现在瞧不起他家的太师面前,还能有好事儿吗?文无忧脑海里闪过游春时的成把抓好少年们,顾氏脑海里闪过宇文靖的傲慢无礼。   母女急步匆匆,以从没有过的,对太师召唤的“顺从”而行。来到大客厅,头一个寻找的也是云刘氏。   眼睛碰上眼睛,文无忧和顾氏心惊肉跳。云刘氏那是什么脸色儿?说土色不叫土色,说腊黄不算腊黄。一定要用话形容,三魂七魄窜门儿去了,已不在家。   顾氏骤然怒眸,不惧天地般用眼神慑住宇文靖。就差问出来,你做了什么!   文无忧也是同样的摆开战场般敌视。   宇文靖对顾氏不屑的冷漠,但见到孙女儿也是一样的怀疑自己,有些头疼上来。   但确实跟他没有关系,他坦然地招呼:“长公主殿下在这里,先尊后卑,快来见过殿下。叫你们来就是说话,有话,慢慢地说不迟。”   顾氏和文无忧大礼节得守,虽还是满身的尖刺如刺猬般,但依言不再打量云刘氏,而是拜倒在长公主面前。   严氏的心里滴着血,她已把宇文天女儿的容貌看在眼里。原来,是这般的好绝色。原来,是这般的灵透神色。幸好,退亲了呢。幸好,退亲文书已成了呢。幸好……。   一块石头沉重的压到心上,转眼她就让长公主府上定走。定的不是别人,还是明三爷。严氏心头继续滴着血,这一回痛而蚀心,再而蚀骨。   她很想庆幸云浩然身边没有挑唆他与自己房头不和的人,但却实在庆幸不起来。   京里有好几位长公主,万安长公主与别人不同。她是中宫所出,居诸公主之首。   她唯一还没有定亲的小儿子明三爷,也实在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   “就是这样,云家退了亲,我家特来定亲事。小儿虽鲁钝,但请勿拒绝才好。”   严氏滴血又滴血的钟点,万安长公主把话对着文无忧母女解释干净。   这一天还是春光中的好日子,花繁草绿云空碧青,鸟儿宛转娇啼,人儿不由愉快。但万安长公主的话似晴空无端一道霹雳,把无数阴霾的小天地独送给文无忧母女。   “天呐,”顾氏失声惊呼,身子摇晃了几下。想到女儿更需要安慰,一把搂她到怀里。   文无忧则愤怒地咬住嘴唇。母女,一起又把怒目送给宇文靖。   “与老夫无关。老夫若是动手段,怎么还会容她到我面前坐着,平白惹你们嫌疑?老夫若是动手段,何不直接让她寻你们退亲,老夫乐得当个清白人。老夫若是动手段,又怎请得动长公主殿下同一天到这里。同一天退亲,同一天定亲,这话传出去也太惹人奇怪。老夫行事,可不会如此。”   文无忧母女默默的垂一垂眼光,这话没有出错地方。这事与太师无关。   云刘氏也听了进去,证实她想的没有错。纵然她们不来退亲,太师也早有退亲之意。太师,这是有多看不上自己儿子?   证实她刚退掉的儿媳妇运道高。不然,同一天退亲,同一天定亲,没有稀罕原因,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儿?   退了个大命格的孩子么?云刘氏直了眼睛。五内如有千千万只猫在搔,让她疼不可当,因在五内,却又寻不到好法子缓解。   她也没有机会寻个法子解自己伤痛,一对母女,顾氏和文无忧怀疑过太师以后,眸光又放到她身上。   顾氏还能平静:“亲家,请你解释内情。”   文无忧的眼光,更透出眼巴巴。   云刘氏痛的呻吟一声,涕泪交加的低下了头。她不敢看,做不到面对那黑白分明一双眼眸中满满的忧伤。   是怎么想到来退亲的呢?这句话闪电般又一次穿过云刘氏脑海,带给她更多的痛苦。   她难以回答,也难以面对。   顾氏仇恨地横了太师一眼,如果有人注意到,这仇恨不比严氏的差。亲家太太这般形容,难道你没有参与其中?   好在,云刘氏不是一个人过来,太师瞬间得到的嫌疑,瞬间又让洗清。   “你女儿不检点!昨天游春跟一大堆男人拉拉扯扯,有说有笑……。”   满腔的恨,十几年虽有丈夫却守活寡的恨,本着退亲出口气却转眼让长公主平息的恨,早把严氏扎成千疮百孔,再透出来,一古脑儿化成憎恶的言语飞向顾氏和文无忧。   文无忧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这不是胡扯吗?游春又不是我一个人在,京里的达官贵人们都在。和世交们、沾亲带故的一堆少年寒暄,又不是我一个人上前。不是有太师介绍,就是有管事的介绍对方门第。   怎么成了我拉拉扯扯?我几时拉扯过!   她的面庞苍白的近似透明。   严氏见到以为见效,还要说的更恶毒些,谁让你是宇文天的女儿呢?一个人飞扑到她面前,一记带足怨气的巴掌打在她面上。   “啪!”   严氏倒下去后,见到面前的人是谁?   顾氏浑身上下不再是柔婉的气质,而如烧着一堆火炭,那是怒火的火炭。让她看上去不再是个女眷,而忽然变成会吃人的恶魔那般。   严氏让吓住,她不过就是个怀着自己认为应该,别人眼里兴许不应该恨意的人,不是大抱负,也挨不着大坚持。   坐在地上往后蜷缩着,嘴里也不敢再胡说,吃吃道:“你别过来……”   “啪,”顾氏抓住她,劈面又是一记巴掌。   “啪,”又是一掌,啪,又是一掌,啪……。   又快又狠,顾氏煽了足足十几记,把严氏的两边面颊打得顿时红了,嘴里的话也变得模糊不清。“呼”,用力摔了出去。狰狞的面庞转向云刘氏,冷笑道:“你要退亲!你来说!哪里寻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作婆子,就敢跟我对话!”   尖尖指甲一指云刘氏,喝道:“你说!”   别说云刘氏让吓住,在母亲怀里宠爱长大的文无忧也让吓住。无忧见过的母亲,从来是和气的,平和的,柔和的。大声都几乎没有。今天这种状若罗刹的模样,文无忧险些认为不是自己母亲。   这心思一闪念间,无忧也就明白。退亲损坏女儿闺誉,严氏污蔑的话传了出去,空穴也来风,捕风也似捉影,以讹传讹中,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难怪母亲气的和平时不一样。   宇文靖冷哼一声,暗道,这才是你的本性吧,只有天儿让迷昏头,才会上你的当,一走十数年。   这一对祖孙,一个有理解,一个有领悟。云刘氏就惨了,她一样也没有。面对跟从前相比大变样的亲家太太顾氏,云刘氏尖叫一声:“不要杀我!”   “你说实话,我就不碰你,否则,不用等我丈夫回来,我先和你拼了这条命!”顾氏依然凶神恶煞,这一会儿依然不像个女眷。   云刘氏恐怖中大叫出来:“问问你们自家,哪有诚心!是不是利用我儿子的名声,不然贵公子怎么会相中我们家!看看你们家的宅院,看看你们家的摆设,一株树也比我们家强,为什么相中我儿子,你敢不敢实说……”   “就为这个?”顾氏听得懂云刘氏说的是实话,这种尖叫尖吼中哪有功夫编造。云刘氏的为人,也一直不是聪明女眷。   她大失所望:“就为我丈夫变了身份?”把女儿重新搂在怀里,顾氏已然接受退亲的事实:“乖女儿,这,咱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说云家配不上你,浩然配不上你。”   两行泪水从文无忧面上滑落,她伤心地道:“母亲,浩然哥哥知道吗?我公公知道吗?”   顾氏长叹一声:“以我来看,浩然定然不知道。他不是去了城外,他昨晚还给你来了一封信。你公公,”亲家是由自己丈夫打发出京,给云刘氏的说法是做私酒生意,其实内幕,顾氏却知实情。   以云祝现在的方位来看,给他世上所有的胆子,他也不会在这段日子提出退亲,除非他不要他的性命。   说好听话哄骗女儿可能会带给她一时的等待,一时伤心的缓解。但云刘氏和严氏已伤透顾氏的心。背着你丈夫和儿子退亲,可以,但你不能歪造无忧的名声。   顾氏对女儿说了实话,先痛后痛都是痛。一时的缓缓痛,还不如大痛到底,也就慢慢不痛。   “你公公也不知道,但是无忧,这样的婆婆,你还要嫁吗?母亲是不再答应,等你爹爹回来,也不会答应。”   “再说,无忧啊,你已又定下亲事,长公主会心爱你的。”宇文靖瞅准机会,徐徐的插上一句。   也就是这句话,把顾氏从对云家的沮丧中拔了出来。她一抬下巴,昂然和长公主对了眼儿。   长公主微微含笑,神色不变。顾氏凝视中,瞳仁越来越缩。收回眸光时,一卷袖子用力攥着,踏入新的战场,对着宇文靖斥责:“我女儿的亲事,只有我丈夫能定!”   “那你去翻族谱!去往各大衙门里告状去!看看我自家孙女儿的亲事,老夫我可能定得!”宇文靖怒极反笑,那是一丝讥诮的笑。   儿女亲事,父母之命。父亲不在,祖父当家。父亲就是在家,祖父不答应,也得祖父当家。这不是你们夫妻不在京里,不在我面前的日子了。   “嗬嗬嗬……”顾氏愈发把女儿搂得铁紧,又大笑可以藐视天地。怀里取出一件信笺,挟在手指中扬一扬。大笑顿止,一字一句而出:“这是我丈夫临走时留下,太师底气足,你好好看一看!”   “唰!”   顾氏掷于宇文靖身前的地上。   以晚辈对长辈,这是相当的无礼。但是宇文靖抬手阻止住侍候的人捡拾,对着地上还在打旋儿的信笺淡淡:“那老夫我就看看。”   他还真的愿受这个气,也许知道这信真的针对自己而留,那由自己一手教成的文天必然写出杀招。   他不愿再过别人的手,哪怕别人也不会看。   苍老的身躯弯了下来,捡起了信。半眯着眼打开,眸光放上去,上下一扫,太师恼的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混帐混帐!你们怎么敢!”   那信上写着:若我走后,母女不能抗太师,可往郭公公处求救。公公与太师分庭抗礼,可保母女在我回京前无忧。   写上谁不好,偏偏写上太师最看不上,又膈应他多年的郭村。   “贱人,老夫忍你多年,皆是看在天儿面上。你真当老夫不敢对你下杀手……”宇文靖气的不管不顾,忘记长公主还在。   “不许骂我母亲!”一直伤心难禁的文无忧一甩泪水,冲出顾氏怀抱。刚才是顾氏护着她,现在是无忧反护母亲。   她横眉瞪视宇文靖。   宇文靖试图解释:“无忧,你不明白,祖父只会为你好,你不要听你母亲……”   “圣旨到!”厅外有一声呼喊进来。   ……。   宇文家今天的大客厅上,可谓是风波迭起。先是退亲,再是长公主求亲。退亲的没有缘由,求亲的出人意料,都是能动荡的事件。再来顾氏出现,直接对上太师。以城府著称的太师居然大怒。又是一波动荡。   这动荡迭动荡中,圣旨到来。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   宇文靖压下对顾氏的憎恨,他得保存精力先应付圣旨。不要又是一波动荡才好?太师有不好的感觉。   ……。   郭村大摇大摆进来,在他的后面,两排小太监。小太监的后面,一个中年人,一个少年人。   中年人官袍在身,品级不低。少年人玉色锦衣,面容秀美,俨然一株云端宝树。   宇文靖认得他们,这是一对父子,父名吴正伯,袭爵南关侯。子名吴书舟,绰号小明三。   这对父子皆是郭村的党羽,反过来说,是太师的政敌。   不妙的感觉在宇文靖心里更强烈了,他把手中文天的留言捏出几道印痕。   顾氏却不肯放过他,按理圣旨先宣,别的人不能乱说话。但顾氏见到郭村表现的好似见到救星。不管她是对宇文靖定亲的不满也好,对长公主府上的不了解也好。   “公公救我母女。”   郭村来是为什么?他让严氏鼓动云刘氏退亲,他来正是为了文天女儿的下一桩亲事。   忙道:“夫人请说。”   顾氏一改刚才的凶悍,柔柔弱弱地泣道:“我丈夫有信,在太师手里。”   一干子眼光飘然对宇文靖望去。   宇文靖心如刀割,这是他难得尝到的滋味。宇文永华等一批子侄离京,他没有过。让郭村指使包括周英虎在内的官员欺压,他没有过。文天的寥寥数语,宇文靖尝到了失去心肝的失落。   但他不能倒下去,他身后还有一个家。把信团团,掷给郭村。   郭公公得信到手,话不多,头一眼一扫而光。白光昌盛,成团成云涌之势在他面上出现。   接下去,他的整个人都为这封信亮的耀眼。   太师沮丧的不能自己,公公舒畅的如得异宝。   “呵呵,哈哈,哈哈哈!”苦于不知怎么开口收伏的文天,你果然是个聪明的,你眼里有公公,公公眼里早就有了你。   顾氏在他看信的时候含泪把太师的“强横武断”诉说一遍:“长公主府上不敢高攀为一,二来刚退就定,别人不说闲话吗?别人哪里敢说长公主,最后还是说到我女儿身上。我丈夫在家,爱女儿如珠如宝,他断然不会答应如此草草。三来,女儿定亲,总要问过我。太师凭什么独断!”   “夫人,哈哈哈哈哈……宇文靖听旨!”郭公公这两个不同意思的话合在一起说,其实有不敬圣旨的罪名。   宇文靖心灰意冷没有恢复,没有心情挑剔,他跪了下来,面上明显可见的一层灰暗,在他的心里,已经猜到圣旨里写的会是什么。   但面上的一层灰暗,不表示太师就此束手无策。他是叱咤朝堂数十年的太师,不是有点儿伤心事就倒的无用汉。   袖子里带着的密旨,反而往里推一推。   别看太师心伤入骨,但还能准确想到,长公主既然肯定亲,接下来的事情当由她处置。她若是处置不好,自己再拿出密旨不迟。   能节约密旨,还是节约的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刑部尚书文天之女文无忧,许亲南关侯世子吴书舟。”   果然,是道赐婚圣旨。宇文靖猜对了。   郭村放肆的大笑声中,旁听的严氏和云刘氏快要发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自己上当了上当了!   郭公公不是相中自家的宝驹云浩然吗?不是认为他百年奇才吗。严氏的悲凉和迷茫更重,公公不是痛恨宇文天的吗!   但她们总是没疯,也就清楚地看到。那个英俊过于云浩然的少年,郑重地对着文无忧深深一揖。   吴书舟在郭公公的主导之下,以世交的名头儿和无忧姑娘一晤,他真的爱上了她。   这里面也有宇文天的名声,但也有无忧姑娘游春时,面对诸少年的不卑不亢,言语得当。   出自内心的情愿,让吴世子必恭必敬:“妹妹如天上之月,水中之荷,皎洁纯澈非书舟可以攀得。幸父母窥知心意,求公公作主。请妹妹放心,我待妹妹必如心头之血,以我心守之,以我心护之。弃妹妹之人,有眼无珠,请妹妹收了泪痕,万勿忧愁。亦解我为妹妹心痛之痛。”   严氏心里不再滴血,她可以吐大口血出来。这吴家是郭公公的人,这吴世子比浩然强上百倍万倍,他科举比浩然名次高,比浩然文章好……天呐,今天不是来羞辱宇文家的吗?   云刘氏惊恐的睁大眼睛,惊恐的……惊恐的……惊恐的……她除去不断的惊恐,她不知道还应该是什么神情。   郭公公此时心里没有她们,公公正在乐。顾氏的简单悲愤描述里,郭村也只知道万安长公主求亲,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公公明着也乐,暗着也乐。求亲算什么?咱家这是赐婚圣旨,是圣旨!咱家虽出不起明三爷,却拿得出来小明三不是。   公主,这一回咱家赢了。郭村暗暗地道。   他嚣张挑衅时,已然弃了长公主——他不对长公主公然猖狂——望向宇文靖。宇文靖漠然与他平视,手指尖往下,丝毫没有往密旨处去的意思。   太师赢了!   “圣旨到!”第二道圣旨姗姗而来。   明三爷满面喜气手捧圣旨而进,站立宣旨:“太师宇文靖听旨……万安长公主保养为重!朕一应有违长公主保养之旨意,即刻作废。即日起,刑部尚书文天之女文无忧赐婚万安长公主第三子,骁勇侯明逸。即时起,阖家迁入万安长公主府第,为长公主免灾添祉。”   万安长公主浮出一个笑容,这一番争夺大战,本宫赢了。   ------题外话------   仔应该再次表扬自己守时早晨,还是以后全忽略呢。就表扬自己这一回吧。表扬好似守住早上很难似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哈哈哈哈哈哈,此处有清晨仔出没,路过慎捡。   接下来,就是明三爷不纳妾不纳妾不纳妾。仔可没保证下一章就是哈哈哈。 第一卷 第七十五章 ,滴水不漏的明三爷   第二道圣旨的到来,大局已定,各方人等无力回天。小明三吴书舟对上“真明三”,只能失意离去。吴书舟走的时候,是真正的惨淡面容。   郭公公在皇上面前的荣宠对上万安长公主的圣眷,他只能失意离去。   文无忧百般的不情愿这忽然而来,对她可称为“祸事”的定亲,也只能失意黯然。由母亲和长公主府上的人陪同,往和月院中收拾东西,长公主这就要带她离去,为她殿下“消灾祈祉”。   还有两个失意的人,本着“羞辱宇文家而来”的严氏,和本着“为百年奇才的儿子不堪受骗”名头的云刘氏,更不是一般的失落。   ……   小车回去的路上,声声轮声不再如来的时候悦耳,在云刘氏耳朵里,仿佛有人不知疲倦的为她奏响哀伤曲。   无力的转动眼眸,喃喃道:“大嫂……。”   云刘氏想说云祝回来怎么解释,浩然回来怎么回答。但话到唇边,想到退亲登门的是自己。旁敲侧击的虽有严氏等云家人,但起意的也是自己。张着嘴,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一段的苦涩,自嗓子眼里直冲入腹,再就游走全身,苦的没有一处不是难以启齿。   退这亲事,起意的本是自己。   云刘氏是不太聪明,但却不是理不出头绪的人。从她对严氏“不弃前约、毅然出嫁”的敬重开始,她就对宇文天这个名字反感。她打心里排斥宇文天,也跟着排斥宇文家。   文天就是宇文天的真相揭开后,云刘氏紧接着对亲家的怀疑层层叠叠,如转过山角骤见无数峰峦般,无数对亲事的疑点也如山峰林立。   促成这密峰万道疑点形成的强有力原因,是郭公公夸奖云浩然:“百年奇才呐。公公我看得准,相得中。”   不然,仅凭云浩然是云家中举唯一的那一个,却还不能引发云刘氏对文天就是宇文天的欺瞒性不满。   但,数天前的强有力原因有多强烈,这会儿就有多崩溃。   云刘氏回想在宇文家的时候,郭公公到来,顾氏对他泣怜:“公公救我母女。”郭公公立即回应。   一封文亲家的留言,使得太师宇文靖暴怒若鬼,也使得公公欢喜如佛。   呃,他已经不再是亲家。   呃,郭公公对旧亲家的相中之意,比对自家的百年奇才云浩然还要明显。   一股子寒透心骨的凉死死拧着云刘氏的肚肠,攥住她的心肝。让她在冰寒中透不过气来,她呻吟不得,也叫苦不出。   她没有解释,这可怎么办。等到丈夫回来,儿子回来,她拿什么话面对他们……。   云刘氏愁苦满面,在车里近似瘫软的姿势坐着。   严氏没听到她的那声呼唤,也没有多余心思留意她。滔天的恨,万丈的恨,貌似可以淹没这世上一切人、却只把她自己淹没进去的恨,在严氏的心里形成漩涡,形成龙卷风,形成摧山填海的狂暴。她哪有功夫去看云刘氏。   郭公公骗了自己,公公你骗了我这可怜的妇人……。   认定自己是可怜的,似乎就会恢复力气。   我是一个可怜人,全天下都要让路。我要诅咒,我不能让宇文天好过,不能让他的女儿好端端去当长公主的儿媳。我还可以诅咒……   严氏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堪比恶魔的狞笑,脑海里飞快出来好几个主张。   当天退亲,当天定亲,这事儿足够别人说嘴的。云家势大得罪不起长公主府,但云家一个字不说,更容易引起别人猜疑。别人的嘴怎么说,这可与云家没有关系了吧。   车停下,赶车的人道:“大太太、二太太,咱们到家了。”严氏高昂着头,在宇文家里的颓废不再,她已回来精神。   也有心情端详云刘氏,见她难行难动的模样,把她搀扶下来。一边往里走,这姿势也方便一面交待话。   “唉,二弟妹,你看到了吗?你这媳妇是你留不得的。真真大手面啊,这是什么时候勾搭上明三爷?”   云刘氏晕头转向,虚弱地道:“不是,不是命格儿大?”   “你居然信这个?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没有听到宇文太师亲口说的话。他家本来就想退亲。退亲以后定给谁呢?早就相中长公主府。”严氏说的煞有介事。此时,唯有不断的抹黑能让她精神抖擞,相当于她的一贴万年灵验大补汤。   越说,她气色越好。   云刘氏这会儿认为不能再完全听她的,小声反驳:“不会吧,咱们今天去退亲,长公主不会知道。长公主是在咱们后面赶到,又在咱们说话以前坐在客厅里。”她上哪里能知道退亲的话?而未卜先知坐在那里等着。   随着话,富丽堂皇的大客厅又一回在云刘氏脑海里闪动。那样的才是个大家啊,自己给儿子退了一门大家的亲事……。勾起云刘氏新的痛苦。   严氏对自己再来一碗大补汤,撇着嘴儿道:“你又忘记了不成?长公主不是说了,她相中你原来的儿媳,今天来和太师商议认下干亲,让她到长公主府里当姑娘郡主呢。恰好,咱们退亲及时,她算赶上了。”   云刘氏回想下,似乎有这样的话出来,她无话可说,在严氏的手臂上垂下头,继续品味自己割出来的伤痛。   “二弟妹,我得交待交待你了,长公主府咱们惹不起,为了咱们全家,从今天开始,你往宇文家去说的话,听到和见到的,烂在肚里一个字也不能往外说。”   有严氏在,云刘氏不可能清静。   她虽知道源头在自己,但闻言以后,对严氏有了警惕:“大嫂,你又想怎么样?”   严氏冷笑,分明是你自己要退亲,你倒怪上我了。但装着不在意,板起脸细细说明:“你想啊,长公主府要了她,你要是说她这样不好那样不好,长公主府能答应吗?你要是说她这样好那样好,你又为什么退亲呢?那还是长公主府不好,好似她们强逼了你。”   对于这一点,严氏也有后怕。   万安长公主亲口在宇文家的大客厅上说出来:“在京里,除了皇上以外就是我,强迫毁亲的事儿,我却干不出来。”   等她说明要定亲以后,严氏恼怒中也曾有慢慢的回想,长公主的意思分明是说,你一个小小的云家,我若想怎么样,也是小事一桩。   说好听是敲打,说难听是威胁。   而从此闭口不言,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是最好的应对,也是最好的报复。   你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去对付悠悠众口吧。云家躲灾要紧。   云刘氏对于不说,听懂了,说声可以。但接下来,她请严氏帮忙拿个主张:“浩然回来,我难道也不说?老爷回来,我可怎么办?”   严氏要不是在这事上跟她绑在一起,只怕一抬手丢开她。二弟不笨,怎么寻了这样一个蠢妇当老婆。   “你是母亲,浩然他能怎么样?你一哭二闹,再不然,上吊给他看。浩然他能往衙门里告你忤逆不成。”   不得主意的云刘氏觉得有了一根救命稻草:“那,老爷回来?”   “你是妻子,你房里连个妾也没有,可见二弟心爱你。你也寻死给他看。”   对着儿子寻死,云刘氏有把握。对着丈夫寻死,她实在没底气。但是,也明白这是最好的主张。寻死都没有用的话,也就没有别的法子能让云祝原谅。   好吧,那就这样,也只能这样。   云刘氏默默地在心里默念着,严氏又说着从今往后,对退亲的话不再解释,她只点着头。   一个人小跑着走来:“你们可回来了,快来快来,有贵客等着你们。”   严氏看看,是同住在这里的本家爷们。应该问问是哪位贵客?莫非是郭公公来解释吗?但本家爷们跑的飞快往客厅,嘴里喊着:“她们回来了,老太爷,她们回来了。”   严氏和云刘氏只能跟上,一个心不在焉,心神不在而好似任由人摆布的木偶,见客也行,不见客也行,就去了。一个心里七上八下,郭公公会来分说分说吗?这不可能。但是呢,云家是最早,也是京里唯一的一家,阖家投靠郭公公的人——当时云祝父子在外省,在外省的不算在内。郭公公应该有点儿垂怜。   心不在焉和七上八下都不忌讳见客人,都没有联想到她们刚办的那件事儿。因为她们才刚到家,她们不相信风声传的比当事人脚步还要快。   但是到了客厅上,老太爷们的堆笑声里:“呵呵,贵人等久矣。”抬眼一看,居中高坐的人,如一朵蓝天中的白云清新俊雅,如盛放枝头的牡丹花富丽荣华。   明逸,明三爷在此。   ……   “噔噔噔……”严氏往后退着,在宇文靖面前都没有失态的她,一屁股坐倒在地。   不用等问再明白,明三爷不是好来的。   而打定“此后沉默以对”,从而引出京里更多闲话的严氏,见到明三爷见鬼般也不奇怪。   一摔之后,屁股没有疼,面颊上痛出来。严氏对自己灌的一碗又一碗大补汤统统不见效用,让她想了起来,数刻钟以前,她因为前往羞辱宇文家,而让二弟的亲家太太痛殴过一顿。   难道明三爷也是来打人的吗?严氏虽不会说好女子不吃眼前亏这话,但也不愿意再挨。双手扶地,连滚带爬的姿势,往外面就走。   云刘氏还在魂魄走丢中,见到明三爷只是一怔。她见三爷的时候不多,还在寻思,咦,这是谁?再一想骇然,这不是刚刚宣圣旨要和无忧定亲事的人。   “大嫂,”寻个支持的叫一声,一看,大嫂这是怎么了?   几个本家的爷们把严氏带回来,送到明三面前。由严氏的举动,云家的人一起误会,欠身道:“不知云祜家的怎么得罪三爷,请三爷只管发落。”   云家和长公主府上相比,一个是尊贵的先皇之女,一个因屡屡难出大批的官员,地位如同布衣。   得罪明三爷和保存严氏,云家的人在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也首选弃严氏而讨好明三爷。   这一位爷不但是位侯爷,他的母亲万安公主真的没有人敢公然得罪。这不是指长公主飞扬跋扈,相反,都知道长公主为人和蔼。大家惧怕她,主要是因为皇上。   皇上就是信任这个姐姐,不是没有人想着动摇过。动摇的人都在长坟头草。   严氏就只能让自己家里的男人按着头按着背,跪倒在明三爷面前。   云家的人随后都跪下来,神魂不在家的云刘氏让人推一把,也跪了下来。   明三清清嗓子,慢慢地道:“郭大人,咱们开始吧。”   严氏不能抬头,动一动眼角,见到明三的下首,有一角官袍,和好几角的衙役衣裳。   回话的人恭恭敬敬:“是,三爷您请说,按您的吩咐,书办带着纸笔,您说一句,他记一句。”   明三嗯上一声。看架势,这里摆开顺天府的临时公堂。看情况呢,却是三爷主审。顺天府郭大人旁边侧坐。   “云刘氏,适才你对我母亲说过的,往宇文家退亲的原因,你应该还记得,再说一遍。”   云家的人鞭炮点着似的炸了。   “什么什么?你们两个不在家,是出门退亲去了。云祝媳妇,你是不是呆,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蠢!宇文天已经是刑部尚书,能助浩然的前程。这亲事解开咱们家和宇文家的心结,你是不是呆,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蠢?”说这话的人赞成云浩然定亲。   附合他的人接着骂:“你一个妇人怎么敢作主退亲!云祝不在,你应该问问长辈们。由长辈们拿主张。你算什么!你怎么能退亲!”   老太爷们慌了手脚,虽然他们自家里说话时,说宇文家不好。但是……“宇文太师招惹不得,你们给他抹黑,他岂能罢休?这是亡我云家吗?取家法来,取家法来,打死这两个作孽的媳妇!”   两家悬殊太远,在自家里骂几声是威风的,真的对上,云家自乱阵脚。   “咳咳,”明三爷咳上两声。郭大人会意,他虽是郭公公的干儿子,但知道公公也不情愿和长公主撕破脸面。而在宇文家里由两道圣旨开始,算撕上一回,郭大人还不知道。   就算知道,明三爷的身份比他高,他就算阳奉阴违,现下还得按明三的意思行事。   呵斥着云家的人重新跪好,不许骚乱。请明三继续问话。   “云刘氏,你对我母亲说的话,再说一回。”明三还是这句。   云刘氏颤抖着把话说了一遍,云家的人不管是赞成亲事和不赞成亲事的人,一起面面相觑,心里骂着同样的话,蠢妇,你就是个蠢妇。   郭公公频频的来,爷们都看得出来,可能与云浩然中举有关系,但也和宇文天是他岳父有关系。   当家爷们的话不会对云刘氏说,云刘氏听的最多的,就是严氏的话。当家爷们有些人还会酸溜溜讽刺云刘氏:“哟,和宇文家成了亲事?”其实出自嫉妒。换成说话的人自己儿子定这样的亲,他一定乐到天上去。   那个人可叫宇文天。哪怕他现在自称文天,他也是宇文天的能耐,依然拥有宇文天的旧名声。   因为嫉妒,有些人表面上不说实话,方便严氏挑唆,云刘氏听来听去的,也以为定这门亲事会让云祝父子在家里难做人,也妨碍到云浩然在京中为官。   文天和云祝商议好的,云浩然去外省为官,躲开京中云家的大环境。   也是云刘氏不满之一。在京里亲戚多,寻人帮忙说话都多张嘴。为什么要我儿子去外省无依无靠?   现在呢,成了贬低她的人多张嘴,多张嘴,多张嘴…。大家一起痛恨:“蠢妇!你哪有退亲的资格!”   云刘氏的魂还不知飞去哪里,这又飞走一回。接下来明三问话,心胆俱碎的她茫然中,有什么说什么,如实的回答。   书办沙沙响的记录下来。   “好了,咱们现在顺天府算有具结。你们先于我母亲,自己进的宇文家,就不存在我母亲强迫你们说了什么。在此以前,我母亲从没有见过这位云二太太。退亲是自愿,这具结上有。退亲与我家没有任何关连。从此时开始,外面的一丝一毫闲话,都由你们云家堵上!”   明三黑的深邃的眸子,露出一段狠意。   云家的人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家往宇文家退亲,已是我家的大损失,怎么又能把长公府也牵扯进来处置后续。   有一个人大胆地问出来,不然过了今天,他也没胆子往长公主府质疑:“敢问三爷,退亲哪里得罪府上?”   明三一语石破天惊:“今天,你家退亲之日,也是我明三爷求娶文尚书之女之日。”   云家的人呆怔住,呆呆的看向他,心里有如万马奔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云刘氏泪如泉涌。   面对一干子疑惑的眼光,明三悠闲的捧出圣旨,长身而立,笑的颠倒众生:“我有赐婚圣旨,此系圣命。”   “咚!”   一个老太爷一头栽了下去,晕了。   “咚咚咚咚……”   几个老太爷跟着栽了下去,晕了。   别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是灭顶之灾啊。一个大胆的蠢妇以退亲羞辱宇文家和宇文天,不想有一道圣旨,把长公主府也扯进来。   明三爷的笑在他们眸中有如鬼魅,说话有如一刀一刀刻到他们心上。   “你们自己心知!退亲,是你家自愿主动!先退,又有文书为证。随后,我家求亲,皇上赐婚!这顺序错与不错,都在你家人心里!又有这具结为证。从此以后,除去你们家在具结上写的怀疑以外,这京里京外若是有对文尚书之女半个字的闲言碎语,对我家的闲言碎语,我明家头一个把你们告上衙门!”   收好圣旨,把具结从呆呆的书办手里取过,看上一看,写的满意,抛到云家的人面前:“凡在这里的人,签字也好,按手印儿也好,画押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咚”地又是一声出来,算强悍的严氏终于支撑不住,她也晕倒在地。   昏迷以前,严氏只有一个心思。她苦心的对策不但付于流水,反而退亲给云家新上一道枷锁。   退亲为什么?为的就是羞辱宇文家,羞辱那现在改名为文天的宇文天。   但现在一道具结存在,此后云家却要解释闲言。   当天退,当天定,不可能没有闲话出来。退亲不再是痛快事儿,不再是表面不让痛快,暗地也痛快的事儿。反而成了云家的大麻烦。   和闲言碎语作斗争,云家哪有这个能耐?以后有这闲话出来的时候,云家就只能跟后面累到半死,或者累到去死。   严氏哪里承受得住这巨大的打击,羞辱别人的结果,最后羞辱到自己头上,带给全家人一波大灾难。   她重重撞到地上,头的下面有什么流动着,缓缓的出来一道细细的血痕。   ------题外话------   一波一波揭开仔。待仔慢慢道来。 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 ,夫人,当以大局为重   明三爷走出云家的大门,同顺天府的郭大人道别,上了马,出了这条街,在街口云家看不到,他看不到云家的地方停住,咬着牙骂上一声:“无知的蠢妇,好好的亲事为什么要退呢!害的三爷这半天就忙活这一件,几乎跑断腿。”   不过幸好,总算有成效,没让文尚书的女儿落到郭村手上。不然的话,可怎么对得起文尚书?对得起他出京前的嘱咐。   一带马缰,明三还得赶紧回府,身为定亲的当事人,他得有所表示,比如回家抚慰下未婚妻子。比如有些话还要与相关的人说开。   拍马,对家中驰去。   他进公主府的钟点,顾氏和文无忧刚让安顿下来。   ……   消息在京都还没有传开,但随着长公主先行送回府的吩咐,万安长公主府第有小小的忙乱。按长公主的指派,收拾房子、准备待客,这都是乱劲儿。又都好奇明三爷终于定亲,会是哪一位同三爷一样眼高于顶的姑娘。   长子明道之妻耿氏,随婆婆管家,把她忙的最很。听一声回报,说母女进了门,为了奉承婆婆,又得快快跑上前相见。小半天儿的钟点,把她累的比平时三天还要疲倦。   好在,新人母女说要歇息,送到房后就不用陪着。耿氏往婆婆长公主面前侍候,也想想听个缘由。为什么给明珠似的三弟定这份儿亲,总会有几句对家里人的交待吧。   圣旨上写的有,但耿氏没看到圣旨。   顾氏得已关上房门,不用这就面对长公主府上上下下的质疑眼光,准备把女儿好一通的安慰。   “母亲,你不要生气。”   在她张口以前,文无忧反先安慰了她。   住到别人家里,以后的日子应该和女儿有个商议,这不是哭的时候,顾氏也又一次泪盈于睫,抱着女儿宝贝儿长心肝儿短的哄上一通。   房门让敲响时,母女止住泪水。桃婆婆和春草在照顾行李搬动,由顾氏打开门。   门外,一个清秀的小厮深深施礼:“回夫人,长公主说不知道姑娘爱用什么菜,喜欢什么衣料,诸等细碎之事还要劳烦夫人才行,请夫人前往说话。”   顾氏叮咛女儿几句,随小厮出来。小厮前面走,顾氏后面跟,再不怎么懂长公主府的道路,由方向也能看出不是正房。但顾氏泰然自若,跟着小厮一直走到一处院落之内。又两个小厮过来,带着顾氏走入。   房内,刚回来的明三匆匆忙忙迎了过来。   顾氏没有诧异,也匆匆忙忙的对着他走去。   明三爷抢住话头:“夫人莫怪听我解释,”他有些气喘,恨不能一下子能让顾氏明白的心情,但呢,不可能一句话把所有的事情说完,气喘过后,话如飞般出来。   “非是我唐突令媛,而是这事情着实紧急。”   要说明白,还真的不是一句两句能清楚,还要从昨天的游春开始。   昨天的游春,明三爷也在场,不过因为逼迫宇文靖许下诺言,他离宇文家有距离,但不耽误明三爷也看得一清二楚,一如太师宇文靖和大太监郭村。   “昨儿的场面,我看出太师有左右无忧姑娘亲事的打算,而郭村也有。文尚书不在家,不但昨天我一天没敢离开无忧姑娘附近。又一直寻思这事。太师动无忧姑娘的亲事倒也容易,他占着是长辈。郭公公是个外人他凭什么?这事儿太好想不过,郭公公有道赐婚圣旨就能达成。但要动亲事,必先退亲。结合郭村近来常去看望令婿,”   顾氏叹上一声。   明三爷改口:“郭村常往云家去,我料他在云家动了手脚。却恰好,我知道夫人的旧亲家出了京,云浩然也不在京里。昨儿晚上,我即打发人往云家窥视,果然,云祜云祝两兄弟的妻子半夜不睡,坐在院子里商议今儿来退亲。”   春夜暖融,院子里可以想心事。但也方便房顶上有耳。   顾氏露出感激不尽,游春有太师在,虽丈夫不在,她也没有跟去。她没有跟去的底气,就是不管无忧身在哪里,明三爷本人,或者他派的人会在哪里。   明三继续说着:“把我急的,我一早就往宫里守着。郭村若是不求赐婚圣旨,退亲就退亲吧,太师会有庇护。纵然是太师给令媛再定亲事,也不会不知会夫人和文先生。”   顾氏又叹,是啊,如果只是太师打主意,他也不会今天就逼迫定亲。太师在云家退亲上面,他是清白人。至于太师任由世家子弟接近无忧,不能算太师鼓动了云家。以无忧的美貌和丈夫文天的名声,没有太师的纵容,也会有世家子弟接近。   云家乱想,是云家的不是。   “但郭村还是求了圣旨,我一面请母亲急往太师府上,一面随后以为母亲祈福的名义,求了第二道圣旨。自昨天晚上我回来和母亲商议,真的走到这一步,没有别的办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求亲定亲。得罪令爱,乞请恕罪。”   明三爷说着,做了一个深揖。他这样惶恐的原因,出自于数年前,出自于文天回京,是应明三爷之邀。   ……   “先生,郭村羽翼渐丰,他非同太师可比。太师早年独霸朝纲,却没有谋逆之心。而郭村屡次要对皇族子弟下手,若不是我母亲万安长公主防备严紧,又深得皇舅舅信赖。在太师已然让制约的这种局面上,皇舅舅身边早就没有保护他的人。”   明三对着文天拜倒:“奉三殿下之命,奉母亲之命,请先生回京协助锄奸大计。”   ……   最早说这话的那年,就是万安长公主逢秋就犯头晕的那年。哪里是钦天监算出来的,钦天监也可以让收买而说假话。明家三位公子出京为长公主寻医求药,寻命格有益的人,这是对外说的话。掩护的是三爷明逸在三殿下的授意之下,联络外臣,寻找贤士。   明逸今年也才十四岁,但他聪明早慧,较之两个兄长深得三殿下信任,早早的就参与锄奸之事。   无意中的一次与外省官员接触,明逸知道当年的十大公子之首,宇文天隐名埋姓藏身在小衙门中。他没有就惊动宇文天,而是在返京以后,把这消息告诉三殿下。   经过一年多的衡量,三殿下才相信宇文天在不会投向郭村的那一批人里,明三爷正式出马说服宇文天。   明三爷在这位前名公子面前吃足苦头,他哪里是好打动的人呢?软的不行,硬的他又不怕。明三爷长这么大,这是头一个让他摸不到方向的人。   动之以理,名公子嗤之以鼻:“我弃家之人,大道理与我无关。”   晓之以情,名公子嗤之以鼻:“除去我的家人,谁我也顾不上。”   明三甚至威胁过他的妻,他的女。前名公子当即翻脸变成罗刹转世,怒火汹汹的话可动天地:“若我妻子女儿掉一根发丝,我誓让你长公主府血流成河。不信,你试试!”   明三爷那一回惨遭文天驱逐出城,当时就让他尝一回离挨打不远的滋味。明三爷又不能真的对文天仗势下手,只能掬一捧失败的泪乖乖回京。   是郭村的一年比一年猖狂,让明三爷找到新的说法。   “先生,你虽为小吏,但想来洞察清明。郭村的势力扩张到哪里,我不说,你也有数。你可以再当旁观之人,但生灵涂炭日,即是你妻女受难时。出手,还是不出手?你自己决定。我在本城候你三天,三天后没有回复,这一回又算我白来吧。”   文天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能帮得上你?”明三来以前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一回明三爷姿势高,高深莫测的一笑。   他不作回答,文天沉默后,说了一个好字。   文天的条件只有一个:“护好我的女儿。我女婿明年进京下春闱,我可以不带女儿回京与他定亲,但十数年前的误伤,可借定亲之事解开。误伤我没有抱歉之意,出手在先的不是我,动嘴在先的也不是我。定亲云家也不是为误伤。但既然定亲,我女儿终归要与云家人见面,我要周护她在我保护之内解开,我带她一同进京。我女儿的安危,拜托三爷。”   就这样,文天携妻带女忽然进京。而早在他拒绝多次以后,明三爷的脾性让他惹出来,不得文天不肯罢手。但三殿下却对他早已遗忘。殿下要寻的贤士太多,一个寂寂无名在小衙门里的人,不值得三殿下挂在嘴边儿上。   明三请三殿下往宇文家看的时候,也是兑现承诺。无忧姑娘在哪里,三爷的本人或是他派的人就得在哪里。   也算正式把宇文天介绍给三殿下,三殿下倒还愣上一回才想起来。   此后,凡是文无忧在的地方,明三爷都尽量亲身前往。比如留芳园,比如宇文家的大家宴,比如游春。   他已经想不到他曾说过的话,你宇文家的姑娘不能想我。他现在只着急的是怎么保护好文无忧,让文天继续行事。   郭村已对文天兴趣满满,三殿下也动容。明三爷的一番钉子没有白碰,他没有看错当年的名公子。   凤鸣九霄,声动天地。凤再鸣九霄,依然声动天地。   为了这只鸣凤在麾下,明三爷赔上终身的名声也认为值得。   所以他思虑慎密,又往云家走了一趟。   话头还在明三爷嘴里,他急着把他为文家所做的事情,第一个钟点儿让顾氏尽知。原因无二,文天已得郭村青睐,这是历年来三殿下一直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给郭公公党羽里安个能动摇他们的奸细。   “宣过圣旨以后,有母亲陪着您和令媛收拾,云家妇人还没有醒神,我先于她们一步出了宇文家,在门外留下两个人跟着她们,严防她们受刺激过重,当街就造谣言。我先于她们到了云家,又早早让人请来顺天府,写下这个具结。云家的老太爷们,也是我一早命人自城外接来。”   明三爷把具结送给顾氏。   顾氏看过感慨,她是由文天口中知道明三爷可以依靠。真的自己也认为,是这具结到手。   有这具结在,云家哪里是退亲,自找麻烦才是。又给无忧出了气,出了一口大恶气。   顾氏拜了下来:“多谢三爷护我女儿,就是我丈夫在家,也不能如这样周全。”   明三爷不敢受礼,侧面走了几步避开,把顾氏扶起。   接来的话由顾氏说,顾氏也得解释一下文天那封留言,还有她当众对郭公公的求恳。   “云家说退亲,我吓懵住。直到说长公主定亲,我对她注目良久。在这里赔个罪,这实实的无礼。但长公主虽一个字没有说,一点儿神情没有改,我已猜到今天的情况凶险。所以拿出那封信吓退太师,所以对郭公公乞求,不过是为我丈夫走时交待。三爷是靠山,但郭公公要迷惑。我若对这门亲事有一点儿欣喜,而不是寻求郭公公帮忙,我丈夫与三爷一年来的苦心也就白费。”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与宇文家依然不和的局面,才让郭村放心的招揽,也会引出重起疑心。   因为文天断宇文永华的案子推敲起来,疑点颇多。   他没有动宇文家的根本,钱几乎没动,一脚,把宇文永华等在春天踢出京。没让他们在夏天、冬天上路,没让他们在狱里一呆数年,一审就是数年,或折磨至死。也是最后的家族情意。   没有动钱,在一定的局势下并不起作用。但不管什么时候,能动用的钱多,总比钱少来的要好。   宇文靖的凄楚,顾氏看在眼里,但一点儿歉意也没有。因为她知道她的丈夫为宇文家做了能做的举动。太师认为顾氏挑唆十几年,而顾氏从没有反对过。   这一对夫妻不是云祝夫妻,当丈夫的做什么,为什么要和伤害兄长的人之女定亲,云刘氏都不知道。文天做什么事,从来是夫妻商量着来。包括接受明三的招揽,包括云祝的去向。   明三爷对顾氏下了几个礼:“正因为夫人机警,郭村才没有看出破绽。”   他离开的时候,注意到郭村一双狡诈的眼珠子转动只在自己母子身上,没有怀疑顾氏母女的意思。   这也建立在文无忧实在太伤心,她不但不肯对长公主行礼——正伤心呢,听不到太师的好几回提醒。也牵制顾氏只照顾女儿,没有对长公主有任何亲密的言行。   母女都是在伤心难禁中,丝毫没有为定亲到长公主府而动容。   一对伤心的母女,寻求援手而不得的场景。   也因此,明三爷对顾氏提出一个请求:“夫人,这件事情的内幕,还请不要对令媛明说才好。就让她真的以为定亲与我。”   顾氏惊呆住:“不不,三爷,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会见我,你今天不见我,我安置好女儿以后,也会想法子要求见你。我来见你,一是解释,二是通声气,我不能再让无忧难过下去,她的父亲要是在家,一定会比女儿还要心疼。我得让无忧知道内幕,知道退亲的事情里有人插手。”   明三爷的神色庄正了一些,嗓音也跟着严肃:“夫人,那我得郑重警告你,你会害了文尚书!”   “郭村能从小太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比一般人狡猾警惕。他若是从令媛面上看出一丝对他的恨意,或是一丝轻松的意思,文尚书可还在他的手里。宇文永华落马,刑部尚书由郭村属意文尚书,但他并不相信文尚书,在尚书身边的官员都由郭村安插。他的用意不难明白,笼络文尚书到手,自然好。不然,加害也方便。夫人,只有令媛正常的伤痛,才能继续迷惑郭村,方便文尚书行事。”   顾氏恼了:“三爷!实告诉你,我的亲家没参与退亲,浩然也不会。但是我们夫妻万万没有想到刘氏是这种大胆的人。此后云祝父子回来,我们夫妻也不会再答应亲事!这实实是推我女儿入火坑之举。但是呢,也不表示为了能打入郭村党羽内部,拿我女儿的眼泪当铺垫!”   她斩钉截铁:“我女儿一定要知道这件事!知道不是浩然不好,也不是她的公公不好,是另外有人插手。但是呢,这也体现出我们夫妻选婿错误。我女儿要在这样的明白之下,化解她的伤痛。浩然没有负她,只是这样的亲家,我们夫妻不再答应!”   “夫人!这有什么区别!横竖都是你的旧亲家母为人不好!咱们唯一不和的,就是你要把文尚书回京的真正目的说出来。我劝你不要说,无忧姑娘年方十一岁,我知道她聪明,但她到底还小,还不是稳当年纪!”   顾氏冷笑:“三爷,你寻我丈夫说话的那年,也是十一岁吧!我没有记错的话,都说你今年十四,三年前,你来见我丈夫,你也只有十一岁!”   “夫人……”明三迸圆了眼睛。锄奸大计不能出一点儿差错,出一点儿错,在宫外的皇家子弟都可以走得掉,皇帝陷于深宫,他不容易搭救。   一个太监而已,三殿下也好,万安长公主也好,难道没有想过把郭村暗杀。   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郭村居住内宫,盘踞内宫,皇帝周围都是他的人。   死一个郭村,还会再出来一个挟制皇帝的人。或者公然挟制皇帝。如果不要皇帝的命倒也好说,反正皇子殿下有三个,正宫所出有三殿下。但万安长公主对皇帝有感情,正如皇帝对她有感情,放弃皇帝性命这事她决不会答应。这是大逆不道,别的人也不敢提出,想也不敢想。   而挟制皇帝,皇帝本人愿意吗?   皇帝本人认为郭村侍候的好,他没有认为自己身在挟制中。   他该上朝就上朝,该回宫就回宫,从不觉得郭村在他身边布满眼线。   长公主也曾想法子往皇帝身边送几个忠心宫人,但还没有到皇帝身边,就死的莫明其妙。   眼看着只能坐视郭村的势力壮大,等到一定地步时,他手中握有对抗的力量,弑君不无可能。三殿下、万安长公主定下锄奸大计,请来各方贤人寻求除去郭村,解救皇帝的良策。   能让郭村相中的人可不多,好不容易出来一个文天,明三爷不能坐视有一点闪失。   “夫人,你女儿一时的伤心,过过也就痊愈……”   顾氏愤然反击:“我丈夫答应三爷的缘由,您应该还记得,也是为了早日海宴河清,我女儿不受战乱之苦。”   “夫人,你要以大局为重……”   眼见两个人争执不下,有两个人走了出来:“小三,还是我们来说吧。”三殿下和万安长公主不是从外面,而是由里间走了出来,显然,他们听了不少,或者听了全部。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回到仔的惯性女主身上,不是一见钟意嘿嘿嘿。   定亲的原因是充分滴。几时爱上,这个可得慢慢滴来哈。依然是充分些哈哈。 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 ,诚意为上   顾氏没有见过三殿下,从她回到京里,三殿下出现在她周围的环境寥寥可数。   要么在宇文家的家宴上——仅那么一回。后来大家宴没有出现,因为殿下相中文天。相得中,反而要掩饰,不能让郭村发现,也不能妨碍郭公公对文天的青睐。   那一出子致使宇文红等人流配出京的大家宴起因,是宇文靖为文天父女而置办。为父宣告正式回京,为女另觅好良缘。三殿下有正妻,宇文靖象征性的送了张贴子,三殿下府上婉拒,宇文靖也没有过多说服。   这并非太师除去亲事以外没有三殿下,而是太师为心爱的侄儿引见要造势,徐徐而图之。   不是卖萝卜青菜,高喊一声我家铺子有货,大家都来买啊那种。   要么,三殿下出现在留芳园里过。顾氏也去了留芳园,但她为避开太师,在指派的殿室里几不出门。   就连文天和凌朝各带五千人马比输赢,送行和等待他回来,都只是云浩然陪着文无忧出现。   顾氏对三殿下是个陌路人。   但她认得今天刚成的儿女亲家万安长公主,由万安长公主介绍这位是正宫所出,皇子殿下里的最尊贵之人。   行着礼,顾氏没有半点儿奇怪。由长公主、殿下出面筹划的锄奸大计,容不得一点儿闪失是他们的本分,出来说话并不奇怪。   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吧……顾氏只有一个要求:“请殿下和公主言简意赅,我不能离开女儿太久。”   可怜她和浩然青梅竹马,骤遭退亲,心底一定是难过的。当母亲的不在她身边怎么行?   这句话顾氏没有说出来,她不愿意说自己的女儿可怜。她的丈夫文天以小官吏身份回京,傲视从未改过。顾氏也有她的傲气。他们夫妻的女儿,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长久呆在“可怜”之境地。   ……   有母亲在的地方,都可以称得上乖宝所在之地。对于爱抬杠的人,一些非母亲心性之人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顾氏离开后的一刻钟,文无忧暂时性的没有了依靠和乖宝式的安慰,她的心思渐能洞察自己的遭遇。   如果还在母亲的怀抱里,凡事儿有母亲在,文无忧只怕还沉浸在伤心之中。   这虽不是云浩然当面变心,也等同于失去恋情。   因为文无忧知道她的父亲会因云刘氏而寒心。母亲顾氏也明明白白的当场就对她说:“相信浩然不知道,相信你公公不知道,但是,这门亲事咱们不要了。”   到这个地步,已不再是云家答应不答应,而是父母都不会再答应。   了解父母的文无忧,了解父母对她如掌上明珠的文无忧,知道这场恋情她失去了。   虽然不是此时就能接受,但失恋的痛已到全身。经历过的人,都知道这痛摧人心肝,难以自拔。   当事人轻易很难自己走出来,但是,文无忧暂时的抛到一旁。   她喜欢云浩然,因他是定下来的夫婿。却走出来这么快,因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过蹊跷。   文天允许女儿审问他以前流言中的“情事”,对女儿疼爱自不用说。但质疑父母旧年的流言,不是疼爱孩子之道。文天之所以愿意,是他教导女儿文无忧有主见,凡事有自己的观点。   一个人在任何事情面前能稳住脚根,才有不败之地。   独自在房中时,文无忧很快镇静,再就越想越奇怪。   进京以后,文天夫妻和女儿闲话时,说了说云祜的事情。文天坦荡荡,文无忧又凡事建立自己的主见。想想,按照亲戚的亲密关系,自己和云浩然会承担养老责任。对这未来大伯夫妻好些,慢慢的化解也罢。   也因此,文天把云祝接去留芳园,由达官贵人们当见证,隆重而又简便的定下亲事。   谁耐烦由云家上门定亲,说不好亲大伯跟来了,还要看云祜夫妻的脸色,也许还受他们的刁难——谁能保证他们不是为发泄而去。而云家也会有些人阿谀奉承。文天一概不爱,也不会让文无忧接触。   有旧事在前,严氏怀恨可以理解。她鼓动云刘氏退亲也有个拿得出手的缘由。   可与郭公公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出现。   只有一个缘由,公公为爹爹而插手。   万安长公主的缘由,也只好哄哄别人,文无忧静下心一听就是假的。   有她和明三的数次同在一个地方是证据。   头一回见明三,宇文绫要对自己大打出手,明三在旁边多事:“你也扰了她,她也扰了你,就此算了吧。”让文无忧讽刺一通。   第二次见明三,是文无忧怀疑荣王,明三竭力的为荣王作证。   从哪里能看得出万安长公主府期盼与自己亲近,还想认自己为干女儿。还可巧儿的,退了亲,赶紧定上吧。   逢“巧”,必有鬼还差不多。   又见明三是在留芳园的正门,为了他站的地方不对,站在云浩然走来的方向,文无忧煽了宇文红一巴掌,和红大姑娘绝交。明三爷就是那一点就着的导火索,文无忧固然不喜欢宇文红,但为了避免再出来闲话,云浩然也在身边,也不会待见他。   明三爷为了提醒文无忧防备宇文红,而强接她去偷听话,也没让文无忧有多感激。当时两个人为了一个讨人情,一个不想给,还险些翻脸。   看不出来大命格儿的姑娘有受到明家高看的意思,因为人情当时就讨回去。   大家宴上,文无忧指责宇文红以后,明三爷恼的脸色都不对了:“你血口喷人,给我一个说法。”那会儿恨不能把无忧打一顿那凶狠。   打无忧不可能,结果对太师说了几句狠话,第二天万安长公主又来讨说法。   结合曾让荣王派人掳去……文无忧看不出来自己的命格对万安长公主有利。对荣王有害还说得过去。   两道赐婚圣旨不会虚假,答案就此流星般划出,不是无忧命格好,箭指的是爹爹文天。   一家子就三个人,不可能为顾氏,不可能为无忧,只有文天当得起这箭指。   得无忧者,得爹爹。这句话电光火石般出现,文无忧惊跳了起来。爹爹由一干子刑部公差簇拥离京查案,爹爹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危险?   刑部的大部分官员由郭村安插,尚书在家里解释过。   母亲在哪里?   文无忧急的咬出嘴唇一道深深痕印,眼泪又要出来。   门让推开,“哎哟”几声里,春草抱着个箱子走出来。边走边装模作样:“好重哦,姑娘,这是您喜欢的石头、树根子雕刻,都老沉老沉,您走一路买了一路,当时有马,中途还雇了头骡子拉着。这会儿它们都不在,我春草成了骡子和马,哎哟,骡子和马在哪里,姑娘我想它们了……”   说着,偷偷地打量文无忧本来就有的泪痕。   文无忧知道她是哄自己开心,但实在笑不出来。继续泫然道:“既重,就放下吧。帮我寻母亲来。”   “我刚进门就问过夫人,对我说夫人还在长公主房里说话,让我早来陪姑娘,又说派几个丫头,我寻思姑娘这会儿没心绪,挑错了人可怎么是好,我推了。姑娘要夫人,我这就去讨。”   无忧肯说话,春草松一大口气。可能在她心里,认为她家的姑娘会气的谁也不理。或者叫不想说话。   能说话,就能让人放些心。   放下东西,春草出门儿问顾氏。片刻就进来,陪上笑脸儿:“好姑娘,您先别哭了,这院子里的婆子就帮着去请了。咱们等会儿,夫人也就回来。”   “呜呜,”文无忧想回答的是一声嗯,不知道怎么的一开口,成了一声哭。   春草愁眉苦脸,搅尽脑汁的搜索劝解的话:“要我说,这事儿不可气。好姑娘,您应该乐才是。”   文无忧让惊的望了望她,春草从不是幸灾乐祸的人啊。   “姑娘您想,云家姑爷,我啐啐啐,云家公子他有眼无珠啊,他有这么一个娘,他配不上您了……”   文无忧忧伤地道:“浩然哥哥不知道呢,春草你别啐他。”   “我啐他投胎投的娘肚子不对,没啐他的人。”   “父母不是自己能选,这不怪浩然哥哥。”文无忧泪水上涌,随时又要哭出来。   春草慌了手脚:“我不啐他了,只啐他的娘,姑娘别哭,您就是再哭,我从此也瞧不起他的娘了。他们家不好,你看这里,这里多好。这房子不错,一处小院,三间正房,厢房也整洁,外面还有花,”   哗啦一声,春草把窗户推开,窗外有一个小小的池子,旁边假山石上有个小亭子,附近红花黄花开了一地,是相当清幽的地方。   文无忧让引的转一转眼神。   春草见能系的她不多想伤心事,起劲儿的介绍起这个房里,把新亲事吹的锦上添花。   春草的心里确实是这样想,退亲?啐啐啐…。啐个没完。退的好啊,明家远比云家好。   春草是无忧姑娘的丫头,对云浩然没有主仆感情。严氏和云刘氏的话,也一个比一个可恨。   “姑娘您看这件,这个大花瓷瓶比老爷鉴赏过的那古董好,别人请老爷鉴赏,老爷说是假的。”   无忧要是不认得也就接着想心事,偏偏她认得。叹上一声,但是又接了话:“这个,就是那假古董照着仿制的真物。”   春草伸长舌头:“那得多少钱?就这么给姑娘当房里摆设?还是这里好。姑娘再看这个,”又去翻动小几:“老爷说金丝楠木的最好,又说在日光下光闪闪,这个倒闪的不错,”   无忧叹上一声:“这个就是金丝楠木做出来。”   “这个呢?”春草把多宝架上的一个碗儿拿过来,嬉笑道:“这个红石头倒好看,有些像玉,不过我没有见过红色的玉。戴久了的玉里生红丝我倒知道。”   “我瞧瞧,”文无忧接在手里,见晶莹温润,吃了一惊道:“这是上等的红玉,可不多见。”   春草也一呆,怔忡中原地绕个圈子,把房中作个扫视后,几步冲到架子前条几前,把上面的东西分几次抱到文无忧面前的花梨木桌子上,有点儿小喘气,不是累的,是吃惊她也有。   “老爷教姑娘认得许多好东西,姑娘快认认,这些也是真的吗?”   文无忧的心思就这么自然的让转开,拿起一个香炉端详着:“这个麒麟暗纹香炉,这重量,这是赤金,这镶的宝石成色不错。”   “这个?”   文无忧叩叩听了听声:“这是铜的,外面鎏金,这是博山炉,”   “也是烧香用的?”春草只听出来这个。   “是啊,这也是香炉。”   春草嘟囔:“烧香嘛,有一个就成,备这么多炉做什么……。姑娘,这家好,这家对您有诚意。给您用这些好东西,您别再想云姑……云公子了。想想他的娘,打心里膈应。今儿算她运气好,夫人在,没有我出头的事儿,要不然,我早就打她了……”   文无忧的难过又让勾出来,眼中重新噙了泪。春草见到,后悔全在脸上,捧着东西请文无忧再看,看完东西,又请无忧姑娘在三间正房里逛了逛。   不逛不知道,一逛,文无忧也暗暗的纳罕,这明家的诚意不小,俱在这陈设之中。诚意么,针对的自然还是爹爹文天。   ……   “这是什么镜?”   “这是古镜,后面的铭文出自唐代,”   “那可值钱了吧?”春草就知道用值钱与不值钱来推断。   ……   “这是什么衣料?”   “这个我也不认得,但是你看里面卷着东西,上面写的有字,这是进上的字样,这是贡品。”   春草张大了嘴,表示出她已惊呆,随后欢欢喜喜:“我就说这家好嘛,贡品都摆出来给姑娘当被褥。”   她们看的,是给无忧姑娘睡的床铺。   文无忧让她勾的话多出来:“还把这进上的字样摆在这里,生怕咱们外省来的土包子,不认得,看不出来。”   春草嘻嘻:“做了好事儿,又留下个名儿。”   ……。   “姑娘,快来看这个,”春草打开梳妆台上的抽屉。   文无忧抚额头:“咱们只是客人,摆出来的看一看吧,做什么又东翻西翻。”   春草已是一只呆鸡,听不进去这话,只是招手。   文无忧走过去,饶是文天夫妻为女儿开过许多的眼界,无忧也呆了。   什么是钟鸣鼎食之家,这就是了。   妆台的精美别致,倒也罢了,还愕然不了主仆。让主仆震惊的,在拉开的抽屉里。   抽屉又薄又宽,春草拉的时候,好奇这么薄的抽屉能装什么?一气拉开三、五层。   拉开一层,不敢相信,要给文无忧看,就没有关。再开下面的,是不是拉的再往外些,才能看得清楚里面。一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放在这里不闭合,再拉下面一层。   就造成三、五个的抽屉都开着,文无忧一眼看到里面。   头一层,一排排簪子,有赤金各式花样的,有各色镶宝石的,有各色玉簪子,有各色镶珊瑚、镶珍珠等,不下上百根,整整齐齐摆着,在日光下流光万端,只待主人取用。   第二层,有第一层遮住一半,但也看得到,一排排的花钿,镶宝石、镶珍珠、镶玉嵌玛瑙等等,整整一抽屉整整齐齐。   第三层,有第一层和第二层遮住大半,但也看得到一排整齐的步摇。   春草把上面两个抽屉关上,整整一抽屉的步摇,不下上百个,站队似的排开来。上面的珠光宝气在日光下丽色缤纷。   第四层,大珠凤,光迎面的那种,因为大,就占地方,一抽屉全是这个。材质不同,工艺不同。   第五层,小珠凤,两边和后面戴的那种。   第六层,项链。   第七层,项链。太多了,摆两层。   第八层,耳坠。   第九层……。   春草不住的开着抽屉,文无忧忘记这是别人的地方,没有想到阻拦。   首饰和珠宝对女眷有着无可比拟的魅力,就摆在眼前,拉开就能鉴赏,春草又开的飞快,文无忧眼花缭乱的跟着看下去。   梳子,也有两抽屉。梳子怎么会有两抽屉?木头的,玉的,牛角的,这些还是用的。镶上珠宝的,这些是首饰。   手钏儿、戒指、玉佩、小挂件……整个妆台下没有一个抽屉不满满。   春草让炫的眼神儿回不来,不久前说的话只为哄无忧姑娘开心,这会儿有些真心出来:“这家子好,这家子对姑娘真心。”   金钱本是阿堵物,但春花秋菊买得来。   能给持螯桂花酒的,只给清风和明月,没有拿得出来的理由,不能说完全真心。像明家这种人家,拿得出来成库的首饰不稀奇,却随随便便就摆到文无忧住的房里,总要承认他家有诚意。   诚意的多与少,由当事人决定。   文无忧咬一咬牙,索性看得清楚些。让春草把箱笼和所有的抽屉都打开。果然,没有一处是空的。   衣料满满,现成的宫衣也有,还有一个乌木小箱子,长约一尺,宽约半尺,一把带钥匙的黄铜小锁挂在上面,里面装着几锭金子,余下的是崭新的元宝。   这把锁,让文无忧动容。   主仆住在这里,说起来是接回大命格儿的姑娘,其实呢,在没有成亲以前,身份不尴不尬,有个名儿叫寄人篱下。   能不让这府里的人歧视,不受刁仆的气,就算长公主母子有心。却没有想到,他们用心能有这么深。   三间屋子里各色东西周备,备用的也周备,不需要用到钱,却给了钱,这是防备有不周到的地方,主仆可以自己置办。又有一把锁允许主仆锁上,允许主仆有自己的私人小天地。   文无忧的箱笼里,必然有上锁的。想来长公主不能说什么。谁没有个私人的东西?   但长公主公开的送把锁在上面,这是她对母女们的尊重。这房子给你们住的时候,一切由你们处置之意不言自明。   细白的手指尖在灿然的新黄铜锁上轻轻颤动,无忧知道这代表爹爹在长公主心中的地位。   长公主的敬意越多,她需要爹爹的地方就越多。而这一把锁,也让无忧在郭村和万安长公主之间,往长公主的方向滑了滑。   在惜花院里亲眼见到郭公公的干儿子仗势欺人,文天为免灾喝了好些酒。   虽还不知道牵扯进来的当事人——明三爷的真性情,但万安长公主行事的手段在头一个照面上,确实漂亮。   接下来,春草收拾桃婆婆送进来的衣物兼不时说句“这里好”的话,文无忧已没了眼泪,独坐静思。   顾氏带着挂念的心肠回来,就见到女儿迎上来,不再是伤心难禁,不再是怔怔泪落,而是飞快而轻声地道:“母亲,这事儿要赶紧的让爹爹知道才行。”   无忧已经不再沉浸于悲痛里?   这对顾氏是天大的好消息。她一把搂住女儿:“乖女儿,你不再难过就太好了。” 第一卷 第七十八章 ,我是嫉妒之人   文无忧哪有这么快就忘记,不过是对爹爹文天的关心大过自己的事情。听到母亲这样说,她的心头刺痛,神色里有了酸酸的滞重。   顾氏又没七老八十,也知道女儿不可能就忘记。她不是三岁孩子,摔一跤给个糖,拿着就能笑出来。故意的这样说,借机表露一下,如果无忧很快忘记,那该多好啊。   顾氏为什么不明说呢?你别难过了,你很难过,母亲也不好过。   这些话等同于废话。人家刚有道伤,还在流血,不管是谁劝别想它,别痛,就不想不痛了?   顾氏只能表达自己的期盼,盼着你早早的好起来。那就太好了。   见到女儿神情不对,顾氏怜惜地把她搂得更紧,母女相拥着走去坐到榻上。春草在这个家里好些年,十分的能揣摩主人心思。不用对她说,就知道有话另说,她知趣的退出去。   ……。   “母亲,今天这事不简单,你能找到爹爹吗?让桃婆婆护着您,去找爹爹吧。”   文无成知道当下母女最需要的,就是文天回来拿主张。   这不是母女不能当家,而是这事情太大。牵扯一位权监,一位长公主,算是泼天之事。   顾氏鼻子一酸,她让女儿不要哭,率先的,她流下了泪水。   对着三殿下、长公主和明三爷,顾氏也是这一句话。由我,去找我丈夫告知。   ……   三殿下和万安长公主到了以后,万安长公主先开口:“夫人,你信你的孩子能把持得住,你要对她说实话,我们不答应,但不是我们能拦得下来。你私下里对她说,我们又怎知道。”   “但有些话,夫人可以听听,我也愿意对夫人言讲。”三殿下接上。说过,对长公主点一点头,显然说什么,他们俩个出来以前商议过。   明三略有不安,显然,他猜了出来,显然,他不完全相信顾氏。   但话不是由三爷说,三爷只能动动身子,又重新安静。   万安长公主未语以前,悲怆若惊鸿般自面上掠过,留下一片烙印似的涟漪。   回忆,不是都美好。   “看出郭村的野心,在十年以前。当时我想,另外派几个人去皇上身边,把郭村撵开也就是了。却没有想到,郭村委曲求全,刻意的推崇我的人往皇上面前,我被他蒙骗约半年,我送去的几个人忽然得了不是,让皇上杀了头,这是第一个回合,我和郭村暗地里交手。”   三殿下攥了攥手指。   “我又惊又怒,根本容不下他。我去见皇上,让他杀了郭村。我以为我这个姐姐说的话,皇上应该从谏,却没有想到半年,半年足够郭村在皇上面前下足功夫,他说满朝文武都想左右皇上,怎么左右呢,一个接一个的杀了原来在王府里侍候皇上的人。皇上反劝我,以长公主身份,没有人敢委屈我,让我当他的中流砥柱,不要和心思不正的官员往来。至今,皇上对我尊重不改,但是郭村在他面前,和我同样的地位。郭村说的话,他也听。我说的话,他也听。郭村说我不好,他不听。我说郭村不好,皇上也不听。”   顾氏忽然打断:“郭公公是皇上登基前的近侍?”   “是。”   顾氏道:“皇上重情意。”   万安长公主苦笑:“是,他一直就是这样,心思软,耳根子也软。他敬重于我,郭村指使好些人在他面前污蔑我,都让皇上或公开或不声不响的杀了。有些他对我说,有些他没对我说,我事后查出来。但我没有想到,他的这份儿心思也用在郭村身上。”   想到什么,扬一扬眉:“龙阳之宠,郭村倒不是。”   三殿下闷闷地道:“要是龙阳倒没这么麻烦,再弄些宠臣进宫分宠就行。就只不是龙阳,姑母又不住在宫里,进个宫郭村必然知道,说什么也瞒不过郭村,咱们一里一里的吃亏。”   “说远了,咱们说正题吧。”万安长公冷冷淡淡的说下去。   “此后郭村怀恨在心,阉人的心思扭曲并不足奇,是我大意了,是我太……没有想到他借着皇上的病,把宗人府主管往宫里送人的官员杀了一个干净。说他们送的人不干净,才让皇上得病。这些人里,有些已经投靠他。这是有多狠毒才能下得了手。我知道他在示威,警告我不要对付他。不然他宁可错伤,也不会少杀。”   说到这里,万安长公主抬眸对顾氏:“夫人,你清楚我的意思吗?你可以对你女儿说实话,我们和郭村此后又有数件事情对上,不是我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皇子皇亲早就让害一大批。我们和他彼此心知,不可能和好。我们不在乎文尚书让怀疑,我们甚至不在乎文尚书让拷打吐出消息,在乎的是你,是你女儿。”   顾氏的手心里出一把冷汗,死死的瞪着万安长公主。   “再说,我儿子没有说错,你女儿为情所伤,不过是一时的伤痛,她总会好起来。而伤害她的人,不是文尚书隐瞒她,不是我,甚至可以说不是郭村,是云家那个糊涂背夫瞒子的女人!”   顾氏的神色已近厉色,万安长公主面容缓了缓,但没有停下来:“你夫妻选了这样一个亲家,就算没有郭村,你女儿也可能有这种伤心事。你不能把两件事混在一起,坏了文尚书的大事。”   顾氏的面庞犹豫过来犹豫过去,垂了下去。   万安长公主看得出她的心情有所改变,柔声道:“依我来看,夫人眼前要紧的,是修书一封,我派妥当人送给文尚书,一是知会他京里出了变故,二是请他就此事拿个主张。他若是回信里愿意对你女儿挑明实话,夫人请自便,我们不再阻拦。”   三殿下也道:“前后,不过是十几天的事情,夫人请等上十几天可好?”   顾氏苦笑:“二位殿下,三爷,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告诉女儿,我不瞒你们,也不怕你们生气。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情,往来中间又不排除出奸细弄鬼的可能,你们写信,或是我的亲笔信,我丈夫都不会相信,只有我去。”   “啊?”万安长公主三个人轻轻的抽气,顾氏说不怕你生气的意思,他们已听明白。   顾氏毫不介意再做个解释:“我女儿独自留在这里,不心如明镜可怎么行?”   摆明了,无忧住在这里是可以的,但不能让她完全相信你们。   文无忧为什么住在这里可以呢?因为有郭村在,郭村手里有皇帝。郭村只所以没有和万安长公主等撕破脸,一是顾忌皇帝对长公主的感情,二是朝中还有宇文靖没倒。但文天一旦倒戈,万安长公主等人即刻成为郭公公头号眼中钉,不排除阉人扭曲性子,这就对皇帝下手,完全不给长公主等人机会。   长公主要是不要皇帝的命,完全不用憋屈这些年。弑君,不是一般二般的人敢想。哪怕刀剑不是她拔出,受她逼宫也算弑君。   在这样的原因在,顾氏虽不是全通,但可以让女儿住在这里,不然没有另外一个郭公公插不下手之处。   三殿下没有想到顾氏不相信他这个正宫嫡出,默默的一时想不出回答。明三也是如此。万安长公主试探的回了话:“您可以多留护卫,听说你们家的三个仆从,个个功夫不凡。”   “我独自上路不是不可以,但怕途中生变,带上桃婆婆有个帮手。有春草在无忧身边,就可以了。殿下,我不是完全不信你,不然,我把女儿也带去寻我丈夫,二位殿下接下来的大计只怕受阻。”顾氏诚恳地道。   三殿下和明三错愕,齐声喊出来:“不能!”   圣旨就在不久前宣读,这二位已经想过后续。   三殿下道:“无忧姑娘扣在姑母手中,文尚书回来怒不可遏,这才方便郭村拉拢他。无忧姑娘一出京门,就会落到郭村手里,贤伉俪不愿意看这个局面吧。”   “接下来局势紧张,可以说一触即发,我丈夫回来,必然对长公主发难,我女儿夹在中间,她怎么能不知道呢?”顾氏微微地笑,不是只有你们想的久远。   万安长公主坚持她的建议:“那,至少请文尚书拿主张吧。夫人要去,只管去吧。我可以发誓,我会对你女儿如自己的孩子。这亲事,咱们可以成真。”   往宫里求圣旨,明三没有犹豫,但在这句话之下,有点儿失神。   这可是他的终身,不是本打算锄奸以后,一道圣旨就能洗清。   顾氏笑得含蓄:“殿下,您府上高门贵第,好不让人景仰。但是呢,我夫妻就这一个孩子。您别笑话,我也说说吧。我丈夫处世精明,自知过于精明,而我家无忧又打小儿展露聪明,我丈夫怕她寻个卑劣的,误了她的聪明。寻个蠢笨的,误了她的终身。就寻个老实听话乖巧的,这才寻上云家。要说那孩子真的很老实,很听无忧的话。心地又厚,非一般聪明性子但诮薄心地可比。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夫妻看走了眼。”   她没有明说你长公主门第虽高,明三爷人物儿虽好,也得我女儿相得中,我丈夫答应的话,但其实已然明说。   这不是笑的时候,但三殿下忽然萌生笑意。   他那让京都女儿又恨又爱,恨到骂“难道喜欢男人”的表弟,也有让人嫌弃的时候?   人家摆明了嫌弃你,你再好,我家里人还不一定答应呢,是以,夫人她不能作主。   明三也忽然不是滋味儿,说真的,这种境遇他第二回 遇上。第一次,也是在文天手里。   为三殿下招揽人才,另外也碰过钉子,但他这个人遭嫌弃,都在文家门楣。   顾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纵然是万安长公主也说不出什么。三个人眼睁睁看着顾氏离开,面面相觑中,都一片茫然。   十一岁的文姑娘知道亲事受阻的真实原因,乃是遭人暗算,她会做出什么举动呢?   三殿下打个寒噤,他不是小瞧女人,实在是情伤中的女人不可理喻,情伤中的小姑娘只怕更没理智。说出什么做下什么,鬼也未必猜得出。三殿下亲眼见过。   他凛然正色,没功夫笑话表弟:“姑母,小三,咱们怎么应付?”   ……   其实万安长公主、三殿下和明三爷没有想到的是,将祸及到文天性命那一句,已经打动顾氏。   后面万安长公主的那段话,明三爷表露不安的那些,让顾氏不愿意和他们开诚布公。   对明三爷吐露她告诉无忧,是让明三做好准备。无忧不能做假的地方,由三爷做假。   万安长公主说出来“甚至不在乎文尚书让拷打”,已说明长公主等人准备充分。   顾氏何必再多言。   而又听出郭村的心性如蛇,势力未必次于长公主,只是他还不肯发难就是。顾氏当前要做的,就是赶紧寻找文天,由他拿主张。   对女儿说明,是维持本意,不让无忧过于相信这新的“准婆婆”。但不对女儿说明,也有话能让无忧保持警惕,直到顾氏快马返回。   顾氏进门以前,已不打算对女儿挑明。但是,她的女儿出乎意料也好,不辜负夫妻的厚爱也好,无忧揭开这层窗户纸。   ……   “请母亲去找爹爹,让爹爹事事小心。”   ……   第二天顾氏离京,离走的时候让万安长公主松一口气,说她没有对女儿说出实情。长公主感激之余,又说些亲事可以成真,不成真她也不会亏待无忧的话,顾氏微哂没有放在心上。   有女儿那句懂事的话,已经足够。   ……   文无忧真的懂事许多,一场退亲让她的主见更上一层楼。   送走母亲以后,她就对春草道:“说我要见明三爷,我要单独见他。”   春草没有多想,她从来是这简单性子。退亲了?云家真不好。明家待的好,这亲事就叫好。   姑娘寻未来夫婿说话,春草欢欢喜喜的去了。昨天刚进府,春草已把各主要地方摸了一个遍。   在宇文家,家下人等奉承文天,有问必答。在明家,冲着三爷,能回答的,春草都得到答案。   换了个地方,春草姑娘依然滋润,不费什么的寻到三爷常在的外书房。   三爷不在家,春草才不胆怯,说声我家姑娘立等着呢。心腹小厮二话不说:“我去找。”   小半个时辰,明三从外面赶回。要让他自己说,不比回府接圣旨的速度慢。   因为急,直到无忧的房门外,才想到自己没换下外衣。   京里的春天风沙大,衣角已让风卷出尘灰色。   这一点尘灰在布衣百姓眼里,还是干净衣裳。但在三爷面前,他皱起眉头,在春草通报的时候,自己用手掸了又掸。   他是个爱洁的人。   帘子为他打起,他的最后一个动作落在文无忧眼里。风尘仆仆而来,说明三爷重视。文无忧要说的话就更有底气。   “孤男寡女本不方便相见,但心里有话,不吐不快。”   真红绣百鸟异卉的榻上,少女倚着金丝楠木的小桌,静静如一株优昙花。   让人嫌弃的感觉怪异的又到明三心里。   这姑娘稳稳的,没有对自己倾慕倒也罢了,连点儿惊艳也没有。   明三更如对大宾,回答的相当严肃:“请说。”   “昨儿的事情真让人吃惊,但是呢,无忧若有能为公主祈福之处,理当从命。但是呢,只怕福薄,不知明天就不合适,或者后天就不合适,到那个时候,请把我归还浩然哥哥。”   数年的青梅竹马,一天两天的哪能走得出来。文天之女有主见,自己的事儿自己挽回。   既然窥知退亲另有原因,借机证实自己猜测是对的也好,借机找回未婚夫也好,何乐而不为?   明三铁青了面容。   这门亲事,他可以不介意郭村不相信,眼前少女却不能不相信。接下来有些事情,少女对这门亲事的态度也许重要。   她这种大刺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也可能心系情伤没走出来,也可能她猜出什么。   想到这里,明三霍地起身,对着文无忧走上两步。文无忧有了薄怒,但明三在没有见到以前,离的太近他还不习惯呢,又退回一步。   少女的薄怒就在眼前,他直接当看不到,唤上一声:“妹妹,”   文无忧溜圆眼睛的愤怒,谁许你这样称呼?   “亲事定的急,妹妹还没有适应吧,不着急,你慢慢的来。但旧亲事的话,再也不要提了。有几句心里话,也正要对妹妹说,妹妹叫了我来,我就说了。”   按着母亲对太师的说法,本想定亲来着,不想早有亲事。按着自己时不时的出现在她身边,却不露声色。明三侃侃的解释。   “我对妹妹早有心仪,只可惜妹妹已有良人,一寸相思一寸灰,妹妹可能体会?”明三爷不是谈情论爱的高手,无奈只能搬诗句。   文无忧气的怔住,你成了灰,我为什么要体会?她很想拍手喝声彩,这灰化的好。但是太生气,没有取笑的兴致。只是冷笑:“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咱们本来不认识,你相思何来?   她实在太大模大样,明三想也没想的对她眨眨眼。有取笑之意,也出来挑逗的意思。动作很俏皮,举动很亲昵。三爷演的不错,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就是认为这个小姑娘装腔作势的厉害,不逗逗她很落下风。   但文无忧胸口的气涨潮般的上去。   三爷拖长了嗓音:“钦天监算出来的……。”那意思不用相识,咱们是天定。   文无忧揉着身前,暗想该我说话了吧,准备已久,候你多时,你知情识趣的送上话头,不说岂不是对不住你。   她也拖长嗓音:“钦天监有没有算少一样,”   “哪一样?”明三眸光灼灼的专注。   “我生性嫉妒,卧榻之侧不留他人气息。不但房中没有妾,通房丫头也不许。这一点儿,可算出来了?”   明三的心里打算面对的万千难题里,还真没有这一条。他就没有定亲的感觉。一听之下,瞠目结舌:“什么?”神色儿有点儿似见鬼。   仿佛在说,哪有这样不通情理的姑娘?也能让人看出来,他就没有想过这一条。甚至,他打算往后退上一退。   文无忧抚着额头,不能多看他的神色。不看就知道这亲事未必成真,满房间都似有诚意,你的诚意在哪里?真的两情相悦之中,哪里插得进第三个人。真的为长公主身子着想,哪里会有后退之意?   对于自己和云浩然活生生让拆开,实在令人伤心难禁。   不成真,不是更好。文无忧软语相求:“只要你答应我这件成吗?等不合适了,把浩然哥哥找来。”   明三憋着气,自己连个小姑娘也哄不好?他冲口而出:“你母亲说过,你和云家的亲事彻底断了。”   “不!只有我亲口问过浩然哥哥,我才相信。”文无忧怒火先把自己的伤心烧干,聪明也回来,机智也回来,反问道:“你敢吗?你敢让我见浩然哥哥一面吗?就是你不敢,浩然哥哥也会想法子见我的。”   她像在宣告自己和云浩然的情意,也似在捍卫。明三却只觉得滑稽,就为了这件,我失火般的跑回来,真是不值。   没有忍住,失笑了一声。   抖抖衣裳坐下来,也就不用严肃和如对大宾。眼前这位分明自己做的一手好梦,对她?还用严肃吗?   还用问吗?锄奸大计没有完备以前,她是个重要棋子,而三爷自己呢,也是。不是三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是这小姑娘想怎么样,她就能怎么样。   只有一点儿的求全可以协商或者答应。   “你要见我,就是为了再见云浩然一面?”   “是。”文无忧也软了下来,心里暗暗的道,还有就是从你面上再打探个真假。   这话不能说,她只是再次求告般商议:“好不好?让我见一面。”   至此,虽文无忧没丢掉所有的主动权,明三爷却已拿回谈话所有的主动权,他想一想:“好。”   ------题外话------   推荐友文《褪红妆:权谋君心》三鱼/著   “萧儿,为你成魔,不过一念之间。”——冥绝   出生十六载,厌世嫉俗,掩却心性,化身为凡,甘心沦为人人堪笑的对象。   执政数十年,如履薄冰,扮猪吃虎,步步惊心,只求有朝一日风云便化龙。   且看gay里gay气小摄政王,碰上看似草包无用的新帝,会撞出怎么样的“基情”?   【剧场:】   夜深人静,某摄政王在呼呼大睡,却是被某重物突袭。   “谁!”她跳身而起,看到一双明灭的眸。   “是孤!”声音凌冽,某摄政王大骇,立马便是揪住了薄被。   “你干嘛?大半夜擅闯本公子的房间,不知道男男授受不亲?”某摄政王理直气壮。   “哦,那孤可能成了断袖!”某男咬牙切齿。却盯着某摄政王微隆的胸部! 第一卷 第七十九章 ,人太聪明好吗?   一个“好”字,雪刃般在文无忧心头上划出一道,把她和明三爷的这场谈话隔出分水岭。   一道圣旨把原来的未婚夫妻分开,但分不开的是小夫妻曾有的两心相知。   文无忧猜到这事出古怪,迫切的想要见到云浩然,对他知会一声,哪怕用隐语呢。相守相候必然有期。但明三爷毫不阻拦的态度下,强弱已分。   明家根本不在乎云浩然是不是还守着,换而言之,在这件事情里,直到目前,也根本不在乎文无忧怎么想。   你认为云浩然还不知情,或者云浩然还能怎么样,好啊,那就去见吧。   知道自己和明家相比,差的很远,和赤裸裸摆在面前是两回事儿。   剧痛如山漫海啸般涌上文无忧的心头,激出她的一串子眼泪,愤然的,她怒目而视明三爷,小脸儿上又有决绝,又有悲忿:“你决不能从中做手脚。”   话说出口以后,孰强孰弱又一次压上心头,自己也身处长公主府上。文无忧强行收回恼怒,生硬中放软的嗓音格格登登的怪异:“你是君子……不是吗?”   反问,是不是能让明三爷成为无忧想要的君子,文无忧并不能确定。但此时,她除去跟他斗智斗勇,她还能怎么样?   她的眼神儿情不自禁的有了乞怜,为了她数年的青梅之情。   明三暗想小小的年纪也太固执,你不满,可以。你不痛快,也可以。但是你不满你不痛快,能不能等上些日子,等你父亲文尚书回来,你尽情的对他倾诉就是。   望着那张出色的小脸儿,明三爷没有同情心,又有了微微一笑,觉得这执拗的没有意义。回答的更轻描淡写:“我答应你。”   他答应的总是这么快,文无忧又一次的起了疑心。   明三爷不动手脚,就没有别人能动手脚吗?   这句话此时正在明三爷的心里,也出现在文无忧的心里。   竭力维护自己恋情的文无忧本应该再提一次精气神,给明三爷再来一道钳制似的疑问,但是此时,她先想到这是长公主府上,她是奉旨定亲。   一时间,明三爷的回答虽然明朗,文无忧却黯然神伤。回想退亲的事儿,并不是只有明三爷参与。还有郭公公,还有云严氏。   伤痛如漫漫春草,经雨似的在房中散开来。   明三爷揉揉额角,他是主张不对文无忧说明的人,但是呢,小姑娘太聪明了,又太悲伤。这股子难过劲儿快要打动他,他都有说出实情的心思。   实情,不能说,那提点她一下呢?   “我对你保证,你在这里会住的很安心,我会对你好……”   回答他的,是少女愤怒而红的怒容:“你再唐突我一句,我死给你看!”   明三爷这下子吓坏,摆动双手:“别别,”瞬间,他想到了,就在不久前,他还有哄哄小姑娘的心,对她说了相思诗句。   为什么说相思诗句,而不直接说甜言蜜语呢?明三爷不是积年登徒子,他说不出口。一寸相思一寸灰是李商隐的名句,是诗,信手拈来不费功夫。   那她恼怒的也有道理,明三爷的隐隐懊恼也有出处。   “我对你赔不是,我那样说,也是迫不得已。”   “为什么迫不得已?”文无忧很想从他嘴里听出实话。   明三爷怎么会轻易告诉她,他说的是:“咱们是奉旨定亲,为了母亲。”   少女雪亮而还在睁大的眼眸瞪着他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这其实是很无礼的举动。   明三爷泰然自若般的由着她看。   收回眼光,文无忧才觉得自己也唐突了他。   她本来是没有抱歉之意,但是呢,明三爷的一句话把不多的歉意送到她心底。   “你怨我哪有道理?让你难过的是你被退亲事。你被退亲事不是我们家造成。相反,现在你出府打听打听去,如果没有我们家,会有多少人说你。”   明三爷懊悔自己错看这个姑娘,她都敢拿死说话,就收起蒙之以情,改为动之以理。   “唉……”文无忧可以强横,却不会不讲理。整个事的根源,让明三爷说到点子上。   随后,她听出话意,于悲伤之中分出心神揣摩着问道:“你动了什么手脚?”   “你怎么总认为我动了手脚。无忧姑娘……”明三爷张张嘴,没有闲话上面,他确实动了手脚。但是呢,有的话要表白清楚。   “钦天监算出来有几年,兄长和我为这件事出京就有几年,京里都知道。说是你,我愿意定亲。但是我们没有动你退亲的手脚。难不成,你更愿意定给南关侯世子吴书舟?那才是动了手脚的吧。你确定他会让你见云浩然?有我这么好。”   文无忧无话可说,继续追问:“那闲话呢?你做了什么。”   “用我做什么吗?谁敢在京里说我们家的闲话。你安心的住下来吧,你要见云浩然,可以,你的意思其实是,若云浩然答应带你走,”   文无忧心里怦然直跳,没忍住插了句话:“怎么样?”   “我答应。”明三爷的微笑看上去依然不真诚。   随后他的话也想当然不受无忧重视:“云浩然也愿意退亲的话,你可以安心呆在这里吧。”   “呆到什么时候?”文无忧总会不时出乎意料的回答。   她随口的一句话,对明三爷来说不能轻易张口。   呆到文尚书回来?那不等于把实情告诉她。   呆到……明三爷面容坦然,再一次强调事实:“你我,奉旨已定亲。”言下之意,呆到什么时候还用问吗?   “那请记好,我的的卧榻再无别人。”文无忧冷冷。   她总是斩钉截铁的话,让明三爷好奇:“云浩然他答应过你?”随即释然,也不用有解释:“也是,一般的人家。”   “这么说,你有心爱的姑娘?”文无忧以为抓住什么,你不是一般的人家不是吗?道:“她,答应吗?你不怕伤她的心吗?”   “不,我没有。”明三爷即刻回了话,随后又找补一句:“我没有。”   “那你就不能明白我和浩然哥哥,你胸有成竹的认定浩然哥哥对我改变,是为什么?”   明三爷又一次哑然失笑:“你,好生的伶俐。”   这口吻让文无忧不满:“听说您今年十四岁,只大我三岁,别太老气横秋。”   “你怎么知道我的年纪,我比你大的多。”明三爷有足够的底气说这话,他身量儿蹿的早,看上去似十七、八岁的个头。   文无忧淡淡:“有红大姑娘总骚扰我,我想不听都难。”   明三爷一哂。   “听说京里的姑娘都倾慕你,你怎么会没有心仪的人,你要是再说是我,我就大口啐你。”文无忧也回想到刚才那“相思”。   “那你教给我,我和你定亲了,你让我说什么?说我很反感你,说哪怕我母亲喜欢你,我也烦你烦得不行。”明三爷觉得自己渐渐能找到和平谈话的模式。   这样心平气和的挺好。   对于他的话,文无忧装没听见,管你怎么说呢,横竖不能再唐突就行。她接着自己的问话:“你要是有心仪的人就好了,你就不会认定浩然哥哥不要我?你还没有回答,你做了什么手脚?”   “我还要做手脚吗?凭他的母亲我就知道。”   文无忧的面庞唰地白了。   明三爷有些幸灾乐祸,面对这机灵的十一岁人儿,他依然出不来同情心,太犀利了。   添油加醋的再一番解释:“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你婆婆不要你,当儿子的能怎么样?我呢,为了母亲想说几句讨好的话,你又认为冒犯。”   “我不相信。”这话不知道是指不信云浩然变心呢,还是指明三爷。   明三爷含笑:“这话,你还是见到他以后再说吧。免得,以后在我家里呆的难为情。”   “那,太师呢?”文无忧出其不意的又是一句。   明三爷愣住。   文无忧一丝也不放过他的犹豫,再次追问:“太师他有没有去说?你有没有从中动手脚?”   ……   这个时候的宇文靖,对面坐着云浩然。   屋子是半旧的宅院,这是云家在城外的住处。   太师骤然到来,云家的人惊骇中不敢阻拦,回过神也不敢阻拦,宇文靖带着人已闯进去,云浩然已经出来。   “老夫有话对你说。”宇文靖是上门的客,但面无表情。   云浩然在留芳园里见过他,哪怕他的岳父改了姓,实际上也是太师的晚辈。云浩然不敢怠慢,上前行过礼,请宇文靖房里坐。   云家在这一处居住的人不安地守在房门外,让宇文靖带来的家人撵走。他们守着门,宇文靖在房里可以放心的说话。   太师不怕云家的人听,但不愿意自己说话别人偷听。   房门外先是脚步声,再就寂静以后,他缓缓开口:“你书念的如何?”   云浩然还不知情,没有过多的怀疑,就只回答功课:“殿试我一定中。”他恭恭敬敬地道:“请太师放心,我会给无忧好日子过。”   “呵呵,少年人有志气,这我就放心了。”宇文靖下一句道:“听说郭公公常来看你,可是真事儿?”   云浩然眉头不动声色的一皱,随后掩饰的放松,但已让宇文靖看在眼里。   他道:“出城以后,再没有过。”   他不辞行,已给郭公公碰一鼻子灰,郭公公不来,在云浩然意料之中。   “你有骨气,不错,老夫我喜欢。不过,你以后凡事小心吧,你还不知道郭村的为人呢。”   宇文靖侃侃说了起来:“朝中官员们互相之间嫌隙常有,阴谋诡计在官场上也不少见。但是如郭村那样令人发指的残害手段,你肯定没听说过。”   云浩然没打断,他最近其实听的不少。   他虽出城也没有躲开郭公公的大名。云家的宅院附近,也有一些准备殿试而租住这里的书生。都是同道人,互相拜访下也就认识。就在昨天,多出来两个书生,据说文才都好。   云浩然欣喜可以谈论试题,但这住一左一右的两个书生,跟他想的不一样。   两个人的名字都好记,左边的书生叫郑大,右边的叫谢七。郑大把郭公公的事迹背的滚瓜烂熟般,初次见面,就对云浩然说了一遍。郭公公杀的人,好似不在别人家,都从郑大家里出来。郑大总说得怒发冲冠。   云浩然也气愤不已,对郭公公更为反感。   谢七呢,跟郑大相反,昨天见过,恰好又和郑大错开见面。谢七满面阿谀相,把郭公公吹捧的天上少见,地上无双。甚至要带云浩然引见,因为这样殿试就稳过了。   这话跟大伯母严氏说的一样,云浩然都怀疑谢七是郭公公派来的。   云浩然对郭公公生出恨意。   宇文靖要说,云浩然又听一回。听出郑大的话里真实性强,云公子的恨不算冤枉。   他对宇文靖躬身:“太师请放心,我只专心念书,不会私下结党。”   宇文靖放下心,淡淡地道:“那就好,咱们可以说第二件事了。”   “太师请说。”   “你的母亲和你的大伯母听说你的岳父不在家,特特见我,为你把亲事退了。”   这霹雳来得迅急,云浩然踉跄一步,几乎一头撞到地上。年青,一晃身子重新站住,但面上白的好似已无血色。   “不不,这不可能!”   宇文靖对着他流露惋惜:“你不信,回京去问你的母亲就知道。这是昨天的事情。已退亲事,我来见你也无意思。但是还有一件事,令我辗转难眠,我冒昧登门你不要见怪。”   他说的却没有冒昧的意思,神色呢,就更不冒昧。是理所当然而来。   云浩然心神大乱,下意识的道:“您说,”   “你可知道,你母亲对着我退亲不久,郭村就手捧圣旨而来,要把无忧赐婚南关侯吴家世子。”   云浩然大叫一声:“不!”痛断肝肠的又有一声嘶呼。   “我已对你表明,郭村不是好人。若是我孙女儿由着他许婚,我宁死也不肯答应。”宇文靖加重嗓音。   “是是是,您可不能答应……”云浩然更加慌乱。   “但是幸好,皇上又下一道圣旨,推翻郭村宣的圣旨。把无忧赐婚给万安长公主的小儿子,骁勇侯明三爷。”   这真是一个雷接着一个雷的轰向云浩然,郭村已让他直眼睛,又是一个谁?万安长公主……他整个人僵立,木然的似乎失去所有神思。   但宇文靖不容他什么也不说,静静地唤道:“世兄,我刚才说话,已看出你不是郭村一流,而现在容我再提醒你,无忧定亲长公主府上,比你家更安全。”   世兄的称呼,世交平辈可以说,对世交的晚辈也是个合适的称呼。   称呼上的改变,又一次证明云浩然在太师面前的身份改变。   “世兄,为无忧着想,这事就这样吧。”   宇文靖一定要得到云浩然一个回答,因这不是个狡诈少年,他肯答应,他的话就是承诺。   太师是怎么想到往这里来的呢?   明三爷刚从他家的座中离开,让文无忧寻回家说话。   不然,太师这两天心思沉沉,让文天投靠郭公公气的觉都睡不着,也想不到云浩然还会怎么样。   文天留下的那信,着实把太师气倒,但也令他费解。费解,占据太师的心思更多。   他想不通为什么求到郭村面前?可以让顾氏去找凌朝,去找周英虎,去找荣王也行。   以前跟在文天身后转,最听他的,就是荣王殿下。荣王殿下也可以找来万安长公主帮忙,为什么一定要相中郭村呢?   宇文家的子弟就算坏到根,也不会和郭村搅在一起。天儿他到底怎么了!   太师不肯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直到明三爷来找他,他醒过神。就算文天从根上坏了,他也不能颓废到底。首先,孙女儿给明家再好不过。   初定亲事,退亲肯定不满。云浩然要是再纠缠不放,如明三爷所说,孙女儿在明家呆的不会安心。   明三爷为什么这么早就防备上云浩然,他是文天定的女婿。   游春那天,凌朝和周英虎都有看热闹的意思,等着文天选的女婿拿出好手段应付太师和郭村打主意。明三爷虽认为云浩然没有过人之处,但不敢掉以轻心。   云刘氏的忽然退亲,三爷忙的脚不沾地,他可不想云家再来个突然事件。   他没功夫出城敲打,所以去见宇文靖。宇文靖一听就懂了,孙女儿和云浩然必然有情意。圣旨可以分开两人,却分不开多年的情意。虽然十五岁和十一岁的情意不是生生死死的那种恋,但小心为上。   ……   长公主府上,文无忧愈发能肯定,一迭连声地追问:“太师现在哪里?他昨天去了哪里,今天又去了哪里?”   文无忧知道,太师这个长辈就是和自己一家人过不去的那个人。他不喜欢母亲,不满意爹爹离开他,左右无忧的亲事也不会在话下。   他为什么去见云浩然呢?   只有无忧能肯定,浩然哥哥一定不会答应退亲。   明三爷已笑不出来,面色有点儿沉。你这么聪明真的好吗?殿试以前是复试,复试的日子也还有几天。你这就能确定有人防备云浩然?   他很不高兴的看着文无忧,说话大可以一把推开:“太师去哪里,不是我能左右。太师说什么,也不是我能左右。你婆婆退亲,也不是我左右!”   忍不住,要讽刺一句。   文无忧心头一痛,有几分清醒。默默地望着明三爷。   明三爷不客气的用手挡开:“无礼!”   “我,我想出府。”文无忧垂下面庞,乍看上去,娇弱的值得怜惜。   明三爷自认对她了解透彻,不为所动的冷哼一声:“去哪里?这是下午,难道你想现在就去见云浩然?城门关以前,那可赶不回来。”   三爷觉得自己实在宽容,有点儿生气道:“我让你见他,是怕你不死心。你不死心,就在这里呆的不痛快。不是我好招惹,好说话。件件都听你的。我能体谅到你的不痛快,也请你体谅体谅我。”   “不出京,我忽然想到,和凌甫哥哥有句要紧的话说,请,请送我去凌家。”   明三爷狐疑了好一会儿,去凌家倒不是不行。“好吧,你换衣裳,我去备车。”   他出去以后,春草箭矢般的冲进来:“姑娘,你说我最好不进来,但是,我中间很担心,他不高兴是吗?姑娘你也不高兴给他看,春草看到很高兴。”   这话绕人,但文无忧对春草有了一个微微地笑容:“别担心,我应付得了他。”   春草去取衣裳,和文无忧出门。昨天来到以后就没有离开住处,都认不得去二门的路。但见院外走来明逸,他一身灰色带帽子的斗篷,手里拿着马鞭子。   春草认为应该得意,姑爷亲自送呢。文无忧并不意外,他不看着自己怎么放心。   ------题外话------   仔应该提醒下吧,本书里的皇帝和侯门里的不一样。   提前说下吧,免得到时候会忘记。 第一卷 第八十章 ,为挽回文无忧尽心尽力   文无忧不介意明三爷送她,她也拒绝不了。但是有个疑问:“我去和凌甫哥哥说话,你要在旁边听吗?”   明三爷知情识趣:“我不进去。”   车在二门,并不招摇,青色,普通的跟平民百姓家没有两样。只除了坐进去以后,铺设的都是上好丝绸。   从车里看得到,车出大门时,前后跟着四个小厮。春草说他们都会功夫,文无忧没有细听。   车到凌家,明三爷把帽子里的面容露上一露,凌家的人就放行。从角门进去,在空地上停下。四个小厮里有两个留下,另外有一个跟上文无忧主仆,有一个走在前面通报主人家。   凌甫出来吓一大跳:“无忧妹妹,真的是你?”他搓着双手很欢喜:“我听到你大喜了,我正想着过几天去长公主府对你道喜,你怎么来了?”   文无忧竭力使眼色:“那句话,你说我想了起来,就告诉你。”   凌甫也不笨,哦哦几声:“是是,我们单独说。”把文无忧让到一处小厅里。   “我要见凌叔父。”文无忧小声地道,并瞅瞅守在厅外的小厮。   凌甫张口结舌一下,但看出文无忧的迫切,没有多问。带着她大笑出来:“这话有趣,我们还得见父亲去。父亲在家呢,我带你去。”   凌朝见到文无忧也觉得诧异,但是也先道喜:“侄女儿大喜,昨天晚上我才听说,甫哥让今天就道贺,我说不急,等皇上见过,等长公主府上的亲戚见过,我们再去不迟。侄女儿却来了,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你?”   文无忧鼻子一酸,泪水流了下来。凌甫摸不着头脑却说在点子上:“定亲给明三爷不喜欢吗?”   凌朝看出有异,对儿子使个眼色。凌甫很想留下,但老实的出去,在外面呆着。   房间只有凌朝和文无忧在,文无忧拭了泪水拜倒:“叔父,云家来退亲的人,不是我公公,也不是我未婚夫婿。”   凌朝大吃一惊:“是吗?我只听到圣旨赐婚,我为你喜欢,云家的小子我见到,我认为还是三爷好些,就没有多打听。这是有内幕了,你是想对我说说?起来起来,你慢慢说。”   “请叔父帮忙,对我云家哥哥说明内情,我怕他正受蒙蔽,或许听了假话。退亲的人,是我的婆婆。但是我的公公出了门儿,我云家哥哥也不知道。”   对凌朝的信任有多少,文无忧并不多。但感情上的事儿,谁都说不好谁会做出什么。她也没有求难事儿,只是请凌朝去说明。她怕云浩然受到蒙蔽后,不愿意再见她。   这与不相信明三爷的承诺无关。   凌朝是个成年人,他想的可不一样。听完了,沉思会儿,放缓嗓音道:“侄女儿,你是奉旨赐婚。”   “是,但这是钦天监算出来的。我怕我不起效用,钦天监又算出不是我,我的亲事也毁了可怎么办。爹爹不在家,只能来求叔父。”   “钦天监不会算错,纵然算错,这亲事也退不得啊。”凌朝柔声道:“我帮你去说小事一件,但是,能起什么效果呢?”   文无忧没有话回,她的坚持在别人眼里怪异之举,她自己也知道。凌朝不能明白,也不能勉强。   这就告辞,凌甫送出去。凌朝对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这亲事定的都知道不一般,她这样的着急来见我,难道发现什么?只可惜她不肯说。她是文天的女儿,我又不方便逼迫她说。京中的风向,我到底应该怎么看呢?”   文无忧出来上车,明三爷什么也没有问,只有凌甫话多而又罗嗦:“等着,我去看你,陪你说话……”   车从凌家出来,文无忧道:“三爷,还要去周英虎叔父的府上。”明三爷只一个字的回答“好”,倒让文无忧有点儿失神,没想到他答应的还是痛快。   和月院住着,周英虎来访,大呼小叫的把宇文靖招惹出来,文无忧亲眼见到宇文靖对周英虎的防备。   周叔父其人,跟郭公公走的近。   见到周英虎怎么说,文无忧想了一路子。   周家门外问声,周英虎还不在家,文无忧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她下一次再出来,只怕已是见到让人哄了又哄的云浩然之时。   她握着车帘的手指节发了白。   明三爷瞄瞄,对一个小厮点一点头,小厮快马而去。半个时辰以后,周英虎和他一起回来。周英虎满面堆笑:“三爷,你寻我说话?”   明三爷对自己的车里扫一眼,又扫一眼这是大门外。   周英虎会意,请他们进去,赶车的明三爷坐在车辕上不下来,用帽子又遮住脸。文无忧和周英虎来到最近的房间里。   “……叔父,就是这样退了亲。请您帮个忙,我只想知道浩然哥哥对这事怎么看。能不能,请您去对他说一声,但是不让别的人知道。等我爹爹回来,重重谢您。”   少女苦苦的想留住旧亲事,神色里是满满的不甘,她不想任人左右。   “嘘,噤声!”   周英虎的反应比文无忧还要激烈,说过这话以后,这是他自己家,他却蹑手蹑脚的绕到门后,往外听了听,又看了看,无声无息回到文无忧身前,压低了嗓音。   “我服你父亲,所以我对你说实话,有些话我不能对你说,但你听叔父一句,整个京里,除去万安长公府,对你都不是安全地方!”   他掏出一把银票:“你一定要钱用,拿去。”   文无忧没推开,收下这把钱,带着更多对这赐婚的震惊回了明家。   出府一圈,收获的除去震惊,还是震惊。   能在周家让主人周英虎不敢大声说话的人,会是谁呢?只能是名叫奸细的那种。   是谁在监视这绰号叫“金算盘”的户部官员,答案也呼之欲出。   他投靠的是谁,自然就是谁。   文无忧不得不相信周英虎的话,自己在明家最安全。但出了什么事情让她忽然不安全,她猜不出来。十一岁的姑娘再聪明,也得有米才有炊。在不知道郭村意图时,她能想到的有限。   回去以后,万安长公主让人叫了她去,指给她四个一等丫头为陪伴,二等丫头和小丫头们也不少,上年纪的妈妈们都是府中的老人儿。   住处本就在万安长公主的正房范围之内,小院门外人来人往不冷清。又添这些人,这下子更加的热闹起来。   还介绍无忧认识长媳耿氏,次媳乔氏。用晚饭的时候,又见到长公子明道,和二公子明达。阖家以姑娘称呼无忧。   第二天,万安长公主带着明逸和文无忧进宫,见了皇帝。皇帝赏了很多的东西下来。二夫人明达之妻乔氏听说,当天就肝气上冲,气病在床。   ……   “哎哟,哎哟,”乔氏一双弯弯眉毛紧在一起,握着水红帕子的手按着胁下,低低的呻吟着。   床前坐着她的陪嫁。   乔氏的父亲是太常寺少卿,本朝正四品的官儿。太常寺专司礼乐,有礼部以后职能削弱,不算实权官署。   乔氏嫁给万安长公主的第二个儿子昌邑侯明达,虽说长公主府的亲事多是下娶,但这两家结亲,当初也出人意料。   乔家欣然这门亲事,给乔氏四个姣好女子,四个婆子当陪房,在乔家出嫁的女儿中间,算最好的一种。   乔氏病了,守着她的这两个,一个是自小的奶娘,一个是乔氏在闺中时的心腹。   乔氏可以尽吐肺腑之言,虽然有些烂肺黑腑。   “我看不出三房里比我强在哪里,一样是媳妇,我已是媳妇,她不过是个准媳妇,对她可比对我好太多。”   乔氏泪眼汪汪遮不住一抹凶厉。   她的陪嫁,说话不会向着别人。奶娘叹息:“是啊,我的姑娘,瞧我,又说错了,我的二夫人,对您可差的不是十里八里。给的四个一等丫头,叫青叶秋香、轻红素兰,家里谁不知道,是长公主一手调教出来。大夫人还想要呢,我都打听到,但是长公主不肯给。这倒好,一古脑儿全给了三房。这明着是给文姑娘,其实呢,还不是给三爷。”   乔氏曾想讨要青叶给明达,她在纳妾上面,只要这妾听她的,她倒不禁止明达收用。但话只说了一句,万安长公主就打断不再听。   结合今天的事情想想,乔氏的胁下就更痛。她又叫起来:“哎哟,二爷怎么还不回来?我病了,这难道不是大事儿。”   这一嗓子动静大,门外听得到。有个丫头进来:“回二夫人,二爷一早出了京,说昨天才回来呢。”   乔氏更惊天动地:“回了母亲没有,我痛的厉害。”   丫头陪笑:“长公主说交给大夫人料理,她在陪新到的文姑娘说话呢。”   乔氏本来不是真痛的狠,听过这话,一波疼痛席卷全身,她的呼痛声这回如假包换。   陪嫁的丫头骂着守着的丫头不中用,去了两个往万安长公主的院门上:“我家夫人疼的快不行了,”   长公主的人在家里都不是一般的底气,守门的婆子张口就骂:“作死吗?红口白牙咒二夫人。等我回管事的,拿大板子打你。”   陪嫁的丫头忍气吞声:“是真的疼,让我们回长公主吧。”   守门婆子脸一拉:“长公主不得闲儿,家里的事情都交给大夫人,有往这里胡缠的,赶紧去找大夫人。真是奇怪,刚才就说疼,大夫人不可能没请太医,这太医还不来,他是越来越有架子。”   陪嫁的丫头气的,要恳求的话把自己噎住。这就说不出来,只能再去见大夫人耿氏。却见到后院里走出几个人。   万安长公主家常是沙绿色宫缎衣裳,她肌肤白净,暗色下面容熠熠微光,看上去气色极好。后面跟个姑娘,半垂面容听长公主说话。鹅黄色宫缎衣裳,豆绿盘金的裙子也有光泽。   她们走在花丛中,只能是赏花草。   乔氏陪嫁的丫头怔怔着没了言语,都是媳妇,一个每天问安不少,病在床上起不来无人过问。这一个刚进府,只听说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就住到长公主正房院里,由长公主亲手带着。   这心偏的,还往哪儿说理去?   那钦天监是瞎了眼的,却不往二夫人身上算。   边走,两个人边骂,见到耿氏后,耿氏随口问道:“可回过母亲?”陪嫁的丫头滴下泪:“公主陪新进府的姑娘呢,没空儿听。”   耿氏眉头不改,说声知道了,去个人又催太医快来。她管着家,可以推托没功夫前往探视,让乔氏的陪嫁依然回去:“好好守着病人,我打发人再请二弟回来。”   等陪嫁的丫头离开,耿氏这才恼了:“下作人就出来下作奴才!竟然往我的面前挑拨来了。这丫头说话能的,母亲是陪进府的姑娘而不看顾乔氏的人吗?”   跟耿氏的这会儿是她的人,耿氏才骂出来,有一个婆子出列笑道:“二夫人不是好进府的,先存个低了别人的心,成天掂量着比高低,这是她自卑上出来。”   “她不自卑谁自卑?难道是我自卑,我又不是那媒婆没登门,先把外面男人帕子握到手里的人。难道是新进府的文姑娘自卑?她可是钦天监算出来的。”   耿氏咬着银牙,把乔氏的底揭了一个干净。母亲眼里没有你?当然没有你。出身尊贵的婆母长公主,一直以乔氏这个儿媳为玷污,她成天跟人比自卑,倒把这个忘记?   又一个婆子出来:“正要回大夫人,家里已经起闲话,说新进府的文姑娘不是钦天监算出来,是三爷相中,拆了她的亲事。”   “谁敢这么放肆!郭村求的赐婚圣旨还在三弟之前呢!要说拆亲事,南关侯世子才是原因。怎么能说到三弟头上。”耿氏翻了脸:“是谁?带他来见我,看我收拾他。”   婆子对外指指,乔氏的两个陪嫁丫头还没有走远。   耿氏面如严霜,对乔氏的旧仇打开闸门,泄洪般的出了来:“又是她!从她进家,就没有消停过。她就不想想,她能进这个家门,是二弟在母亲面前苦求好几天,膝盖都跪肿,母亲才松了口。但有一条,不许乔氏管家事。能进来就不错了。你们是我房里的人,都知道的,大爷为二弟这亲事不尊重,是我苦劝着,直到成亲那天才理他。她倒好,一进门就想寻我的不是,幸好我机警,而母亲不待见她,不然早把我从中馈上拉下来。这又寻上文姑娘了?诸葛亮也不过这心智吧,竟然不怕累的慌。是了,依我看,她这病又是假的,又是装模作样表白下她是这个家里的人,她病了,都得侍候着她。”   “公主想来看穿,才不理她。”婆子们纷纷贬低。   耿氏愈发冷笑:“那就又只寻我的不是,太医一会儿没到,三催四催,我成了专门侍候她的人。这太医又不是专门给她看病的官儿,我也不能让他接圣旨般的快。”   有个管事的要进来,厅外的丫头咳上一声,耿氏丢下这件,等管事的回过话,打发人催太医,又往城外寻二爷明达。城外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的是回不来。   文无忧不知道为了她,这个家里居然病倒人,她一面听着长公主说花草,一面想着心事。   浩然哥哥几时进京?   明三爷会兑现诺言吗?   为了挽回亲事,文无忧已尽力。   ……   云家正在翻天覆地之中。   云刘氏抱着门不松手,把头往门上撞:“我不活了,你去见她还说什么?她已让长公主家里定走,人家早就暗通款曲…。”   刚说到这里,几个长辈一起呵斥:“别造谣言!”   云浩然灰心的只想滴泪,但胸口有如一块大石压着,又哭不出来。   昨天见过宇文靖,云浩然当时就想回京。但他不是宇文靖,城门关后还有法子进京。等他做个最简单的收拾,也落后宇文靖半程,已进不了京。   他就一早赶回,没有想到这事情是真的。昨天一直不敢相信来着,虽然是宇文靖亲口。他不信母亲会背着自己退亲,母亲?她素来怕父亲,她不敢这样才对。   却没有想到一进家门,不顾他心急如焚,几个老太爷一定要和他说话,老太爷们都快急疯:“浩然呐,宇文家,明家,都惹不起。明三爷手里还有一份具结。这可怎么办,咱们不能把别人的嘴堵上。今儿是第三天,京里的闲话已经起来。你的叔伯们什么事也做不了,都往街头巷尾堵闲话去了,这得堵到什么时候……”   和闲话做征战的人,想有成效,除非绝对压制。比如一城之主管辖本城,一族之长约束本族。这是京城,绝对压制的只有皇权。云家没有约束的能耐,又怕明三爷手中的具结。   “退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云浩然赤了眼眶:“谁去的!”   “是你母亲,和你大伯母。我们都不知道,我们要是知道,怎么也不能让她们出家门。你好好的一门亲事,你岳父可是刑部尚书,在京里想抓谁就抓谁,又威风又气派,唉……浩然你去哪儿,咱们祖孙还没商议完…。”   云浩然愤然对着自己住处走去。   还没有到,房里尖叫声起:“二太太,你不能寻死啊,”   云浩然飞身进去,见到母亲踩着凳子,梁上挂着布条。扶她下来,一个不注意,她又去抱住门拿脑袋撞。   “我要去看无忧!”   “你去吧,你去我就死给你看。别丢人了,人家定了好亲事,比你好,你还见她做什么!”云刘氏不听严氏的,也不愿意儿子再见文无忧。   她怕惹上长公主府出事,也认为文无忧会说自己一堆坏话。就算不再是一家人,也有可能挑唆母子关系。   云浩然心痛的不能自己:“我不退亲,我不愿意退亲!父亲回来您怎么解释!”   云刘氏尖叫:“让我死了吧,与其等你父亲回来杀了我,不如我现在就死,你别拦着我…。”   云浩然放声一大哭:“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有满腹的冤屈,他有满怀的怨恨,他有…。无忧是不是也一样的恨,一样的冤?   很想现在就见到她,安慰她,对她说这事儿可能是做梦,是场噩梦。   但是,半个钟点后,云浩然暂时的屈服于眼前。   他不屈服也不行。   顺天府来了两个衙役,把他的堂伯父堂叔抓走两个。云浩然看过具结,原因不用细究。   老太爷们再一次到云祜房里,要求云祜休妻。严家的人昨天就来了好几个守在这里,大家争吵起来。   云刘氏要寻死。   老太爷们要怒骂。   严家分一半的人和云浩然商议:“亲事已退,你们家休妻能换回你的亲事吗?倒不如你去见宇文天的姑娘,让她在明三爷面前美言几句,不然,凭一个具结,你云家可以是灭顶之灾。”   家里乱成了一锅粥,不想活的,保家族的,龙卷风一样刮到云浩然脑海里,随后,就在那里刮了起来。   云浩然什么也听不到,双手抱着脑袋茫然不知所措。   自己是去见无忧呢,还是去见无忧呢?   ------题外话------   周末愉快哈哈,仔上午去听个王阳明的讲座。图书馆一直有讲座,但是呢,仔总是忘记看时间。这一次赶上了赶上了赶上了。哈哈哈哈哈……。不过明儿要早起。 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 ,强抢还是始乱终弃?   面对他的母亲要求不再和文无忧相见,云家的长辈们却要他见文无忧能有个通融,他的大伯又让逼迫休妻。云浩然想见文无忧的心冷到极点。   他有什么脸去见无忧,谣言已起来。起因虽有严氏在旁,但只能怪他的母亲糊涂。   他木着脸呆坐,任由长辈们的劝、母亲的哭、严家人的据理力争在耳边翻滚。   ……   恼人恨人这些事的日子里,偏偏在春天。不是花草不解主人意,而是春风遍吹,哪管你心头郁结,它只管开得姹紫嫣红一片,花香沁人心脾。   暗香妍影能解忧愁,万安长公主所以把文无忧安置在花丛中。   紫玉兰在头顶上盛放,茶花笑脸迎人在早开的碧桃树下。杏花催了骨朵儿,成团的挤在枝头,只待再有一度的春风,或者是微雨丝丝,就春意上云霄。   万安长公主府上的花草在京中有名气,在她院子里的,经过她细心照料,自己也觉得颇拿得出手。   “来来来,你看这西府海棠也要开了,满树都是花的时候,还要好看呢。”   长公主看上去沉醉在花里。   对于殿下,文无忧几天里想了又想,她没有不尊重长公主的道理。   不算母亲顾氏临走时的交待:“你就不当她是个长辈,她也是皇家身份。”文无忧带着一个丫头春草独居在她府上,横眉怒目也不明智。   而从进府的第一天开始,长公主对她极为宽容。当众说过不要她晨昏定省——文无忧考虑到身份相关,不愿意给别人拿住把柄,自愿按时问安。   长公主为她安排的衣食住处都不错,给了几个侍候的人,也看得出来得体而有分寸。没有呼唤从不轻易进到房里,给文无忧和春草大把的说话空间。   嘘寒问暖关心的背后,还是只有两个字——文天。但人家不这么浓浓的关心,也未必不可以。   刀来刀往,话来话回里,也没有在双方能耐悬殊的时候,往别人笑脸上插一把刀。   何况敌我还没分清楚。   何况定亲虽透着迷雾重重,但长公主对待很好的诚意早就能看出来。   长公主含笑地说,文无忧强打精神的回。挤出的笑容虽然单薄,但总是笑容。   “爹爹曾对我说过海棠诗,又说皇家园林里常有这花。”   “是吗?”万安长公主轻笑:“这话原没有说错,我自小生长的宫里,海棠树最多。”   一角,兰花也开了很多。万安长公主半侧面庞:“你认得这是什么兰吗?”   文无忧一眼看过去,眸中有了水光。这个季节开的兰花,也可能是春兰,也可能是蕙兰。这是一株蕙兰,那色泽恰好是云浩然的心爱。   焦灼的心又一次抽干似的有了痛,文无忧怔怔。   长公主知道只怕又戳中这姑娘的伤心事,打算寻个其它花草再对她说话,一个管事的走过来:“有客呢。”   她报上名字,却不是云家。看她的神色,也不似作假。文无忧就说回房,在房里苦盼三爷的消息。   “吧哒吧哒”的脚步声啪啪作响,似乎直奔这里房门而来,文无忧精神一长,忘记长公主的府第没有什么人敢大奔小跑,带上一丝喜色,先于春草打开房门。   “姐姐,就是她!”一个糖块指了过来。   文无忧得低下头看,两个小孩子,一个五、六岁,是个男孩子,糖块就是他的。另一个八、九岁,是个小姑娘,生得杏眼雪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起劲儿的瞪着,小手叉到腰间,是个就要发难的姿势。   “是你!”小姑娘眼睛溜的更圆。   文无忧也有诧异,这不是留芳园里见过的,排名仅次于小青的京中第二难缠精。据凌甫说是个郡主。凌甫什么时候见到她,什么时候离得远远。   “是她!”小男孩嚷的更响。文无忧只更纳闷,是我什么?正要问个来意,第二难缠精哇啦哇啦的凶起来:“是你跟我抢表哥吗?”小男孩再助声势:“姐姐,我昨天来认过了,和三表哥定亲的是她。”把糖塞回嘴里吃一块,含含糊糊地道:“圣旨定亲。”   文无忧明白了,这位既然是小郡主,是明三爷的表妹并不奇怪。瞬间对明三爷的反感更重。   本来为什么反感他呢?从听到宇文红、宇文绫等争夺他时,就先入为主的认为纨绔子弟才会这样。最讨厌荣王的时候,又偏帮荣王,成了无忧姑娘心里的黑心外甥。后面又抢了自己和云浩然的亲事,哪怕他带着文无忧去凌家,去周家,文无忧对明三爷也没有好看法。   这下子就更好了,原来他还有一门表妹的亲事。   小郡主哇哇的说个不停:“你不知道表哥是我要嫁的吗?你凭什么跟我抢?本郡主今天特地来教训你,你服不服?”   “胡不胡?”男孩子嘴里的糖和话一起咀嚼,就出来这个味道。   春草跑出来,也扬眉也瞪眼:“胡!我胡了,自摸的牌,给钱,都给钱,少一个铜板我也不答应。”   丫头们从隔壁房里出来,带着惊讶道:“郡主您在说什么?”小郡主手疾眼快,对着文无忧身上一扑,文无忧为了躲她,让春草一把推进房,小郡主也进了房,春草也跟进去。   房门用力关上,是小郡主的手笔。小男孩在外面叫出来:“姐姐说话呢,会客呢,都下去。不许来。”   文无忧回过神,外面一堆人劝的动静:“小爷,洗个脸儿去,糖糊了一脸。”   又有人拍门:“郡主请出来,不要扰了无忧姑娘。”   “我留下她的,你们去吧。”文无忧出了声。没一会儿,得到吩咐的春草大步出来,守着门:“没事儿,我家姑娘愿意和郡主说话。”   外面的人散开后,文无忧对犹是气呼呼小脸儿的小郡主打起笑容:“原来郡主是三爷早定的亲事,恕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能知道,做什么要对你说?我是表妹,他是表哥,我母亲说生下我来就打算嫁给三表哥。”小郡主板着小脸儿。   文无忧肚子里把明三爷骂上几句,但突然发现得了一个机会。虚心请教道:“呃,郡主,那我能不能请问,为什么却定下我?”   “是啊,你算什么呢……”小郡主虽然小,反应却很快,出去半句话,下半句话就收回指责:“咦,这是你巴结上来的,你却来问我?”   文无忧笑的正气凛然:“不是呢。郡主,我也不知道。都说钦天监定下,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对我说说。”小郡主神色生动起来。   文无忧小心翼翼:“如果我说了,你会帮我?”这个时候,无忧想到明三爷二话没有说就如她的心愿,给她寻找凌周两家求救的机会。但是呢,她虽信他会把云浩然带来,但到了面前,却不一定是以前两心无猜的云浩然。   她一直这样的怀疑,刚遭算计,也没有不理由不怀疑。眼前小孩子是不是能相信?无忧并不知道。因为从她的角度上看,十一岁看九岁的孩子,也没有太多的代沟。   小郡主又答应的很利索,看得出来她对她的三表哥很上心,取下腰间的一个玉佩,放到桌子上:“这个当抵押,我能帮你的,一定帮你,但是你得对我说实话。”   圆润的玉佩上,刻着两个字“玉成”。文无忧没心思推敲这字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能为她所用的人多了一个,怕万安长公主回来阻止,把重要能说的说了一遍。   小郡主干瞪眼:“你原本有亲事?”   “是。”文无忧又是一阵伤心。   “但呢,先退亲,后赐婚,又赐婚?”小郡主隔离似的往后坐坐,忽然变的冷若冰霜,再忽然的一跳下了两人对坐的榻,转身往外就是个跑的姿势。   文无忧没有想到,张张嘴:“哎,你去哪儿?”小郡主又转身,恢复凶巴巴:“你对我说过的话,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姨母万安长公主,和三表哥,和这里所有的表哥,所有的人!”   “你发誓!”她又回来。   文无忧知道自己心里急,但是她对小郡主说的话没有秘密,她是在留芳园当着达官贵人的面定下亲,奉旨赐婚也是公然宣旨,郭公公宣一回,明三爷宣一回,小郡主回家问问大人就能知道。   本想哄着小孩子一回,却没有想到这小孩子神神鬼鬼的,这就又来个翻脸。   不知道哪里得罪她,在她的逼视下,文无忧发了誓。她也不愿意别人知道,比如万安长公主母子知道,就能猜出无忧的用意。   小郡主走的头也不回,带上她的兄弟,风一般的来,风一般的走。留下文无忧独自奇怪。   这个晚上,文无忧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让牛头马面带走,拷问她为什么投靠郭村。郭村是个超级大坏蛋,这话是牛头说的。马面说凡是投靠郭村的人都应该下油锅。他去起油锅,让文无忧好好招拱。   除去阎罗王个子矮小了点儿,阴暗潮湿的环境很吓人。文无忧真的以为到了地府,把郭村大骂一通,然后她晕了过去,直到一早醒来。   抚着胸口想这梦真吓人,一抬手,却见到寝衣的袖口边上一角青苔。   青苔!   房里干干净净,床上也不长青苔。昨天的梦是真的!   最招人怀疑,也最有可能办成的,唯有万安长公主母子。早饭后,文无忧凝眸房中,和春草商议着防备。房门让人敲响,说话声斯文有礼:“有人在吗?我拜客来了。”   小郡主再次到访,今天她是一个人。进来就撵春草,把房门关上,坐到文无忧对面,小脸儿虽严肃,但看上去亲切的多,一张嘴话惊人:“我喜欢你了,你昨天要我帮什么忙?”   足有一刻钟,文无忧盯着她一动不动。   小郡主不耐烦好几回:“我不轻易喜欢人,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走了。”但是呢,却一直不走。   文无忧慢吞吞:“是你!”   “什么?”小郡主一脸的心虚。   文无忧飞身对她扑过去,别看郡主小,一猫身子滑开几步,没让抓住。文无忧在后面追:“是你,小鬼头,你给我从实招来。”她虽不知道这小鬼是怎么对付的自己,但她却知道不管有谁参与自己的噩梦,这小鬼脱不了关系。   难怪阎罗王个头儿小小,嗓音怪怪,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是这小鬼本人。   这推测本难站住脚,但想想自己让人吓,也吓人一回,结果这小鬼跑的比兔子还快,不是她还能是谁?   “通”,撞上桌子。   “哗啦”,碎了东西。   “哧”,扯下半边门帘。   小郡主拿了鸡毛掸子,钻到床底下,掸子对着外面一通乱舞:“不许过来不许过来,”   文无忧趴在地上,拿个木尺对着掸子挥舞:“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打好你!你不说明白你怎么算计的我,看我不打好你。”   “我帮你,我答应帮你,这还不行吗?我先得相信你不是坏蛋郭的人啊,”小郡主鸡毛掸子动的更厉害。   文无忧双手扶着地,往床底下瞪的狠狠:“你先给我说清楚,你怎么办到的!”   “我总得一件一件说吧,比如你身边有坏人,你要我现在提醒你呢,还是说别的,我忘记了,兴许你让人害了,我也没想起来说。”小郡主也是面颊贴在地上。   两个人瞪眼有盏茶时分,文无忧先起身:“好吧,你出来一件一件的说,但是你都得给我说明白了!”   “这个家里有坏人。”小郡主迫不及待的口吻。文无忧没怎么样就心神一闪到明三爷身上,反问道:“你真的敢说实话?”她倒真想听听。   小郡主抬抬下巴:“哼,我怎么不敢说?我要是不对你说,兴许明儿就见不到你了。”   “哪有这么严重?”文无忧嘀咕,心里把万安长公主和明三爷的面相滤一回,他们母子还都不是阴险狡猾那种。难道这就不顾忌爹爹了不成。   “不严重吗?等我说完不怕你不收回这话。”小郡主撇着小嘴儿,鄙夷的好似她在说的是只臭虫:“我姑母房里,你可以随意吃喝随意玩乐。我三表哥也是个正派人。”   “停!你说的是谁。”文无忧老大不高兴。   “我不正在说吗?”小郡主让打断也不高兴,噘起嘴:“我说的可是你在外面打听不到的哦。”   “那你细细的说。”文无忧皮笑肉不笑,暗暗又加一句,只不要歌功颂德的听不下去就好。   小郡主又鼓起脸儿,面上的不屑刮下来,可以从这里排到京城外:“大表哥是个古板人儿,你少跟他说话,无趣的很。大表嫂面前可以要东西,不过别要太过份,她心疼的你可以看出来。”   满腹心事好几天的文无忧没发觉自己有了笑意,也听得兴致上来。   “二表哥是非不分,你别理他。”   “是是。”文无忧配合。   “二表嫂是个歹毒人儿,就是她,你要小心再小心。”   昌邑侯夫人乔氏?文无忧稀里糊涂的问:“呃,你小的时候定下亲事,原本是和二表哥对不对?”不然为什么骂人歹毒。   “才不对,就是三表哥!我记得没有错,母亲对别人说过,我要嫁给三表哥。”   文无忧对于乔氏是什么人毫不关心,反而顺着这话,又回到昨天没有完成的心思,求人的心思,笑容出来一些:“郡主,那你帮我传个话儿,我把你表哥还你。”   “给谁?”   “云家可以吗?我对你说怎么走。”文无忧的心头怦然直跳,怕她不答应,又黑了脸儿:“不然我还会继续打你。”   小郡主高傲的小脑袋又昂起来:“你追不到我,我也不会帮你。”   “为什么!”文无忧面沉如水。   小郡主一个白眼儿过来:“因为我昨天回家很气愤,我问母亲,母亲说我又不是嫁给表哥,你可以放心嫁了,我不会再找你的事情。”   一口气把文无忧噎住,她握紧双拳嗓子眼里吃吃好一会儿,缓过气头一句话就是不甘心:“那个,其实这样叫始乱终弃,你是不是再追究下?”   “这叫强抢姑娘,不叫始乱终弃。”小郡主毫不费事把无忧反驳。   “但,也许就是叫始乱终弃了你呢?”   “不,强抢姑娘了你。”   门让推开,明三爷满面审视:“玉成,你来见文姑娘,怎么不先问过母亲?”   玉佩上的玉成,是小郡主的名字。   玉成小郡主正和文无忧争的没有意思,见到表哥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三表哥,你强抢了姑娘对不对?这叫强抢姑娘。是了,你为什么强抢姑娘?”   明三爷懵懂:“什么什么?”   文无忧不慌不忙走来:“不,这叫始乱终弃。”她抱起手臂,对着明三爷幸灾乐祸:“听说这位是你自小定下的亲事,听说你很喜欢始乱终弃。”   新的一波争论又开始。   “这叫强抢……”   “这叫终弃……。”   明三爷斜飞的眸光悄悄从争的热火朝天的文无忧面上扫过,顿时,他放弃带走惹事儿包外加出其不意捣蛋鬼表妹的心思。   就让她们吵去吧,天天吵,倒不会多想别的。   一伸左手,把一扇门带上,一伸右手,把另一扇门带上。房门重重关上,没忘记对外面的春草道:“别打扰。”春草对他的好感又增一分,笑眯眯的说了声是。   春草一直在听,春草从姑娘说昨天做了噩梦就在听。但是两个姑娘玩的很好啊,姑娘趴在地上很不文雅,但是她玩的很开心不是。袖子上的青苔,春草找到好的解释,姑娘昨儿赏花草,兴许外衣上的泥带到寝衣上。   这是春草的不经心,春草检讨下就好了。春草素来就是这般简单。   明三爷走了,他再留下,不是强抢姑娘,就是始乱终弃,名头儿好不了,他还是走为上着的好。虽然表妹很捣蛋,但文尚书之女也不是和气人儿,就算互相欺负,也比一个人闷着的好。   房里重新安静时,玉成郡主钻桌子蹿床底弄乱的发髻上,又摇掉两根簪子,而文无忧太大声,面颊浮起两片红云。   气喘吁吁你瞪了我,我瞪了你,玉成郡主抢先生气地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都让你打断了。”   “你还想说什么,说吧。”文无忧斜睨着她。   “就是二表哥娶的那个不检点女人了。”   打断她,文无忧正色:“那是你二表嫂吧,你太没有礼貌了。郡主!”最后一声说的重重。身为郡主,说话上不能这么轻率吧,小?不是任何时候的理由。   “她不配我称呼,你知道她怎么进的这家吗?她把我二表哥的帕子拿到手里,封了,让人送到我姨母手里。”小郡主不服气的小脸蛋子上又一片紫涨。   文无忧大吃一惊,声音打了颤:“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可不能诽谤人。”   “你听懂了?你可以感谢我了,昨儿夜里的事可以一笔勾销了吧。”玉成郡主得意洋洋。看看,一个多要紧的话儿告诉给你。   ------题外话------   仔郑重对我在云上看着你亲道歉,有时候,仔应该更耐心些。么么哒。这是仔一直想要做的事,很高兴。 第一卷 第八十二章 ,依靠   哪怕文无忧暂时没有介入万安长公主家事的想法,也忍不住请玉成郡主再说一遍。   “仔细的吗?”玉成小郡主笑弯了眉眼儿。   她绘声绘色说起来,看上去她极不喜欢乔氏,但是她简短透露的几句话,如果是真的,本就极容易让乔氏得到贬低。小郡主不喜欢她,并不是个例外。   “事情是这样的,表哥们呢,都是男人对不对?”小郡主说书的架势支的高高的。   文无忧暗道这还用说吗,点一点头。   得到她的附合,小郡主的大眼又眯了几分,欢欢喜喜道:“经常会在外面走,对也不对?”   突兀的,木尺子又出现,晃动了一下。后面是文无忧的黑脸:“你不会说,我问别人。”   “别别,我全告诉你还不行吗?本来我就要对你说,再说了,我不对你说,你要嫁给三表哥,你迟早也会知道。”小郡主信以为真地慌了手脚。   打闹了一场,又闹了明三爷一场,两个人距离拉近。对面这位又是以“早和三表哥定亲”的姿态出现,文无忧在她面前没有掩饰的心,鄙夷地道:“我也可以不嫁给他。”   “那你要嫁给谁?”小郡主急急的问:“天底下还有比我三表哥更好的人吗?”她嘟起嘴儿,身子往后一堆,好没意思地道:“我不信。”   文无忧也扁起嘴,小郡主是个随心随性的性子,因没有长大,有随心随性的资本。在她的面前,很容易的就跟着她一起随心随性。谁叫她小呢?她又能怎么样……   咦?不对。这小小的人儿昨夜刚刚算计过自己。文无忧重新沉下脸,把木尺子在桌角上一敲,装出来厉色:“不许跑题,继续说事儿。”   “是你先跑题的,是你说要嫁给别人的,是你惹起我的好奇心,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你以后嫁给谁?我继续和你当知己。二,你不肯说,我走了。”小郡主抱着手臂,好一副昂扬而不可打动的模样。   文无忧脑子又不笨,在她话音刚落就反驳:“我几时要和你当知己?”   “凡是坏蛋郭,恶人郭的对头,都是我的知己。”小郡主有理有据。她把手臂抱得更高些,都快抬到下巴上,小眼神儿眨巴眨巴着,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偏要和你做知己。   文无忧迅速衡量下。一位郡主倒也罢了,但看上去她小脑袋里装好些消息,又能在昨夜算计自己,这一点太要紧不过。她能算计自己,这算过人之处,不排除自己用得上。   “好吧,我和你当知己。但是呢,只有我嫁人的时候才会对你说,你也知道,我实在怕了。”文无忧摊一摊手比划下周围的环境,忽然从云家的准儿媳变成长公主府的准儿媳,文无忧有现在不说的足够缘由。   小郡主看样子就不是好蒙骗的人,她颦着小眉头想上一想,也认为现在不能勉强,但是呢,她也不能轻易的就此放过,伸出小指头:“那你确定下来嫁给谁,头一个对我说,行吗?”   “行。”文无忧和她拉了勾。   小郡主接着说下去:“表哥们呢,在外面走动有什么稀奇。丢了随身的物件儿,也不算稀奇。”   “等等,随身的物件儿哪能随意丢?”文无忧疑惑的打断她。   小郡主直接又是一个白眼儿:“就不能丢了帕子,丢了几两碎银子?”   文无忧陪个笑脸儿给她:“是是,你再说。”帕子掉了确有可能。   “丢在哪里都有可能,但是那一天,乔家来了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指名要见我万安姨母。后来我问看门的人什么气派?看门的人先是这个样儿,”小郡主说到乔氏时,本就小嘴儿撇到半天里,这会儿再用力往下撇着,看上去都觉得吃力。   文无忧扑哧一声乐了。春草在外面见到,也跟着嘻嘻笑一声。姑娘又肯笑了,郡主是个好客人。   “看门的人说,我搭眼一看,就知道是个使唤人,又眼神儿不正只是乱瞍。凭她是个官儿,也不能说见长公主就见。看门的人就让她留下话,她不肯。看门的人不理她,她在大门上一守就是四、五天,终于等到万安姨妈出门儿去,她往轿子前面一跪,双手捧着一个包袱,说机密大事,有关府上清誉。”小郡主说的过程里,又抛好些不屑出来。   文无忧寻思道:“包袱里就是二爷的帕子?”   小郡主点一点头。   “这就奇怪了。捡到外面男人的帕子,闺中女儿哪方便送还?她家里总有兄弟,没有也应该由父亲和叔伯交还,这才不妨碍到她自己才是……”   话渐渐的低了下去,文无忧瞠目结舌下,她懂了。   小郡主很会察颜观色,不禁有些得意:“我认你当知己,你并没有丢我的人。”   文无忧没留神听这句完全抬高她的话,犹在不敢置信里:“闺中的姑娘送还外面男人的帕子,这也太大胆。长公主若是不答应亲事,她可怎么办?”   “她知道我姨妈心地软,人慈善。又算定二表哥糊涂油蒙了心。”   文无忧让提醒:“是啊,长公主收到这帕子,哪能不问过明二爷的,二爷的意思是……”她不等回答又明白了。其实想一想乔氏娇媚艳丽的面容,也就等同于答案。   小郡主气呼呼:“姨母叫来二表哥,斥责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把个小手点点,凌空飞舞好似她亲眼看到。   文无忧撇起嘴儿,但现在不敢打断她,不然她又不肯说完:“后面呢?”   “我二表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叩头。后来,就这样了,这个歹毒差点毁了我表哥名声的坏人就成了这家里的人。”小郡主满面沮丧,如果她不是力陈曾要嫁的是明三,又足以让人怀疑她曾和明二爷定过空口亲事。   “说完了?”文无忧不放心,先追问一句。   小郡主还在气愤里,随意道:“说完了。这个消息大吧,看在你是我的人份上,我不得不提醒你。”   几时又成了你的了?文无忧纳闷,从昨天见到她开始,自己的身份就一里一里的变动。先是夺她亲事,再就让她算计。再然后呢,就要当她的知己,不当还不行。现在倒好,彻底降下去,直接成了郡主的人?   当不起啊当不起。文无忧把郡主从自我陶醉和自我“沉痛”中打醒,笑得的有点儿坏坏:“这个消息不小,但要我信你,得真实才行。你实说吧,大门上的人听你的,我相信。但长公主审二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学着她,纤白的手指点起来,轻笑掩面:“好似你就在旁边,这一句,你敢说不是假话吗?”   小郡主语塞,但很快反唇相讥:“很生气的时候,难道不会这样点点点吗?”   她的手指又点动地面,再就嘻嘻哈哈的笑起来,觉得这样好玩。   “我就知道是你猜的,二爷回的话,你压根儿就不知道。”文无忧断然道:“这个消息随便听听,接着说下一个。”摆个张牙舞爪:“不说,还要打你呢。”   一根鸡毛掸子拿上来,原来文无忧没有丢掉木尺,小郡主见到,又把她的兵器也握好。   木尺再对上一回掸子,大眼又瞪小眼一回,两个人同时又乐了。自然的,小郡主笑得哈哈哈,文无忧揣了几天的心事,笑的浅浅。   笑上几声以后,怀揣疑问的人——无忧姑娘开口:“现在说昨天晚上是怎么一回事儿,谁是你的帮手,你让我在这个家里只防备二夫人,难道不应该最防备你的帮手?”   小郡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把她从头到脚一通的打量。文无忧知道对付这小鬼,正常法子都不行。把脸儿怒起来:“你又想怎样?”   “你真的想知道吗?”小郡主下一句话几乎就等于说出来。   鉴于她是个有发誓前科的人,不等她明说,文无忧没好气的又发了誓,声明她不会对任何人说,包括自己的父母,和丫头春草。   玉成郡主的眼珠子一通乱转,也没有这就说出来。而是大模大样地道:“既然你是我的人,”   文无忧腹诽,是这会儿有求于你,才不是你的人。   小郡主机敏的很:“你在心里说我坏话了吧?”   “没有。”文无忧更大力的反驳回去。   “哼,我不爱听的时候,也会在肚子里说话。但是呢,不管你爱不爱听,你都是我的人。要不然我凭什么带你长见识?”   冲着最后一句话,文无忧“忍气吞声”的没还击,默认一回是郡主的人。   玉成郡主倒是想此时就说的神情,但是昨天的男孩子又跑了来:“姐姐,万安姨母问你是不是在捣乱?你应该去姨母面前站班儿了吧?”   玉成郡主依依不舍的离开,文无忧依依不舍的送她离开。那一对姐弟走出这个院子,男孩子摊开手板儿讨人情:“给钱,银票一张。姐姐你说过会儿就来喊你,免得你说话太多,什么都说了出去。”   “可你来的太晚了,我钻了床底子,又说了好些话,你才来。”玉成郡主忿忿的不满。   男孩子眼睛一亮:“你还钻了床底下,呜……”眼泪没到,先来上一大声干嚎:“你说去收拾人,才不带上我。你是去玩的,去玩了!你不带上我,我回家就告状。”   “好了好了,给你钱,别哭了。你来的真的太晚了,我都说出来好些。下一回早些来,免得我全泄了密,我可一个钱也不给。”玉成郡主没有办法,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塞给弟弟。   在弟弟笑逐颜开的时候,玉成郡主悄悄嘀咕:“幸好你还不识数儿,分不清五两和十两的银票,大小上没有分别。”也就是说郡主还是扣下了不满的银子。   而且她给出去的这钱,貌似即刻就有补充的地方。男孩子翻来覆去的看银票,笑嘻嘻道:“不是我来晚了,是三表哥带我吃果子,我再来,就晚了。”   “三表哥还在家吗?”玉成郡主欢快了,扯上弟弟的手:“走,见他讨钱去,咱们算代他陪了客人是不是?”   姐弟一口气跑到明三爷的面前。   明三爷让吓一跳,头一个反应:“文姑娘出了什么事情?”玉成郡主号称京中第二难缠精,绝对不虚,跺脚道:“表哥心里还有我吗?还有我们吗?”   男孩子跟后面叫:“还有我吗?”   明三爷板起脸,对付小表妹最好的方式,就是你比她凶。她在绝对压制下是个乖孩子,不然能上天就上天,能翻地就翻地。   但今天不太奏效,明三爷刚挂上脸色,小郡主索性跳了跳脚:“我陪了的,给钱,不给凶。”   “给钱,不给凶。”男孩子原样跟上。   “玉成,你是不是皮痒?”明三爷威胁地道。   小郡主后退两步,在一步就能出门槛的安全距离内,黑了小脸儿对上:“表哥,你一点儿不疼我。”   “哪里不疼你,你个胡说八道的小丫头,你说我强抢,又终弃的,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小郡主冷笑:“我什么都知道,你喜欢文家三嫂,你让小青去陪她,怕她出事儿,可你为什么不找我,你只找了小青。”   明三爷很多时候会让表妹惊骇掉,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里装的事情从哪里弄来。荣王的丫头小青没有缘由的去陪文无忧,确实是他指使。但是有一点,他随时想到随时真的面沉如水:“玉成,我要是再发现你走地道,上回我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玉成小郡主往门槛外面就跳,尖叫道:“我没走我没走!”   “你挨过的巴掌还记不记得?”   玉成小郡主抱着小屁股,嘴里嘟囔着三表哥是个小气鬼儿,头也不回的往外跑。男孩子傻住眼:“姐姐,等等我。”也跟着走了。   明三爷呼一口气,不放心上来,有两封重要的信只能推后再回。小表妹活泼伶俐,但是呢太活泼伶俐。她刚陪过文尚书之女,三爷不能安稳。   他得去看看才行。天知道那个小丫头的嘴里会说出来什么。始乱终弃?和玉成曾有过婚约?这种当时为了救玉成而不得不说的话,现在还能拿出来胡扯吗。   欠揍的小丫头。   ……   见到他进来,文无忧并不奇怪。她不知道明三爷是不放心玉成郡主,她只是盼着他主动前来。   就在刚才,和小郡主说话的中间,明三爷出现在门外,文无忧差一点儿流露出希冀,以为他带来云浩然的消息。因为玉成郡主的话题太骇人。明三爷又离开,文无忧才没有过多的失落。   大宅门里的内幕,永远能推敲很久。在明三爷进来以前,文无忧也没有过多的盼望。津津乐道都喜欢,她也在想着乔氏是这样的人吗。只有明三爷进来以后,一道心思闪电般把她劈回现实,她还等着见云浩然呢?   面庞儿轻轻扬起,嘴唇似动非动,流露的期盼只怕瞎子也能感觉。   明三爷早有准备,胸有成竹地回答:“他没有往家里来,请容我停几天主动登门。”云浩然回来的当天,明逸就知道。他的拖拉只有一个原因,他想等到文天回来,最好由文尚书决定,他的宝贝女儿见不见前未婚夫婿,明三爷肩上的责任就下去好些。   见到以后结果好,跟明三爷没有关系。不好,泣血含恨的,明三爷一旁儿凉快,乐得不管。   他不出意料的见到面前的少女黯然神伤:“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   “请你……。”文无忧说下不去的原因,是心头骤遭巨石擂捶。她以为云浩然回来的当天,哪怕在深夜里也会闯公主府见他。   云浩然是愿意这样做,但他有别的羁绊,身陷失恋中的人想不到。   悲伤在最难过处,不一定是号啕,也不一定捶胸顿足。无声无息的泪如两行不会停息的溪流,雨点般的往下滴落。有的落到地上,似有轻轻的“啪哒”声,似乎能看清摔成八瓣儿,而每一瓣都带着主人的伤心怨和愁。   有的在衣襟上一点湿,很快化成主人忧愁中的一点,为她又平添忧愁。   明逸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无忧的愁又满房里云涌。他没有好的话安慰她,也想不出来什么可以安慰她。就走上一步,因有眼泪,把帕子送上前去,柔声道:“擦擦吧,”   文无忧没有多想,本能的倒是想接。但明逸电光火石般想到,这位姑娘稍有一点儿接近的举动,她就会多心。一抬手,把帕子又收回袖子里。嗓音也硬回去,回身找了离得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低低道:“别哭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能主动让他来吗?我让他来的,你又认为我做手脚,而且你也死不了心。”   没有另外劝解办法的情况下,明三爷选择推心置腹。   这场退亲,文姑娘和云浩然实在冤枉。不冤的是那正寻死觅活的云刘氏和让一道具结折腾的云家。但文尚书为女儿选错亲事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聪明人也会犯错,但幸好,文无忧没有出嫁,她还能另定良人。   明逸并不能由此判定,倘若云浩然和文无忧依前约成亲,小夫妻就会过得多让长辈们干扰。这亲事算了的话,是由顾氏说出来。   他的心思,一是等待文天,二是真心为文无忧着想:“他主动的前来,才是他的心意。让我压着来的,又有几分意思?”   文无忧听的懂,因为懂,她默默哭的更凶。   “你也别急,且等十天,十天以后他不来,我带你去找他。”明逸实在受不了这奔流般却偏偏没有一点儿动静的泪水。她把那奔腾之声虽没有直接出来,却尽情送到别人心底。明三爷招架不住。   “谢谢你,”文无忧低低的回报了他的推心置腹。   “不用谢,你别哭就行,我先走了。”一堆的泪水让明逸忘记他的来意,就要出门想了起来,回身失笑,自己的记性倒有这么差。   “是了,我来是对你说,玉成的话都是孩子话,你千万别信。还有嗣哥儿,玉成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他是个小财迷,好打发的很。只要给张银票,别给银子,他认得银子数,还不认得银票金额,给银子他不上当,回头我给你送些五两的银票,打发他足够。”   明三爷什么时候走的,文无忧也不知道。她从伤心中结束,抬起面庞时,眼前只有一张堆笑的脸儿,春草守在这里。   春草动动笑容,总算姑娘醒过神,不然春草一直这么笑,也挺难熬。   她赶紧动动眉头舞舞神情,把酸了的脸儿缓和几下。又对丫头们打听到一些话,这就说起来。   “昨儿不是说过小郡主是长安长公主的女儿,姑娘您知道吗?她的本名儿叫缔玉,这名字多怪啊。第,又玉,第几个玉呢,我可猜不出来。还有小爷的名字,我总算弄懂。不是第四个哥儿,是子嗣的嗣……”   文无忧幽幽叹息,缔玉?缔结而又玉成吧。儿子的名字起名嗣,心爱不下于姐姐。这也是一对好父母。让她想到自己的父母亲。爹爹和母亲几时才回来呢?   ------题外话------   么么哒。今天准时 第一卷 第八十三章 ,宇文绿、凌甫和宇文纱   文无忧又过了一个满怀心事的夜晚,这一夜,也没有小郡主来捣乱,早上的枕畔,触手处又有泪湿的地方。   算起来,只有牛头马面的那个早上,一觉醒来枕头是干的。   眼泪,有时候是软弱的体现。文无忧竭力的逗自己重振心情时,最好的一个法子就盼望那在明三爷嘴里满口孩子话的小鬼头再来拜访。   丫头笑盈盈说着:“有客来拜。”文无忧想也没有想就道:“快请进来。”同时从榻上站起,做好迎接的姿势。   “姑娘,客在二门上,请姑娘换了衣裳再去见客。”丫头见到,还以为无忧姑娘家常的打扮就要出二门。   文无忧看看自己,藕荷色海棠花纹的罗衣,下身是水红色的裙子。这身衣裳是来到以后,长公主府上给备下来,因此不能说简便。她不由得狐疑:“玉成郡主为什么不进来见我?”   这个丫头叫轻红,诧异地道:“玉成郡主没有过来,是宇文太师府上四房里的二姑娘。”   文无忧轻呼一口气,换衣裳的一直暗笑自己。倒有这么盼着那小鬼过来吗?然后又想宇文绿她来做什么呢?   宇文绿在见到她的一刹那,眼泪哗哗的落下。文无忧虽不喜欢她,但也要问一问:“家里又对你不好了?”   “我为你喜欢,我太为你高兴……”宇文绿哽咽中,还算能把话说清楚。   她带着心梅丫头,心梅也哭不个停:“除去九房的姑娘您,谁能有这么大的福分儿,明三爷也只能相中姑娘您。”   前一刻钟,这对主仆的泪水开闸似的流个没完。   留下长公主给的丫头,那叫青叶秋香、轻红和素兰的,倒不用文无忧费唇舌。但文无忧想单独和宇文绿说话,把丫头支走,让春草装着和丫头说话留在外面,这就只能独自对着主仆的眼泪犯尴尬。   这二位也曾是明三爷的倾慕者,这泪水有几分真实?她还要接着怀疑下去,一个青绸的包袱递到面前。   满含喜悦的泪眼在后面,宇文绿泣道:“给,你在这里用得到钱。”心梅跟着用力点头。   文无忧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又是钱?周叔父也是给钱,明三爷说到做到,一早让人送了好些小面额的银票过来。小匣子摆的本来有钱,但是面额大的多。如今宇文绿也来送钱,这些人怎么就不想想,自己需要的不是钱。   这些钱也解释还在宇文家时的一个疑问。   文无忧捧在手里先没有说要,而是道:“你哪里来的钱?你自己留着用吧。”   “姨娘的私房,你还记不记得,游春那天我没跟去,心梅把姨娘接进府指了地点,半夜里我和心梅挖了出来。”   那天来的人果然是春姨娘,四房院子里守门婆子回的话,也果然不假。芍药花根让动过,挖了东西出来。   把包袱又送还回去,文无忧淡淡道:“我不缺钱用,倒是你的腿还要看,你留着吧。”   那一瘸一拐的,看得人揪心。   宇文绿面上掠过强烈的恨意,咬牙道:“我这腿好不了,”又垂下面庞:“多谢你,你当家,给我寻了好些医生……唉,好不了。”   “你别太担心,你生得好,人也机灵,还能寻到好婆家。”这到底是个花儿般的姑娘,身体关系到她终身大事,哪怕反感仍在,也应该劝上两句。何况她往这里来只为特地的关怀。   宇文绿大为感动,在她的生命里,真正对她关心的一个巴掌也没有。她的姨娘算一个,以前她认为父亲四老爷算一个,现在可不认为在内。九房里的无忧姑娘也算一个。   “你有事儿我能帮的,千万别忘记。深宅大院里的出去都难,你哪能没个人帮着?”   滑稽感在文无忧心里散开,上个月气势汹汹跟自己做对头的人,过的日子不长,就变成自己的帮手,这感觉怎么想怎么怪异。   但是呢,文无忧确实要让宇文绿帮忙,所以面上淡淡的,好似自己并不是很在意。   “嗯?倒是有件小事儿,只是太麻烦你。”神情口吻更加轻飘。   宇文绿和心梅齐齐走上一步,迫切不已:“成成,我们能帮。”   早知道不过一个月风水轮流转,头一回见太师的家宴上就不让爹爹发作的厉害。文无忧刚想到这里,忽然记起宇文绿的腿断出自于四夫人,和爹爹的发作没有关系。   四老爷挨了双倍的一百板子,也没见腿断。   以后对她们主仆好些弥补吧。   “就是我退亲的事儿,想想心里有气。你能不能帮我送封信过去,我得出了这口气才行。”文无忧很想自然,但怕宇文绿看出来,不自觉的屏气凝神。   这关乎到她好几年的青梅竹马,是她此时此刻所有的感情所系,紧张在所难免。   宇文绿和心梅一起皱眉头,文无忧以为她们不肯答应时,这对主仆异口同声把她吓一大跳:“你是不是还想着他?”   文无忧心惊肉跳:“胡说,我已经退亲了……”但说的有气无力。   宇文绿和心梅也心惊胆战,她们俩个主要怕得罪文无忧,忙摆动双手:“别生气别气恼,我们的意思就是,就是,就是,”   眉头颦着,心梅轻推宇文绿:“姑娘说。”宇文绿为难:“心梅你说。”主仆都不愿意当“直言的恶人”,但姑娘大过丫头,心梅无奈的解释:“无忧姑娘您和云公子认识好些年,哪能说断就断开,所以,您应该还想着他,但明年兴许就不会了,后年就更淡了,大后年,包你不记得他是谁。”   文无忧的面色煞白的吓人。   这副形容儿揭露主人心思,她分明就是想着他。   “无忧你别不高兴,心梅说你定亲给明三爷,我为你哭了,只有你配得上,我房里姐姐,和绫大姐姐都不过是草鸡,你才是凤凰。心梅又说你当天就要离家,我赶着去送你,你已经走了。我知道我算什么呢,我是姨娘生的,我不配往这里来看你。可我实在太想你了,现在是太师指派的管事妈妈当家,她们对我也好,衣食从不克扣,所以我大着胆子去求太师,太师也想你了,让我把他的份儿也算上来看看你,这钱,大头是太师的,小的才是我的。你别嫌我给的少,我的命是你给的,姨娘的私房我给你一半儿……你还想什么云公子呢?”   绿二姑娘一堆的絮叨就为铺垫出后面那一句,说出来她猛一畅快,随后就开始惊恐的瞪着文无忧:“你不会生气吧?”   “我不生你的气,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一句话,你肯帮我出这口气吗?”文无忧暗想幸好准备充分,不然在宇文绿面前也能折翼。   “出气?行啊行啊。”宇文绿和心梅头点个不停。   文无忧从怀里取出一封折成方胜的信笺,方胜能折也能拆,闺中姑娘们大多是好手。文无忧不怕宇文绿看,里面的那句话只有她和云浩然看得懂。   大大方方地道:“给,你若要不信我,路上打开检查好了。”   宇文绿受宠若惊:“我不会看,你不会骗我。”接过信郑重的也收到怀里。这里比袖子里好,放得严紧。   “你有事儿还记得找我,我什么都能办。我办不了的,心梅什么都能办。”宇文绿很想和文无忧好,海口夸得快比天高。   心梅狂使眼色,宇文绿才想起来,陪笑道:“心梅也办不了,太师会办,太师说你要什么只管找他。”想想,又加上一句:“通过我,找他。嘿嘿。你不方便就找寻我。半夜里我也会来。”   若不是她好意浓浓,文无忧很想鄙夷。半夜里让你瘸着腿过来,我怎么忍心?   这封信给宇文绿主仆出了一道难题,因车是太师给派的,她们回到门外的车上也不敢讨论,互相用眼神阻止对方先说话。回到自己房里,才来个大喘气,主仆低低的商讨。   “心梅你听到没有,太师问无忧有没有话呢?”   “无忧心地那么好,不是说变就变的人,咱们都知道她不会这几天就丢下云公子。”   “那这信里写的一定是暗示。”宇文绿取出信,对着噘起嘴。   心梅心急火燎:“咱们看看吧,要是不好的话,就知会太师。”   “那咱们再也别想同她好了,咱们还想和她说话去,就得帮她送这封信,还不能让太师知道。”宇文绿苦着脸。   这个从小到大不怎么办好事儿,只知道利已不利人的绿二姑娘,着实犯了难。   一个时辰以后,她第一百二十八次的问丫头:“心梅,你说云家好,还是明家好?”   心梅第一百二十八次的断然:“明家好!明家是长公主府第,三位爷都封了侯爷,这是京里哪一家还能有?明家大气,云家小气。明家有出息,云家没出息。明家生得好。为了九房姑娘,姑娘你让我出门买药时,往云家门外偷看过,云家的人生得不好……”   宇文绿一声长叹:“唉,那咱们也得送这封信啊。心梅,你这就送去吧。”   方胜往心梅面前一放,心梅往后就跳,如避蛇蝎般:“我不送我不送,坏了九房姑娘的亲事,我宁可去死。”不知哪里来的愤怒,她也未必知道对谁的愤怒。但是忿忿:“明三爷好!”   “心梅,我有主意,你过来听我说……。”   ……。   文无忧把信交给宇文绿,但是不抱太大的指望。因为在宇文绿走后,她又见到凌甫。凌甫也来送钱:“我的私房,分你一半。”   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她应该收钱?文无忧最后认定,是这些人没能耐帮自己,就拿钱搪塞。她佯装不满:“我不要钱,我要你帮我去见浩然哥哥。他还是个糊涂鬼呢。”   凌甫一脸的了然。   “这是什么神色?”文无忧嗔他。   “看吧,我说应该天天来见你,你心里一定忘不了云家那个。父亲说我是男人,我不会劝。幸好我来了。”凌甫严肃地道:“我是哥哥,你听我的,忘了他吧!”   文无忧嘲讽以对:“忘了罗表妹吧!”走的时候,凌甫气的不行。   今天的第三个客人,小姑娘宇文纱。   “给你钱,我的私房分你一半。太少了。我又问父母亲要了钱。”   文无忧寻思下自己这是退亲呢?还是搜刮钱财。怎么个个都这样。   “长公主府上是大家,花钱的地方不会少。管事的妈妈你要给,房里的丫头你要给,长公主房中的丫头,三爷房中的丫头,你都得给,别忘记了。你要缺钱用,我这个月的零用钱也省给你。”宇文纱指点江山一般。   文无忧气结,假惺惺地笑:“你这个月多少零用钱?”   “我有五百文呢。”宇文纱欢天喜地回过,在文无忧眼光里败退下来:“好吧,我的钱不多,但也是我的心意。”   文无忧把钱推给她:“你祖父还没有好,拿回去给他治病。”   宇文纱笑眯眯:“多谢你呢,太师让人来说,祖父还看坟山,祖父看病的钱全由公中出。父母亲让把家里的钱都给你送来,”扳起手指:“管事的要给钱,丫头要给钱,出门跟的人要给钱……”   文无忧干笑:“呵呵,敢情长公主府上指着这个能挣钱。”   最后也没有推辞掉,收下小姑娘宇文纱“此生”私房的一半,和她父母的钱。   文无忧问春草:“按圣旨上说,姑娘我是这里以后的三夫人,我应该给丫头钱吗?”   “给个大巴掌。”春草嘻嘻的回。   想想来的客,独自在房里气了一个下午,对宇文绿哪还有好盼头呢?夜晚来时闷闷睡下。   “嘘,嘘嘘……。”耳边有人吹气。   文无忧睁开眼,一个欢蹦乱跳神情的小脸儿在面前,一笑露出雪白牙齿:“嘻嘻,先发誓,我带你长见识去。”   盼上一天的玉成小郡主站在床前。   “你从哪里进来的?”说着话,文无忧看窗外,星光满天,是春夜的好夜空。床前,临时搬动的榻上,春草睡得香甜不醒。   玉成小郡主动动手指,上面有一线熄了的香:“别看她了,我给她闻了这个,她醒不了。”   跳下床前踏板:“幸好你房里只睡一个丫头,浪费不了我的香。走吧,你不是要弄明白吗?咱们历险去。”   一回身子:“你还没有发誓!”   “小鬼,我再打你一顿信不信?你上回给我也闻了香是不是?”文无忧飞快穿衣裳。   玉成小郡主怒了:“上回的事儿不是早就勾销,”   “谁说要同你勾销?”   “我带你历险去,你弄明白了,咱们不就勾销。你不勾销,我才不带你去!”玉成小郡主又往床前踏板上一坐,小脑袋扭到一旁:“你还应该给我香钱呢,我的香不容易弄来。”   那一线香,在她的手指上晃来晃去。   “你是积年做贼的吗?怎么还备迷香。以后不同你吃茶,不同你吃饭,不同你……。”   “为什么?茶里哪能点香!”小郡主火冒三丈。   文无忧有些揣摩到对付这小孩的法门,火气永远比她高一截儿:“说不好你还有蒙汗药,”   “哪里买?”小郡主馋涎欲滴:“我知道蒙汗药,但没有地方买。你知道铺面吗?”   文无忧瞅瞅她的香,再瞅瞅她的神色没有作假,狠狠反击回去:“你的香从哪里买,药难道不是一个地方?”   长安长公主府上难道积年藏贼?这小鬼这种东西也有,难怪能算计自己,而春草还不知道。   小郡主对自己的香望望,笑得缩成一团。   “贼眉鼠眼,哼,从来招来。”文无忧还在生气。   小郡主的招数不变:“发誓。”她悠然的等着。文无忧沉着脸发了誓,小郡主带头走到衣柜前。   靠墙角的红木衣柜门一打开,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小郡主坏坏地笑:“请君入瓮,你敢吗?”她的小身子对着里面就钻。   文无忧也进去,发现墙不见了,来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   “哧”,火折子亮起来,光晕下小郡主做了个鬼脸儿,阴森诡异的好似活鬼。   文无忧认准她,揪住她的小手:“逮住了。”   “逮住了!”另一个人出现在火光下,春草抓住小郡主的另一个肩膀。   小郡主尖叫一声:“啊!你怎么在这里?”   春草恶狠狠:“算计我家姑娘的时候,你也给我闻了香是吧?我就知道是姑娘认得的人。所以姑娘对我商议,我说没事儿没事儿,那青苔应该是掐花的时候外衣沾着的。隔墙有耳,防的就是你!”   “我不住你隔墙。”小郡主用力挣扎。   “但姑娘对你说漏嘴怎么办?你不肯再出来怎么办?好大胆子,还敢给我闻一回,你不知道我上当从来只一回吗?”春草纹丝不动,好似扎根在地上。   小郡主放弃挣脱,一古脑儿的懊恼给了文无忧:“现在怎么办?她不让去。你长不了见识,我的香就这半根了,我也拿不到了。”   火光在的地方,可见黝黑坚硬的墙壁。火光远的地方,深邃而不知深浅。   听过小郡主的话,文无忧好奇心大作,这主要是三个人在这里。一个捣蛋儿包都不怕,还有春草也在,无忧姑娘自然也不怕。   “前面难道通贼窝?”文无忧自言自语。   “我姨母府上怎么会通贼窝?”小郡主大为不满:“真笨,通皇宫了!”   简单的商议以后,一行三个人开始按着小郡主的既定路线出发,从这个由皇宫通往各王府的地道里前往历险。   边走,文无忧边弄个明白,而小郡主着急显摆,对文无忧没有怀疑,事无巨细都打开话匣子。   ……   “我怎么知道的?我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说实话有那么难吗?”文无忧主仆奋起反击。   “好吧,有一回我做了个弹弓,躲在宫里准备射坏蛋郭,烂肠子郭。结果呢,我看着他进去的,在外面等啊等啊没等到。宫门就要关了,我就回家去了。第二天一问,他在那个时辰从另外一个宫里出来,我就知道肯定有地道……”   文无忧忍无可忍:“你就找啊找啊,在你睡房里找到了?你时常上街听说书吗,太会编故事。”   “不对,当时我还小,我回家去问父亲。父亲让我答应不再跟踪坏蛋郭,才肯对我说,宫里有地道通往各个王府。你知道我家谁最受宠吗?”小郡主在火光下骄傲着,鼻子尖的阴影顿时到了头顶石壁上。   文无忧忍俊不禁:“请容我先请教下,你的名字是缔结的缔,玉成的玉吗?”   “你真聪明,我名字的缘由就是缔结和玉成。”小郡主得意地道:“所以父亲最喜欢我,舅父们和姨母们也最喜欢我。”   这话让人想不怀疑都难,文无忧情不自禁的猜测下,长安长公主在出嫁以前,喜欢的是什么人?让她念念不忘而至于生下玉成郡主以后,会起这样含意明显的名字?   ------题外话------   标题哈哈哈,回头最好找的优先   推荐好友棉絮宠文《盛世天嫁:邪妃,吊炸天!》   21世纪古武世家继承人九棠,在继任家主的头天夜里,死于非命。   一朝穿越,成了沧澜国宁国公府嫡出大小姐,众人眼中傻了十几年的疯子。   杀人,成名,祸国,谋情。   “你们觉得,我疯了吗?”   您老不是疯了,是疯的不轻。   沧澜国子民联合上书:跪求摄政王大人替天行道,收了这个妖孽!   摄政王答曰:她便是天。   ……   她说:“我欠你的,上辈子还不了,这辈子也还不清,我只能将这万里河山奉与你手,你若不要,我就杀了你,换得下辈子两不相欠。”   她说:“我不要你为我披荆斩棘。我只想在我一转身的地方,可以看见你。这红尘将乱,前方道路险阻,人心险恶,你不在的地方,那不是归处。” 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你感动吧   地道似无尽头。在一个分岔路口,两个男子露出身影。玉成郡主道:“这是我的人。”文无忧狠瞪她一记。   如果她那晚迷香中的不足以混淆思维,这不就是一个牛头和一个马面。   郡主心虚的往旁边让开。   两个男子对春草眼神犀利,春草也对文无忧道:“他们的功夫在我之上。”   玉成郡主和文无忧走在中间,把两个护卫和春草隔开,只隔不开他们的互有防备。   第一个能偷听的房间,大家一起尴尬。里面奇奇怪怪的动静,哪怕玉成郡主也红了脸悄骂。   “你平时就来听这个?”文无忧把她揪到一旁。   “才没有!今天有你在,才有这个听。”玉成郡主寸步不让。   又走几步,文无忧明白过来:“郡主,刚才那是皇上寝宫?”   “你现在知道坏人郭有多坏了吧!”玉成郡主回答的恶狠狠。   文无忧停下脚步。   大家一起回头看她,无忧涨红脸:“咱们回去听听?坏人郭的话我想听。”   “刚才那个不是他!是……。”支支吾吾的,玉成郡主才好意思明说:“是别的太监。”   “别的……太监……在宫里秽乱?”文无忧说出来以后,丢下头不敢看别人。她实在太惊奇。   小郡主还是恶狠狠的一声:“现在你知道坏人郭有多坏了吧!”   第二个能听的房间就见到郭村,护卫们凑上去看一看,请小郡主上去看。两个洞眼不知道通往哪里,小郡主大方的分一个给文无忧。   郭村的身影模糊在烛光中,又有一层书架挡着,说话声也勉强可听。   “还有更近的吗?”文无忧很想听清楚。   小郡主哼上一声:“没有了!坏人郭也知道宫里有地道,他掌握不了的,在可疑的地方,或者是妨碍他的地方,挡的挡,钉的钉。”   掏出一把小弹弓:“要是他不钉上窗外的那个,我正好一弹弓打瞎他。”   “那你别说话,让我好好听听。”文无忧把耳朵凑上去。   “文尚书大概哪天回来?”半猜到的这一句让文无忧心头乱跳,试着把耳朵更贴近。   春草把她拉开:“姑娘,小心有暗器飞到耳朵里。”   “别说话,这几句话很重要。”文无忧面色凝重。   小郡主听到,也把个耳朵贴上去。她的护卫同样害怕,把她拉开,自己凑上去听。   文无忧再听的时候,“咣”地轻响中,殿门关上,留下一地寂静。郭村和说话的人已离开。   几双眸光,无忧的,郡主的,春草的,放到护卫身上。   小郡主最为希冀:“听到大秘密了吗?”文无忧越想,自己没有听错,说的确实是文尚书,她的眸光里也有了期盼。   护卫有意无意的对文无忧看了一看,显然,他们和无忧在地道里头回见面,但他们却知道文无忧的身份。   这种不经意的看,放在人多的地方不显眼。这地道里就一簇火折子光,就这么几个人,大家心思全在护卫身上,小郡主、文无忧和春草全看了出来。   文无忧有点儿激动:“与文尚书有关的话,请你告诉我。”小郡主也不满:“有话就说啊,前天咱们试过她,她是可以相信的人。”   护卫为难了好一会儿,对小郡主道:“外面都说文尚书是郭公公的人,”   小郡主跳了起来:“啊,文尚书是卧底?”   这小孩反应灵敏的能吓到明三爷,没有意外的把文无忧主仆也吓倒。文无忧一把握住她的小嘴,春草一把握住她的小嘴。主仆的手叠着手,把小郡主闷在手里。   两个护卫想也不想的出了手,这是想把郡主闷死吗?春草想也不想的还了手。   地道里瞬间拳风赫赫,脚风阵阵。   小郡主的小脸儿上就只有文无忧一只手时,她轻松的就挣开,怒道:“都给我住手!”   文无忧在她额头上又拍一记:“都怪你乱说。”   护卫们和春草停下来,两个人是救主,一个人是截两个人,都累的瘫在石壁上。   文无忧清清嗓子:“起因是郡主胡说,作为赔偿,你们听的消息我应该听。”   护卫没力气也不想同她辩,只能道:“郡主请过来。”小郡主到他身边,听了几句悄悄话,眼睛张得又大又明,瞪在文无忧身上收不回来。   文无忧搜索枯肠:“你要是不对我说,我不再理你。我……”   “我对你说,我信得过你,但是,但是,但是……。”小郡主也措不好词。   “事关我爹爹,你对我说没有错,以后我会经常陪你来,你看好不好?”文无忧没有底气的利诱她。   小郡主吐一口长气,她有词了:“这事也关乎我三表哥,我万安姨母,甚至关乎到我荣王舅舅,我母亲,我家,我所有的亲戚,你……。”   “我发誓。”认得的日子不长,跟了解一个人的深浅不成正经。文无忧赶紧又是一个誓言出去。   小郡主对着黑暗处走去,文无忧跟去。   “他们听的话是这样,郭村说可恨没把文尚书的女儿握在手里,让明三爷抢了去。文尚书这个人还能相信吗?但是不信他却也可惜。公公我还是想要他。”   早就猜到,和事实摆在眼前——虽然这不是自己亲耳听到,但春草花了一番力气在护卫身上,自己花了一巴掌力气在小郡主小脸儿上——文无忧信这是真话。   她身子晃几晃,果然,自己和浩然哥哥是这权谋下的牺牲品。果然,小郡主要让自己发誓。   小郡主让发誓为的是另一句话,玉成郡主轻声道:“和坏人郭说话的是南关侯,我偷听好些回,刚才殿里两个人,我认得出是他。南关侯说,文尚书不会和明家暗中勾结吧?”   “噤声!”文无忧也不能招架这样的话。   玉成郡主反得了意:“看我相信你吧,你以后可以乖乖当我的三嫂,乖乖的陪我历险了吧。”   压低嗓音到几不可闻:“父亲知道我一定到处逛,给了我两个护卫,但是他们这也管着那也看着。我又实在想有个伴儿才没丢下。以后有了你,咱们俩个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文无忧没心情听,她很快满面泪水。   说文天投靠郭村,无忧更倾向于他和明家暗中盟约。自从到明家以后,万安长公主一直关爱有加,明三爷……。后来想想,也不能怪他表情意是唐突。   奉旨定婚,明三爷一个字的心意也不表达,先不说让人认为他对圣旨有怨言,对他的母亲万安长公主也是种不尊重。那才叫奇怪。   他表了情意,是个称职的儿子,称职的臣子。   认真的说,文无忧对明家母子没有不好的看法——有了郭村的这几句话以后。   而郭公公在无忧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惜花院里他的干儿子荼毒凌弱,就在不久前那秽乱宫闱的动静也是证据。   皇宫里只有一个男人可以同女人发出那种声音,只有皇帝才行。这岂不是郭村奸臣的有力证据?他把皇帝也不放在眼里。   文无忧更信郡主的脱口之言,文尚书是卧底。   爹爹为什么不对无忧说呢?他不是留下母亲在无忧身边。母亲的离去是个意外,云家的退亲却成了郭村的左右中物。一时间,文无忧担心文天,为自己和云浩然更抱冤屈,哽咽中有了低声。   护卫和春草匆匆过来,护卫趁机道:“郡主,说好的,打探到什么,就赶紧回去,您聪明的紧,好好的想想,即刻窥破玄机是不是?这是您和老爷的约定,咱们可以回去了吧。”   玉成郡主每回离开都有扫兴,今天也有,她自己都不认为奇怪。她的父亲瑞国公宠女过度,有时候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瑞国公自己也知道。所以派两个功夫最好的护卫给女儿,又和她约定,不可以逛太远,不可以不安全,听到点儿什么就回来吧。   小郡主就点一点头:“咱们回去,但是让我和三嫂单独再说几句。”   春草坚决不肯离开,小郡主也拿她没有办法。她仰起小脸儿,问正在拭泪的文无忧:“你感动吗?”   “感动,谢谢你告诉我。”   “不是,是你感动我三表哥把你从郭村手里救出来吗?郭村的话是没有把你握在手心里,他做了什么不是?三表哥把你救出狼窝虎口,你感动吗?你会嫁给他对不对?咱们俩个就可以晚晚在一起了。”小郡主剖析的头头是道。   文无忧又一回为她惊骇,而忘记她让自己感动:“呃,你真的不是小老妖怪?”   “我当然懂,我和你吵过,回家就想起来。郭村让我和亲去,”   文无忧愤怒了:“哪一年的事情,你今年也不大,怎么能让你背井离乡?”   “前年。我七岁那年。他让我和亲去,母亲对皇舅舅说,我要嫁给三表哥。就是那个时候,说我嫁给表哥。万安姨母也说是。皇舅舅不喜欢我母亲,但对万安姨母说什么都听。后来我逛地道,听到郭村说没有把我握在手心里,和说你的话一样。”   小郡主说到这里,实在人儿小小,又有了得色:“我一直就是这样的聪明对不对?你为三表哥感动过,就可以为我感动了。多久都没有关系,我不嫌烦。”   文无忧只为她笑一笑,就据理力争:“可是郡主,如果三爷为救我才求来圣旨,那我不更应该在安全的时候还他清白,也还我清白,和我的良人在一起不是吗?”   “那你应该感动啊,你感动之下,不应该以身相许吗?你不仅有了三表哥,还有我啊。我是这么的可爱,我是这么的聪明,我们可以天天逛……。”小郡主的眼神还是你感动吧,尽情的感动吧,我不嫌你烦。   同这不到十岁的小人儿争,显然比和太师说话还要累。文无忧对护卫们瞄一瞄,转移开话题:“太晚了,以后说吧,别让跟的人着急,你先回去吧。”   玉成郡主好生遗憾:“好吧,那明天我醒了,我就来同你说。”她对着护卫走去。   春草在后面追上一句:“明儿也别来说,我家姑娘不感动。”看得出来无忧不太情愿让小郡主左右,春草也不愿意让小郡主左右,这句话非说不可。   小郡主回头,可爱聪明的小脸儿又变成头一回来的凶巴巴:“你敢。”丢下威胁,她欢欢乐乐的回去了。   一个护卫送她,一个护卫送文无忧主仆。等她们走进衣柜,不知护卫动了哪里,衣柜后壁和墙缓缓关上。衣柜摆着上好的薰香,好到什么地步,文无忧主仆走出衣柜时,已闻不到地道里潮湿味道。   有片刻,主仆坐着各自床上没睡。   文无忧呆想一切蛛丝马迹,春草瞅着她几时才睡。窗外四更鼓声把她们打醒。   “四更了?姑娘快睡会儿吧,虽说长公主不在意晨昏定省,但总是住她府上,别人会说姑娘闲话。”   文无忧还真的不愿意让什么人说她是个懒姑娘,倒头睡下。五更的时候,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本可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幸有春草醒得过来,把她叫起。往万安长公主面前请了安,长公主又有客人要会,主仆退出回房自己呆着。爱看花就看花,爱看水就看水,没有什么约束。   文无忧抓紧钟点儿想心事,又想怎么才应该不感动。抓紧钟点儿这急迫,对应的是小郡主昨夜的话,她一醒就会过来。   正想着,头一个进来的,罗衣宽飘,气质如兰似芝,是明逸。   文无忧冲口而出:“我之清誉,君之清誉,谁人偿还?”   明逸大脑一片空白,出其不意,他一个字也没能理解。只知道从字面上看,这位姑娘又不知在想什么。   他谨慎而小心的选择了字眼,回道:“窈窕淑女,得之我幸。”   文无忧从对自己、对云浩然、对明三爷的同情中回到现实,毫不掩饰的瞪了他一眼。   是了,这位有许亲救人的根儿,自己不过是他的第二次,他应该全不在意。   她为什么没有考虑文天安危,只想到自身。顾氏离京,文无忧对父母亲有信任度。   这就只有倒霉的明三爷又担一回惊。   黑而亮的眼波不动也蕴含宝藏一般,一瞪之下,似万千黑宝石绽放眼前。   这么好看的眼睛,却偏偏不肯好好的看人。明三爷隐隐负气,暗想我要是一气走了,看你不好好再哭几回。   他连个负气的权利都没有,站会儿消了气,淡淡道:“你要见的人来了。”   ……   关于无忧姑娘,她有个已确定出身名门的爹,有个能让出身名门的爹抛弃家族的娘,她从小不会受到太差的引导。   她虽生长在小城里,但在父母常说的故事里长很多见识,也不是轻易能慌乱的人。   比如别人见到宇文靖只怕气质不稳,无忧姑娘没事人儿一般。比如别人见到明三爷为之心动,有时候男人也这样。无忧姑娘守住良人,正眼也可以不看他。   她这会儿的惊慌失措来自于那个人叫云浩然,或者说是她相守数年,曾以为是良人的那位。   明逸的话刚出口,还没有说完,文无忧已站起。久盼的人终于来了。虽然分开的日子没有多少天,但每时每刻心里十万八千转,好似轮回了千年才有这一次邂逅。   她的眸光往外面张望着,仿佛云浩然就在门帘之外。她的嘴唇微动不停,仿佛有多少话迫不及待。她的面庞一片茫然,不是惊喜而有怯懦。把她想听什么,和怕听什么,泄露在娇容之上。   这跟走了魂儿丢了魄差不多。   明逸沉往气等着,心里一阵一阵的火往上升。就三爷来看,不管云浩然有多少情和意,顾氏说的对,他已不适合无忧姑娘嫁过去。当然,也有人会说无忧可以力挽狂澜。   哪会有多累呢?明三爷不会认为这叫值得。因为云家不是大仁大义,大勇大慈。这种值得争取。一个背着自己丈夫和儿子,退了自己丈夫和儿子都满意的亲事,一个背负在别人看来不值的仇恨,一个在退亲上推波助澜的家族,明三爷只能对文无忧的失态嗤之以鼻。   “嗤……。”他的笑又薄又厉,好似尖刃刮开文无忧的惶然。   担心也飞走,忧愁也飞走,患得患失更不知道是谁人的爱宠。横竖,文无忧此时有的只是凛然不可侵犯,又是一记眼刀过来,冰冷地道:   “多谢。”快步走去换衣裳。   她没有换上长公主府备的衣裳,穿上父母给备的布衣。娇黄色的布衣里,少女如一朵娇黄的迎春花。喜欢的消息,又为她添上几分喜色。   明逸脑海里也闪过一句话,文尚书之女天香国色矣,配云家的小子真不般配。   ……   长公主府的小客厅上,云浩然以为自己镇定的不错,就没有发现他的手指在颤抖,他的身子在哆嗦。   这一切都是微微的,细细的,极不容易看到的。当主人的心思又在别处,衣角出卖他的心思,他浑然不觉。   云浩然在想什么呢?他在想昨天……   一个姑娘被看门的人带到面前,问道:“山下的河里有什么?”云浩然心头一颤,热泪涌上眼眸:“有无忧。”这是无忧以河当镜子时说过的话。   小姑娘放下心:“您是云公子没错,我是绿二姑娘的丫头心梅,我有九房无忧姑娘的信带给你,咱们单独说行吗?”   那会儿云刘氏不在房里,家里为“具结”的事人仰马翻,云刘氏是始作俑者,时常让叫去说话。   云浩然得已有个清静地方和心梅说话,先施一礼:“多谢姑娘。”接过方胜打开来,云浩然僵在原地。   信上只有一句话:君心似海。   这也是他和文无忧曾说过的话。夏天,两个人坐在一起看星星,云浩然笑道:“你这么爱看,以后我夜夜陪你,看上一辈子。”   “岂不闻君心如海深?到时候你就不会陪我了。”文无忧皱皱鼻子同他说笑话。   云浩然表白道:“我的心只为无忧深,不管什么无忧都懂我,我也懂无忧。”   四个不怕宇文绿偷看的字,看似指责云家退亲,其实隐含文无忧的期盼之意。   她等着他,想知道个缘由,想知道他怎么想。   云浩然当时两行热泪流下,喃喃道:“我就来看你,我这就去,”真的即刻就要出门,让心梅拦住。   心梅嚅嗫着,想想无忧姑娘不敢说,想想出自绿二姑娘和她的真心,她很愿意说。   “呃,那个,云公子,有句话,说错了,你千万别生气,你也别告诉九房里的姑娘。是这样的,你自己想一想,你家里总有镜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其实有碗水也行了,也可以照,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您和明三爷相比,差得太远太远了!别去耽误九房姑娘的好亲事!”   心梅积攒的力气在说完以后全没了,说了无数个对不起,一溜烟儿的走了。   ------题外话------   错字再改哈。 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和云浩然相见   真正的情意里,不存在差距与隔阂。云浩然也这样想,但他还得认定活在世事中。   他有太多的羁绊,这一点让他痛苦不堪这几天。他还有巨大的阻力。来自宇文太师的主动相见,来自……这存在宅院一角的小客厅的外面,两个书生施施然又出现。   住在城外,在隔壁租房,意见相左的两个人。一个叫郑大,对郭村恨的咬牙切齿。一个叫谢七,对郭村推崇到恨不能是他子孙。   正大?邪气?   云浩然苦笑。   就在宇文靖走的那晚,云浩然曾认为他是太师派来的人。出现的诡异,言谈也诡异的放得开,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对郭村恨的也太公然而又大胆,恋郭村的也太下作而公然。   现在却是明家派来的。   回想家中长辈对自己恳求无忧帮忙“具结”的盼,回想母亲惧怕自己坚守的慌。云浩然眼泪往肚子里流。不用外力他已别无选择。他不愿意无忧帮自家人,也不能坐视父亲回来责难母亲。   不用心梅那丫头明说,云浩然也知道——配不上无忧,配不上无忧……岳父文天是名门贵公子,岳父文天是十公子居首,岳父文天受双方青睐。   郭村没有缘由的亲热,宇文靖没有缘由的来见,不都说明一件事情,你云浩然别再碍手碍脚。   云浩然可以不跟着别人的心思走,但却不能不顾自己的母亲。   ……。   文无忧走上客厅以前,理了理衣裳,抚了抚面庞,她想以最好的面容出现在云浩然面前。   绽放最甜美的笑容,对着梦里也千回百转的身影走去:“浩然哥哥。”   嗓子眼里有些哽咽,当事人都没有发觉。   “无忧。”云浩然也有颤声。   两个最寻常的称呼,把各人心情露出无遗。在他们的心里,也还希望对方是以前的浩然哥哥和无忧。   各自想好的话一刹时去了九霄云外,凭心由性的话浮上唇边。   文无忧含上泪,问出她最期盼的话:“你是来接我的吗?”   多么的期望,云浩然抛却一切接她回家,哪怕接她回云家呢。   有人说这是什么心情?有人说没有失恋过,不懂这种心情。恋爱的人都应该有。   情意中出现的小小误会,第一时间想的是寻找对方说上一说。说了,有时候和没说没有分别,但心是这样想的,又能怎么样?   文无忧固然知道云浩然不能上山打虎,下海擒蛟。但意中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哪一个少女没想过?   明三爷不想她见云浩然,甚至春草也不情愿。云刘氏的退婚,毁的不仅是一门亲事,还有她在别人心中原本的位置。   众人阻拦我独行,文无忧不顾一切的要见到云浩然,要早早的见到云浩然。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两人情意值得无忧这样去做,骤遭大变,她需要迫切的证实。她也需要在父母回来以前,证实两人情意。在爹爹也说出这门亲事不要了以前,拿到这份来自云浩然的底气。   她是家中掌上明珠,只要两个人情比金坚。文无忧相信父母会让步。   至于顾氏和别的人为她深思熟虑的婆婆不好与家族不好,文无忧可不害怕。   她认为自己处置的好。   她现在要的就只有云浩然的回答,痴痴的眼光紧盯熟悉的面庞,想要的答案从她的面上呼之欲出。   云浩然不知道心碎是这种滋味儿,他的人还在,他的神气魂儿轰然崩塌,粉面儿似的散开来,没有落了一地,边散边让小客厅上不可能存在的风吹走。   他的整个人成了虚空。   他用虚空的嗓音穿透自己和文无忧的身体:“我遵从母命。”说完,他一步一艰难,好似拖着重重脚镣的犯人,沉重的走了,没有回过头。   一个虚空的人走得异常沉重,这感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没有回头,他不忍看,也知道自己只要一回头,就会握上无忧的手,带着她飞快逃离那里。目的地是哪儿呢?是哪儿都行。只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清静之地。   但是,他有什么脸面回头呢?他已伤了无忧太深。他为什么这样做?他的母亲已伤无忧太深。他无法挽回,索性的,一伤到底,再伤自己到底。   他走了,带着他支离破碎不知该去哪里的身体。   留下的那个人,嘴唇哆嗦着,双眸失神着,如他所想,让他伤的很深。   千言万语化成的希望,遭遇迎头痛击。   对情意美好的流连,遭遇迎头痛击。   扶着小几的身子有了几分摇晃。   明逸没有跟进来,但也没敢离开。不管云浩然说明三爷想听的话,拒绝了文尚书之女。还是云浩然情意大发作,带着文尚书之女做逃亡的举动。都让明逸不敢轻视。   他在厅外看得清楚,云浩然走的几乎一步一滴血,但他还算看清大局。这叫明逸高看他一眼。但是文尚书之女让他伤的也不轻,站的人,一步没有动过,也给人脚步虚浮之感。   她不会伤痛的晕过去吧?   明逸一个箭步冲进去,男女大嫌顾不得了,扶着她的手臂坐下,张张嘴想劝,劝什么呢?明逸忽然没了话。   三爷在这种时候不太宽厚的寻了寻根源,她的伤心来自哪里?父母选错亲事呗。   什么郭村,什么锄奸计,都与真正的情意没有关连。归根到底,怪你爹怪你的娘,三爷没有什么好劝的。   他能做的就是离开文无忧,走到厅口吩咐人:“去太医那里拿些安神压惊的药。”   三爷觉得自己做的不错了,有关切有体贴有实物。这位姑娘,你可以不用难过了。一回身子,本打算心平气和说的几句滞的不上不下。   木着的面容,应该因为伤心。但那木中带着生气全无的,至于吗?   明逸有些小慌乱,也顾不上这位姑娘爱多心,打迭精神来劝:“保重自己为上。”   木着的面容纹丝不变。   明逸的慌乱添上三分,柔声道:“为一个不要你的人生气,不必。”   木着的面容一动不动。那种哪怕春风拂面,我自冬寒大地的神情让明逸彻底慌乱。   狠狠心,来一记重药:“云家不要你了!”   文无忧呆坐依然是听不到。难过组成重重的盔甲,把她包围在内。陪伴她的只有她的心思,耳朵外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   “这可怎么办?”明三爷能办的大事儿不少,独哄姑娘从没有过。打小儿他生得好,都是姑娘们追着他后面,哄他还差不多。哄个姑娘?他光想想就打个激灵,还不如跳河里洗冬天的冷水澡呢。   “太医,快传太医。”   “请母亲,快请母亲来。”   “春草,你好好的劝,你赶紧的劝。”   春草这个丫头,是不能用一般丫头来衡量。眼里只有无忧姑娘的她,可不会唯唯诺诺。对着明三爷翻眼:“姑爷,您呢?姑爷!”   春草为什么不喜欢云家,迅速就转入到看好明三爷的阵营。既不是因为三爷生得好,也不是因为三爷家世好。更不是昨夜地道里得知三爷救了姑娘出“狼窝虎口”——这是玉成郡主的说法。   因为云家没担当啊。   这倒好,刚把新姑爷捧起来,这一位就“春草你劝”。春草明晃晃的鄙夷,谁封你当甩手大掌柜?   文无忧默默的伤心。   春草和明三爷默默的相对两瞪眼。不能因为干瞪眼而忽略文无忧,春草分出瞪眼的钟点儿哄上两句:“姑娘别哭。”说完,就继续瞪着新姑爷。   明三爷让她瞪着,认为应该做点儿什么。但他要劝还是找不到好的话语,他就对着文无忧瞪瞪眼,再继续和春草瞪眼。   一回这样,春草可以接受。第二回 这样,春草可以忍受。第三回……春草忍无可忍的火冒三丈:“这叫劝吗?劝人,不会吗?”   外面火烧火燎的进来一个人,没听全话就嚷着:“怎么了怎么了?我来了。”玉成郡主跟龙卷风刮起来那种火爆而出现。   后面跟着嗣哥儿,随身不离的糖块含在嘴里:“我姐姐来了,都让开,我姐姐来了……”   姐弟两个一左一右的站好,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圈。顷刻间从明三爷看到春草,从椅子到了条几底下,从地上又仰面望望他们不可能望得清楚的梁头上面那方向。   左一圈、右一圈、前一圈、后一圈的看完了,都没有留意到文无忧凄然的木呆模样。只顾着赶热闹,追问明三爷和春草:“三表哥三表哥,凶丫头凶丫头,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不回身,又叮嘱弟弟:“嗣哥儿说话把糖取出来,小心呛到你。”   嗣哥儿就把糖取出来,握在手心里就势成了一个肥拳头,抬到头顶上去,再接再厉给姐姐造势:“好玩,带上姐姐。父亲母亲最喜欢姐姐,再才喜欢嗣哥儿。”   明三爷嘴角抽动,按照以前,他听到表妹表弟这种对话,他可以笑出来。但春草瞪着他呢,他刚流露笑意,春草恶狠狠的恼了:“我家姑娘还在难过,姑爷怎么能笑!”   玉成小郡主当不得这一声儿:“谁在难过,我来瞧瞧。我一瞧就好了。”转身到文无忧面前,从她进来闹腾到现在,这才发现不对。伸出手摆动下,文无忧没反应。对她说话,文无忧没反应。   “没有想到她这么感动?话也不会说了。”小郡主深受“感动”,捧着小脸儿笑得神游天外。   她是有多感激玉成呢?只能是感激玉成才会是这个模样。   玉成小郡主对着春草大为满意地道:“你应该劝着,我没做什么,不值什么,不用为了我犯呆。”   “几时为你过!”春草劈面几句:“我家姑娘是为了前姑爷!”   玉成小郡主的小脸儿唰地变了颜色,不是为她,她还可以接受。为了别人——这个人不是三表哥——郡主决不答应。   怒道:“你把话讲清楚。”   嗣哥儿用过威风,本以为安心吃糖。见姐姐又发脾气,急急忙忙取出嘴里的糖,握在小手里,又成一个拳头,帮腔道:“刚青虎(讲清楚)。”   吃糖的口水太多,话就含糊成这种。   明三爷是想拦的,但春草又不听他的,还有小表妹虎视眈眈在一旁,三下五除二,春草说了一个底朝天。什么为云家的不值,什么为云家的犯不着,什么我家姑娘重情重意,此处注明,从没有为你小郡主感动过,请不要乱自贴金子,姑娘不出钱,春草也不出。   夹七夹八的话里,夹着小郡主及时发现三表哥在侧,使眼色干咳嗽把昨夜的话压下去,春草说完了,小郡主也明白了。   小郡主一蹦多高,尖叫一声:“你欺负我!”蹿天猴似的蹿到文无忧面前。   今天注定不能安稳吃糖的嗣哥儿如临大敌状,跟着也站过去。   文无忧还沉浸在自己忧伤中呢,明三爷面沉如水,就要把表妹喝止。   但小孩子的话出来的从来快,玉成郡主已有一声直奔文无忧:“哈哈哈哈,原来你婆家真的不要你,假的也不要你,哈哈哈……”   春草大怒:“这是什么话!”一抬手,对着小郡主肩膀甩去。肩后风声响动,小郡主的两个护卫一抬手,对着春草的肩膀甩去。   明三爷也面上无光,咬着牙骂:“这是什么话!”这不是往滴血的心里扎刀子,扎完了又拔,生怕滴的不够多。却见到呆滞着的文无忧动上一动。   准备过去教训玉成郡主的脚步嘎然止住,一个心思电光火石般掠进明三爷脑海。   以毒攻毒,是上上的法子之一。   小郡主的肩头还是让人握住,她不管是落到谁的手里,先抱着小脑袋愤慨:“我就要说她,亏我一睁眼就过来陪她,她心里没有我……”   耳边一个悦耳熟悉的嗓音:“你说的好,照这样,怎么讽刺怎么说,给钱。”   “三表哥?你说的是真话。”玉成郡主一看这个人的面容,激动的先不能自己。   明逸点一点头。   玉成郡主挣脱他,到嗣哥儿身边,用干净帕子取出他嘴里的糖:“干活计了,挣钱了,糖会呛到你的。”   嗣哥儿和小郡主做好准备。   小郡主一个眼色给弟弟:“哈哈哈哈哈……你婆家不要你了,哈哈哈哈……快来陪我……”   “快来陪我姐姐,你家家不掉你了,不掉你了……”嗣哥儿喊的也起劲,没几声苦着小脸儿:“喝水。”吃太多的糖再大喊,嗓子里百般的难过。   明逸倒水喂给他,姐弟再次齐心合力地捧腹大笑,真的捧着小肚子,笑得小风采神一阵子,鬼一阵子,神鬼莫辨。   春草也看出意思,不再和护卫打斗,而守在一旁。   文无忧的面容先是动了,再就扑簌簌的泪珠落下来。“姑娘”,春草紧紧抱住她:“能哭就好,哭出来吧,哭完了可就别再伤心,为云家,呀呸呀呸呀呀呸!”   “呀呸呀呸呀呀呸。”小郡主杏眼圆睁,和嗣哥儿一起也换了说词。   这乱劲儿,是头大象昏迷估计也能醒。文无忧渐渐的回了神,回想到失了态,当着这些人的面丢了人。   春草喋喋不休的劝解:“为了谁,值得吗?”小郡主没完没了的饶舌:“你不感动你不感动,你居然不为我感动?”嗣哥儿跟风似的学话:“都听我姐姐的,我姐姐最受宠,我排第二。”   纷纷扰扰的近来事,也回到脑海中。   抬眼处,春光花媚的背景下,万安长公主凝神望过来,也有关切也有同情。   文无忧全想了起来。   扶着春草起来,盈盈行了一礼,含泪道:“多谢。”说过,头也不回的往自己住处。   昨夜听到的话是真的,她应该感谢明家周护。   苦等云浩然,为他不惜去求有嫌疑的周英虎,拜托瞧不上眼的宇文绿,等来的却是恶耗。文无忧深信郭村又做了什么,跟头一道赐婚圣旨那般。所以,她没有和南关侯定亲,是不是明家也付出许多。比如明三爷又把终身许给人一回。   她正伤心呢,回房去独自难过并不算失礼。万安长公主由着她去了,明三爷也松一口气。   都会说话了,想来积存的郁结不至于大病。   小郡主随后跟上,让明三爷叫住。鉴于三表哥在郡主面前为人过于“正经”,小郡主满面警惕:“我劝人呢,不是表哥让我劝的吗?”   “给你钱!”明逸拖长嗓音。   玉成郡主即刻欢天喜地:“拿来。”接到手上一看,眼睛溜成明珠状:“这是多少?”   明逸作势要打她:“天天玩,没看书吧?这几个字也不认得了。”   “认得,太多了,我慢慢的认。”玉成郡主笑嘻嘻念出来:“五仟两。”欢呼一声往后就跑:“我会好好的劝她。”   衣带一紧,嗣哥儿揪住。满脸的不高兴:“表哥给姐姐钱,姐姐给我钱。”   玉成郡主进项五仟两,心花怒放、心情大好、荷包银子可以不要。掏出一卷的银票塞到弟弟手里:“呀,看你没洗,粘乎乎的,弄我衣服上了。”   她的银票数额小,都是五两、十两的,这一卷也不过一百两左右。   嗣哥儿也听不清楚话了,粘乎乎小手捧着银票笑出小豁牙,一卷呀,好多:“我不会生你气的。”   “是我生你的气。”玉成郡主反驳过,想到弟弟挺起作用,轻拍拍他:“小财迷,钱收了,干活去。”   姐弟两个追着文无忧主仆走,护卫追着他们走。   等人都走光了,万安长公主颦起一团轻愁,轻声问儿子:“云家的小子是明理呢,还是他也受了挑唆?”   “回母亲,都一样。”明逸远望蓝天,悠悠然的回答。有什么区别吗?云家的小子明理,文尚书之女也死了心,以后不再闹腾。受到挑唆,她也死了心,以后安心呆在这里,直到把她归还文尚书那一天。   ……。   云浩然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幸好他出门前,家里派了个车,这车把他一路送回。   家里的人围上来,都是一个意思:“浩然,你说了没有?街上的谣言咱们应付不了。”   云浩然望一圈子,不管是叔伯还是老太爷辈分,大多嘴上起了火泡。   活该!   云浩然暗暗地快意。   让你们在我母亲耳边胡说,让你们不管自家房头的人胡说。如今一道具结成了枷锁,当天退亲当天定亲难免招人闲话,满街的闲话都由云家应付。   活该!   他分开长辈们,冷漠的道:“退亲了!还能说什么。人家也不会答应。”   身后有什么枯萎了,有什么沮丧了,有什么绝望了。对付谣言正确方法,不理会自然下去。回应它,越涨越大。   云家不想回应还不行,这就听到云浩然的肯定回答,“扑通”,有几个人摔倒在地。   云浩然理也不理,回头看视一眼都没这打算。径直进来,见到憔悴的母亲倚着门东张西望。   “退亲了,母亲可以不用再闹了。”云浩然丢下这句话,就越过身为长辈的母亲,先行回到房中。   门帘摆动着闭合的那一刻,泪水如脱缰的野马从他面上滑落。而外面的云刘氏,担心如脱缰的野马从身体里飞逸。她呻吟一声,缓缓的瘫软在门框上。   ------题外话------   错字再改哈哈哈。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通顺   云刘氏软在门上的动静几无声息,云浩然在房中也就不用留意。他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心如冬天的死灰。本就寒冷,更无萌发生机的可能。下意识的拿上书,对着上面的字开始发呆。   云刘氏清醒以后,窥视儿子在看书,活似没事人一样,又放下一层心。   ……   没有人失恋不痛不苦不有道深深的割痕在心头,但身边有个随时捧腹的“哈哈哈,你婆家不要你了,谁让你不感动我来着,哈哈哈”,伤痛会打折扣。   这折扣不是减少,取决于郑重有多少的伤痛,不会因为几个可笑而降低,它只是转化成别的发泄方式。   比如:一早,文无忧气苦而转为恼怒,冷眼睡在身边的小郡主:“回你家去,别在这儿笑话人!”   玉成郡主扮个鬼脸儿:“我高兴在这,我就睡这,你管不着。”   床尾爬起来睡意朦胧的嗣哥儿,还没有睁开眼就道:“高兴。”打个哈欠,趴着继续睡。这位也留宿了。   文无忧烦恼的不行。   郡主姐弟从昨天开始,睡在自己房里,吃与自己同桌。虽然这不是文无忧的家,无忧也没忍住下了逐客令。虽然这逐客令跟没下一样。   实在是太气人,怎么难听,小郡主就怎么说,嗣哥儿就怎么跟上。   小郡主快快乐乐穿衣裳:“有人让婆家不要喽,就会跟我凶,你就跟我凶有用吗,有人让婆家不要喽。”吐一吐舌头:“一个负心人,有什么可难过的。”   这话难听吧?对于失恋的人实在扎心。但她只九岁,能生的气只能是气不过回喊几句:“别跟着我,回你家去。”   九岁的小郡主说话为什么句句到位?文无忧亲耳听到春草教过他们。“负心人,那叫负心人,郡主记住了吗?为负心人不值得。”   文无忧吵不过她,打又不可能下手,几点伤心泪落了下来。哭,也不能长久。小郡主又坐身边了,学着她哭的模样,嘴里嘀咕着:“负心人,不值得。”   嗣哥儿半梦半醒之中,不耽误他跟着嘀咕:“虎心仁儿,不值得。我喜欢松仁儿。”   伤心这件事儿,有时候需要钟点和地点,才能酝酿出好一汪悲伤。文无忧没有,只能气的也不哭了。   万安长公主怜惜她最近不会好过,昨天就让人传话,文无忧在房里用三餐。这倒不是方便小郡主骚扰,就是和长公主用饭,小郡主想骚扰也没障碍。文无忧知道后真的有了感动,知道长公主体贴她没有会人的心情。   面对长公主时失魂走神,长公主可以不计较。但让耿氏和乔氏看出来,不但失礼,还会为人诟病。   有人要说,人家失去情意,还不许别人难过?会客见人,是不适合摆出自己的伤心情绪。真的有情绪,可以不会客见人。无忧在长公主府上是客,避免不了见这府里人。长公主此举,无忧没有感动错。   这也方便文无忧在小郡主的“折磨”之下,很快决定愤然还击。   上午,三个人拌嘴。   小郡主道:“掐花咱们做胭脂吧。”   她说什么,无忧反对什么:“不做,妆台上不是有上好的胭脂。”   嗣哥儿举糖块:“做胭脂做胭脂……。”继续吃糖。   下午,三个人拌嘴。   小郡主道:“咱们溜出府逛逛去吧。”   她说什么,无忧反对什么,面沉如水:“不逛,我喜欢坐着。咱们比谁更能坐得住吧?”   小郡主在房里跳来跳去:“我最不喜欢干坐不动,又不是个木头。”   嗣哥儿举糖块:“木头!”继续吃糖。   晚上,除去嗣哥儿都有了精神。文无忧热心的哄着:“嗣哥儿,上床睡觉了。”   嗣哥儿看看糖:“没到睡的时候。”   春草是真抱怨:“这位小爷你吃了一天,以后牙长得不好怎么办?别吃了,你吃糖其实也不打紧,可你把房里到处摸的都是糖印子,快没有地方能坐了。”   嗣哥儿看看糖,奶声奶气地回:“我就吃完了。”又是一手粘乎,对着身边的家什按了按。   小郡主、文无忧主仆齐心合力把他先哄睡,留下小郡主召来的贴身丫头看着。五个人,加上两个可以出入内宅的护卫,开始寻幽之旅。   第二天一早没有吵,昨天逛的太久,四更以后回来,一觉睡到大中午。嗣哥儿很不高兴。他吃了奶,吃了饭,还是没有人同他玩,奶妈陪他去了万安长公主房里呆到中午回来。   下午陪着嗣哥儿玩耍,把他精力耗干净,到晚上呼呼入睡,那五个人又逛去了。   小郡主满载而归,收获一把迷香。文无忧收获一把对郭村的恨。宫中大太监备迷香这种东西,不是应该的配置,怎么想也不是好事情。不用说,在郭村和明家的立场上,又倾向明家一分。   又是一天,心怀鬼胎的宇文绿带着心梅来,小心翼翼问云家来了没有。文无忧淡淡说来了,没说什么。宇文绿主仆满意而去,从此不用再担心。   这一天又来了一个人,小青来寻小郡主:“到您家去了,说郡主和嗣哥儿都在这里。”   文无忧见到她,想起来一件事情,荣王曾掳她入山谷?是什么意图。曾认为明三爷是黑心外甥,但从现在来看,他貌似不太像。明家全了她让退亲后的名声,明家在一定范围给予她保护性的自由。   这并不能确定明家就没有居心叵测,相对于郭村的邪,对立的也未必就是正直。但明家在保护她的同时,也可以不给予自由,也可以不给予她见云浩然,也可以不给她很好的房间和衣饰不是吗?   有人要说,这叫什么自由?自由,不是满大街随便的走。一定范围内的保护性自由,明家给了文无忧。   文无忧把小郡主支开:“你要做胭脂?采花去,小青是我的客人,我留下来和她说话。”   小青受宠若惊模样,嗣哥儿欢呼一声:“出去玩了。”小郡主走出三步,回来两步,看到文无忧面上:“你一个人呆着,不会又难过吧?”   文无忧呲牙——拜的郡主当师傅:“有小青呢,我不要你了!”小郡主小脸儿一沉,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我掐的花儿,也不给你玩。我做胭脂你看着。”   “看着!”收了钱的嗣哥儿很对得住一卷银票。   文无忧呼一口气,她一定不认为小郡主的陪伴叫自由,她的存在简直剥夺自由,好在,她肯出去呆会儿。   长公主给的丫头都知趣,春草一招呼就出去,春草守着门坐着。文无忧对小青道:“我想见荣王殿下,可以吗?”   小青很干脆:“什么时候?”听上去很当家。   “现在?”   小青告辞,再回来时,后面跟着荣王。小青退出去,和春草坐在一起,房里只有文无忧和荣王时,文无忧胸有成竹的神色问道:“敢问殿下,你掳我去山谷,我爹爹是知道的?”   荣王犹豫下解开谜底:“这主意是你父亲出的。”   “那我母亲也知道?”   荣王点头:“把你从房里带走,送到山谷中的,也是你父亲。”打量下文无忧,虽面有憔悴,但秀色俏丽,不大小的一个姑娘家。别人碰了你的身子,你的爹不会答应。   文无忧在荣王来以前,猜得出答案,却猜不出原因。她还是竭力思虑,喃喃有了低声:“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你父亲不愿意你和宇文家的人走太近,他虽然答应回京,也心系太师,但对宇文家别的人没有忽视过。回京里来,不知会太师不可能。你父亲就想出这个主意,本打算早早地借此生分,带着你们母女搬出宇文家,却没有想到你改变了主意。”荣王听见,有了解释。   文无忧想了起来,当时她回家后,说过一句:“躲也躲不过去,不搬家了,就住在这里。”   她的神情流露出来,荣王微笑:“想起来了?你父亲来见我,说你的话不搬走,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让他和宇文永华等人生分。好在,宇文永华和宇文老四都不是出息人儿,随时随地出得来事情。”   “为了接近郭村?”文无忧不用怎么想,就有答案。   荣王悠然,仿佛这一条好计是他的荣耀所在:“是啊,凡是太师不要的人,郭村都要。你父亲不用费事就和宇文永华等人好不了,说直白些,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太师虽对你父亲容忍良多,但是你父亲名气太大,郭村终于动了心。”   文无忧默然,梳理着回京前后,而不是惧怕和难过。荣王想的有些歪,怕是担心,道:“带你回京,是你父亲深思熟虑过。云祜,就是你原本要认的那个大伯,伤了的那个。他是混战中的误伤。你父亲认为有他在的时候,把这事解开,为你们小夫妻扫平以后可能出现的麻烦。”   小夫妻几个字,文无忧心头又是一痛。但随即条件反射的往外瞄瞄,小郡主不在大为放心。不然这小鬼又要讽刺又要“哈哈哈……”,小模样儿很可憎,独她自己不知道。   “如果你父亲在京,这事情根本不会出现。郭村求他若渴,没胆量为你和南关侯世子赐婚。但要说退亲这事与你父亲带你进京有关,这可大错特错。”   文无忧摇一摇头,她从没有认为退亲这事情,与进京有关。“有心生嫌隙,防不胜防。”   退亲的原因不是早就弄清楚,一个是云刘氏,一个是云严氏。此时在文无忧心里,云浩然也算得上。   几天前的相见,文无忧期盼云浩然能说出“带你走”,但云浩然真的这样说出来,他们也走不成。这不过是陷于情恋中的人,需要对方给的一点儿肯定。   心里还有你。   不管风雨还是雷暴,此心永不变。   文无忧要的不过是这点儿底气,而得到以后,圣旨赐婚是个大难题,眼前小夫妻还是会分开,但内心为对方更为坚定。   换句话说,她没有要云浩然仗剑劈圣旨,弃母走天涯。她才十一岁,不会即刻就出嫁。还有时间,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她要的,就是云浩然声明此心没变。   要问文无忧知不知道云浩然有羁绊,来自郭村了,来自云家了,她当然知道。   她也有羁绊,来自圣旨,来自郭村,来自宇文靖,甚至来自忠心丫头春草,来自要求感动的小郡主,但文无忧在见到云浩然以前,此心没变。   要说退亲怨进京,那不进京的话,云严氏知道后,以她心情会出京前往。云刘氏又上了当。到那时难道怪拉着云严氏出京的马和车吗?   事情从荣王的话里清晰,文无忧是不会怪明三爷说服爹爹进京。以文天的为人,他肯进京有他的原因。   他身为小吏,食朝廷俸禄,也理当报效朝廷。   而明三爷也没有以官职压他,报效朝廷这一条先就不存在。有人又要看错,呵呵,还以官职压人吗?他并没有。   文天进京,纯属自愿。他为什么进京,就眼下来看,他自己最有数。   文无忧听完,心安定不少。整个事情从进京入住和月院,和动手打人,自己的假装掳走,都在爹爹掌握之中。   退亲之事是云家脱了控吗?不不,是云浩然脱了控。   文无忧不能要求未来婆婆喜欢自己,不能指望云家上上下下喜欢自己,但云浩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私下面对无忧也没有一个字的肯定。是云浩然不在原本的事情之内。   这并不能说云浩然是个坏人,但已不再让无忧信任,不能寄于情意。   在荣王走以后,难免的,又理了理文无忧看法里,有关明家应有的心思。   ……   一个错误的看法,明三爷没有一出现就惹文姑娘喜欢。   明三爷要是想钓上郭村,在他初次见到文无忧时,虽内心是保护她而出现,但表面上不认得,他冷冷淡淡没有错。   扮演黑心外甥,是和文天做戏。   留芳园里为文无忧揭开宇文红的用心,是想到她还继续住宇文家,让她认清红大姑娘常年笑脸下的真面目。   本不想求圣旨赐婚,明三爷守在宫里的打算,是郭村不求赐婚圣旨,他就不求。退亲后的文姑娘由宇文靖表面保护。第二道赐婚圣旨,来自南关侯的求娶,而不是明三爷的终身不值钱,这一年里护表妹,换一年就护别人。   当机立断的,圣旨上声明无忧母女入住明家。是圣旨之下,宇文靖不是郭村的对手。明三爷并不知道太师手里有道密旨。虽有对文天的承诺,他们母子也做的足够用心。   所以云浩然不肯吐露真情,文无忧反应过来,她应谢明家。   不然,她让云家退了亲,哪怕在宇文靖的护翼下,近来也活在满城闲话之中。   一道具结,由云家终结闲话,文无忧并不知道。她以为长公主府求亲,势大的让人高看一眼。她应该感激。   她要是知道有那道具结,当天退亲,当天云家就签字画押,她更应该感激。她的名声,明家也保护的很用心。   荣王的如实相告:“我一直认为应该对你明说,小三怕你守不住话。但你来问我,我会说实话。”让文无忧对明三爷看法更为改观。   荣王没有明说,还有三殿下也不同意对无忧姑娘说实话,这一点最重要。荣王虽肯直言直白,但也不会把锄奸计中的所有人说出来。   文无忧不由得想三爷为什么不信自己?倒不用想太深,因为无忧姑娘也一直对他偏见,认为他是个生得好的纨绔,受到宇文红、宇文绫的追捧,先让文无忧倒胃口。   而现在呢,文无忧认为应该还三爷一个公正。她让人请他过来。   ……   少女深施一礼:“等爹爹回来,他定会还三爷清白。”   有人会说,客居此处,凭什么大刺刺的说还别人清白?   名公子文天唯一没把握住的事情,应该是宇文永杰之死。云家退亲并不能算。除此以外,他身为小吏,腰缠巨资,前仇人云祝虽是上司,也折服而成亲家。他的一言一行里,都应是挺立天地中。   有人会说,云家退亲为什么不算?文天还想要云浩然这个女婿,他一回京手到擒来。文无忧急急见云浩然,怕的就是爹爹一回京,就正式宣布,不要了。   主动权依然在文天手上。   有这样的父亲,成长氛围不用说充满自信。文无忧的自信,在她面对宇文家应该能看出。她藐视明三爷时,也应该能看出。她就没有自卑过。   没见到云浩然时的百般努力,能叫情意中的自卑人吗?情意中的自卑人是什么样儿,相信都见过。   是以,文天虽对明三爷一行有用,却不见得明三爷应该为她出力到搭上终身的地步。文无忧客客气气说出赔礼的话:“会还你清白的。”   荣王走的时候,见了外甥。明逸知道荣王舅父说的是什么。已经有几分实话,他不介意再说能说的几分。   “无忧姑娘,既然你真的很明白,我不得不说几句。我没有唐突的意思。实在是你我的年纪,再过几年就可以成亲。到时候,咱们怎么往后推呢?到时候,耽误你的终身蹉跎一年又一年,你有什么对策?”   文无忧倒吸一口凉气,不是怪三爷,而是吃惊道:“郭村有这么大的势力?”   明逸意外的闪了闪眸光,但一言不发。他暗想,这真是个聪明的姑娘,虎父没有犬女。   如果对付郭村很容易,钻个地道就宰了,想来也就不用找到爹爹。文无忧这样想,更能理解郭村的盘根错节。   但很快她回到现实中,明三爷问的是,她十六岁,也许还能坚持。她十八岁,二十岁了,再不嫁成了老姑娘,让她早拿出对策。   有人说,想的太早。明三也好,文天也好,都是想得久远的人。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但总比没有计划要好。   回答,文无忧倒没有什么迟疑,静静道:“到时候三爷更年长,三爷有什么好法子?”   “我母亲的意思,如果文尚书同意,这亲事就成真。以免耽误你,也耽误我。”明逸说出来以后,郑重地注明:“这不是我的意思。”   他认为有趁火打劫之嫌疑,而且三爷从没有主动讨要过姑娘。   自己有什么好,能让万安长公主这就青睐?文无忧暗暗摇头,这还是冲着爹爹来的亲事。跟云家一样,云刘氏和浩然都不知道爹爹身份,前准公公云祝却了然于心。   多多少少的,云祝有攀附的意思。就如此时,自己轻易的回了话。说不是,拂了万安长公主不见得有多严重。说是,成了自己家有攀附之意。   她应该尖叫一声“非礼啊,我不答应”?   文无忧心平气和地道:“父母之命。”她已能静下心来,等候父母回京作主。   她的父母不管怎么决定,这是她的终身大事,都会问过她。她何必身为客人时,把主人面子扫落一地。   ------题外话------   感谢提醒,有些应该理顺。么么哒。 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 ,有心之人明三爷   有一个看法一定不会有人反对,不管在本朝,或在后世所谓的开明朝代,婚姻这件事儿,大多与感情无关。可以确定的是,大多。也可以确定的是,起初有情意的占大多,但到最后可就说不好。   它是双方家世、见闻等等的结合。   当事人是不是有情意,往往并不重要。   有人说爱得死去活来,如果对方居无定所、月无进项,这种情意会存在,但不是主流。   有人说爱得死去活来,过上几年,不用别人多话,自己回头一瞧,都怪当初太年青。   有人说,这意思所有的婚姻都与情意无关?貌似也不是这个意思。维系长久的相伴,情意如一锅熬到浓的汤,慢慢出来。   明逸和文无忧的这番对话,也就没什么奇怪。从各自的立场、名誉、家世等等,他们都有谈论的资格。与没有情意就不应该谈论没有关系。   文无忧表明心思,由父母作主。明三爷更没什么可说的。他这就要走,小郡主进来,让三爷多了几句话。   玉成郡主嘻嘻哈哈的抱着一满怀的花草,香气大老远儿蹿人鼻端。嗣哥儿摇着一枝子花,另一只手里是他离不开的糖块。   “看我的花多吧,我把你心爱的海棠全采光光,让你就会哭鼻子,索性你起劲儿哭,我又做胭脂去了,才不要理你。”   嗣哥儿紧随姐姐不动摇,一枝子花摇的得意洋洋:“你会哭鼻子。”   海棠不过是无忧和小郡主说起过,春天是海棠开的季节,她偶尔一谈。而海棠是树,那么多,也不可能采光光。文无忧微哂。   有明三爷在场,姑娘家保持风度,不能跟小郡主对嘴。但是,明三爷毛躁了。   在花里翻翻捡捡,拿到手里数枝白花,三爷惊的头发都要竖起来:“我的一品兰,玉成,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   他欲哭无泪的对着花,玉成郡主和嗣哥儿眨巴着愣住神,文无忧怎么看怎么滑稽。   小郡主“身经百战”,不管任何时候的指责都能对付几句,很快小嘴儿巴巴的说起来:“哄三嫂呢!”   “轰三嫂。”嗣哥儿是个好跟班儿。   “姨母许掐,随意掐。”   “许掐。”小跟班儿估计眼里只看到银票。   明三爷在话里找到根源,迁怒的对文无忧沉下脸:“我不容易到手的一品兰,在房里养没日头,搬到外面养又怕寒气重,这几天暖和我刚搬出来请母亲帮忙照看,”   气急了,跺跺脚:“你能不能快点儿好!”一扭头,怒气冲冲走了。   “哈哈哈……”数日里,文无忧头一回发出畅快的笑声。太可乐了,这个人也会有气急败坏的时候。太可乐了。她对着小郡主翘起大拇指:“玉成,拔得好。”   嗣哥儿伸出粘乎乎的小手,水汪汪大眼睛似乎能融化一切。   文无忧也对他翘翘大拇指:“嗣哥儿,你也拔得好。”   “给钱。”   “什么?”文无忧愕然,这是什么回答?   嗣哥儿笑嘻嘻:“三表哥说的,你笑了,就给钱。”转过脸儿对姐姐一瞥,就地把她出卖:“姐姐都收了好些。”   “是……吗?”文无忧有点儿回不来神。她的心让什么狠狠的撞上一下,有些地方原本冰寒,如浸春水般的软了下来。   春天,仿佛真正的来到这个房里。春草笑的见牙不见眼,对新姑爷的看法重新涨回去。下去的那一些,曾是因为旧姑爷来了以后,新姑爷干瞪眼不会哄。   现在春草重新高看他,原来他不会哄,他能想到雇人来哄,雇的还是位买一送一的小郡主,送的嗣哥儿虽然抹了满房的糖迹,但整个来说,这姐弟很管用,姑娘她终于有开心的笑容。   小郡主犯尴尬,对着弟弟大使眼色,大摇其手。嗣哥儿讨钱呢,哪有功夫看她。固执的小手伸的再高些:“给钱。”   文无忧含上笑容,起身去放钱的地方。   她都有苏州首饰名匠的好首饰,文家不是缺钱用的人。入长公主府的那天都搬了来。   长公主府大手笔,给文无忧备上一批首饰,和好些银钱。文无忧也没有小家子气的把钱收在衣柜暗处,抽屉上锁这种,随手,也放在妆台上。当然,她也有一些钱贴身收藏,以备不时之需。   进出她房间的除去春草,就是长公主给她的丫头,再就小郡主姐弟。这姐弟和丫头都不是私拿的人。小财迷,也取之有道。   她到妆台前,嗣哥儿后面跟着。抽一张自己家的钱给他,面额一百两。嗣哥儿噘起嘴儿不接。   “怎么了?”   玉成郡主从后面跟来,荷包里取一张给弟弟,解释道:“他喜欢新钱。”   无忧手里的那张,从家里带到京里,从宇文家到长公主府上,似乎没怎么动但也有些陈旧。   嗣哥儿接过姐姐的钱,还是对文无忧伸着手,泫然欲泣:“姐姐给的是姐姐的,你笑了,给我钱。”   玉成郡主拽他:“出来出来,你怎么能收双份儿钱?小财迷你过分了。”   “呜……”嗣哥儿放声大哭:“我帮忙了,我要新钱。”   玉成郡主火冒三丈:“回家去,不许你再跟着我,你爱新钱的病根儿,别人又不知道。”   “给你。”文无忧打开长公主府上的那装钱匣子,取出一张五两的银票送过去。   嗣哥儿破泣为笑,接过捧上大眼睛放光:“格格格……。”不用怎么扯,外间玩去了。   有片刻,文无忧对着匣子里崭新的一叠五两银票微微地勾出笑容。她难得的承认明三爷是个有心人。   他自家表弟的病根儿,他自家最清楚。   这钱,是三爷让人送来。   外间,玉成郡主还在教训弟弟:“你太气人了,丢了我的人。人家的银票爱折爱叠起,可就不旧了。谁跟你姐姐我似的知道你,我总是一卷一卷的放着,小财迷,回家去吧。”   文无忧走出来,见到嗣哥儿低头吃糖块,理也不理玉成郡主。文无忧扑哧又是一乐,嗣哥儿大眼睛亮晶晶,又奔着她过来:“你笑了的。”   文无忧老老实实地又取一张五两的给他,听了小郡主好半天的埋怨:“等他不在房里你再笑。”   接下来有一个钟点儿,小郡主对嗣哥儿说明,三嫂已经会笑了,不是前几天不会笑的石头人,以后再笑也不给钱。   嗣哥儿只反问一句:“几时给呢?”惹得文无忧又笑上几声,心甘情愿地又给几张。把他自家表哥的钱,送给自家表哥的小表弟。   下午小青过来,见到的文无忧恢复精神许多。几个人做了胭脂,吃了点心,说了话。   玉成郡主不在,小青揭开嗣哥儿的小财迷病根:“瑞国公最喜爱郡主,不管吃的玩的,先问郡主要不要。嗣哥儿时常玩郡主玩过的东西,哪怕还是新的,他也争着要新的。后来就这样了,他都争着要新的。”   晚上,小青回去,小郡主又揭开小青的身世:“你要对小青好哦,不可以看轻她是个丫头。”   “我不会的,你放心吧。我看得出来她诚心诚意来陪我。”随着这一天过去,文无忧的嫣然越来越多。   有时候她还会电光火石般想到云浩然,心头剧烈的一痛。但身边有三个大小捣蛋包,心神一转也就放下。不放下也不行,不是上来讨钱的,就是上来取笑,小青虽温和,满面的安慰宁可让人不看。   好似自己走不出来一样。   嗣哥儿在床尾那头发出呼呼声,玉成郡主也压低嗓音:“小青是荣王舅父的女儿。”   ……   月明如水,温柔的铺在床前,睁大眼睛还没有睡的文无忧神情也是几天里最温柔的一回。   她应不应该感激明三爷?她非常应该。   留芳园里骤然发难的红娟姑娘,相中云浩然的那一位。没有缘由的让小青撞上,让小青打了几下,最后让万安长公主撵出留芳园,成了京中不大不小的一个笑话。   小青的存在很是明显。   再想想,凡是小青存在的地方似乎都很明显。   难怪荣王送自己回家,一面受自己怀疑,一面殴打怀疑自己名声的七夫人等。   难怪还住在宇文家时,小青没有缘由的去看自己,一坐就是一天。   这当然都是明三爷的安排。   现在想想,他对自己的保护:称得上周全。   明天见到他客气一些,文无忧在这样的心思里进入梦乡。   ……   文天回来的比各方预想的都快,收到打前站的回话,郭村眼皮子抽个不停。   “这就回来了,他女儿还在长公主手里呢。”   南关侯近前一步:“这样也好,公公正好试探他的真心。”   郭村懊恼的斜了眼角:“公公我试探不起。万一他相女婿相对了眼,咱们错失一个人也就罢了,长公主府上得一大助力,这可怎么好?”   他扳手指头:“咱们队里有能和他对抗的人吗?”   南关侯谨慎的道:“公公,您怎么随意长别人的威风?十大名公子已作鸟兽散,京里加上文天也就四个。荣王殿下心眼儿小,胆子小,他中不了大作用。凌朝,一介武夫,公公几回拉拢他只装看不到,心在练功上面。这个人看不到公公的长远大计,目光短浅之人。周英虎不是已在公公麾下,在他家里也安置的有监视之人,公公不用担心。区区一个文天,算不了什么。”   “你是不懂啊,你是不知道十大名公子为什么从京里走了一半儿,十个人原本都是京中呆的好好的不是吗?”郭村唉声叹气。   南关侯对着明亮表面的红木大家什望去,他的面容在四十岁上下,他比文天的年纪大,他也是京里土生土长的人。十位名公子由出来到确定,南关侯算见证的人。   “宇文家走了宇文天,这些人在京里呆的没有意思,除去不能离开的,如凌朝,如周英虎,如荣王,别的人都走了。”   郭村摆摆手:“你还是听我的吧,你这消息都是表面上的。”   南关侯面上微微一红。他在郭村麾下负责刺探,虽说他真正负责起来是宇文天离京以后,但南安侯也相信自己早就耳目聪敏。让郭村这么一说,好似他以前不称职。难免的讪讪上来。   郭村压根儿没留意:“京里的世家有好些,凭什么就出十个人。这十个人里,你说的原也不错。凌朝是个武夫,荣王殿下不值一提,周英虎搂钱还有几分能耐,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咱们都用得着他。另外六个人呢,就都是周英虎那样有本事的?那几个你都认得,你回想下,也大约是凌朝和荣王殿下一流的人物。为什么他们在十大名公子里,为什么宇文天一走,十大名公子就散了,为什么十几年后的贵公子,再出不来十大名公子?”   南关侯涨红脸,这也是他当年的恨事一件,至今想到犹有不甘:“公公,我算当事人。十大名公子公推宇文天为首以后,凡是寻衅的都让他打发了。我,也曾败在他的手下,不怕公公笑话,以后再也不敢和他比试。”   “那你还说我随意长他的威风?”郭村暴躁的道:“不是我长他威风!是当年这十个人是他挑选!是他看对了眼。是他一手创立十大名公子。他前脚一走,九个人就开始乱。乱不到几个月,出去两个,找他去了。又过一年,又出去两个,找他去了。最后走的只剩下走不得的荣王、子承父业的凌朝和周英虎。”   南关侯顾不得面上羞涨,哦上一声,急切地道:“公公的意思是,另外六个人在他身边?”   “你们差不多年纪,都是三十出去,年富力强,在与不在都让我忧心。在与不在,只怕文天一招手,就都来了!”郭村斥责着,面上又惊又惧:“公公我走到今天不容易,早几年就能送宇文老儿上西天,没动手,惧怕的是清陵赵家是他女婿。哼哼,一道圣旨试出来了,赵家依然清高的不食人间烟火,至今没有露面,看样子不会帮他。早几年险些葬送在万安公主之手。万安长公主这个阴险的,背地里想杀我多少回,表面上还不肯跟我撕破脸,装不完的人。这一回她终于和我对立,为了谁?你想想吧,文天这个人倒有多重要!”   “荣王是十公子中人,想来对万安长公主说了不少内幕。”郭村仰面郁郁:“万不得已,杀了文天也很简单,但另外六个在哪里?咱们大事还没有成,不敢贸然动手。不然……”   他眉间拧出阴狠,不然他早把什么长公主一锅端,把什么太师下地狱。   南关侯还是提醒:“养虎会成大患。”   “这我知道,他要是有一丝和万安长公主府攀亲的意思,准备不周备也只能杀了他。”郭村越想越恨明家,因为:“杀文天也不容易,先得把凌朝压制住。”   又是一件幸事:“宇文家气数已尽,幸好刑部如今是咱们的了。你去调派人手,有不对的地方,就动手。”   说到这里,有人回话:“公公,刑部尚书宫门求见。”   郭村和南关侯一起惊跳:“来的这么快?他骑的是龙驹子吗。”都能感受到文天对女儿亲事的焦急。   郭村定定神,让南关侯办事去,让小太监把尚书带进来。   南关侯出于对郭公公的关心,在偏殿里迟疑会儿。见一个人匆匆进殿,随后殿里大叫大嚷声溢出来。   “亏我把公公看得高,您怎么能坐视我女儿落入虎口!”   南关侯心惊肉跳,这位还真敢发脾气。哦,要改一下,这对夫妻还真敢发脾气。   数日前,也有一个人在郭公公面前抱怨,是文夫人顾氏。   顾氏借着回宇文家搬东西的空儿,往宫门上求见,对着郭公公又是哭又是骂。骂的是明家,哭的是郭公公不帮忙,害她宝贝女儿终身。再就闹着要见她丈夫:“女儿出了大事,还办什么差,要他赶快回来!”   郭村焦头烂额,自认理亏也有几分,反而派人护送顾氏出京。   顾氏没有留下桃婆婆给女儿,就是只有这种方式,她才是正大光明的出京,不会让郭村怀疑。她身边需要桃婆婆当帮手。   这倒好,找回来文大人,他也来上一出。   ……   殿内,文天气势压人,浑身散发风暴般凌厉:“公公,这门亲事不能算,请你作主!”   郭村暗暗喜欢,不是闻明家就动心就好。原来他是居心叵测得到文姑娘,他有理亏。现在他是没有保护好文姑娘,他更理亏。理亏,让素来居高临下的郭公公堆上笑容。一般只有见皇帝时,郭公公才会笑得这般讨喜。   “呵呵,文大人息怒,这事儿怨我,怪我。你细细听我说,你不在家里,你的老小我哪能不看顾,我一听云家要退亲,这多伤人心呐。为了你,为了姑娘早早走出来,我寻思着,另选个好姑爷这不就结了。我可是精挑细选,你见过的,吴世子呵呵,别人都叫他小明三,他生得好,呵呵,科举也中的好,呵呵,唉,可恨呐……”   文天绷着脸:“亲事倒不劳公公费心,但是您眼睁睁看着我女儿到明家,你不作为!”   “话不能这么说,我着急啊,我着急的很……。”   南关侯听着不像话,郭公公为尊,还是你文尚书为尊?怒容满面走出去,呵斥道:“文大人,失仪了!”   “啪!”   文天一抬手,把一卷公文摔到他面前,嗓门儿依然只高不低:“你们对得起我在外面忙碌吗!”   说过,负气坐了下来。   这一手儿嚣张而又目中无人,把南关侯也同样不放在眼里。郭公公能忍,南关侯忍不下去。   劈面骂道:“放肆!来人,把他拿下!”   郭村把地上的东西捡在手里,只看上一眼惊喜若狂,耳边盔甲声响,一排金甲士进来,郭公公大怒:“滚出去!”   斥退以后,把那公文几乎贴到南关侯脸上:“你瞧瞧,你什么眼神儿,这好东西你不看!”   文天冷眼旁观,这一位坐镇宫中,等着别人宫门上求见,手下南关侯也随意调动宫中金甲士,这位权监猖獗到什么地步?   难怪万安长公主要把无忧母女搬入府中,难怪太师屡屡落在下风。难怪明家三爷频频来见自己。这权监根基早深,非一般手段可以撼动。   他正想着,一个人直闯眼帘,把他从暂时的思虑中拽出。   南关侯看了公文第一页,跌跌撞撞到了面前,面上又惊又喜:“这是真的吗?”   公文上第一页,大多写名称。   上面写着:南城关防、兵将、粮草总图。   南城是本朝京都对外的最重要城池,和西山一样,守卫京都安危占重要地位。   郭村曾派人笼络,奈何那是太师笼络数十年的人,人家不买帐。郭村曾想得到整个城图,兵将和粮草分布。宇文靖防得严紧,人家不买帐。   郭村一怒之下,让周英虎扣发军饷,宇文靖能到手的钱,别处可以克扣,把宇文永华的刑部也克扣下来,头一个给南城官兵,一直防到今天。   这图到手,郭村和南关侯都惊喜交集。只要人马齐全,京都随时可破。   他们对着文天笑出几分阿谀:“这图,是真的吗?”   ------题外话------   天冷,求起床容易的法子……。 第一卷 第八十八章 ,与父母相见   “这图真还是假的,公公您可以让人验看啊,”文天还是怒容不改,继续质问:“我女儿的事情怎么办?”   跟随文天同行的有人,郭村不用对南关侯使眼色,南关侯悄悄的退了出去。   这些人和文天一起回来,都在这个殿室的宫门外面,不到一刻钟南关侯回来,狂喜的脸面儿对着郭村点头又点头。   文天也见到,愈发沉下脸:“我们拿到图以后,怕是假的,就地分别往存放粮草、兵器的地方看过,当兵的换防,也暗中窥视过。”   南关侯堆上笑脸,嘿嘿乐个不停:“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知道,文大人是刑部尚书,这种兵部才能拿下的活,您是怎么到的手。”   郭村在南关侯出去的时候问过这句,闻言乐不可支:“文大人智谋过人呐。”   “是是,”南关侯把笑容堆上三分等着。   文天漫不经心:“有贼不是吗?我说你们这城守的再好,这贼混在当兵的里面,说不好管粮草管兵器库,再有几个趁着换防的时候把同伙放走了,拿什么对我交差?”   郭村放声长笑。   公公一把子公鸭嗓,嘎嘎的实在难听,殿时顿时有种不太好的氛。他自己发现不了,文天和南关侯自然不会说他笑的太可怕。南关侯正忙着奉承文天:“好妙计!”   他是官袍长袖子,左手伸大拇指,要想亮得明白,右手得帮着扶袖子。右手伸大拇指,左手得帮着扶袖子。   手忙脚乱也会在喜欢的时候,这就吴大人不知道左手夸奖的好,还是右手夸奖的好。一会儿左右手同出,一会儿左右手同扯左右的袖子,把他自己忙了一个手上不闲。   郭村见到他这模样,就笑得更加厉害。文天维持着他高人一等的骄傲,他理当存在的,他不在京里女儿让掳的不满,满面的冷漠。   也因为这会儿的乱,其实是个空钟点儿,又一个主意上了南关侯心头。他总算不再和袖子过不去,而是对郭公公闪了个眼色。   郭村不是心领神会,而是他甫一听说得到城防图的缘由,“怀有大志”或者说怀有奸计的公公心思就转开来。   收到南关侯的暗示,郭村不易觉察的颔首。   南关侯恢复几分正容:“文大人,刑部非一般官署可比,您不仅拿贼,还可以拿赃官,”   文天手点点那图:“您以为这图怎么到的手,我们一行人跟本城官员吵了好几天,我们一定要四处通行无阻,当天口令可以现请示,但这城怎么个规模,我们得了然于心,”   南关侯的话不出来已急不可耐,打断文天:“大人,您就任的时间还不久,您可知道令堂弟宇文永华在的时候,在押好些案子没有办理,”   并不等文天回答,说到这里,转身对郭村深施一礼:“下官举荐文尚书出京,把旧案一一件一件重新管起来。”   郭村对文天望去。   “在其位,自当谋其政,但我出京以前,我女儿务必要离开明家。”文天的脸沉得还似锅底般。   南关侯此时恨不能一呼百应,殷勤地道:“我们实在拿不出好法子,公公甚至想过抢回令爱,但文大人可能不知道,皇上对万安长公主虽是异母姐弟,其实却是母子的感情,长公主府上出一星半点的风波,在皇上眼里都是大事情,一刻不能放松直到追查出结果,这个结果还得长公主满意才行。”   郭村认为他说的太多,轻咳两声。   南关侯本也打算说到这里为止,轻叹一声:“请文大人赐教,您有什么好法子,想来公公无不应允。”   文天一语石破天惊:“我要上金殿,请皇上收回这道圣旨!”   郭村惊骇的睁大眼睛,南关侯脚下忽然一滑,差点儿没摔倒在地上。两个人全是异常的惊吓,收回圣旨?   在他们见过的人里,只有万安长公主府这样做过。用第二道圣旨把你文大人的女儿带走,只有他们家能求得来。   ……。   文天很快告辞,决绝的神情等同于宣告,谁也拦不下他这样做。对着他离去的背影,郭村若有所思。   南关侯原地踱步,停下来的时候,眉头紧紧锁起:“公公是帮还是不帮他呢?”   两个人都知道,帮,就和万安长公主又撕一回脸面。不帮,将失去文天。失去文天,就会失去他接下来可能很快到手的无数城防图。   在文天以前的刑部尚书,还没有哪一个敢插手城防,也没有哪一个人拿到手城防图。   京都重地,往四面八方铺开的除去山脉,就是严守的城池。这些城池保护京都不受侵犯,也使得郭村不可能往远方做点儿什么,就是有同谋的人,他也难到京城之下。   但城防图到手,一路畅通无阻。   这个前景太美好,南关侯咬着牙:“公公,我是打算帮他了,皇上要是把我们降罪,还请公公搭救。”   “我也打算帮他。”郭村的尖细嗓子慢慢的出来。   南关侯愕然。   郭村面色狠戾:“我忍得也太久!先是宇文老儿,他容不下我。再就是长公主,这些皇子皇孙们,他们自命出身高贵,他们容不下我。这些年我为了把皇子皇孙们撵离皇上身边,我想了多少法子。我让他们和亲,我让他们联姻,都让万安长公主拦下来。我们不可能和好,公公我才打下最后这万全的主意。如今,一个文天可以帮我们做到,我保他,撕破脸也罢!”   往事涌入脑海,郭村时常的会回想,他走上今天这路是为什么?在他的心思里,要怪,就怪这些自命贵人的人,不肯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他的细声细气里带着恶狠狠:“只要咱们能守住京城半年,谁同谁算账还不一定!”   ……。   傍晚的时候,起了一阵暖风,吹的人心暖融融,但是,又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小郡主哭丧着脸:“为什么我要回家去?我在这里呆的挺好,是父亲要我回去吗?对他说我不回去。是母亲要我回去?母亲有父亲就足够了。”   嗣哥儿也愁着小脸儿,糖也没有白天吃的有精神。   文无忧一直暗恨这小鬼还不回家,真的他们要走,又丝丝缕缕的舍不得。   送小郡主姐弟出二门,嗣哥儿千交待万交待:“钱给我放着,我还来陪你笑。”   可能因为今晚没钱可拿,咧个笑脸儿有些似哭。   文无忧心头大暖,在他小脑袋抚着,另一只手取出几张银票给他。嗣哥儿就此哄好。小郡主是只要走就哄不好的人,车走了很远,还不时从车帘里探出脑袋来往后看。   文无忧主仆摆着帕子直到看不到他们,而天,也黑了下来。   春草都难过上来:“姑娘,今儿晚上就咱们俩个人,那该多孤单。”   “是啊,再没有满床满榻的糖印子,也没有难听话可听,”文无忧认为自己这样想,一定叫思念,没错。   “这姑爷不好,”春草又怪到明三爷头上:“明知道姑娘喜欢小郡主小爷,为什么不把瑞国公的人撵出去?接什么接!”   她霸气的挥舞手臂,直到……。僵在原地。   主仆已回到长公主的院中,她们的住处之外。房中掌起灯烛,隔着门帘可以见到一个人长身在内,他身姿好生熟悉。   只一怔,主仆争先恐后的跑起来。春草肯定先到,把门帘子一打,文无忧冲进去,落到一个手臂上,耳边传来熟悉的笑吟吟:“好女儿,跑慢些。”   长眉入鬓,黑眸有神,文天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眼角处,榻上坐着同样含笑的顾氏。   无数泪水开闸般扑簌簌而出,让退亲而积存的委屈也飞泄而出,“爹爹”,文无忧倚在父亲怀里大哭起来。   文天轻哄着她:“好了好了,爹爹在这里呢,谁欺负无忧了,爹爹寻他算账去。”   “还不是你挑的好人家,挑了个蠢人。”顾氏看似为女儿帮腔。   这对夫妻不会规避退亲,反而,揭开来说,让无忧的难过能出来多少是多少,他们持这样的看法。   榻上的小桌子搬走,文无忧坐中间,文天和顾氏在两侧。顾氏拿个帕子为女儿擦拭泪水,文天在女儿发上不住抚摸。   主动检讨:“都是爹爹看错了人,好孩子,咱们再寻个好的,比他要好,你别再哭了。”   面对自己的父母,文无忧可以一吐为快,哭道:“爹爹,浩然哥哥来看我,居然不说安慰的话,他居然不说……”   “都是爹爹的错,好在这个人再也不要他了,你说是不是?幸好发现的及时,这是老天也偏向无忧,老天及时来个提醒……”   这房里不止他们一家,还有万安长公主和明逸坐在侧边。万安长公主微笑看着,明三爷则暗自庆幸。   他也曾动过把云浩然叫来的心,免得文姑娘满面的等待让人看不下去。但从此时来看,幸好,万幸。有时候做事儿,还是坚持根本的好。   明逸不知道宇文绿夹带,他以为云浩然是自己来的,文无忧再伤心难过,他问心无愧,他没动手脚不是。   有父母在侧,好似两大撼动不得的依靠,文无忧很快止住哭声,也想到小郡主为什么让接走。父母将来,姐弟在这里就不方便。   而父母自房中出现,不是由二门进来,她也能明白。   掩人耳目,不方便走门。   文无忧装着不知道有“地道”这一说,她几时走过?小郡主从没有对她说过,也没有逛过。由着母亲又一回给自己擦过泪水。泪眼婆娑过,她反过来安慰父亲:“人心变化,怎么能怪爹爹呢,爹爹,咱们不再提他家了。”   万安长公主对儿子扫过去一眼,明逸装没看到。   他的母亲曾对顾氏说过这亲事可以成真,私下又对明逸说了好些必然的缘由,还有一条私人的缘由。长公主一直认为文家的女儿是个懂事人。   明逸心头微暗,二哥娶错亲事让母亲伤了心,自己的亲事上,不能怪母亲草木皆兵。因为草木皆兵,遇到文姑娘认为中意,又有诸多的原因在内,母亲情愿这门假亲事。   问明三爷怎么看?他没有想过。他想也白想,文无忧说的对,父母作主,明家想的再好,文天夫妻不答应也不行。   收到母亲的眼神,明逸依然是望向文天不变。看自己没有用,要回答,看那位正宠爱女儿的人。   文天不能赞同文无忧的话,想到云家就冷冷:“一个蠢妇就敢上门羞辱我,不提他家怎么能行?”放软嗓音:“无忧你要怎么出气?”   顾氏微有抱怨:“无忧打小儿心地好,你我也从没有教过她歹毒,她刚遇到这事没多久,你要她怎么出气?总得过些日子才放得下云家。”   明逸大开眼界。   他还没有见过当父母的这般明透,当着当事人女儿就分析她的伤心事。   说的也很对。   刚失过情意的人,要么即刻恨不能把对方灰飞烟灭,要么还有柔软心肠,这都可能存在,也未必就是当事人软弱。   明逸想,你们也不必商讨,这气不是已经出了。缓缓开口道:“先生不在,这口气理当我代你出。”   “哦?”文家三个人眸光聚集过来。   明逸就把事情说了一遍,文无忧震惊满面。当天赐婚,当天他就给云家上道枷锁?扑熄谣言?云家哪有这样的能耐。   一个小小的难关摆在文无忧面前,她坐视不管,有狠心的嫌疑。她出言相劝,有犯傻的嫌疑。不管怎么做,都会有人异议。那不如,按自己的来。   文无忧让自己镇静,而看上去,她也很镇静。   明三爷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爹爹,无忧只和文天说话:“爹爹,纵然他家有眼无珠,也请爹爹高抬贵手,云家哪经得起爹爹一个回眸呢?”   文天打心里冷哼一声,女儿虽有奉承之意,但云家还真的经不起他出手。文天知道自己不够坏,他要是心狠手辣,早就把宇文永华等拖死在狱里,不会放他们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流配。   他要是心狠手辣,凭一个城防图,就可以让郭村把云家扫出京都。他要是心狠手辣……   他既然不心狠手辣,又从哪里怪文无忧放过云家?   “嗯……”文天长长的拖长嗓音,听不出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文无忧就此作罢,她决计不会给有些人机会,让他们说自己犯糊涂。   她求了情,还得父母答应,还得亲自出马的明三爷答应才行。   她倚着父亲,静静的没有了话。   父母的回来,让所有的不平境遇不翼而飞,文无忧只想这么倚上一会儿,她已经没了悲伤,也不再憋屈。   云家,在母亲爱怜的注视下,爹爹疼爱的拍抚下,在心里淡化模糊而又淡化。   弃我去者,从此以后不可留。她的脑海里出现这样一句话。   烛光下的一家人,顾氏的眸光就没有离开过女儿,文天的神色里也丝毫没有别人。   万安长公主情不自禁的想到一个人,一个皱纹满面却又视她若珍宝的人,先皇,她的父亲。长公主也曾是这样的珍视中长大,她喜欢文无忧是一种感觉,并不仅仅因为文天。   当然,文天也十分重要。   长公主虽不忍心打断,但重要性促使她开口:“文先生回来实在太好,我一直等你和夫人,姑娘大了,不用避嫌,小三也在这里,咱们来谈谈他们的亲事吧。”   文天奇怪的对她看看,顾氏也神色里有几分冷淡。没有回话的时候,这对夫妻已表现出他们从没有想过。   万安长公主微笑:“男孩子晚些没什么,不说我家小三,只说你们家的姑娘。无忧今年十一岁了?本朝十二岁就成亲的人并不少见,”   文天的面色一寒,有点儿讽刺:“十二岁过不了鬼门关的也不少见。”   文无忧还没有听懂,明逸面上一红,这位的家教难道就叫不避讳?你女儿可在这里呢。   万安长公主轻笑:“那就十四岁吧,”   文天和顾氏的面容依然很难看。   “十五岁?还有四年,十六岁,还有五年。但是,疼爱孩子的父母,有谁是成亲前急匆匆寻亲事?依本宫看,十一岁的年纪就可以寻亲事,准备两年,十四也好,十五也好,成亲事不慌乱。”长公主笑容可掬。   顾氏的目光在明逸身上刮一道,文天接着又刮一道。明逸羞辱难当。这是侮辱他吗?他哪里不好?据说全京的姑娘都想嫁给他,怎么不出去打听打听?   如他所愿,文天也没有让他等太久,冷淡地道:“我不同意。”   这一句明逸可以接受,下一句太难听。   “我女儿刚许过一个负心人,再许亲事要慎重。”   这是拿三爷和云家相比吗?明逸脱口而回:“是啊,刚许过负心人,贤伉俪好眼光。”   文天狠狠瞪向他,顾氏讶然,想气来着又无奈的一笑。文天认为揭了短儿,顾氏认为说的也有道理。   明逸不甘示弱的和文天对视,两个人接触几年,争执甚至对着讽刺早不稀奇。   明逸索性再冷笑一声,说的更深些:“挑上云家,先生果然慎重行事。”   文天阴沉着脸:“还轮不到三爷取笑我!”   万安长公主没当和事佬儿,在定亲这事情上,儿子听她的,由她吩咐,她向着儿子,不慌不忙地道:“亲事讲究门当户对,文先生,你确实定错亲事,南墙是石头,撞不得啊。”   顾氏心思飞开来,深深吸一口气,叹息道:“门当户对?唉,我夫妻也不是门当户对。”   “谁说的?”文天放下和明逸的对峙,对妻子柔声道:“我看就门当户对。”   “贤伉俪同生共往,不是别的人可以相比。云家的小子来时,我看了几眼,忠厚老实,但是,他适合太平盛世,人情处于伦理之时。稍有点儿乱,他也就不能胜任。”万安长公主说的头头是道。   文天听过也没了脾气,回想下他为什么给女儿定下云家?要的就是忠厚老实之人,以后无忧说什么,他就说什么的人。   这一位太聪明了,聪明的几可以把身边事握在手掌之中。但是他个男人,在本朝的境界里,他的天地广大。而女子相对受到限制。   他不能指望女儿如自己一样遇到顾氏,这同等聪慧的配偶。就给无忧挑个老实些的吧。   见无忧以前,先见的明逸。得知云浩然狠得下心说遵从母命,文天当时就恨不能把云浩然打一顿。   这事儿要放在文天身上,他会怎么办?他会先安慰对方,想尽一切办法传话对她,表明自己心迹。再在有限的数年里翻转此事。   结果这些让无忧做了,云浩然就遵从糊涂母命去了。   云浩然伤心吗?难过吗?文天都知道。但,还是男人吗?是男人的就站出来,这种时候理当挺身而出,哪怕努力付水流,是个男人也应该站出来啊!   关键的时候看得清楚人,文天也让云浩然伤了一把子心。   这就像出门遇到一只大老虎,云浩然跑了,把文无忧留下。转回头,他很害怕,他很惊吓,他还是个忠厚老实人,但让别人再无限相信他,总不行了。   ------题外话------   仔特意加上一句,定亲,明三由万安长公主吩咐,不用吐槽哈哈,明三现在依然没感情,由最近几章的综合解释,这感情要由他自己出来才行。然后不纳妾顺理成章。   就仔写过的文来看,不纳妾算得上不牵强。   哈哈哈,且看一回一回的分解。 第一卷 第八十九章 ,不是对手   面对事实,文天不得不承认自己挑错女婿。无忧的下一个良人,不慎重地翻来覆去多看几回怎么能行。   顾氏离京之前,万安长公主曾说过“亲事可以成真”,顾氏转给文天,夫妻都当是一般的安慰。在今天听一听,依然不曾动心。   在云浩然身上失意,为他遵从母命。对面这位三爷出言讽刺,因他遵从母命。   文天委婉的口吻也不想,直截了当地道:“长公主殿下,夫妻二字,天长地久煎熬而成。先有情意固然好,三、五年后也许大变化。没有情意固然好,三、五年后也许没变化。恕我夫妻难以从命。”   明三爷哑了嗓子。有心再给文天几句听听,没有情意就成亲的多了去,我遵从母命倒成了不好?鉴于三爷一惯在名公子手底下吃败仗,最后一次才成功,他老实的没打嘴仗。   万安长公主听过,眸光在儿子身上打个转儿,又在文无忧身上打个转儿,也不再坚持就此许亲。只道:“我刚才说过,男孩子晚几年成亲没有关系。不管先生和夫人今天不答应,还是以后会答应,小三请先生进京,致使有这件事儿,又因此赐婚,我家理当担起责任。先生,小三等令爱到十五岁,十五岁以后,各自婚嫁两不相干。”   文天沉吟着,又和顾氏交换了眼神。明家这个条件相当的优厚,明三爷的相貌摆在这里,才学摆在和他对峙几年的文天心里,就是担当上……文天在心头长叹,他小小年纪就出京寻贤士为社稷不说,只求来第二道圣旨,担当上就比云浩然要强。   在文天心里,没有忠贞一文不值。云浩然不管拿出天大的缘由,哪怕他母亲寻死求他也好,他也不应该有短暂的断绝无忧心头希望——这是从做父亲的角度,想的如果偏颇情有可原。   而明三爷明逸呢,他对承诺——护好文无忧这件,至始至终没有后退过。可以说,明逸对于担当忠心不二。   至于他对文无忧还没有感情?   他们认识三个月不到——文家二月进的京,这是三月里。要有了感情倒是件诧异事情。   万安长公主的承诺至少诚恳,文天和顾氏没有拒绝,也有应该的礼节。起身拜倒:“多谢殿下。”   长公主含笑请他们起来,明逸也重打笑容。   黄金有价玉无价,无价之玉拿到市场上,再无价也有价。文天一家隐居深林,傲视日月和星辰都行。但身处世事之中,尊卑理当有度,他的为人虽傲,行礼却正是他的不骄傲之处。   寻来文天,明逸从来是得意的。   重新坐下,气氛重新有了融洽。文天把见郭村的话一一说出来。   万安长公主颦起眉头:“南城的城防图给了他?”   “公主,您都肯答应三爷等我女儿四年,您心里没有数吗?这已经不是一天或两天能解决,或者杀了郭村能解决。郭公公敢把您的人从宫里踢出来,敢对皇子皇孙们下手,他勾结的有外人。”   万安长公主面色阴晴不定:“可您这一招儿叫什么?请君入瓮?不管他勾结谁,那个人巴不得入主京中。南城是太师防的最好的一道城池。别成了引狼入室。”   明逸没参与讨论,眼神不住瞥向文无忧。   文天见到神色一冷:“三爷,以前瞒着我女儿,是不想她有太多的担忧。现在把她牵扯进来,她就能听。”   明逸抬手示意咱们不争,不到没有办法,他不愿意再和这位动嘴皮子。   文无忧这才注意明逸又小看自己,暗暗嘀咕声,拿自己当孩子看吗?清清嗓子问道:“为什么以前没防他,直等到今天他坐大?”   明逸啼笑皆非,她索性讨论起来,你当这是过家家,做胭脂,让嗣哥儿追后面讨钱?   文天一道可以杀人的眼光望过去,明逸假装摸摸鼻子尖,把窃笑收起。   顾氏声援女儿:“我也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不派个人直接暗杀?”   万安长公主又让文无忧好感一回,她从没有觉得文无忧不应该在这里听,说话前的踌躇针对的是文天。   从文天面上收回眼光,长公主满面黯然:“早没有防备郭村这话,要从你家太师说起。”   明逸情不自禁地又对文无忧一瞅,文无忧早有防备,狠狠的回了他一记。   两个人瞪瞪眼,各自分开。   “文先生应该知道,十几年前,朝中是太师的天下。”   文天苦笑。   “太师除去不是阉人,没有造反的心以外,独霸朝堂、勾结外官,不比郭村差。”   顾氏鄙夷地点头,仿佛她能作证。   “太师的野心,差点把郭村置于死地。”   文无忧和顾氏有了微微的惊呼,文天继续苦笑。   万安长公主不疾不徐:“是以,文先生你原也应该进京锄奸,不管你为太师解忧,还是弥补太师成就出郭村,你身为太师家的子弟,多少有些责任。”   文天自问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应道:“是。”   顾氏和文无忧更觉得奇怪,眼睫微闪,盼着万安长公主说下文。   顾氏和文天夫妻无话不谈,但他们夫妻十数年前出京,还没有郭公公这一号名人,太师收拾的人多了去,不是房闱好话题,也犯不着说到郭村。   回想以前的旧事,万安长公主也有懊恼也有后悔,当年的她也是一样没有看出来。   权臣起于天时地利人和,奸臣也是一样。   “先生还应记得吧,皇上没有登基的时候,要娶的人是令堂妹,太师之女宇文缃。先帝诸子之中,太师早有慧眼相中皇上能登基。自我母后去世以后,先帝思念日深,竟然渐渐疯癫,”   万安长公主眸光浮现一层水光。   “先帝信任太师,他不能主政,大权尽在太师之手。太师相中皇上,皇上感激涕零。身为皇家之人,难求父母手足之爱,太师加之青眼,皇上视他如父如师。”   文无忧听得聚精会神,顾氏又有了不屑。   万安长公主没有看到,她从说到父母的时候,就身在回忆之中。   “人非草木,都要有一个相伴的知己。”   闻言,文天不自觉的对妻子一笑,顾氏也有了嫣然。   “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最宠爱的人就是郭村。当时郭村刚到他身边,心思玲珑,能投皇上所好,皇上只要他侍候,与他形影不离。太师对此早有不满,刚成翁婿,就干涉皇上府中诸务,皇上对于别的件件都可以答应,唯恐让他把郭村撵走苦恼万分。太师知道后,愈发认为郭村小人邀宠,又认为皇上玩物丧志。太师有权,几回要对郭村下杀手,皇上没有办法,把郭村远远的打发到皇陵,保下他的性命。”   苦笑,也到了长公主的面上。她是皇长女,那年她已年长,她认为太师继续独霸不好,皇帝没登基时就先左右他更不好,皇帝向她哭泣求助,郭村在皇陵没让宇文靖追杀,保他的得力人就是长公主本人。   当年不是死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而是遏制太师膨胀的野心。   早知有今日,长公主想过多少回,让郭村死了倒也省事。至少从今天看太师没有造反的心。但回到当年,又怎么知道太师野心到一定的地步,他没有造反的心?   其实后悔也是白后悔,再回到那一年,只怕长公主还是护下来郭村。   “皇帝和郭村,不知道是哪世里的缘分。想来,我也有过心腹使唤人,离开她一天也不行,就是这个滋味吧。”   哪世里的缘分,让文天夫妻又悄悄的眼神儿缠绵。文无忧却是急着听,见长公主流连旧事说话慢下来,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后来皇上登基,宇文缃为弟发疯,清陵赵家来朝,真是莫明其妙,他家什么也不要,倒把宇文缃要了去。”   这一段公案的具细,万安长公主也不知道。说到这里,对文天面上看看,自然看不出什么。   明逸看的却是文无忧,无忧有了兴奋,姑姑真厉害。这会儿不是打听的钟点,明逸把目光垂下。   “皇上另娶孙氏皇后,自古以来,安分的外戚有,但不借势上去的外戚有几个?孙国丈先在皇上面前进太师的谗言,皇上借着孙国丈举荐把郭村弄回宫中,从此以后,太师就一年不如一年。”   文天冷漠:“这个结果,殿下你是爱看的。”   “我只爱看两年。两年以后,郭村峥嵘露出,太师虽还没有让他完全压制,我也觉得不安。这莫不是又一个宇文太师?孙家接回郭村,却让郭村压得不能抬头,皇上临幸哪里都由郭村调度,孙皇后几回倒在郭村面前吃瘪,因这些事郁郁而终。临终前,把这些话才对我说,不然我在宫外哪里看得出来?”   文天冷笑:“好手段。您又怎么对策,又是怎么败下来?”   “我一听这还了得,当即去见皇帝,对他陈述宫内宫外事的厉害,皇帝对我说了实话,他说早有不满宇文太师之意,借郭村之手,他下了不少密旨,把文武官员重收朝堂之上。我这才知道郭村猖狂,背后原来是皇上。”   “当时就应该杀了他!”文天气上来。   万安长公主嚅嗫着嘴唇,明逸代为回了话:“我母亲是先帝之女,我明家世代忠心辅佐,不敢有逆君之心。”   这房里的人都听得明白,换而言之,当时忌惮皇帝不答应。   “不!是我身为女子优柔寡断,当时要是杀了郭村,也就没有这些事情。”万安长公主狠狠打断儿子。   压了她十年的怒火,在陈年旧事的尽吐之下喷涌而出。   “多少回恨的我一宿一宿睡不着,当时见事不明,窃以为皇上这计也不错,郭村总是皇上的人,太师才是独揽独办。我只把郭村叫来,当着皇上的面狠狠教训一顿,郭村认了罪,皇上为他求情,也没有把他怎么样。郭村怀恨在心,我却还不知道。我想着,给皇上重派几个侍候人就是。却没有想到,没过多久,让郭村借皇上的手杀了一个干净。”万安长公主咬了咬牙:“我知道这个人留不得了,他并不仅仅想当个权监那么简单。我暗中寻觅能人准备把他暗杀,哪怕皇上降罪与我呢。不想郭村早有防备,他身边也有能人,一击不中,他跑到皇上面前哭诉,说他为皇上才得罪这些人,皇上为他甚至打杀了几个京都护卫的将军。但郭村仍不罢休,没过多久,皇上重病几近病危……”   “他报复的是我,我知道,他也知道。皇上母妃牵扯到我母后年年翻查的案子里死去,我对他也好,对荣王也好,对妹妹们也好都有内疚,先帝在时,时常怀疑他们,都是我护下来。皇上相当我的孩子,郭村不在乎他的性命,我却不能不在乎。此后,我和郭村在宫里斗法好些年,直到他把我的人全挤出宫。皇上彻底在他手里,我越来越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还有一个,孙皇后所出的三殿下已大了,我屡次劝皇上立嗣,事先写下诏书,都让郭村阻拦,”   文天不耐烦上来:“投鼠忌器,鼠越长越大,公主,先开始你说怨太师,我承认。后面这些年都怪你。”   明逸干咳一声:“我母亲又不长前后眼,郭村实在狡猾,你家太师么……也有可恨之处,”   “好了,小三别同文先生争,确实怪我不够决断。一拖,就拖到现在,皇上依然不肯写诏书,我们看出郭村勾结的有藩王,一不小心,传位诏书上写的就不是三殿下,将来得了皇位也有个不正之名……”万安长公主忧愁的不行。   文无忧转转眼眸,爹爹不是把南城防图送了出去?   明逸静静道:“母亲不用难过了,现在已没有选择,文先生已把南城防图送出去。”   “真的要到这一步吗?郭村几回想让藩王来京朝拜,都让我拦下来。我怕的就是在京里血流成河,皇陵若是受损,我没有面目去见先帝。”   文天暗想这件可不用我多话,怎么收拾这局面,你们自己拿主意。倒了一碗茶在手上喝了,又取过女儿茶碗,给她倒了,看着她喝下去,父女相视一笑。   把明逸提醒,也给万安长公主奉了一碗。在她喝水的时候,恳请道:“请母亲早拿主意,以我来看,郭村接下来会让文先生把别的进京路一起打通。咱们不是早就发现,他背后没有支撑的人,怎么敢把持宫中。”   万安长公主还是犹豫不决,涂炭京都她一个人决定不了,她为难地道:“这事情要请三殿下定夺才行,说到底,他是嫡出皇子,这天下以后是他的。”   往外面看,夜入深沉。这个地方又是文无忧的住处。明逸道:“天晚了,明儿再对三表哥说不迟,这会儿请三表哥来,打扰文姑娘。”   文无忧没办法领情,这个人认为自己没资格听罢了。而事实上呢,国家大事,无忧自认也没有资格听。但还是一哂。   文天又和长公主说了他要求退婚的话,正说要走,明逸着重请他看一看为无忧姑娘准备的房间、摆设等等。   这是邀功的意思,文天一眼看穿。文天知道他回京不是明三爷说服,但是呢,有约在前,明三爷应该对女儿好。   又有长公主说定亲的话在前面,更不愿意助长明三爷的骄傲,文天一个好字也没有说,只对他点一点头完事。   他们夫妻进来的路在哪里?   先开始对着房里走,把文无忧吓一跳。她的衣柜让发现了?她还想和小郡主继续闲逛去。   但见到父母停下的地方不是衣柜,径直在窗下。明三爷手按了什么,窗户下半人高的墙,缓缓的打开。   文天面如寒霜:“这房里还有什么古怪,都对我女儿说说。”   明三爷发了个誓:“再没有了。”文无忧松了一口气,小郡主了不得!   文天又来安慰女儿:“这暗道只能从外面打开,爹爹母亲走来时已查看过。”   所以要让小郡主回家去,所以文天没有接着就女儿房里有地道,和明三爷过不去。   送走父母,送走长公主母子,春草也呼一口长气:“小郡主厉害,明儿她来,我好好夸夸她。”   ……   还有三天大朝会,三天里,京中所有应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一个遍,刑部尚书已回京,对着郭公公发了一顿脾气,准备大朝会上对万安长公主发难。   南关侯世子吴书舟重燃希望,每天在家最重要的事就是会裁缝、换衣裳……换衣裳……换衣裳……   赤橙红绿青蓝紫中,到底哪一件亮了相,会让文尚书喜欢自己?吴世子手中也有一道赐婚圣旨,虽然已经让第二道圣旨作废。   第三天的晚上,文天彻底对云浩然没了期望。   别说短短时间内,文无忧不可能忘记云浩然,就是文天夫妻也做不到。总是好几年的准女婿,又是邻居常来常往。小夫妻曾经有过的和谐画面,文天夫妻脑海里也一时无法删去。   但,郭村给他的房子门庭不算冷清,却始终没有云浩然的身影出现。   云浩然为什么不来?他还不知道文天回来。   有限的知道尚书下一步“公开意图”的人,没有云家在内。也没有人知道尚书“公开意图”后,会在大街上宣扬。云家为了“具结”团团转,快自己姓啥都不知道。稍有几个消息灵通,算在云家大手面的人,早让顺天府抓走,算明逸给云家的一点儿颜色中的加重色彩。   严氏让郭村蒙骗,这位女眷把公公也恨上,近来已不往郭公公面前奉承。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云家,没有得力的消息渠道。   以文天的头脑想得到云浩然的耳目闭塞,但这恰恰让他又一回心寒。   浩然你不知道岳父哪天回京,你屈从于明家不敢对无忧说什么,也可以有得到理解之处。但是你家受郭公公笼络,往来的也是郭公公的人,你可以打听啊。   受公公笼络的人不见得什么都听得到,但你家受郭公公笼络,在郭公公这队里有一定的自由,你可以往宫门干坐着,苦等岳父回京不是?你守着也行啊。   宫门有好些,但你有个姿态也行啊。   春月姣如玉壁,看在文天眼里却乌黑不见天日。   耳边听得更鼓响两声,二更已到,街上就要宵禁更加难行。文天拂了袖子:“太平年月果然只出太平人。”   “别再想了,该庆幸这事情出来的早。你是女儿的主心骨儿,你难过,她岂不跟着?”顾氏走来,把一件衣裳披到丈夫身上,嗔怪道:“你也是我的主心骨儿,春夜虽暖,也要留神夜风。”   文天握住妻子的手,内疚如宣纸着墨,在他面上层层而无限制的铺开:   “这事情怪我,你和无忧放心,咱们再挑个好女婿。”   他的眉头紧锁,顾氏心疼女儿也心疼丈夫,竭力想让他舒展些。故作一笑道:“横竖有三爷垫底,你别急,慢慢的挑。”   明逸含笑殷殷的面容出现眼前,如实的说不比窗底的春花差。但文天眉头更紧:“他?”   嘴角一撇:“这位嘴上来得,心里来得,出身又有得,无忧不是他的对手。”   ------题外话------   么么哒。   仔说冬天貌似还不太冷,早冷早结束不是。结果今天一看日历,还没有交九呢。等着吧。一月、二月、三月,四月就可以很舒服了 第一卷 第九十章 ,没有含糊人儿   “夫妻不是对手,”顾氏嗔怪地道。   文天翻翻眼:“你可不要把他当女婿来打量,”   “不是我把他当女婿打量,是在别人的眼里,他们已定下亲事,明三爷就是我们的女婿。”   文天眉头一耸,顾氏含笑:“你也别恼,我也没有这就定下是他。我在想,再给无忧挑女婿,要有几分明三爷的长处,比如他处置云家很决断,应变也迅速。但呢,再加上别人的几分长处,”   “三爷太犀利,在无忧面前柔和几分,这一点我就算他是长处。三爷也太年青,不懂珍惜,就像浩然……。”文天说着又有了气。   顾氏把他打断:“你我约定,以后咱们当着无忧,背着无忧,都不再提云家。但你刚提了,我的话让勾出来。浩然不是不懂珍惜,他压根儿是没经过世事。”   “别提他!”换文天把顾氏打断,接着说下一个女婿要有什么样的长处。   不知不觉的,明三爷成了范本儿。夫妻把认为他不合适的地方剔除,换上满意的新性格。为什么要拿三爷当范本儿?他是现下众人眼里的文家女婿不是。拿别的世家子这么说来说去,岂不是唐突女儿文无忧?   将就吧,这垫底的三爷可以说得。   ……。   这个夜晚,宇文靖也还没睡。老庄进来催促:“您睡吧,我刚让人看过,大门外面没有动静。”   月光下的街道,有人过来远远就能见到。   宇文靖还有几分掩饰,沉下脸:“看什么,我又没有等他。”   “等天大爷也好,不等也罢,明儿大朝会您能见得到。五更就要进宫,您再不睡,可就没有精神。”老庄絮叨着,伸手来扶宇文靖。   身边要是没有老庄这个倚老卖老的老仆,宇文靖也许真坐一夜。不是年青身子,坐一夜是个煎熬,自家也知道。见老庄到身前,宇文靖装着不耐烦让他带走。   睡下来,心思愈发空空。文天等不来云浩然,不过是彻底断绝为云浩然百般寻出的缘由——承认自己看错人不是容易事。宇文靖可就不行,抛开他对侄子的器重,还有血浓于水。   在这里,有人要问,宇文永华等人流配出京,太师淡然处之,可没有血浓于水。   宇文靖屡屡受制于郭村,其中有多少对宇文永华等人的失望?   文天重击了他,可这一手儿就太师来看实在漂亮。   这个出色的侄子依然出色,他知道自己会干涉孙女儿亲事。在明家没有出手以前,能和太师抗衡的,郭公公是上上人选。   一击就中,没有拖泥带水。宇文靖痛的自己都看出满心头的血,也不得不承认换成他是文天,他也会这样做。   宇文家的家训跑出来晃了晃。文天青睐于全家政敌的举动违背家训,太师为什么不恨他入骨,如临大敌,居然还有巴着他回京登门解释的心?   这不是文天头一回发莫明的疯,他上一回为的是妻子,弃家十几年。这一回为女儿,和为顾氏那回相比,太师认为还算轻的,他不用有太大的奇怪。   一击必中,本就是他教给看重的好侄子。如今自己挨,太师一面丝丝的痛,一面掉着眼泪笑:“好小子,学的好。”   内心中盼着这好小子能有个一言半语的心就更强烈。   但,“太师请起,该上朝了。”老庄在床前叫起,这一夜又过去,太师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也没有见到文天哪怕有个破纸头的话过来。   在铜镜前正官服,端冠带,都弄妥当,太师让老庄退到门外。暗格中取出用女儿宇文缃换来的那道密旨,宇文靖淡笑中蓄足一生的城府。   云家听不到文天要和万安长公主过不去的话,宇文靖听得到。他凝视圣旨低语有力:“该,六伯还你一击了!”   想退亲便宜郭村,便宜南关侯,休想!   密旨揣官袍里,太师缓步出门。大轿早在等候,老庄带人跟着,往宫门上来。   落轿后,情不自禁的左右扫视,心心念念的那高大身影还是没见到。宇文靖很想不失落,但他挡不住失落又一回带来的虚空。好在,没走两步,见到一个可以排遣的人。   京里每天有无数的闲言,哪家名门新幸了头牌,妾和太太争风,几位世家公子夺马、夺狗、夺雀子、夺名菜等等等。近几天里,也包括文尚书不满意亲事,吴世子一天见好几个名裁缝。   先出来的闲话,刑部尚书指责郭公公不护他女儿,在有限度的范围传播。后出来的,南关侯世子忽然对穿衣打扮有兴趣。见过裁缝见衣料铺面掌柜,见到掌柜的见珠宝铺面掌柜。什么出彩的衣裳,绚丽的簪子,他看了不少。   也是有限度的范围内传播,但太师不费事儿都听得到。   到了太师这般的老辣,闻弦歌可以知道雅意,还有花花肠子。他一听就能知道,这位先赐婚的世子心不死,修饰仪表以博得自己好侄子的欢心。   五鼓未到,天色不明。宫门下大红灯笼光照中,南关侯世子簪子闪烁,吐露宝光之气。外衣轻俏的青色绣满了花,绢裤玉白,绣满了花。腰带绣满了花。   宇文靖暗哼鄙夷,你怎么不把脸上也绣满花,天儿不喜欢你,老夫一定喜欢你。   走过去打个哈哈:“世子穿戴的好,”   宇文靖和文天的家事,别人有兴致也弄不太清楚。纵然是郭村也得承认宇文靖是文天的长辈。很想当东床的吴书舟,虽知道父亲在政见上和太师陌路,但无忧姑娘的长辈不能怠慢。   他以为是夸奖,面上微红,恭恭敬敬深揖:“见过太师,太师过奖不敢当。”   “呵呵,离远儿一瞧,像个荷包。离近了一瞧,还像个荷包。穿戴的好。”   原来是讽刺,吴书舟涨红面庞。   世家子有世家子的长处,吴书舟应付嘲笑自如。回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只不得罪长辈就行。他占着长辈身份,也不好意思没完没了的嘲讽自己。   “太师取笑,春愈发的暖,母亲给做春衣,书舟也觉得轻薄些,却不能不穿。”   吴书舟说到这里,下一句就打算说个告辞,请太师进宫。他还没有得官,宫门上继续站着等。就见到自己想见的人踏月披星般过来。   文天来了。   文天一回京,前十公子的名头儿重新轰轰烈烈。可十几年过去,走的走,散的散。除去凌朝、周英虎和荣王还有些事迹可说。荣王殿下最要紧的事迹还偏偏是个小心眼儿。街头巷尾的男人们对宇文天没有太多的记忆。   是女眷们对名公子们流了口水,询姑问姨的,从长辈们嘴里挖掘旧事,颂扬的满城风雨。   文天也实在气宇过人,他一出现,银河星光都似聚集在两肩上,跟班儿似的簇拥着。他出京没几天,就进献南城防图。南关侯佩服的在家里说过几回,吴书舟的敬仰哪还能克制。   对宇文靖匆匆一个礼儿,岳父比长辈重要,这礼儿得不得体顾不上管,吴书舟亮着眼睛迎向文天,把恭恭敬敬再拿出来一用:“书舟见过叔父大人,叔父大人来得早。”   叔侄不愧是叔侄,文天头一个照面也是一样心思。这穿的是什么?男人家气概为仪表,睿智是珠宝。绣这么多的花,你是大荷包吗,是哪家的登徒子?   他眼角一僵,让宇文靖看在眼里。一旁的太师幸灾乐祸,添油加醋道:“喏喏,吴世子为了见你,好生的打扮。”   让六伯看了笑话,文天有点儿难堪地想。   客气地同吴书舟寒暄过,他的长辈现在这里,吴书舟没有重要的话要说——讨好只在自己心里重要,对于别人不算重要。讨好也不方便当着太师在场,当着别人在场倾诉。吴书舟依礼退后,等待单独说话的良机。   文天对宇文靖见礼:“六伯,您先到了。”   青睐郭村,太师丢足脸面,应该是恨这侄子的,至不济也有恼怒。但一声“六伯”出来,宇文靖沉重的心没来由有了飘然,应该说些斥责的话不翼而飞。   但他不说又不行。从宇文家数代独掌朝纲的角度,从郭村残暴的角度,从他栽培文天耗费心血的角度……   宇文靖骤然暴怒:“孽障!你还有脸见我吗?”抬手就是一巴掌,带着风声煽了过去。   他知道文天能避开,但文天仿佛没有想到的原地站着,愕然布满面容。   太师收势已来不及,指尖有了慌乱,眸中慌乱一闪而过。“啪”,一巴掌打得文天歪了身子。   吴书舟大惊失色:“使不得啊,太师。”   想当女婿的人找到用武之地,抢上前来身子横在中间,用自己挡住文天,面对宇文靖打躬作揖:“太师息怒,且不要动手,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打呢?”   宇文靖隔着他,手指文天破口大骂:“逆子!家里没有官给你做吗!老夫我对你不好吗?我宇文家的人从不与外人结党,你你你,看我今天打死你……”   手左扒拉右扒拉,没有东西可以扔,一弯身子,费了点儿力气把靴子脱下来,拿在手里,对着文天扔了过去。   文天一闪,靴子落地。文天火冒三丈,也跳了起来:“我哪点儿不好?我这不是对着您问安呢,为什么却打我?您怎么不看看自己?”   宇文靖横眉怒目:“老夫怎么了?老夫不用看自己!”   “您护我女儿了吗?您不护我女儿,我为什么不能找别人!您有什么资格答应退亲,有什么资格答应定亲,我是父亲,我当家!”   太师已经光了一只脚,在吴书舟的阻拦之下,没法子再脱一只靴子,边气得大骂,边又寻找东西掷击。   吴世子站在他面前,十分的方便,太师狠狠一揪,抽断他的玉佩带,玉佩带着白光对着文天而去。   “哎哟,这是我的东西。”吴书舟叫出来一声,低头去看时,发上一紧,冷不防的簪子又让太师抽走,对着文天掷了个不亦乐乎。   这会儿正是官员进宫的钟点,以城府著称的太师也会暴怒,多少年也难开这一回眼界。官员们围了上来,看的看,劝的劝。把光着一只脚的太师劝走。   太师今天彻底不要城府,骂声犹自传来:“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对着他狂怒的身影,文天暗暗的喘息一声。   侥幸!   终于和六伯公然生分了。   让文天见到太师不问候,他做不到也不能做。郭村就是独掌乾坤,也会有人弹劾他目无尊长,借此,攻击他不堪得到重用。   午门之内倘若是山大王们,谁横谁有理。午门之内是朝堂,率天下之人文道理之处,文天见到宇文靖,就得老老实实的问候他。   这举动危险之极,郭村会疑心大作。太监里也有忠心之辈,心智失常之人也不在少数。   文天一面对宇文靖说笑,一面为郭公公效力。郭村的信任一定降低。   回京的这几天里,文天想了很多和宇文靖撕破脸的主张。这撕破脸只能由太师开始,文天不能。就如今天,宇文靖当众打了他,骂了他,改天见到不给好脸色,文天还是得对宇文靖问安。   太师的城府比海深,文天也认为惹他先发怒棘手难办。他才没有躲那一巴掌。六伯发怒,只怕气的不轻,让他出出气也是好的。   南关侯等人围上来劝,纷纷说着宇文靖的不是,文天表面上沮丧,其实却没有愤怒。   眼角扫过,那只靴子在不远处。文天有心痛上来。六伯上了年纪,光着脚走在石板地上,不见得好过的吧?   五更的天气,有袜子也难敌地寒。   为了宇文永杰而瞧不上宇文靖用事,为了宇文永杰而恨四老爷等人,文天选择的是离京,也不是暗中杀了四老爷给宇文永杰报仇。虽然他赤红双目时曾有过这想法。   他是宇文家的人。   改成什么姓,他也是宇文家的人。他的名字还在宇文家的家谱之上,他是弃家,不是让家抛弃。   当年他选择离开,抛去宇文天的一切荣耀,已是对宇文靖最大的报复——痛失左膀右臂。   做不到再伤损族中子弟,让宇文靖更无人可用。而永杰的临终遗言,也不是报仇。   文天的心里依然牵挂宇文靖,不然……他不会回京。   他一面应付着越来越多的官员,对着他们的询问诉苦。一面悄悄注视那只靴子,想着六伯光脚的模样只怕狼狈。   一个熟悉的人快步走来,老庄出现在这里。弯腰拿起靴子时,递了个眼色。   叔侄来的都早,宇文靖想钟点儿充足的见见文天,他没有什么可说的,那就只能发难。   文天想钟点儿充足的见见太师,随机应变的激怒他发难。   离上朝还有会儿呢,文天甩掉谈论的官员们,走到僻静地方。   老庄没离开多远,跟着他过来。左右看看没有人,压低嗓音道:“太师让我传话,郭村为人狡诈,轻易不相信人。周英虎为他搂钱不少,郭村反而在周家设了奸细。天大爷,你要小心,太师说,”   顿上一顿,老庄有微微的笑意:“他说宇文家的子弟没有勾结政敌的人,天大爷你的能耐也不是屈居郭村的人,有朝一日得势,清朝纲定乾坤,不用挂念他。”   叔侄连心之处,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把利刃可以割断。   宇文靖就算没有得到文天一个字的解释,只凭文天不是池中物,就能想到这一番话。   文天心头暖意融融,但他不能就此说实话,煞有介事地道:“不是我不做家里安排的官职,实在是太师总想左右我……。”   老庄直直望着他,不客气的截断话:“天大爷你知道吗?我都不相信你会投靠郭村!他不左右你吗?他左右的人难道少了。这些话,你省省吧。”   ……   宇文靖虽一里一里的失势,但没有败退如山倒。虎瘦筋骨犹在,他在宫中的一些待遇还在。他还有一个女婿是清陵赵家之人,皇帝只想遏制他,没有别的意思。   心腹的官员想劝他,让他打发走。独自一人,对着供他歇息殿室中的烛光,默默地想着心事。   没有见到文天的这几天里,宇文靖拘在“应该给个解释”的心思里。   宫门上见到文天在星光下走来,英俊高大,似玉中之最盛者,光中最耀眼处。堵塞的地方豁然开朗,宇文靖恍然大悟。   流水般的通畅中,想到一件。   郭村算个什么东西,天儿只在他之上,不在他之下,没有投靠他的道理。   一笺留言,写明防备自己对孙女儿亲事动手脚,看似叔侄关系紧张。但天儿他应该知道,短短的时间内,自己纵然能压得云家退亲,却不会把云家连根撵到天外天海中海。   等天儿回京,他还想要云家这女婿,自己当然大力反对,当然会大力阻挠,但他不会全无办法。   孙女儿也才十一岁,纵然压着她定了别家亲事。离成亲还有好几年,变数犹在。   孙女儿的亲事不是好缘由。   这想法对与不对?宇文靖没有更好的证据来推敲。但他不相信侄子,还能不相信自己当年相中他,此后一直寻找他的眼光吗?   不信别人,也要信自己。   哪怕真是最坏的打算,文天不在身边十几年,让那个女人教的小家子气,确实为孙女儿亲事负气,宇文靖也暗下决心,把文天的壮志激出来,把他昔年的抱负重撵出来。   而侄子们间的争斗,在外人听着家宅地震般,宇文靖心如明镜。文天他吃亏了吗?一直是他压着别人来脾气。为这件更没有反出宇文家的道理。   好意思吗?身为长辈不是一直向着你。   他故意抛了靴子,给老庄去寻的机会。也许有经过的太监先送来,但太师依然可以让老庄装着先去寻找,和送靴子的人岔开来,对文天说那番话。   太师胸有成竹的笑了,是近年里笑得最为老谋深算的一回。   “郭村!老夫的人岂是好用的?只要他旧日的抱负出来,你郭村算得了什么!当众这一闹,你郭公公想必增加信任。放心好了,老夫还会没完没了的寻衅他,让你深信不疑。区区一个阉党,怎么是老夫对手!”   喃喃说完这些,宇文靖又对自己暗示:“不信天儿为人不改,也须信老夫自己。老夫几十年官场上为人,这双眼睛还能看错吗?”   受制数年的太师忽然精神焕发,人都似年青几岁。   暗暗下定决心,天儿已是虫,那就重逼他成虎,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宇文天。他若还是虎,那不是更好。山中之王,眼里岂会有郭村一党?太师从此可以省心,安然榻上高卧无妨。   ------题外话------   么么哒。 第一卷 第九十一章 ,你狠   宇文靖重新定下心神,钟点儿到了,他往金殿去的步子稳定好似年青人。别人都等着看他把持不住城府的笑话,太师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脚步儿依旧稳,不妨碍他见到郭村到来,一记怒火冲天的眸光杀将过去。   郭村心里那个乐,这老儿也有稳不住的时候,认得他这些年,他发脾气寥寥无几。就是前阵子家中子侄流配走好些,这老儿还是死僵木板一张脸,跟没事人儿没区别。   这更肯定公公的眼光,文天是个重要人儿,是个各方都认为重要的人儿。万安长公主分明和宇文老儿不是一伙子,但她不是也抢了文天家的姑娘走。   有文天在手,郭村仿佛看到宇文靖一败涂地的狼籍。这些年他苦苦支撑,公公也佩服他的骨头是硬的。但赶紧的认输不是更好。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一大早的宇文老儿就吃瘪,等会儿明家再当众服软,当殿送出文姑娘,京里京外传开来,都会知道郭公公大获全胜。   皇帝登金阶,就座,百官见礼……郭村眼珠子放光急不可耐,恨不能一下子就结束,直接到百官回话的钟点儿。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他在万安长公主手下面没怎么占过明显的便宜。   用皇帝挟制长公主,并不是万安长公主公开的吃了亏,郭村从没有快意过。   他等。   他等着明家哭丧着脸,暴躁着人,愤怒着精气神……。“有事早奏,无事退朝。”郭村早已不干这样的活计。自从皇帝授命于他遏制宇文靖,郭村另有一个可以上金殿议事的官职。这话由别的太监公鸭嗓音出来,郭村满意的暗叹一口气。   就要动真格的了。   对南关侯望一眼,对心腹的官员们望一眼,你们都要帮忙才成。   心腹的官员们心领神会的暗暗颔首,今天是公公党大展身手,也关系到大家的脸面,自然不会后于人。   两下里暗示过,郭村等人带了笑意等着文天走出来。但先到一个人迈着方步,面沉如水,却是宇文靖先走出班列。   “回皇上,老臣有一事启奏。”   皇帝往下面看看,见是老太师。他身边的耳目众多,清一色都姓郭。大早上的叔侄打架,皇帝还不知道。皇帝就说了声准。   金阶上太监传过话,宇文靖不客气的说起来:“老臣弹劾郭村,弹劾刑部尚书文天。郭村结党营私,离间我宇文家子弟。文天抛祖灭宗,私自改名换姓,不堪为尚书一职。”   嗡嗡的私议声响起来。凌朝听到身边的几个人说的热火朝天:“老太师果然真的急眼。”   “宇文永华等人走,他可没有着急的模样。”   “宇文永华从名声上从办案上,都不能和宇文天相比。”   “你怎么知道?你平时不是郭公公一党,今天说话变了味道。”   “是你消息闭塞,刑部尚书这官职,当年先皇给的就是宇文天,如今的文天尚书。知道他办的什么案子吗?先皇后疑案。”   “那是应该着急啊。”   郭村心里继续美,他也认为宇文靖的一番急眼话是走投无路的挣扎。而且他弹劾自己结党,岂不是老眼昏花。这些年他也没有弄明白,让他受制的不是自己,而是龙椅上坐的皇帝。   他只为针对文天的话皱眉头,低声问身边的南关侯:“文尚书没有和宇文家断绝关系?”   “没听说过除他的名,公公,文大人如今还算是宇文家的子弟。”   郭村一昂眼神儿:“那他也不能把公公怎么样。”   话刚说到这里,一个黑影劈面打来。在郭村身后,站班的金甲士往前奔跑,手中兵器对着黑影挑去。   呼呼生风中,把一只靴子挑在戟尖。倒是没有打中公公,但是一股靴子味道扑面而来,难以避开的打了郭村一脸。   郭村气急败坏。   他眼里早就没有皇帝,不过是大事没有成,暂时的恭敬。这一只靴子把公公的火激起,彻底忘记皇帝在这里。跳起来暴喝:“宇文老儿,当公公不敢收拾你吗!”   原来宇文靖对着皇帝越说越恨,跪在地上脱靴子更方便,太师今天扔上瘾,又一回扔了靴子。   郭村身边的人乱了,叫嚷着:“大胆,这是金殿。”   太师的人也乱了,回嚷道:“奸臣奸臣奸臣!”   金殿上顿时成了互揭面皮的一场骂战。   文天没有参与其中,哪怕太师正弹劾他呢。虽然太师让老庄来交待的有话,但弹劾他私自改姓,明晃晃亮在人面前,在本朝确实算件事情。   他忙着看的是护卫郭村的金甲士,应变很迅速,功夫也很好。金甲士能在金殿上手持兵器,保护的人应该是皇帝。却在皇帝没有发话而第一时间到了公公身边。   先到乱处也不能说大错,但再看金阶之下的金甲士们,在乱起来以后,眼睛看的方向也是郭村。他们的心里眼里第一要护的人,是郭公公。   难怪万安长公主暗杀不成,这宫里的侍卫只怕大都是郭村一党。   就眼前知道的情况,文天不认为暗杀郭村,诸事就都太平。但能看出破绽,关键时候把郭村击成重伤甚至没命,也是个不错的设想。   他还想再看下去,兴许多几眼就看出易攻难守之处。耳边怒骂声出来:“老夫和你拼了。”   宇文靖又来个出其不意,在金殿上扔靴子已不是端庄身份,想来正是已无身份可端,太师对着郭村扑过去:“阉党,阉鸡,阉鸭,阉狗,阉猫……。”   骂这些话能起什么作用?请宇文靖坐下来,心平气和想一想,估计他也说不出原因。这气头上,怎么损人怎么骂,大概就是这心情。   太师的人一呼百应,不管原先骂的是什么,跟在后面全改了口:“阉鸡子儿,我家喂狗常嚼的就是阉鸡骨头。”   “阉鸭子不下蛋,没有蛋!”   这些人骂呢,还不过站在原地,脚往前动一动,又回一回。往前扑,支着两手,不掐死郭村便成仁架势的太师,独自一个人往前冲。   他也不在乎什么害怕不害怕,他就是寻衅来的。   一排金甲士跑的那个叫快,郭村让人扶着退后几步,金甲士张开兵器等着太师的到来。   金殿的地面滑,宇文靖一看不对,收脚已经来不及。在他身后的人变成惶惶腔:“太师小心,”有的人转的快,已成了哭腔。   金殿闹事,金甲士眼里不认官职,有杀人的权利。虽然在可以的情况下,应先拿下再审问。眼看着,宇文靖不亡命戟下,也能让挑到戟尖上。斜次里,一个人鱼跃而至。   文天一把抱住宇文靖,把他往后推出去几步,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戟尖前。宇文靖怒目还想演个全套,但这一抱叔侄耳朵蹭面颊,面颊贴耳朵。耳边,文天低低地道:“别闹了,凡事有我。”把宇文靖一路推回到原班列。   一松手,叔侄面对面,该文天显摆。   双膝一跪,就地叩了三个头,扯开嗓子响彻在金殿里:“谢您老人家教导之恩,六伯,您把我踢出家谱得了。我不稀罕回你那个家。”   起来一扭身子,怒容满面回到他的原班列。“呼呼”,人人看得到他胸膛起伏不定,粗气喘个不停,貌似气的不轻。   宇文靖知道自己猜的不错,天儿只怕为了除去郭村才回京。那句话到耳朵里后,心头一热眼泪就要下来。等他忍过去,文天的话已说完,往回在走。   太师还没有折腾完呢,他愈发心安,愈发要让郭村笃定。追在文天后面拳打脚踢。官员们拉住他,没打中也没有踢中。太师气呼呼让劝回去,也是胸口起伏,貌似气的不轻。   “呼……”一口长气出去,把郭公公想了起来。对着郭村挺直身子,冷笑一声:“老夫我就不把他名字从族谱上划掉,让他这一生一世是我家的人,让他背着祖宗胆敢改姓,让别人这一辈子唾弃他!”   郭村今天让骂的惨,这是他头一回让人指鼻子指脸面的骂阉鸡阉鸭阉狗……见到宇文靖还敢嚣张,不由得恶向胆边生。   “皇上,宇文太师犯了失心疯病,念他年老操劳,请皇上免了他的官职,好好在家里休养吧。”   乱子起的太快,皇帝刚让靴子吃一惊,就对骂起来。还没有听明白,太师就扑过去,文尚书又扑上他。郭村的话出来,皇帝哦上一声,满脸迷茫没有醒神。   “皇上,太师弹劾言之有理。”今天算是大揭面皮,进入不是你方死,就是我方亡的阶段。拥挤宇文靖的人齐齐站了出来。   郭村的人一拥而上:“咆哮金殿目无皇上,抄家灭门的死罪。太师多年为官,难道不懂这件?请皇上降罪。”   宇文靖阴森森瞪着郭村。   郭村阴森森瞪着宇文靖。   文天阴沉沉瞪着郭村,对出列的官员们努一努嘴儿。   格登一下,郭村想了起来。收拾宇文靖不是今天办的要事,今天要办的是文尚书退亲。这下子好了,官员们对峙着,你一言我一句的在皇帝面前争的激烈,文尚书的话没法子开口。   暗骂一声老儿狡诈。   他一定听到侄子将对明家发难的风声,所以一大早闹一出,上金殿他又拼着身家性命不要闹一出。这宇文老儿巴不得和明家成亲事,方便他和明家结盟。   郭村咬得牙格格有了一声响,气郁在心里,面色沉的可以滴下水,对自己的人使着眼风,让他们不要再为难宇文靖。   先把文尚书彻底拢在手里最要紧。   南关侯等人也明白过来,渐渐的金殿上没有弹劾太师的声音,清一色只有为太师说话的嗓音。   皇帝有了轻松的笑容:“是啊,太师不应该在金殿上发怒,但想来失去爱惜的子弟,难过所致。”   郭村在袖子里攥攥拳头。   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皇帝,对他的人比皇帝自己还要了解。皇帝刚掌权时,有用自己遏制太师的心。但有万安长公主在侧,郭村在宫里也太横行无忌。皇帝暗中又有利用太师遏制郭村的心。   不然,公公怎么会勾结外藩?他早就以皇帝的名义铲除完异已,灭完宇文靖灭万安长公主,灭完长公主后,随心所欲的挟制皇帝,甚至随时送他归天,日子不知道该多逍遥。   是皇上先有了二心,公公才有了二心。郭村又一回看得清楚皇帝的互相制约之意,心里恨的万把刀剑齐出。   他忍着,他没有再说话。南关侯等也没有再说话。这一出子算过去了。   皇帝有些疲累,调停最费精神。他有下朝的意思,强笑道:“卿等无话,今天就到这里,”   文天从容走出跪了下来。   皇帝隐隐生气:“朕没有降罪于太师,也没有追究你私下改姓,目无尊长,不堪为官之罪。你又想说什么?”   他应该忘记下圣旨赐刑部尚书官职,拟出来的旨意上,写的也是文天这两个字。   文天回道:“臣自知有罪,臣虽改姓,十几年也没有对太师尽问安之责。但臣已在京中,容臣慢慢弥补。臣要回的,是另一件事。”   不是接着闹下去,皇帝就有几分安心:“那你要回什么?”   “臣有一女年方十一,和云家定下亲事。不想云家妇人无德,背夫背子,在臣不在家时往太师面前退亲。她羞辱臣,臣也不愿再成亲事。当天,又蒙皇上赐婚南关侯世子。全了臣的脸面,全了臣女的脸面,臣在这里谢万岁恩典。圣命本不敢有违,却不想万安长公主明家好生无理,以臣女能祈福为由,又乞圣旨夺了臣女亲事。请万岁作主,求亲没有这样求的,臣女若是不能祈福,臣女还有站脚地方吗?请万岁作主,容臣领回臣女。臣既然回了明家亲事,吴家再好,臣也不敢再攀。明家再好,臣亦不愿再求。臣慢慢的再为臣女寻一门亲事。”   南关侯受宠若惊,他一直担心不已,还想寻个机会私下对文尚书说说。儿子撺掇着妻子在家里看衣料见裁缝的闹,南关侯没有阻止,就是他依然想和文天攀亲。   文天回京好几天,他不会没有机会上门。吴侯爷等的机会,是郭公公再进一步对尚书的信任,和他私下先打量尚书是不是愿意。万一他相不中明家,也相不中自家,碰一鼻子灰后,又把话说死,两人还要同僚倒不是美事。   文天说他愿意遵从第一道圣旨,虽然后面也有明家不敢求,吴家也不敢再求的话,南关侯也情不自禁的乐着,原地傻了。   情愿的就好,若没有明家,就是情愿的。   皇帝火冒三丈。   郭村是他幼年相伴,名为主仆,在皇帝心里实为知己。太师是先皇在时重臣,先皇为先皇后神智不清时,全国的公事都由太师主持,没出大乱子,太师实有辅佐之能。   万安长公主呢,如长公主自己所说,名为姐弟,实在母子。   皇帝想到先皇后去世以后,嫔妃们为争宠除去对手,你说她曾对皇后下了毒,她说你曾对皇后暗有不轨。恨母及子,先皇对除万安长公主以外的皇子、公主都越来越猜疑。   荣王的母妃,皇帝的母妃,都让抓起投过大狱。二位殿下也不能幸免的跟随。   可怜荣王皇弟养成小心眼子,一风一雨都认为别人要暗害他,要么就是背后猜测他。娶妻,挑东家的不好,挑西家的偶然听句闲话,认为姑娘们生得好,只想攀高枝儿进宫,哪里瞧得上他一个没有母妃庇护的小小皇子。   最后跟丫头生个了女儿,又担心别人害他女儿,成天把女儿当丫头,这样就可以天天带在身边。   他们都敬重万安长公主,在先皇神智不清时,把他们护在身后。先皇每一发怒,长公主到很快缓解,长公主晚去一会儿,先皇说杀人就杀人,从不手软。   他一糊涂人,又有皇权在手,别的人无法抵挡。   也因此,皇帝对郭村颇有依恋。除去长姐,郭村是那段岁月里放心说心里话的人。   皇帝万万不能接受有人说长姐不好,金殿大闹他都能按捺,就这句惹恼了他。   腾地自龙椅站起,双眸射出寒光:“文尚书!你有几条命!”   郭村一听更为寒心。   这位久侍候的主子私下里说过,他没有同母兄弟,小郭子,你就是我的兄弟一般。可其实呢,一个阉人谁瞧得起?长公主要防,太师要杀。这位兄弟一般的皇帝还不愿意动他们。   由着太师把自己发到皇陵上,由着长公主对自己猜忌连连,甚至弄来几个伶俐清秀的小太监准备替换自己。   郭村从不后悔他陷害而杀了那一批人,他要是让替换下去,死的一定比他们还惨。   知道文天抗不住这句话,郭村进前跪下,尖声道:“皇上仁德之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奴也曾认为,万安长公主以圣旨推翻圣旨之举,实属飞扬跋扈。圣旨之威何在?儿女亲事,又当双方情愿。若只为祈福,那祈福便是。为何困人终身?朝野上下,就此事众说纷纭。今文姑娘的生身父亲文尚书另有异议,老奴认为他当提出。”   皇帝有些无奈。   长姐为了自己好,对郭村防备甚多。郭村对长公主也没有好看法。皇帝夹在中间总是难做人,今天这又是一回。   他沉吟着怎么回郭村,示意他不要掺和这件。万安长公主长子——武安侯明道出列。   “为母亲祈福,不惜人力物力,是皇上隆恩降旨。我明家依旨行事,并无不当之处。郭公公说我母亲飞扬跋扈,实为诽谤,请皇上降罪。文尚书不遵圣命,请皇上降罪。”   明三爷还没有得官,只得了爵封,他不在这金殿上。又走出来的一个,是万安长公主的次子——昌邑侯明达。   “回皇上,郭村小人心性,目无皇家就是目无皇上,请皇上降罪。”   皇帝又为了难,他也不愿意一古脑儿的针对郭村。那边,老太师估计歇息过来,看他跃跃欲试的劲儿,貌似他也想再和郭村来上一出。   不能再等有人站出来,再次演变成群殴。皇帝赶紧先压文天道:“圣旨哪有不遵的道理,文天,念你初犯,罚俸一年。来人,这次朝会不许他再参与,撵了出去。”   南关侯等人走出来:“皇上不可,父女乃是天性,文尚书爱女之心而忧心亲事,人之常情……”   宇文靖带头反驳:“亲事长辈作主!有祖父在此,哪有父亲说长论短的道理!这亲事,我说使得!”   “太师说使得!”   “万安长公主求见。”一个太监走了进来。   皇帝从不肯扫长公主颜面,虽然知道长姐到此,只怕更乱。也只能说一声:“宣。”   明逸扶着长公主走上来,当殿叩拜过,长公主对着文天冷笑:“我早听说了,尚书相不中我家门第,真真可笑!我家没有嫌弃你,你倒敢嫌弃我家千里驹!”   往上高高的一声:“皇上,金殿奏本,本宫要让天下人耻笑。本宫没有脸面再立于这天地中,您多多保重。”   一推儿子,另一只手以袖子覆在面上,对着廊柱的方向过去——其实廊柱还远得很。   “母亲,”明三爷就在一步以外,不用说,悲呼一声后,不怎么吃力的就抱住长公主。   皇帝早急出一头的汗水,亲自往金阶下跑:“拦住了,快拦住了,皇姐,你可不能抛下我啊,”   郭村气的七窍生烟,这一手儿也玩得出来,你狠!   ------题外话------   仔重感冒,仔心情不佳,仔要发泄几句。   说喜欢,还不支持,还敢跳章?还敢跳,还敢……。竖起小板子,准备打手板儿。   乖宝们好好追文。 第一卷 第九十二章 ,许几家?   金殿之上,本就让太师党和郭村党乱成一团糟,又来个要自尽的万安长公主,乱劲儿加倍,好似塘里清淤泥,平时不露面的鱼呀虾呀让惊动,一古脑儿出来乱蹦。   郭村在皇陵上得了心悸的病根,直气的眼前发黑。   宇文靖见长公主来帮忙,笑得好似思春的少年忘形态。他今天失态的地方太多,又都认为太师应该得意,没有人奇怪。   阴沉着脸的是皇帝,扶上万安长公主后,狠狠瞪着还没有让撵出去的文天,再一次怒道:“撵了!罚俸十年!再说,罚二十年!”   百官不管哪个派系都一咧嘴,罚这么多年?吃什么喝什么。都知道皇帝是气话,大家没有出声的道理。   “慢着,”万安长公主出了声。   皇帝以为长公主在气头上,埋怨道:“先撵了,等皇姐消气,再和他算账不迟。看你气的变了面色,此时越说只怕越气。”   又埋怨殿上的廊柱:“一个大殿倒要这许多的柱子?这也太骇人了不是,来人,明儿撤去几个。”   郭村稍有清醒就听到这句,气地又直愣着眼说不出话。   皇上这是什么眼神儿?   那廊柱离万安长公主站的地方至少二十步,她的三个儿子,长子明道见母亲进来,对她走去,在长公主寻死的时候,离的只有十步远。她的次子明达迎接母亲,离的只有五步远。   明三爷陪着进来,就在她身边。   这能怨廊柱吗?可怜的廊柱你好生冤枉。   万安长公主对皇帝露出笑容:“有皇上为我们娘儿们作主,我不生气。但是皇上您想,他家的女孩儿在我家,他有满腹意见,我也到了这里,他也奏了本,索性当面把这事说清楚。一来还我颜面,二来给他一个大教训,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提出来。”   “皇姐言之有理,”皇帝就差拍手叫好,鉴于他的手扶在长公主手臂上,应该是没空拍,所以就没拍,只说着好好好,让人不要撵文天,长公主请皇帝回金阶之上,皇帝在金殿内给长公主赐了个座儿,坐稳当了,好好的和文尚书对嘴去。   长公主坐下来,三个儿子长身玉立在两边,好生的凛然不可侵犯。   “文尚书,我来问你,你敢抗旨不成?”   文天欠着身子,但话语不欠身,不卑不亢地回:“不敢。”   “那你家女孩儿按圣旨当在我家,你还有什么说的?”   文天绷着脸面好生严肃:“回殿下,亲事乃父母之命,”   “你一派胡言!圣旨在上,哪轮到你父母之命?”万安长公主一口打断。   扭面容对左右望去,对三个儿子冷笑连连:“都听见了,这还是抗旨不遵!”   又对皇帝看着:“请皇上治他的……”   “殿下!”文天一声打断她。   这是金殿,以皇帝对万安长公主的偏袒,文天还敢当众打断长公主的话,郭村在心里暗点头,有胆量,公公没有白相中你。   南关侯在心里暗点头,有胆量。换成一般的人儿,皇上在上面坐着呢,轻易不敢打断长公主的回奏。   这位殿下不仅仅是在金殿上说话,她正对皇上回着话。   皇帝面上乌云准备转雷霆,文天已抢先说了出来。   “殿下听我说完,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乃是亲事!”文天的面容也有了冰寒。   万安长公主怒容满面:“怎么,我家难道不是成……。”倏的想到什么,后面的话哑了。   漂亮!   郭村在心里痛快一声。   南关侯在心里痛快一声。   是呀是呀,别人家定亲事为的是成亲事,你家为的是……。   “殿下为祈福而定小女,身为父母怎么能没有担忧?身为父母拼却性命不要,也不能在有生之年坐视女儿吃苦受罪,殿下也有孩子,您看我说的是也不是?”文天质问的意思夹在话语中。   万安长公主讪讪然噎住的神色。   百官们开始窃窃私语,不是大家伙儿都疼爱子女,但长公主以祈福名义定别人家的女儿,仔细想来,是强取豪夺的手段,有不讲道理之处。因为姑娘要的本是亲事,你家求的却是祈福。   郭村党得了意,太师党也有人暗暗颔首,认为文天有反对的缘由。   只有皇帝怒了,斥道:“文天!你女儿能为长公主祈福,是你全家的福气!”   “回皇上,臣愿全家为长公主祈福,让小女终身为长公主祈福,只是亲事上,求皇上还小女一条生路。”文天对着地上叩头,很快已是泣不成声:“祈福是我全家的福气,只是亲事……。”   南关侯想也不想的再次走出来,再次为文天帮腔:“请皇上再作定夺,文尚书之言其实有理。能为长公主祈福,臣也认为是文家满门的福气,但为什么一定要成亲事?从没有听说过明三爷心悦佳丽啊。”   今天是个大破面皮的日子,南关侯豁出去了。有文尚书当众的一句青睐“臣愿遵从第一道圣旨”,南关侯赴汤蹈火也罢。   他把明逸扫进去,虽没有明说,也都听得懂暗指三爷只怕荒唐无度。   明逸听过,眉头也没动一下,但动了动步子。几大步过来,对着南关侯劈面就是一巴掌,“啪”,打在脸面儿上好生清脆,啐上一口又骂一声:“老狗,你怎么敢诽谤我!”   这一位更横,有万安长公主在,他说动手就动手。   金甲士愣了愣,手中兵器下意识举起来,正犹豫着出不出去拿人,武安侯明道,昌邑侯明达,一起愤然转身,怒目瞪视他们。   南关侯哭天喊地,涕泪交加:“皇上,明家骄横久矣,眼里没有您呐。”   郭村党齐齐跪下:“祸起萧墙,国之大乱,请皇上明断!”   宇文靖歇息的不错,正闲着呢,率着他的人也跪下来:“南关侯诽谤皇亲,按律当斩,请皇上明断!”   大家又对立上,皇帝焦头烂额模样,看一看郭村的人:“你们,唉……。   ”看一看太师的人:“你们,唉……。”看一看万安长公主,倒有话:“皇姐不必生气,小三,你也不要动怒,怎么能说打人就打人?”   明逸从容的进前行礼:“皇舅舅,小三请罪。”   郭村眼皮子乱蹦,乍一看,万安长公主又占上风。还有什么招儿才好,已经撕破面皮,撕到底也罢……出个什么招儿才好……。   一声大恸悲悲惨惨:“皇上,我女儿她不见得喜欢这门亲事啊!”   文尚书一个大男人家,放声一大哭。   宇文靖差点没让他乐出来,这小子,你出去十几年当戏子谋生不成,演的挺逼真。   强忍过笑意,放声责骂他:“丢死人,君前失仪了!你刚说过父母之命,孙女儿凭什么不喜欢!”   对呀!   郭村则差点一跳起来。   还没有问过姑娘呢。   她刚让云家退亲,做不到转眼儿心里就有别人才是。她一定不会答应!   郭村走出来进言:“回皇上,为长公主祈福兹事体大,想小姑娘离开父母,说不好成天哭哭啼啼,这福祈不好。这事情得问过小姑娘才行。”   十一岁的姑娘,突然退亲,父亲理当是全家主心骨儿,父亲却又不在家,也没个作主的人儿说话,就让搬去陌生府第见面,她心里一定不情愿。   郭村想明白了,为什么他还不敢抱有指望,文天坚持在金殿上说,知女莫若父,他有把握女儿说“不”字。   皇帝想想有道理。   这已不是文尚书一个人闹腾,他一说话,就气到皇姐,惹到太师,引出郭村。   得让这尚书死心。   得让这事情以后不再提。   得让皇姐安心。   得让小姑娘亲口说出来她愿意。能嫁长公主府,要珠宝有珠宝,要绫罗有绫罗,她为什么要说不愿意。   进宫请安那天,也没见她闹别扭不是。   她要是真的说不愿意……那朕就在这金殿上让她改个口,文尚书也就死心,大家不用闹腾。这到底是论国事的地方,还是说家事的要地?   皇帝生气地想,朕都快弄不清楚这是哪里。   “宣文尚书之女上殿。”   殿门外出现女孩子的身影,殿内静的落根针也能听到。有一半以上的人认为姑娘会说“不”。因为她的亲事离奇,当天退亲,当天定亲,过去这些天,京里已传遍。   有人碰碰宇文靖,低声道:“前面那亲事据说青梅竹马,人之情意哪有这么容易走出来?长公主府定亲急切,姑娘只怕还在伤心之中。太师,您要挽回亲事,还有什么大招数没有?”   宇文靖不易觉察的动一动袖子,那里有道密旨。但他没有说,含蓄地道:“见机行事,横竖这亲事退不得。”   有人碰碰郭村,低而得意:“公公,云家是小姑娘的青梅竹马,有诗为证,郎骑竹马来,两小无嫌猜。可不是说断就能断,以我看,她现下哪有心情相中明家?”   这位还说了两句古诗。   郭村也底气过五成,让传话给他的党羽:“长公主不好说话,一会儿大家都仔细了,小姑娘说个不字,大家一起上谏。”   众人注视下,文无忧三拜九叩过,见到父亲,好似刚知道他回来,扑到父亲怀里流泪不已。   文天提出来接女儿回家,文无忧不敢相信的神色:“爹爹,有圣旨呢。只怕忽视不得。”   “你喜欢吗?你不喜欢,爹爹决计不让你受委屈。咱们回家去,再许一门好亲事!”   在这里的官员们清一色男人,长公主不是官员。一干子男人都念过曲礼,知道男女有别。但在文天问过以后,唰唰唰的眼光盯着小姑娘的面容,支着耳朵等她说出来……   “爹爹,女儿要许几家亲事?”文无忧弱弱的反问父亲。   只有这一句。   文天哑口无言。   郭村如遭雷击,他把这一件给忘记。一个姑娘许了亲,退亲,再许亲,再退亲,只怕一辈子抬不起头。   文小姑娘看似并不喜欢文家,但她说的是大实话。   是啊?一个姑娘能许几家亲事。出门去会让人指着后背笑话的。   漂亮!   明逸对文无忧刮目相看,他为上金殿,曾设计好几段对话。但文姑娘只一句话,比他想的好太多太多。   一个口口声声疼爱女儿的父亲,除去考虑到女儿幸福以外,还应该顾及到女儿的名声。   明逸舒心畅意着撩衣角,准备跪下,对着皇帝说一番他会对妻子好的话,以把文尚书的担心打下去。如果郭村不答应,还有废话要罗嗦,就由母亲对付他。   但一个人先于他跪下。   太师宇文靖也沉浸在文无忧的话几乎不能自拔,以他的阅历来看,孙女儿要是跟着文天表面的意思走,那叫应该。一句话石破天惊,太师又发现了,十一岁的孙女儿只怕也是知情人。   她回的多么的漂亮!   对面郭村又气的要翻白眼了,气死你也罢,老夫再给你一击,让你再也不敢动这亲事的手脚。   太师双手高捧密旨,笑得格外灿烂,中气都足一倍,生怕郭公公临时装耳聋不肯听。   “回皇上,当年您赐给老臣一道圣旨,允老臣一件事情。如今老臣身为祖父,足可以定孙女儿亲事,请皇上允这亲事不变!请皇上允任何人不许再有异议!”   ……   房里应该是要开铺子的架势,虽然开在这里难有客源。   榻上的小桌子摆开点心:玫瑰点心,桂花点心,胡桃蜜点心等等等。   榻前又放一个小桌子,摆开糖果:松子糖、琥珀糖、雪花糖、百果糖等等。   小郡主又让人搬桌子:“拖到三嫂面前来,”上面摆开各色小吃,热气腾腾的馄饨,京里有名的羊肉汤、有名的酒楼上买来炖肘子、烤鸭子、蒸火腿等。   窗外近黄昏,霞光中文无忧的面容早无泪痕,摆动双手:“我可吃不了这些。”   “慢慢吃。”小郡主说着。   “给。”嗣哥儿趴在榻前,小手握着糖送过来,还一定要送到文无忧唇边。   “给,”小郡主用筷子挟好菜送过来。   姐弟实在殷勤,文无忧笑盈盈:“你们也吃啊。”把一块点心送到嗣哥儿嘴里,劝着他:“又吃了一天的糖不是,吐出来吧,仔细糖多对牙不好。”   嗣哥儿颇有认真,乌溜溜大眼睛盯过来:“不是一天,你走了,我没吃。”   小郡主补充周全:“宫里宣你走,我们不能跟去,嗣哥儿担心你让皇舅舅骂,就没有吃糖。”   嗣哥儿又添上一句:“皇舅舅会凶人。”   文无忧又爱又怜,又喂一块菜给他。   通过和小郡主的接触,和父母来时那晚听万安长公主的话,已能知道皇上只对万安长公主好,对别的公主不怎么样。爱屋及乌,也喜欢明家兄弟。   如今天在金殿上,自己提出来不能许亲太多家后,皇帝大为高兴的脸面,当殿赏赐给自己好多东西,又亲自劝长公主不要再生爹爹这糊涂人的气。   明三爷慨然表现了一番,当众说他会对自己好,让爹爹不要再胡闹。皇帝欣然连连,就差他说一句,就赞上一句。   那股子慈爱劲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明三爷是他的亲生。   看不出来是凶模样,但小小的嗣哥儿却说他凶人,可见区别对待差的太远。   这也许与玉成郡主没有和亲,而由郭村进了谗言有关。但嗣哥儿这可爱人儿知道什么是凶人,不由得文无忧很是心疼他。   几天里,姐弟不遗余力的陪伴——他们自己也爱玩,俨然三姐弟般亲近。   让春草给嗣哥儿擦干净手,抱起他坐到榻上一起吃东西,哄着嗣哥儿重新喜欢。嗣哥儿还小,虽会看眉眼儿,却不会为什么事儿大忧愁。很快格格笑个不停,房里热闹成一片。   这一处院落,在长公主正院内。他们的笑声不会传到院外,但走来的二夫人乔氏还是觉察到什么。   这是傍晚,白天的事情已能知道。有一句话让乔氏耿耿于怀。   万安长公主上金殿后,说的一句:“文尚书瞧不起我家千里驹,”乔氏的父兄在金殿上,装模作样的帮着长公主,听足了话,把话回家说,乔氏的母亲几乎没气炸,即刻打发心腹人学给女儿听。   乔氏也几乎没气炸,三个儿子都是亲生,为什么只有小的叫千里驹?老大老二难道叫普通马。   借着摆晚饭,乔氏来见长公主,隐隐有出口气的意思。她认为自己气不平占足底气,那千里驹定的好亲事,会祈福的姑娘,已是好几天不往长公主房中请安。   自从云浩然到来以后,万安长公主体贴姑娘家心伤难禁,打发人来说,让文无忧不必请安。文无忧也实在没心情请安,怕让武安侯夫人耿氏、昌邑侯夫人乔氏看出来。再就是小郡主实在磨人精,跟她斗法又逛地道,一早起不来。   早安既没有请,午安和晚安好似装装样子,索性依从长公主不再去,只和姐弟们在房中嬉戏。   乔氏早有不满,认为没过门就偏心小儿媳妇。早就想寻衅,偏偏文无忧几不出院门,长公主盯着,她又不敢怎样,一直忍到今天。   她不想再忍,打算亲自会会千里驹的媳妇。还有就是,父兄说金殿上见到的文姑娘伤心于前亲事,可乔氏明显不是一样的感觉。   她得亲自看看。   这不,只走到婆婆的正院门外,仿佛就有欢乐气息飘来。   文无忧伤心不伤心与她有什么关系?乔氏听过金殿上的话,认为这是一个表面装着不情愿,自抬身价,背后却说不好一路巴结婆婆和三叔。   她要揭穿她,让她在府里丢一份儿人。   迈步进正院,一双眼睛先对千里驹媳妇住的小院作一个打量。   守门的婆子叫出来:“妈妈们,二夫人来了,快接进去。”   乔氏明显感觉到小院内有人走动,随即那快乐飘扬的气息没了。   有人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感受下。刚欢声笑语过,和刚唉声叹气的地方,气场不会一样。   她感觉的没有错,小院里确实有丫头回话:“二夫人来了。”春草传话,文无忧三个人相互:“嘘,小声些。”嗣哥儿也乖乖的吃东西,不发出调皮的叫嚷声。   小郡主直言相告,她不喜欢乔氏。文无忧呢,陪着父母正在演戏,不能让人看到她上殿一把子忧伤,回来一把子欢喜。嗣哥儿受她们影响,跟着扮老实。   乔氏怒了。   她每一次来,守门婆子就这样通报。结果婆婆房里总有人迎接,结果是乔氏有时候眼馋婆婆院里的花,想离近些揪一朵走,都没法子离花近。   婆子丫头看似恭敬:“二太太请屋里坐,殿下换衣裳呢,就出来。”把乔氏撺掇般的弄进去,坐在她应该坐的位置上,给一碗茶,一份儿茶点,别说看花,叶子都瞅不清楚。   其实就是限制她在长公主院里到处走的意思,乔氏早就弄明白,又是一层气在心里。   今天又是这样,乔氏又觉得一定哪里不对,不由得怒了。抬步子,大模大样的对着小院走去,边走,边笑得脆生生:“我看过钟点,我来早了,母亲未必得闲儿,我也不想回去再来,几天没见文姑娘,和她说说话儿。”   ------题外话------   想说个啥来着,忘记了哈哈。感冒脑袋笨了——貌似本来也不聪明。   对了对了,不是女主不强横,而是这样处理比较写实不?嘿嘿。有时候话真的不在多,管用就行。水不在深,有仔就好好好好好……。以下无限好。   哈哈哈哈哈……。无限。 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多心人儿   侍候的人没有想到乔氏忽然大胆,硬闯的架势过去。但还算反应快,一愣之后数个婆子和丫头快步先于乔氏一步,在乔氏数步外站住,这是打算用身子把乔氏挡住,嘴里也齐声地说着:“二夫人,请到屋里看茶,长公主就出来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的说话,每一次把很想流连婆婆院中奇景异卉的乔氏堵得满心头出火。   乔氏暗恨,院子里藏着珍珠宝贝不给瞧吗?要真的藏着珍珠宝贝,就不会让文姑娘住在里面,改派十几个护院住着还差不多。文姑娘又没有成亲,以乔氏来想,还不是自家人,婆婆犯不着抬举过度。   既然文姑娘都能住,就没有不能给人瞧的意思。不让自己去,不过是有什么瞒着自己。   乔氏一个妇人想不到天上去,甚至小郡主爱逛地道长见识的心,她也没有。她守的眼前地界儿,想着摸得着的事情。   这是偏心呢。   偏心小儿子而把人家姑娘没成亲就接进府。   想来住的不错,用的不错。怕别的媳妇看见,不过如此。   乔氏很想腹诽婆婆拆散文姑娘原亲事,但由宇文家传出来的话,事情已明朗,先求亲的是南关侯。后求亲的才是自家。南关侯走的比婆婆早一步,他消息更灵通,他嫌疑最大。   而万安长公主先于南关侯坐到宇文家,云家让“具结”束缚的叫苦连天,他们不敢说出来。郭村当着宇文靖的面丢了一个姑娘,丢了大人,羞于提起,羞于提的仔细。   就是提,也不会传到外面来,只和心腹骂几声长公主,她为什么早到?公公也纳闷,和宇文老儿勾结的是什么?   明三爷可以由游春而猜到文无忧的亲事将受太师和公公“左右”,但严氏哪一天去退亲,郭村才是知情人。他又没有对长公主通风报信。   乔氏就少几点猜疑的证据,只能从家里猜起,猜她输了一段对待,退后一段的衣裳首饰和吃食。   她能想到的不过这些。   但这些足可以让她妒火中烧。内宅里的妇人守的是什么?公婆面前的体面,丈夫面前的恩爱,姬妾要臣服,仆从要卑微。一衣一食,甚至大早上的掐花送各房里戴,给别人五枝子带一个骨朵,给她五枝子花,知道后都要不痛快,认为对待上输的惨。   面对婆婆的几个婆子丫头阻拦她进小院,乔氏愈发要进。眼梢一瞥,婆婆正房没有动静。乔氏放开胆子,昂首挺胸,对着拦的一行人笔直冲撞上去。   暗骂反了你们的,看你们谁敢撞上我?   她的陪嫁丫头也不是客气人,领会到乔氏用意,率先撞上去,边叫着对方的名字骂:“张妈妈你作死吗?二夫人你也敢撞!”   这主仆用自己身子当盾牌,打算轰隆隆开个道。   让叫到名字的张妈妈一扯嘴角,有一个不屑出来。见丫头跟个石碾子滚起来般气势不小的到面前,她一抬手,把丫头打得一个趔趄。   乔氏跟在丫头后面,丫头一滞一歪,乔氏撞上她,她撞上乔氏,两个人各自哎哟一声,面上有了痛楚。   跟乔氏的陪嫁丫头还有一个,把乔氏扶住,才没有接着滚成一团。见乔氏揉着手指呻吟,陪嫁丫头尖声道:“张妈妈,你敢打二夫人,快来人啊……”   按乔氏背后对她们说的话,在这个家里待遇不公。今天更不公,侍候的人敢在二夫人面前先动手,打二夫人丫头,难道不知道先问一声主人?   另一个陪嫁丫头肆意要搅乱这事,以她来想,不信长公主知道后,却为了婆子说二夫人不好?   她扯开嗓子跟鸡踩中脖子般:“张妈妈打二夫人了……”   背后一股大力袭来,有什么重重砸在她的背上,打得丫头一口气断住,把自己呛到,干咳着摔倒在地上。   一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出现在她身边,晃晃两个斗般的拳头,骂道:“你才是作死!敢在长公主院子里大呼小叫。”   乔氏认得这是扫院子的婆子,最有力气,不由气得直翻白眼,瞬间怒气勃发。   她也不信了,不信自己的丫头就应该挨打。   手也不揉,眉也不颦了,乔氏横眉骂道:“来人,把她拿了打板子!你怎么敢打我的人!”   张妈妈几个人眉头比她还要凶,张妈妈冷笑:“二夫人,你怎么敢在这院子里乱闯,乱撞,乱让丫头使横!”   “我去看文姑娘,几回给母亲问安见不到她,难道是病了,我关心她不行吗?”乔氏更知道自己是没脸面的,气的更很。   春草在房门外面听热闹,听到这一句,飞跑回房:“姑娘姑娘,说你呢。”   说完了,又飞快出去听热闹。   文无忧多了心,想一想,自己也应该为这句多心。特别是她今天刚在宫里反问父亲“打算把我许几家?”,一直不对长公主问安没有道理,身为客人也不合适。   好吧,是媳妇是客人,都得问安去,几天里独在房中高乐的日子虽好,但也可以添上件外出的举动。   先和小郡主约好:“咱们要问安呢。”   吃得小嘴儿流油的小郡主望窗外:“明儿吧,今天晚了。”   门帘子啪哒一响,春草又奔进来:“姑娘姑娘,一直在说你呢。”   “说什么?”小郡主和嗣哥儿反应最激烈。小郡主举半个鸭腿忘记啃,嗣哥儿手抓菜,按在盘子里忘记抽。   春草嘻嘻哈哈:“大夫人来了,问二夫人为什么乱闯,二夫人一口咬定几回请安没见到姑娘,她来看看姑娘呢,”   “知道了,明儿请安去!”小郡主说一遍,嗣哥儿学一遍。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按平时长公主起来的钟点,打扮好来到正房。长公主对镜在梳妆,见到三个人,不由自主的有了笑容。   嗣哥儿摇头晃脑的过去,把面颊在长公主衣上蹭蹭:“打扰姨母又几天,姨母不要烦姐姐。”   小郡主气的鼻子歪:“说错了,是不要烦你。”   嗣哥儿眨巴大眼睛:“是不要烦你啊,姐姐教我说的这话,就是不要烦姐姐啊。”   小郡主把他拖到一旁,小脸色难看:“你又想家去吗?就没有三哥送的好东西了,昨晚数你吃的最好,你又最胡说,”   嗣哥儿不服气:“三表哥买给三嫂!三嫂给我吃,不归姐姐说话。”   文无忧轻轻一笑,昨天那么多好吃的,是明三爷的犒赏?还是他的谢意?横竖,大家吃的很痛快,他的心情也算尽到。   万安长公主也不会忘记昨天在金殿上的话,因此对文无忧展颜欢欣:“来这么早?让乔氏惊到。”   镜旁还有侍立丫头,长公主毫无掩饰,又结合昨天乔氏一步也没进到小院,可见这里说话可以肆意。   文无忧也如实的说:“二夫人提醒了我才是,我应该谢谢她。”   有人要说,还真的想当人家媳妇,讲究起问安来。做戏,也应当全套。   说着话,外面丫头回话:“大夫人和二夫人来了。”   耿氏拖着乔氏,一面走,一面还在说她:“你可真有胆子,在母亲院里闹起来,昨天幸好母亲没出来,我把你弄走,哎哟,你还不肯走呢,二弟回房说了你没有?你有天大的火气,等母亲回来对她说,你怎么敢擅自骂母亲的人,”   乔氏灰头土脸,昨天没闹赢,她两个丫头挨了打,晚上明达回来也说她做错,让她一早来赔礼。又让耿氏说?一团火在心里压着。   不过就占着嫁给长兄,就可以主中馈,她是比自己强吗?乔氏对耿氏也早有不满。   但她没处说理,又指望耿氏帮她在婆婆面前圆上几句,当下忍气吞声。   进来一看,乔氏又火冒三丈。   文姑娘坐在母亲身边,两个人亲亲密密说着话。小郡主和嗣哥儿满屋子乱窜,姐弟不知拌的什么嘴。   自己吃了瘪,这几位却真热闹。   随耿氏请了安,和文无忧见礼时,乔氏忍不住地道:“总算见到文姑娘,好几天请安不见你,还以为你身子不快呢,昨儿要去看看,又和母亲这里的人误会一场。”   耿氏也动了气。   她对乔氏性子已经有了解,没事就要酸你几句,有意无意占你一句话上的便宜,暗里夹枪带棒的暗示你不能主中馈了,不如我帮你了,不行就早早举贤能了,比如她就是那贤能等等等。   可她对着文姑娘又有讽刺之语,却不能把母亲也说进来。什么叫误会一场?分明是你在这里大闹。   耿氏本不想和她同来,但身为长嫂得做点儿什么,怕她觉得没意思来晚了、来的不痛快,惹得婆婆发怒,全家不痛快。劝她一路子,却没有想到不起作用。   耿氏真想给她几句,但看婆婆沉下脸,她闭口不言。   万安长公主在次子明达面前,从不隐瞒她不喜欢乔氏,所以不许乔氏主家事。顺带的,对次子也不悦满满。明达一直很小心的试图挽回,独乔氏是个会看眉眼儿,却一定不服的死人。   身为长辈,她不会即刻接话,又不是金殿斗郭村,话说慢了会吃亏。慢慢的,先有了一声嗯出来。   这是给别人肃立的钟点。   耿氏垂首,房里丫头也垂首,小郡主姐弟也不再奔跑,慢慢的走来。乔氏不懂,大睁着双眸犯糊涂,仿佛在问,这是怎么了?   文无忧不懂,却能领会。但她顷刻间想到,她会离开这家,不管婆媳有多少旧矛盾,不愿意婆媳为自己增加新仇。她会再住一段日子,避不开乔氏,自己不说话,乔氏还以为吃定自己。   以后寻衅,不会在少数。   有时候一个人出去让人欺负,三个人出去不会,也含这个道理。有人认定独你没能耐。   乔氏先出声,无忧回话,并不算夺了长公主的份儿。长公主那一声震房里的嗯也太平缓,文无忧抢到前面,对乔氏含笑:“多谢二夫人想着,几天不问安,早回过殿下,没有对二夫人说的道理,所以你见不到我。要说几天不见,就是生病,二夫人钟灵毓秀,想必只有关切的心,没有别的意思。”   长公主闪闪眼睫,有了笑意。   耿氏忍住笑。   乔氏哎哟一声,眼睛水汪汪出来:“母亲,我,我没有什么意思?文姑娘却这样想我?母亲为我作主啊。”帕子掩面,仿佛已经哭了。   还是文无忧接了话,继续含笑:“二夫人问,我回,你这是怎么了?和你说一句话,却说出天大的事情来,以后你问话,恕我不再回。”   乔氏弱不经“话”,身子一歪坐到地上,扶着地哀哀哭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母亲在这里听着,大嫂也听着,我哪有什么意思呢?却怎么跑出天大的事情。”   长公主冷冷看着,乔氏总是不费事儿就能恶心到人。耿氏也不齿,去扶乔氏:“快起来,”又让丫头们扶。   “如果可以,请大夫人和姐姐妈妈们不要管,本来我没有多心二夫人的话,纵然是我误会,她误会,也说得清楚。但这做派,难免我疑心,二夫人是早有准备吗?还是在闺中的时候,就习惯说句话往地上哭?是我和她的事儿,容我们独说个明白。”   文无忧对耿氏欠欠身子,又对丫头们颔首。   万安长公主抬一抬手:“你们不要管,让她们自己说。”   小郡主对嗣哥儿使个眼色,溜到耳房,从耳房溜了出去。   乔氏若是哭出来大乱不止,她会得逞的继续哭下去。但房里大家屏气静气等她一个人哭,一个人怎么玩得起来,乔氏起身,泪眼婆娑地对着文无忧深深行下礼去。   耿氏嘴唇动几动,憋着一团气没有说。长公主也明显有了气。文无忧一动不动,受了这个礼。   为什么要躲呢?她要行的不是吗。她说话影射,原也应该陪个礼。   乔氏当然还有话,怯声怯气地道:“好妹妹,原是我不会说话,我往这里来,也不过就是请安的时辰。平时,我上哪儿能见到妹妹。所以我但说话,便是请安钟点不见妹妹,是我说错了,妹妹不要生我的气,原是我没有身份的人,请多多原谅。”   她看上去好可怜的一个人儿,乍一看,文无忧好生的昂扬,指不定有多霸道。   文无忧笑了,她最不怕对付的就有这路人。   能凌弱的时候就凌弱,不能的时候她就是最弱的那个,好似周边经过个蚱蜢也凌弱了她。   内宅里妇人常用的一手,以机率来算,云家不会没有。文天夫妻曾着重地帮女儿说过几类人,这就是其中的一类。   她先发难,她先示弱,等招惹出一堆的人来,她就成满地打滚,最可怜的那个。   话呢,也没有绝对重点。一会儿她说的不对,你多了心。你怎么跟她多心呢?她又不是有意的。一会儿她原是这家里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人。这口吻说谦逊也行,是膈应人也成。你怎么能跟她一般见识呢?你就不能大量点儿,你就不能宽宏点儿?   都怪你这个人没度量,爱挑事儿,别人说句话你也多心。最后会变成这样,起初说的话,让大堆的话裹走,当事人跟着她的话走,也直接是个糊涂。   吃了亏,还想不到从哪儿吃起。   文无忧才不吃这一套,也没功夫让乔氏的话裹着走,嗤笑过,一语中的:“二夫人后面说再多,也不能改变,话,是你问我,我回你,是我对你的礼貌。后面你没有身份这些话,你以为哄得住谁?又与我有什么关连?咱们要说,就从你说我请安不到开始,”   乔氏觉得水泼不进,暂时没好主意,弃了文无忧,跪到长公主面前,艳丽的脸儿泪花花,悲声可以去唱戏:“母亲,我对母亲一直敬重,自进门后,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母亲知道我,我不是那样的人,这多心的事儿可不能办啊。”   耿氏抽抽嘴角,这又扯到你对母亲的敬重上面去了?母亲不帮你,就成办了多心事情。   她忍不下去,她也想说几句,让乔氏不要再闹,外面进来三个人。明逸一步跳进来,后面跟着小郡主姐弟。   房中一扫眼,文无忧没事人般的站着,跟表妹表弟说的让人欺负明显不符。倒是二嫂乔氏跪在母亲面前,又泣又悲说着什么。   明逸头一个印象,这不是谎报军情?回身挑眉头,小郡主姐弟小手指着乔氏。   “怎么了?”明逸问道。   乔氏回身见是他,如见亲人一般的放声痛哭一声:“三弟,你要为我作主啊,”   耿氏揉胸口暗咬牙,对自己的贴身丫头道:“帮我盯着,她要是敢对大爷来这一手儿,我饶不了她。”   “……多心了……没身份了……关心也不能说了……。”乔氏又来上一通哭诉,明逸从三句后,就听出门道。乔氏还在说,有个小厮跟明逸来,在门外站着,明逸使个眼色,小厮跑出去。   乔氏说完,武安侯明道,昌邑侯明达一起过来。这二位和明逸在书房用早饭,乔氏以为丈夫出了门,明逸一找就找过来。   明达吓了一大跳,妻子怎么哭的泪人儿?又见到母亲面色不豫,明达跪下来:“母亲饶她这回,她不懂事体。”   明逸坏笑:“二哥,不是和母亲,是和我。”   大爷明道皱眉,娶乔氏,把母亲气的狠,明道对明达看法还在心里,冷喝道:“说!”   “大哥,是我不懂事儿,是我得罪了文姑娘……”乔氏再次大放悲声。   “乔氏你也够了!”耿氏早在心里等着,这回彻底忍不住了。   刚才也不是她躲懒,先是长公主要发威,没发成,文无忧又让别人不要管,耿氏可以不说话。但对她的丈夫来这一手儿柔弱,耿氏也火了。   “从你进来,话让你一个人说干净,眼泪让你一个人哭干净,你当这是你家吗!你家的做派别带到这家里来!”   “大嫂,您这是怎么了?我素来敬重您,您哈口气儿也记在心里,大嫂,您怎么向着外人?”乔氏又扯开八丈远。   明道深深吸一口气,面上已是不能忍耐之态,对明达狠狠瞪着。明达也觉得不对,对乔氏使眼色:“谁是外人,这里哪个是外人!”   文无忧好笑接了话:“请听我一言,请二夫人放开了说,畅所欲言,才分出事情首尾。都别拦着她,请她说干净。”   明逸也道:“这话有理,二夫人,你请说。”   明达让弟弟嘴里的“二夫人”灼烧到,有了痛苦之色。乔氏呢,办这样事情是老手,全家人聚齐,巴巴着话的不见得有理。她只是哭个不停,说着:“是我的错,是我不招人喜欢,”   文无忧定定看着她。   明逸定定看着她。   明达怒道:“好了,你别说了!”乔氏住了哭声。   文无忧走上前一步:“你不说,当事人就是你和我,那应该由我说。你说的时候,我不插话,我说的时候,你也别插话。你记不住,那还是你说个足够,我再说不迟。”   明道已能明白几分,威严地扫一眼房中,厉声道:“就是这样,还有谁是有话说的,先说!说到没话说!等别人说话,不许打断!”   ------题外话------   嘿嘿嘿,一个极品。不过极品在明白人群体里,赢不了。 第一卷 第九十四章 ,明二爷娶亲的真相   做为长子,武安侯明道平时总板着个脸。对于不是好进家门的乔氏避大伯子小婶子的嫌也好,不喜欢她也好,从没有好脸色。   对于他说的话,有话你就说明白,你不是总抢先说吗?否则,你就容别人说话。乔氏怎么能服?   她不搅混这家里的水,她怎么能得利?   再说武安侯的话里要把这事情弄清楚,对乔氏不利。乔氏泪如雨落,梨花带雨,海棠带雨……她生得娇艳,如花全带上雨。对着明道泣道:“文姑娘说过的话,大伯再说一遍,这是为着什么,大伯不肯偏向着家里人?”   厉声出来,这一回是她的丈夫二爷明达。   昌邑侯明达对妻子冷若冰霜,一字一句地道:“我刚说过,这里没有外人!你没听见吗?怎么又跑出个家里人!”   乔氏有好身子骨儿,正年青,当时令,不怕明达生气。但实在面上无光,委委屈屈般闭上嘴。指望她老实不可能,低吟般泣着,好似房里有什么颤抖人心。   万安长公主忍无可忍,但也没有对次子发怒,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收拾乔氏。   自从他那一天是那样的回答,万安长公主就对次子凉了一半的心。娶进乔氏以后,见乔氏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塞给明达,明达甘之如饴模样,万安长公主又凉了余下的心。   享乐的心每个人都有,但是要看来自谁。难道郭村觅些绝色佳人送来,你也要了不成?   看穿乔氏就是个跳梁小丑,万安长公主从来不愿意跟她多话,也并非有意的,因此不给乔氏作怪的机会。   她让乔氏的泣声扎得耳朵发麻,一双眸光就只不嗔不怒的看向次子明达。   明达窘迫的难堪在面上,下意识又扫了一眼房中别的人。见大嫂耿氏目光炯炯瞪着自己,这样看小叔子已是失礼,已不是她平时大家闺秀模样。   慌乱的再看看明逸,见他绷着个脸。再看明道,见大哥面更寒。   仿佛都在说一句无声的话,你能不能管好房里人?   夫妻之间的亲昵,自己最清楚。有一些亲昵一旦出现,明达知道自己约束不住乔氏如大嫂对大哥般乖乖听命。   但这不表示明达束手无策,他对外面吩咐跟自己的人:“回房去,让收拾二夫人的东西,备车,把她送回娘家住些日子。”   门第悬殊的亲事,就有这种压制性局面出来。明家若是想让乔氏归宁,她想也不回去也不行,问个理由么……   乔氏哭着又软倒了身子,她知道悲切切弱女子有耍无赖的本钱,抱住明达的大腿,娇声泣泪:“二爷,我做错了什么?”   “回你家哭完了,你再回来。”明达让兄弟们和大嫂盯的有些烦躁。   乔氏的陪嫁丫头也在房外,悲泣一声抢进了房——若是平时她们哪敢这么大胆,这不是自以为有缘由吗?   “二爷,这事儿不怪二夫人,真的不怪呀……。”   这二位不知哪里来的底气说这话,但独忘记一点,她们对明达没有亲昵上的威慑力。明达腿上拖着个乔氏,也敏捷的超过这对主仆的想像,丫头进了房,也方便明二爷少走几步。   一抬腿,踢出去一个,另一个见势头不对,转身就走,但明达的腿比她的反应快,一脚踏在地上,又一抬腿,把这一个也踢了出去。   打人先激怒他自己,明达对着外面咆哮:“备车,二夫人归宁!”   院子里一阵脚步响,跟乔氏的人不止两个丫头在,还有二房本就有的丫头,还有跟明达的人,小跑着出院子,应该是备车的备车,帮乔氏收拾东西的回房收拾东西。   乔氏圆睁杏眼,不是为了增添好看,是真的惊骇住。   明达已不看她,径直转向文无忧:“文姑娘,清静了,你说。”眼角一闪,还能把母亲隐隐的讽刺看在眼中。   明达不由得一阵气馁,与母亲和好又要晚上一步。但他新婚没有多久,他也把乔氏撵回家,让他责备自己娶错妻子,他还没有想到。   文无忧就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了今天乔氏的话:“有二夫人昨天闯我的院子,而和长公主殿下的侍候人发生争执,我今天才不得不把话挑明,几日里不问安,与二夫人不相干。她也不是孩子,声声话里带着问安的时候见不到我,请二爷明查,她有没有言语上的伶俐,您应该知道。若有,就不应该昨天这样说,今天也这样说。难道不知有影射我不问安的意思?那我直白回她管不得,也是正当的防卫。”   明达面色复杂的望了乔氏一眼,眸光冰寒的,乔氏又一回动弹不得。夫妻们都知道乔氏何止言语上伶俐,简直就叫很伶俐。会说天下人不会说的话,会讨天下人不会讨的喜。   乔氏在这个家里可以和婆婆跳脚,却还不能得罪丈夫。乔氏这一回也很老实。   文无忧接着道:“就算二夫人昨天无心,今天也无心,才说这些话出来。权当我解释的出格,后面她又是说自己没身份,又是往地上一软,又是跪到殿下面前说办了多心事儿。总让人看着早有预谋。起因在她,我理当回话。纵然回的错,她要不是多心人儿,她为什么对我的解释恼怒?只有多心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多心呢。后面那些足以衍生成另几番争执,按年的钟点来纠缠的举动和话,出来的真没道理。”   文无忧把话说了一个干净。   倘若她有嫁到明家之意,今天这事断然要说明白,不打下乔氏,她当别人都怕她一哭二搅和。   直到此时此刻,无忧也没有想过三爷是终身,横竖她要回家,又有爹爹进京为锄奸,锄奸最得利的人不是太师,将是皇家,换而言之,是主持这事的三殿下和万安长公主,那就更犯不着吃乔氏的这一回瘪。   人有仁善心,却不是一味的憋屈。   不拖泥带水的,把她的见解和反驳说完。   明道更加冷漠,耿氏更加冷淡,明逸倒还好,悠闲的寻个位子坐下来,说话多的人不是他,他倒碗茶呷着,看戏般的淡然。   万安长公主忽然觉得不生气了,她要把乔氏在家里收买家下人等,试探各人喜好的话对次子说,次子只怕要当自己抹黑乔氏。自他娶了这门亲……不提了,提到就难过,横竖长公主在二媳妇进门,就不想和次子多说话。   她另有排解的法子,但文无忧说的干净利落,相当于帮长公主出了一口气。   万安长公主怎么会不在喜欢文尚书之女上,又添一层呢?   想她在金殿上回的郭村咬碎牙吃闷亏,已得长公主欢心。这会儿的话又揭的明明白白。长公主有喜悦的缘由。嘴角勾一勾,笑意如晨光露珠,晶莹可见心迹。   乔氏又看见了。   乔氏在做什么呢,又窥视到房中各人的神情?   她哪里是轻易服软的人,正上演她的拿手话计,处于劣势一言不发,痴痴的对着明达无声泪滚,笔直跪着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明达呼一口气,也将决定她的生死。   怎么可能明达呼一口气,她就寻死?所以,她偷看婆婆,偷看了别人。因为能决定明达对她呼一口有关生死的气,也与这些人有关。   见到长公主几不可寻的笑意,但清清楚楚的表示她对没进门媳妇的喜爱,乔氏暗恨在心,发誓一定要还,同时,对着明达更加摇摇欲坠。   无声,有时候远比有声更动人。但是,只是有时候。   明达对乔氏的不满正在心里叠加,昨晚他回房去,乔氏对他说的是:“文姑娘一个人在这里,我想着去陪陪她吧,母亲院子里的人夹三夹四说了些话,丫头们多了心,对了嘴,结果反让打了,二爷,这可怎么办,母亲一定认为我有意冲撞。”   明达立即生气道:“是哪一个丫头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母亲院子里拌嘴,丫头们哪有多心的地步,你明儿去对母亲赔礼,万万不能让母亲因此生气。”   原来真相是这样。   是乔氏先影射文尚书之女。   明达的直觉,让他知道三弟定亲不简单。他不知道内幕。因自从他娶了乔氏,三殿下认为他不可用,过不了女人关,机密要事本就因殿下和三表弟年纪相近,而说的多,更对明达屏蔽一层。   金殿上文天讨要女儿,明达又不笨,母亲不松口,他自然要帮忙打下去文天。   从表面发生的事情看,也能知道文天投靠郭村,他的女儿是个牵制。   不知道内幕没有关系,明达依然可以明白文无忧的重要性。   对乔氏的失望又出来一层。   他吼的一嗓子很管用,跟他的小厮跑来:“二爷,车已备下。”明达挥挥手:“送二夫人上车。”   守着乔氏还有一个陪嫁,是她的奶妈,奶妈急了:“二爷,总得等收拾好东西吧。”   明达冷冷瞄她一眼:“随后送去。”   明道对妻子耿氏看了一眼,耿氏正觉快活,笑容满面地道:“归宁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取一份常礼给二夫人带上,是咱们这府里对亲家府上的一点心情。”   耿氏帮着管家,管事的人答应着。乔氏没有办法,让扶出去,上车的时候,礼物也送来,包袱还没到,也不用指望还能等着,车开动,对着乔家去了。   她走以后,明达对着万安长公主赔了罪,对明逸和文无忧赔了礼,长公主带着文无忧和小郡主姐弟用早饭,廊下看了一回花草,玉成郡主不小心又拔了三爷心爱的一品兰,眉头不变的装还不知道。   昨天的那个晚上,文天夫妻没有来看女儿,今晚,也一样来不了。晚饭后,明逸进来,把表妹表弟打发去母亲房里,对文无忧解释:“昨天南关侯夫妻带着阖府长辈往你家认亲,今天是郭党一派过去。你母亲也因此来不了。昨天会新亲,今天要帮待客,生怕有人一定要见,你母亲不在,让郭村起疑心。”   文无忧流露遗憾,但能了然,说声谢谢:“知道了。”   明逸没有就走,又说了一件事儿:“我二哥和乔家本没有过多的往来,以前认识,也是乔大人和乔家子弟。知己,都算不上。”   文无忧有了眩惑,这是他的家事,说这些做什么?   明逸对她笑笑,烛光不费事儿的就到他的唇齿边,但很快星光又来夺辉,使得他的人有璀璨之感。   对三爷的俊俏,又不是头回见,无忧还是纳闷,为什么要做这个解释?   是坦诚,还是?   “去年游春的一天,我二哥丢了帕子。一块帕子而已,游春的人多,掉了也就掉了。不想没几天,乔家来个婆子,把帕子呈给母亲。以她身份,根本不可能见到母亲。她拦住母亲的车,说有关明家声誉。母亲一看是二哥的帕子,又问这婆子是什么人,她说是乔二姑娘房里的,母亲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小郡主的描述,不会有明三爷的详细,他愿意说,文无忧还是听了进去。   乌黑的眼眸现出专注来。   曾让她最为迷惑的明二爷回答了什么,三爷知道吗?   “我母亲叫来二哥,把帕子给他看。你猜,我二哥说的什么?”明逸淡笑着卖个关子,对兄长的不满微有表达。   文无忧寻思:“难道早与二夫人有了情意?”一早见到的明达,不是个完全糊涂虫,他肯中招,说不好和乔氏串通。   明逸摇头:“不曾。”   “莫非有把柄?”   明逸冷笑:“乔家怎么敢拿我家的把柄?”   那就不应该娶乔氏啊,轮到文无忧摇头:“我猜不到。”   明逸笑的薄诮:“二哥回母亲,是哪位乔姑娘送来?”   明知道是个圈套,还要怜惜算计他的姑娘。情意不曾有过,但见过面,只怕动过心,这不难听出来。   “母亲很生气,以为二哥故意丢下帕子。后来大哥审他,二哥说如果他松了口,母亲只怕要和那位乔姑娘过不去。就这样,和乔家成了亲家。”   这也算一个愿打,另一个愿挨。文无忧出了神,不知为明达的一时糊涂感叹呢,还是为乔氏的胆量而给个夸赞。   以文无忧来看,闺中女儿也有谋取好姻缘的权利,为什么偏等着百家上门求?从她竭力争取云浩然就能看出来。   乔氏喜欢明达,动了手段,文无忧反而欣赏她,但整体不欣赏她,是乔氏的手段太过恶劣,为人也一样的恶劣。   攀高枝儿不是一句纯粹褒语,但人之向上,也是攀高枝儿的一种。攀自己能力得到的功名利禄,这不也是高枝儿。   取之有道才是好。   明达丢了帕子,自己都想不起来丢在哪里,却在乔氏手里,让乔氏居心叵测的送来。说不好乔氏从这里就下了暗招数。   借着帕子认识,也说不上太损。但指使人前来,特意对长公主说“有关明家声誉”,这实在过了。   乔氏本可以做的堂皇些,即使真拾到帕子,交由信得过的父亲或兄弟们直接呈给明达,明达如果问起来,这是哪里弄来?乔家正大光明的回答:“二姑娘捡到,男女有别,不敢亲手归还。”   明达若是有意,凤求凰不是更妙?   明达若是没有意思,乔家的人察颜观色,还可以添补上话:“二姑娘本不愿收留男人帕子,再让家人转交,但素来倾慕二爷为人,倾慕二爷……。”   一堆子的吹捧话,说的好,不愁明达不把乔氏记在心上。哪怕只是一个小阴影呢?以后再想法子接近就是。   达官贵人们的乐,一年四季没有止境。夏荷下一个回眸,秋桂中一串笑声,冬雪寻梅衬托高雅,遇到明二爷的机会多的是。何必用这种手段,她进明家后自觉得抬不头,也把本性暴露在婆婆和妯娌眼前。   文无忧轻叹一声:“世人行事,并不是都往聪明处去。”   “那也不能无故害人。”明逸接上。   难得的,一对少年少女合了脾胃,都有了会意一笑。   明逸没有再留,他不是前来讨好,就是解释下乔氏的为人。也有怕乔氏归宁,文无忧会责怪到自己。   说声告辞他走了,文无忧起身送他,守着姑娘矜持,榻前只走数步做做样子。   门外传来小郡主姐弟的嬉笑声,无忧才恍然到心头。敢情,他是认为自己会自责?   也是的,乔氏寻衅虽在先,但强迫归宁总在这件事情里,换成别的姑娘也许会检讨下自己。   文无忧就是想检讨,也没有功夫。   嗣哥儿抢进来笑哈哈:“姨母说今天事儿不怪三嫂,这话我先学的,   ”小手亮出来。   小郡主落了后,咬掉自己舌头般的懊恼,发狠地道:“明儿送你家去,一定送。”   取了钱给嗣哥儿,又叫进春草,说笑上一通,白天生了气,小郡主也有眼色不说晚上逛去,大家睡下来不提。   ……。   乔家。   安生不了。   正房里一个中年妇人风韵犹存,但不肯好说好笑,撒泼打滚般的哭,对着上首比她年纪大的男人纠缠不休:“老爷啊,欺负了女儿,不就是打您的脸,我不管了,这些年我对老爷没有功劳,莫非苦劳也没有,您得为我们娘儿们作主啊……。”   转脸儿装擦拭泪水,对着一旁坐着的明乔氏使个眼色。   闹腾的这位,是乔氏的生母樊氏。被她闹腾的那位,是乔氏的父亲乔大人。   明乔氏收到眼风,嘴儿一撇,暗自嘀咕。没有用。这一招儿在这个家里有还可以,在婆家如遇上一堆大石头,把二爷也带的不解风情。   乔大人呵呵呵,一看就有个好脾气:“我的脸面和长公主府比起来,不值钱。亲家要打,我能怎样。”   唤一声明乔氏:“你母亲正想念你,说在婆家当媳妇辛苦人儿,却正好,借这个光儿你在家里歇息几天,当几天姑奶奶再回去侍候婆婆不迟。”   樊氏气的骨嘟起嘴:“不行,打发了回来,二爷不接,决不回去。”这一句自以为得意,对着女儿恨:“让你回来的时候,你怎不把话说到绝路上,你说没缘由打发人,再也不回去!”   明乔氏又给她一个白眼儿,暗自嘀咕,没用。在房里夫妻独处的钟点,使这性子倒还行。在大伯子小叔子面前,还有婆婆也在就是吃人的狼,人家才是一家人!   樊氏还打算多教女儿几招,外面有人哭天喊地:“老爷您总算回来了,我们娘儿们让欺负了,您可要给我们作主啊。”   两个丫头簇拥着一个美妇人,带着一个小姑娘走进来。一进门,先抛一个媚眼儿给乔大人,再就呵斥小姑娘:“跪下,你也是姑娘小姐,不信老爷不向着你,”   而她自己,对着乔大人膝行而去,哭声好似唱曲子:“我的……爷啊……。啊啊啊……我自到这个家里……啊啊啊……又生下您的亲骨肉……啊啊啊……。我不如别人也就罢了,姑娘小姐可不能差姐姐太多,”   樊氏不用她进门也知道,来的是死对头之一——鉴于乔大人的妾都是她的对头,所以还有之二之三等等。   这是一个,姨娘尤氏。   樊氏撸袖子准备帕子,更要给女儿做个榜样,扑通,她又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这房里还有王法吗?谁家的妾敢哭到太太房里?”   尤氏依然唱曲子:“啊啊啊……。我虽不好……也是好人家女儿,从没有当过丫头下人,太太?先头太太你在天上有灵照见她,看她敢大口说胡话……。”   明乔氏也气得浑身发抖,她怕别人瞧不起身份低,来自樊氏本是乔大人的通房丫头,生二姑娘的时候,是婢生女。   ------题外话------   么么亲爱的们,有一个错误仔已纠正。   文天离京十五年,后面宇文缃出嫁,皇帝大婚,孙皇后生下三殿下,三殿下的年纪不可能比明三爷年长。   凡十五年的地方,都修正成十几年,哈哈,十八年也成啊,仔这一回没写利索。这样一算,三殿下的年纪依然不可能是青年,但当表哥不成问题。让他当个比明三大些的少年吧。   见谅。木马。 第一卷 第九十五章 ,白日做梦   明乔氏懂尤姨娘的含意,她眼红自己嫁的好,有没有闹的理由,都诚心来给自己添回堵。嘴里说的是姑娘们要一般对待,好似有了不得的事件,其实呢,不过为冲进来闹一场。   多嚷几声婢生女的影射,不过就是这样。   尤氏的哭骂里句句没有那三个字,却句句是这三个字。   让“撵归宁”的满心头火气,这就有了用武之地。明乔氏挽着袖子咬着牙:“好,你要闹,咱们就闹。”   尤氏生的姑娘先跑上来,仗着小身子灵活,给了明乔氏一脑袋,撞的明乔氏飞出去。她则让乔夫人抓住,结结实实给了几巴掌。尤氏又把乔夫人掐了几下。   乔大人不止一个妻一个妾,外面的人听到尤氏成功打了头阵,一拥而进,劝的劝,拉的拉,借机又踢又踹的也没客气。而乔大人早就躲出房外。   一通大战,足的一个时辰,乔夫人才仗着正妻身份结束。和女儿对望着,母女都气喘吁吁,又乱了发髻,让撕破衣裳。   “痛快,真痛快,”明乔氏忽然来了委屈:“在明家就没有这么样痛快。母亲!”   她叫了出来:“你这么厉害,姨娘还和你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吵。你让我使性子不回明家,我房里的姨娘正高兴呢。”   乔夫人吓了一跳,她在知道女儿是让撵回来的,一肚皮的要使威风,却把这一条忘记。   颦着眉头想上一想,脾气是使不成了。慢吞吞地道:“让老爷去见女婿,二爷硬说接,想来你婆婆也没有办法,她还只有干气的。”   很是遗憾,本还想等女婿来接的时候,把他教训一通,说他不护女儿。   明乔氏噘着个嘴:“父亲能说动二爷吗?我不是说过了,就是二爷让我回门。”   “你倒看不出来,那不是有你婆婆在,有你的大伯子小叔子在,二爷是让逼的。”乔夫人拿女婿当个宝,虽有表面上为女儿教训他出气的意思,但竭力的理解他。只发狠道:“让老爷去对二爷说,没有为个还没进门的媳妇,就为难已侍候这么久的媳妇。”   眸光森冷:“二爷要是不肯答应,我就到文家门上去闹!听上去尚书官儿高吗?其实自从你说家里来了这样一个妖精,我早把文家的底细打听清楚。什么东西!十几年前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家也不要了,祖宗也不要了。是了,我明天就去,你一天没有人来接,我就上文家大门骂上一天。让他的街坊评理,没过门就把嫂嫂撵回家,这样的姑娘难怪前头那家要退亲!”   明乔氏眼睛一亮,她也认为吃亏的根源,就在文无忧身上。至于她先寻到文无忧面前,她才不会去想。   乔夫人母女就商议怎么把这个人丢的越大越好,横竖长公主府和文家都扯得进来。   乔夫人又恨女儿:“亏你是我生的,你娘能从丫头到太太,你倒半点儿不争气。大伯子说你不好,你怎么不回他!二爷不让你说话?你就一个屁也不敢放!换成是我,又是明媒正娶的进门,看我不搅得里里外外不安宁。”   母女就怎么搅和又商议一回   ……。   “她是这样说的?”万安长公主慢慢地问出来。   窗外星光闪亮,更鼓刚打过二更。精致的晚妆表示长公主已是入睡的钟点,但明三不得不打扰她。   刚刚乔家发生的事情,从乔家几个仆从的嘴里,传到明三爷的耳朵里,现在又呈到长公主面前。   万安长公主不屑中带着傲慢:“拙夫蠢妇也有三十六计,这一计让她们母女蒙对了,小三,叫你大哥过来。”   明三微微地笑:“我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去叫了。”   万安长公主莞尔,对小儿子的聪慧,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也不如他。   明道走进来,明三把话又说了一遍:“文尚书肯把无忧姑娘留在家里,本就是不甘不愿。饶是南关侯阖府登门,催着两家暗中先许下儿女亲事,文尚书还想把女儿接走。乔家如果去闹的话,他一定指责我们对待的不好。”   “唉,这个二弟,唉!”明道狠狠的骂了一声明达,随后呢,也想到解决并不困难。   “我让耿氏明天去乔家看她,就说她一直在劝二弟接乔氏,把乔氏稳住。”   万安长公主笑容加深,长子虽没有小儿子的聪明,但稳重如山,当母亲的也很放心。   她补充了两句:“不是咱们一定要霸着文姑娘,如果猜测成真,让文尚书斗败的脸面不要也罢,文姑娘回家以后,一旦落到郭村手里,文尚书后悔也就晚了。”   她没有再说下去,明道明逸也听得出来,现下最得力的文天说不好会迁怒明家,妨碍整个锄奸大计。   “我这就回房,让耿氏明天一早就以长嫂身份过去。给乔家点盼头,他们还闹什么。”明道转身就往外面去。   万安长公主淡淡:“过上几天,小三,你也劝着你二哥把乔氏接回来吧。”   “是。”明三欠欠身子。   “要知会无忧才好,不然她看到乔氏忽然又回来,不知道会怎么想?”万安长公主周到的说着。   “我去说。”明三看看天色,在别的人家里算晚,但是……他胸有成竹:“应该没睡。”   男女有别,明逸不会直接到文无忧的窗外问睡了没有,而是走入小院,在院子里提起嗓音:“咦,这地上有钱,谁掉的?”   四面静一静,争先恐后的嗓音出来:“我的,我的,”这是嗣哥儿。   “我的,我的。”这是小郡主。   姐弟争着出来,文无忧在房中笑倒。她确实没有睡,正陪着嗣哥儿玩耍,准备耗到睡着,就和小郡主去地道里逛逛。   小郡主的迷香,永远不嫌拿的多。   见姐弟重新进来,又是你抢我夺:“三表哥问睡了没有,说有一句看星星月亮的要紧话。”   随后相对扮鬼脸儿。   嗣哥儿道:“话是我先说的。”   小郡主不依:“我比你快。”   文无忧笑着出去。   明三爷不是没事唐突的人,文无忧看看身上的家常衣裳,见这个家里的人没有问题。   早开的碧桃下面,低低的话传过来:“乔氏在家里寻死觅活,母亲说接她回家,你远着她些。”   文无忧有了嫣然。   近乔氏的地方,唯有一天三请安。乔氏吃了个大亏,未必还有心情接着碰壁。再说,她闹也不怕。   “谢谢你来的及时。”文无忧还没有谢过名义上的未婚夫,今天深深施了一礼。   谢的既有明三爷通报的及时,也有一早他援助的及时。   明逸回的“含蓄”:“应该谢我给两个小暗探的奸细银子足够。”   他直接承认小郡主姐弟受托才陪伴文无忧,也承认小姐弟把他找来。又摆出满面的“亏了银子钱”可怜模样,文无忧一怔过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只想你在这里过的喜欢,等还给你家,不说我们失礼。”低低的话又到耳边。   文无忧不是胆怯的人,也不是骄傲过头的人,她柔声地回道:“多谢殿下多谢君。”   这照顾不敢说铁桶一般,却称得上面面俱全。   自从文无忧进京,明三爷为她张罗前张罗后没少费心血,总算得到夸奖,有拨乱反正之感,明逸喜气洋洋的去了。   文无忧得到照拂,回房去也满面笑容。见小郡主哄着嗣哥儿已睡到床上,姐弟炫耀新得的银票,又是两道春风。   大家都喜欢,春草无端的也喜欢了。这喜欢一直维持到进地道以后。   火光之中的幽暗,在这个晚上也具流连之色。凶险的心去了大半,兴致勃勃从一行人身上你传给我,我传给你,直到他们来到目的地——一处经过小郡主的搜索,唯一可以进到皇宫的地方。   ……。   这是一个库房,据玉成郡主说,她请父亲瑞国公查过宫中过了明路的库房,并没有这一个。从里面的东西来看,是郭党的私库。   里面有小郡主心仪的好东西。   架子上放着迷香,盒子放着毒药,瓶子里说不好是化骨的水,还是蚀人的汁。   地方虽不大,但这寻常人家一间房屋大小里满满放的,全是这些东西。   小郡主蹑手蹑脚走到迷香架前,小嘴儿里叽叽咕咕地悄骂:“还是原来那些,太不上心!多放些,我拿些才不会有人看到。”   毒药和瓶子,两个护卫不许她动。迷香又不能拿,气的玉成郡主打手势:“收兵。”   这个时候,外面有匆匆的脚步过来。春草揽起文无忧回到地道里,小郡主随后也让两个护卫推进来。   房门打开,暗门关上,一行人都松一口气。   这里有好几个能窃听的孔眼,各分一个,把耳朵凑上去。   尖细的嗓子,是郭村。“乔夫人怎么回的话?”   小郡主眸中闪过一道惊恐,随即把耳朵贴的最紧。   另一个男子回话,小郡主怕无忧不认得,用口型告诉她:“南关侯。”   文无忧也聚精会神,这个小库房应该是郭村最信任的地方,在他还没有发现早让小郡主攻陷以前,躲在这里说的话,重要性不会低。   用眼神招呼春草,春草会功夫,她自己说的,耳力比别人强,如果说的话多,春草记着,自己也记着,回去对一对,出错的机率小。   南关侯冷笑一声:“以我说,公公不用理会乔家。公公肯提携乔夫人,让我找个人拉拢她,她难道不应该感激涕零?她倒好,以为公公没有她,就打探不到长公主的事情,端着一堆的架子,还要一堆的酬劳。”   “她要什么?”   “乔大人先头有个太太,已有诰封,她是填房,乔大人又不是得势的官员,她直到现在没有诰封。要也就罢了,乔大人四品官职,她却要一品夫人。”   郭村嗤地一声好笑:“面皮真大。”又问:“还要了什么?”   想想乔夫人别的条件,南关侯也由气转为笑:“她还要公公除去乔大人的所有姬妾、孩子,只留下她生的。她还要公公讨一道圣旨,公公怎么写她不管,但圣旨上声明乔夫人是巾帼女子,对乔家满门都有功劳。”   别说郭村干瞪眼,文无忧也听得干瞪眼。   “算了算了!她以为公公在金殿上败在长公主手下,公公我就肯拿她当个人儿?她女儿明乔氏又不是长公主面前得力的人,公公我不是非要她不可。”郭村摆手,对乔夫人再也没有兴趣。   “倒是再说说文尚书吧。万没有想到太师手中有道密旨,现在我倒疑惑,不知这老儿手里还有什么东西?你说,皇上会不会写一道传位的圣旨给他保管!”郭村语气寒气森然。   南关侯哎呀一声,想想宇文靖在金殿上的气势,也有愁眉:“这可说不好。”   郭村真正担心的还不是宇文靖,如他所说,还是在文天身上:“这老儿要是法宝不断,文尚书还能信吗。”   “公公您的主张是?”南关侯是郭村最亲近的人,就是对他要说的话总能提前心领神会。   郭村皱眉头:“宇文老儿有一道密旨在手,文姑娘也没有抢到手中,这对咱们大大的不利。文尚书能顾女儿,兴许就不忘记长辈。皇上能瞒着我给宇文老儿密旨,就能再给他别的。你别忘记了,清陵赵家是宇文老儿的亲家。”   这一点上,南关侯倒不担心:“数年的准备,咱们没少花钱。清陵赵家敢露面,就有人马困死他们。我一直不服他家,吹了数百年的神兵无敌,文章无双,有谁真正见过?外省挂个虚官职,他家的子弟流水般行走,也没有见有多大建树。富不过三代的事儿多了去。说不好他们家根本不敢露面。”   “那就好,只要宇文老儿没有赵家援手,他和文姑娘就不再是公公我的心病。”郭村淡漠地道:“我想好了,文尚书震吓官员取城图的能耐不小,让他再出京,把进京路上的城池,凡有驻军的都取了城防图。而他不在京里,宇文老儿可以去了,既然大事将举,还留着这个麻烦人做什么?”   南关侯语声仿佛有了一跳,迫切地问道:“那文姑娘呢?”公公的说的也有未来儿媳在内。   孔眼里没有回话,文无忧几个人忙凑上眼睛,见郭村阴沉沉的回了一笑。   库房太小,孔眼内看得一清二楚。   倏的一只手过来,搭在文无忧手臂上,把她吓了一跳。急忙去看,见是小郡主抓得铁紧。   一阵暖流浮上心头,这会儿不方便说话,文无忧分一只手在小郡主发髻上摸了摸。   惊呼声出来,南关侯面色骇然:“不能,公公请不要这样,”   “不然怎么能让文尚书死心跟咱们!”郭村逼视南关侯:“小姑娘将是长公主挟制他的好把柄!布置下,让京里都知道她死在长公主府中,文尚书就是咱们的人了。”   南关侯艰难地回:“公公,书舟很喜欢她,书舟对她有情意。”南关侯心里舍不得和文天私下定的亲事。文姑娘在,他有文天这个亲戚,处处都生辉。   “再给他找个好的,别说等到大事成了,就是这会儿,绝色的女子也到处都是。”   “公公,”南关侯还是坚持:“如果可以,把小姑娘救出来也罢,她活着在您手心里,比死了的有用。”   两个人争上片刻,郭村让了步:“宇文老儿非杀不可。如果皇上真的另有圣旨还在他手里,他临死的时候会拿出来。再没有圣旨,他也不能再留着。而有的话,不是更好。”   说完,两个人又谈论怎么劝说文天先把女儿放在长公主府上,公公自会照看,让文天早早离京。   文无忧手捏出一把冷汗,小郡主也是一把子冷汗。等到郭村和南关侯离开,一行人互相望着,火把下面添的红晕都几乎不在。眼神中闪烁的是各自的心思,星星点点的光芒中,应该大家想的不一样。   护卫们对小郡主咽口口水:“这些话,不能学吧?”   “不能学。”小郡主知道他们的话意,说给谁听呢?别人就会追问从哪里听来,什么时辰听来,不小心传到郭村耳朵里,小郡主就会招来郭村的报复。   郡主不怕,可父母亲怕不怕?嗣哥儿弟弟会不会怕……这位不是只挂念自己家里的人,眼珠子转一转,还是放到文无忧身上,有些担忧有些犯愁:“不能学?你可怎么办。太师就算了。我父亲不喜欢他,舅父也不喜欢他。倒是母亲偶尔提到他,没有说过他独霸朝纲。”   文无忧知道,如果郭村没有更大的野心,皇家子弟们不喜欢太师和郭村将等同。而她可以不想自己,也可以不想太师,但是:“我要告诉爹爹,郭村这么坏,万一在路上对爹爹下手,我会一辈子后悔。”   “好吧,这么重大,我不说出去,也会一辈子后悔。”小郡主飞快改口。   两个护卫从震撼中走出来,也意识到这事情不小,不是偷拿几根迷香,而小郡主又不可能谋财害命那么简单。两个人虽不情愿,但也点点头。随后,把他们不情愿说的原因讲出来。   “明家三爷背后警告过我们,说我们再带着郡主乱走,让他知道,他会剥了我们的皮。”   小郡主不经意的双手往后,抱住她的小屁股。她挨最惨的一回,就是那一次让三表哥发现。   春草也插了话,她有一半的心思在保护逛地道上面:“姑娘,得想个好法子对明三爷说。”   “咦,春草你去,你去就对了。”文无忧有了轻快笑容。   抱住春草身子晃几晃:“去见爹爹母亲,现在就去。就说我梦见太师让刺杀,也有人对爹爹不利,让他步步小心。”   小郡主吐长舌头:“这就解决了?做梦……”想想是个好法子,把春草挤开,仰起一张讨好的小面容:“说是我做的梦吧,我很会做梦。”   “是啊,你很会发白日梦呢。”文无忧拖长嗓音,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应该是事情紧急,小郡主只想掺和邀功,居然没有发现这是取笑。   很会做梦呢。   小郡主一改愁容,一路嘻嘻回到文无忧睡房。   文无忧懂事的不让明三爷为难,特意交待春草一声:“你先去见三爷,让三爷为你放行。”   无忧相信春草先去见上夜的人开门,明三爷也一定会起来,免不了惊扰,不如先去见他。   春草答应着,出门去请自己院中上夜的人起来:“姑娘有事,我要见三爷。”   明逸来的很快,在他穿透黑暗而来的身影里,春草脑海里出现他一叫就起,披衣边行边周正仪表的模样。对这个姑爷,春草姑娘更加满意了。   按无忧说的,原样回他:“姑娘睡的正好,忽然发噩梦,说梦见老爷让行刺,让我去见老爷,不然她睡不着。”   古人重视梦境,又结合近来的局面紧张,明逸二话没说,让人送春草去文家。   在收到文天从外面返回的消息以前,明逸已大约知道郭村勾结外藩,所以他拼命在京里抓兵权。但是幸好凌朝还能周旋,凌朝虽不喜欢宇文靖,但因为郭村是个公公,他更反感太监插手朝政。京都护卫,还是凌朝当家。   明逸一直通过荣王维持跟凌朝的关系,对于变故可能忽起,多少有几分安心的底气。   但他还是没有回房,就在二门里踱步想心事,也等春草安然回来后,再留神深夜去人与文天见面,郭村会不会发现。   文姑娘做了噩梦……在三爷心里划一道长长的痕,把他也提醒。   母亲身为皇家子弟对太师有防备,自己也忽略太师不少。一道密旨的出现,宇文靖只怕已是郭村不能再容留的人。   他眸光寒闪,面容绷直。低叱一声:“来人。”暗影中闪出一个人。“备马,去太师府上。”   走小巷子避巡逻——哪怕夜晚巡逻的人京都护卫居多,来到宇文家。宇文靖也警惕,听到通报立即起身,让人请明三进来,寒暄客套都不必了,劈面就问:“出了什么事情?”   明逸正要说话,又一个上夜的人小跑着过来,把老庄叫走。明逸拧着眉头,按他想好的话,正提醒宇文靖多加小心时,门帘一挑,一个黑披风裹着的人大步进来。   帽子掀开,露出文天面容。   明逸呆若木鸡,你怎么能半夜来会太师?   宇文靖本能的贪婪看了侄子一眼,相思般的思念就此得到滋润。随后,他又一回没了城府,暴跳着道:“天儿!你怎么能来这里,你太不小心,万一让郭村知道,他会害你的……”   “六伯,我来看看你,我很挂念你。”文天没有行礼,而是把宇文靖抱住。   ------题外话------   么么哒,冬天记得添衣,记得记得记得!感冒什么的,太烦人了。 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乔氏中毒   宇文靖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但他还是把文天又骂了几句:“太冒险了!我有什么可挂念的,朝会上又不是见不到!”   文天把他抱得紧紧的,由着他说,一个字也没有回。他有力手臂的强壮感让宇文靖慢慢闭上嘴,而明三爷的一句话:“有话赶紧说,能长久相会吗?”   宇文靖推着宇文天坐下,对他的莽撞举动,很想板起脸,却又有了笑容。   看出来这一对人沉浸感情中,没法子严肃交谈,明逸先开口:“我开门见山吧,郭村只怕要对太师下手。”   宇文靖面上掠过一层傲气,从他拿出密旨那天,他就想到。他冷静下来,再看看文天,他也是为一样的来意,嘴角边噙上笑意:“不是老夫显摆,请看。”   叫老庄进来,点一点头:“天儿也为这件回来,把咱们看家的东西亮一亮吧。”   老庄不易觉察的对明三爷一瞥,但有文天在,太师主要给文天看的意思,老庄躬身退出去。   几乎是片刻,有什么风起云涌的从房顶院中跳了出来。老庄把门帘子一掀,原本空旷的院子里站满黑压压的灰衣人群,身上杀气满满。他们低着面容,明逸没办法看到面容。   这是太师的底气,明逸也知趣的不会去看。   太师笑容加深——这主要是为文天,对明逸面上一转眼光,又在文天面上再次充满思念的做个流连,语气轻松的问道:“怎么样?你们放心吧。”   下一句,他表露了关切:“倒是天儿你,你如今身在敌营,你小心才是。”   这一刻,宇文靖内心充满骄傲。自从大朝会前他想明白,金殿上又得到文天肯定的私下说话,当时他抱住对郭村发难,却险些遇难的自己,在耳边低语“别闹,凡事有我”。回家以后,宇文靖没有一天不认为列祖列宗显灵。   他一手带大的天儿果然不是糊涂人,他办的事情是家中所有子侄都办不到——让郭村对他信任有加。而郭村只要有一丝肯信任文天,宇文靖可以用身家性命保证这个太监会吃大苦头。   他关心的只是文天本人。   神色中千言万语说不完:“天儿,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知道,六伯。”文天刚把眼睛从院中的人收回来,收到这句关切,对宇文靖展颜一笑。   随后目光落到明三爷面上:“三爷会照顾你。”   明逸颔首,联盟的气势由此出来。   宇文靖感慨了。   历代的权臣都让皇家猜忌,他也没有例外。他要是有郭村的野心,早在先皇神智不清,独掌大权时就动手。万安长公主为了皇帝对他疑心本没有错,但因此失了太师的心,太师从此不愿意相好于长公主。   他冷眼看着长公主暗对郭村,长公主冷眼看着他在郭村手中吃瘪。互相都没有伸手的意思。   原本这层冰凉可以维持到郭村败北,或者他们败北。但文天的这句话出来,也得到明逸的确定,宇文靖也表表心迹:“天儿可以代表我宇文靖,我宇文靖可以代表整个宇文家,以后唯三殿下马首是瞻,不管什么局面,咱们同进共退。”   没有说万安长公主,因为宇文靖知道万安长公主办保的是皇帝嫡出的三殿下。   明逸意外的张大眼眸,烛光闪烁出他眸中的惊喜。他赞成母亲猜忌太师,但收拾郭村,太师不失为中坚力量。他是公认的老谋深算,又在朝堂上下有过了明路的拥戴者,也有不为别人查知的力量。   有时候,那不为别人查知的力量,在关键时候有说不出来的好处。   明逸立即站了起来,对着宇文靖深施一礼:“那就太好了,有太师也参与锄奸,又可以早一程平定局面。”   “锄奸么,老夫我理所应当走在最前面。”宇文靖很想有个畅快的笑声,但面容动一动,没有笑出来。   和郭村交手这些年,他深知郭村狡诈心性,又心如毒蛇。   垂下眼帘默然一下,宇文靖不去管三殿下有什么计划,让他最看重的只有一件,对明逸认真的道:“需要老夫我把命赔上也行,只一点请三爷转告三殿下,”   手指住文天:“我宇文家诸房,只有这一个出息的人。请三爷护好天儿,护好我的孙女儿无忧。如果局面平定以前我就不在了,整个宇文家以天儿为主。”   文天愕然中把他打断:“六伯,到不了这个地步。”   “你不能在这里久留,咱们还是长话短说的好。”宇文靖对他闪过一丝笑意,再对明逸的时候,又是面色郑重。   “我的孙女儿无忧也牵扯在里面,定亲原来出自这个原因。三爷,趁着天儿在这里,我得要问的问明白。有一天局面平定,你准备怎么安置无忧?”   明逸严肃的道:“请太师放心……。”   “不!”文天再次打断,对着明三爷板起脸,也对着宇文靖板起脸:“无忧已经挑错一个女婿,亲事不能随便再定下来。”   这又是赤裸裸的瞧不上,明逸火了:“文先生,我一直尊敬你,你为什么一再的小看我。”   文天白他一眼,面色好似在说你是个傻子吗:“我女儿相中你才行,但我警告你,无忧近来心情不会好,别趁虚而入。”   宇文靖都听不下去,明三爷的身份又不差,机智也不少不是?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看京中这算出色的人儿让侄子嫌弃成什么模样。   又看一眼沙漏:“天儿,你担着风险来见我,就为说无忧的亲事?”   文天和明逸都反应过来,狠狠的对着瞪上一眼。天雷动地火似的,都能听到滋滋交手声。   宇文靖只能再次主持大局,这也是在他的书房里。叫进来老庄:“去街上看看太平不太平,把天儿送回去。”   文天也知道不能多呆,深深地把宇文靖看着,看得太师眸子又发了红,他伏身跪下来叩了几个头:“明摆着的,郭村只怕就要打发我出京,六伯,你多多保重。”   “你也保重。”宇文靖嗓音里有了颤声。   见文天往外面走,情不自禁追着走了几步:“无忧有我照看,你只管放心,你……小心些。”   星辰之下,文天回头一笑,把风帽盖好,随老庄走了出去。   盯着背影,足足有一刻钟,宇文靖在眼睛上揉了揉,回来见明逸,是一个强打的笑容,嗓音干干的:“呵呵,让三爷久等,既然咱们联手,有些话应该说说,”   明逸没有一起离开,为的就是他来见太师一趟也不容易,既然来了,能说的都应该商议好再走。   老庄送茶水进来,也是眼睛红红的,应该是送走文天,他也动了一回心情。   ……。   春草这个时候已回到房中,玉成郡主等不及已经睡着,文无忧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听着春草回话。   “老爷说知道了,又让对姑娘说,凡事儿也小心。”   春草眉头动上一动,文无忧看出来,牵涉到父母有些紧张:“爹爹还说了什么?”   “老爷还说姑娘在明家是客,以后有好女婿挑呢,”春草咧开嘴儿。   文无忧嘟起嘴儿:“爹爹乱说呢。”和春草睡下来不提。   ……。   没有几天,文天真的离京。离开以前,和顾氏公开往明家来看女儿。文无忧这才得知母亲也一起离京。   想想呢,也就明白,在金殿上,亲家之间撕破脸,顾氏也不好再到明家陪女儿。与其她独自一个人住在外面,文无忧也愿意父母互相陪着。   文天夫妻出京的第二天,乔氏“得意洋洋”的从娘家回来。天在四月里,杏花开得红香如云,但耿氏一早心情好不起来。   明道出去的早,耿氏得已一面梳头一面对房里的人抱怨:“刚清静两天,大爷就让我去劝,大爷又压着二爷接她回来,这是什么时候收伏的大爷?正经的有心,也应该偏向自己房里人,却偏给弟妹?这话我见到母亲都不方便说,好似我怀疑大爷的人品,要说二房里的那个,她能有什么人品呢?”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通报:“二夫人打发人来说,中午想要个滋补的汤。”   耿氏把手里的簪子往妆台上一抛,“吧嗬”一声里,她的火气更大,嘀嘀咕咕地道:“母亲不待见她,不管她的事情,全归了我,真是的,还滋补的汤?刚在全家人面前丢一回脸,怎么喝得下去?”   房里的人也跟着把乔氏一通的骂,簇拥着耿氏往长公主面前去了。   中午,耿氏有个休息的钟点,刚睡下,慌慌张张的脚步声打得地面沉重。   “什么人乱跑,没有王法了!”耿氏对窗外喝上一声。   哭声传来,有人号啕:“这家里还有王法吗?害死人了!”吓得耿氏心头一惊,赶紧起来理好衣裳,人也到了门外。   让丫头们拦住:“大夫人午睡呢。”   “二夫人快要死了,大夫人,您快起来啊……”扯嗓子的动静更大。   按理说要死人了,应该有同情心。但耿氏怒从心头起,本能的为乔氏没有任何担心,只有汹涌的怒气冲天。   接?   就不应该接她回来。   让她在娘家多住几天。   家里刚有个清静,容易吗?   让人打开房门,见乔氏的丫头跌跌撞撞地进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回话:“二夫人让那得势的文姑娘害了,”   “文姑娘吗?”耿氏重复着,语声越来越慢。本就不急的她,更加笃定。不但不急着去看乔氏,反而坐下来,带着冷笑问道:“哦?是什么情况?”   “二夫人一早要的那汤,”   “汤怎么了?”耿氏的丫头走出来一个,骂道:“你把话说清楚。”   “取汤的时候,和文姑娘的丫头遇上,就在水边上,一条窄路避不了,春草碰到我手里的汤水,我没放心上,心想哪有这么坏的人,回房去也没对二夫人说,洗了手,打发二夫人用,二夫人现在晕过去了,都说汤里有毒药……”   耿氏的丫头全站了出来,一起骂了出来:“别胡说了,你就碰碰人,就能下药?你当这家里的人都能神出鬼没不成?”   乔氏的丫头毫不让步,大声喊冤:“二夫人现晕着,我怎么敢乱说话,大夫人不信,大夫人去瞧……。”   耿氏忍无可忍啐她一口:“我又不是太医,我去瞧什么?你也不是太医,你怎么知道就下了药?你们二房里有哪一个是能当太医的人?就敢这么肯定!”   带上她,来见婆婆万安长公主。   万安长公主房里正热闹,春草爬上枝摘了好些杏花,文无忧说新掐的,送给长公主赏玩,小郡主姐弟跟过来,挑着花儿戴了嗣哥儿满头,嗣哥儿以为自己挺美,大家正在笑话他。   耿氏一进来,万安长公主面色先一沉:“有事儿?”   “二弟妹的丫头说她中了毒,说是文姑娘的丫头春草所下。”   春草啊地张大了嘴,我?她的手点点自己。小郡主走过去,碰碰她,悄声道:“几时也帮我下一回,我也想给人下毒。”   “我就不会下!您不怕我下到你碗里。”春草把杏花塞一把给她,权当堵上小嘴。   文无忧微笑不变,看一看,倒是长公主和耿氏更加气愤。见乔氏的丫头眼神恶毒的对着自己,文无忧愈发觉得懒懒。   这个乔氏?   真的当自己好揉捏?   明氏三兄弟都不在家,万安长公主沉吟片刻:“先请太医辨明是中毒,还是吃坏东西,”   耿氏有了委屈,她管着家里,厨房也归她管。难道太医说不是中毒,而中吃坏东西,她倒成了疑犯?   “母亲,二弟妹寻常就说身子不好,别人能吃的东西,她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万一是吃坏了,可怨不得家里。”耿氏赶紧先把自己洗清。   乔氏的丫头又哭起来:“二夫人除了娇嫩些,寻常人能吃的东西,她还是能吃的。今天这事情来得奇怪……。”   万安长公主说话的心情顿时没有,电光火石般又有什么省悟,当即道:“请三位爷都回来。”   乔氏的丫头反而一惊,有些讪讪:“内宅里的事情,殿下和大夫人处置也就是了,听说三位爷一早出了城?”   玉成小郡主扮个大鬼脸儿过来:“听说都出了城?所以今天出事儿?你很怕表哥回来吗?”   “你很怕吗?”嗣哥儿还以为自己满头的花是好事儿,满心满意的又向着三嫂说话。   小小的嗣哥儿收好些钱,认识比较清楚。凑到长公主怀里,对她笑眯眯:“三表哥说他不在家的时候,谁也不能欺负三嫂。”   耿氏又一肚皮火气出来,三叔没成亲呢,就知道体贴文姑娘,而大爷……不是明道强压着,耿氏压根儿不想去乔家。   万安长公主揉揉嗣哥儿脑袋,再就吩咐人:“让护院把二房看起来,乔氏的丫头也全看着,不许乱走一步。”   乔氏的丫头愣住:“怎么会?”大哭起来:“倒不看嫌疑的,把受屈的人看起来?”   耿氏手按在胸口上,闷闷的想着,二弟到底看上乔氏哪一点,到底哪一点?   文无忧安然坐着,依然笑容不改。   这呆丫头倒不明白,哪里出了事,就把哪里看起来。你说别人犯嫌疑,别人就是了不成?   她本来在穿花簪子,拿起一朵花,又慢慢的穿起来。春草见到,恢复她刚才的差使,挑捡好看的花递给文无忧。小郡主刚才和文无忧比谁穿的又好又快,怕输,坐回去也穿起来。   大把的花在手上翻动着,系的嗣哥儿也回来,见到好的就讨要:“这一朵,还是给我。”   万安长公主和耿氏说起家务上的话来。   她没有说撵乔氏的丫头,在这房里的丫头会意不撵,各自站班儿,弄茶水去了。   乔氏的丫头跪在地上越嚎越没有精神,又不能不嚎。她口口声声说怎么遇上春草,春草怎么故意蹭上了她,乔氏让撵回家,可能会有谁谁谁是得意的,为什么那个人只惹乔氏呢,乔氏在家里最弱,以后说不好一个又一个的拿下来等等等,也没有人听。   嗣哥儿讨花中间,会奇怪的瞄她一眼,仿佛在问她怎么还在这里?随即心思回到和姐姐拌嘴上面。   明家三兄弟可能去的是一个地方,又或者一起回的京,三个人一起冲了进来。   “母亲,”在外面就叫喊着。   进去一看,长公主端坐着没事人儿。三兄弟齐齐吁一口长气:“原来母亲没事,说家里人死了人……。”   武安侯明道勃然大怒,质问妻子:“是你犯混让家人乱传话,死人这话也能说吗?”   昌邑侯明达忽然涨红了脸,他刚刚看到妻子的丫头跪在地上。心思而神动,刚有不妙的感觉出来时,而这个时候,乔氏的丫头嚎哭声又大了起来:“不得了啦,二夫人让下了毒,这会儿还躺着不能动呢,我中午去厨房领汤水,出来的时候早不遇到文姑娘的丫头,晚不遇到文姑娘的丫头,偏偏在一条避不开的窄路上遇到文姑娘的丫头,我站住本想让她先走,她却站住让我先走,后来我们就一起走了,她蹭到我拎的汤水……。”   春草莫明其妙:“你比说书编的还要快,我几时站住让你先走来着,你也没有让我,咱们一起走过去。”   乔氏的丫头愤怒还击:“你不敢承认吗?当时没有第三个人,你就能胡说了,”哇啦哇啦哭的更凶:“青天在上,让那个说假话的人不得好死吧……”   春草扑哧一乐:“行,你继续骂你自己,你平白的冤枉我,骂你自己我爱听。”   “二爷二爷,”乔氏的丫头膝行过去,抱住明达的腿,把她的面容贴到明达的小腿上:“您总算回来了,要为二夫人作主啊。”   耿氏吃惊的发现,她哭到这会儿,妆容居然没有改。娇媚的面容上带着泪痕,就这么娇滴滴的趴到明达的腿上。   文无忧也看出来,把脸儿动一动,扭到一旁窃笑了一下。转回脸儿的时候,和一双眼睛遇上。   明逸很是难为情,眸光中带着求恳和乞怜。   文无忧才不会以为明逸为乔氏赔不是,瞄一瞄明达,三爷是为自己的兄长出来难堪。   文无忧不好意思再笑,捧场般的木着脸,把又一朵杏花穿在簪子上。小郡主见到,晃晃她的小豁牙,有了得意:“你穿反了,我赢了一根花簪子。”   无忧看向手里,原来她只顾着不再留心明达的窘迫,把杏花穿了个底面朝天。戴在发髻上,也就成了花背对着人。   她只能认一回输:“好吧,你赢了一根。”文无忧扁扁嘴。她在家里时常由父母陪着弄花逗草,没事儿一家三个人也比穿花簪子,谁的更好,谁的更快。本来不应该输。   当下专心的穿起来,输给小鬼小郡主可不是好滋味儿。   明逸见到她没有再看二哥的尴尬,悄悄的有了一丝欣然。   家丑,本不应该外扬。让别人看了去,事情虽不是三爷房里,明逸面上也无光彩。   而明达早就局促不安,他没有一开始就把丫头踢走,是丫头一扑过来,他就震惊的看向母亲。   万安长公主面不改色,仿佛没看到一样,但明达还是羞愧难当。   父亲常年不在家,家里的人最熟知的是母亲脾性。母亲出自尊贵,嫡出长公主。她素来最厌恶的就是不稳重。   ------题外话------   留个痕迹。   输液至凌晨方回,狼狈。有病,真烦人。 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明达的后悔   万安长公主越是镇定,明达越是慌乱。他虽喜欢乔氏的娇媚,在那一天,无意中见到的一个笑靥,让明达在遇到帕子事件时,对乔氏有了恻隐之心。   明达有一个字的对送来帕子置疑,万安长公主就会叫来乔家责问,乔氏的闺誉从此断送。   姑娘生得挺好,明达当时不忍心。   成亲以后在房里确实很好,乔氏喜俏盈人,不拈酸上这一条,在本朝可以认成一种贤惠。但在房里与丫头、姨娘和乔氏嬉笑媚宠,和当着母亲的面可不一样。   明达甚至没留神裤子让眼泪濡湿一片,犹自苦苦的对着母亲流露出痛苦。   他真的不愿意再和母亲生分下去,兄弟们只怕早就瞧他不起……。这样一想,明达看了看明道,见长兄面色乌沉的应该接近滴水,他却滴水中近似喷火,可见怒到了极点。   明达让吓得一闪眼神,又去看三弟。见明逸面无表情不看他。明达竭力地再看过去,哪怕眼光明晃晃的可以灼伤到人,明逸还是不肯和他对眼神。   深而哀伤的一个叹息声,从明达唇间出来。如果乔氏在面前,他很想愤怒的把她打上一顿。   虽然机密事情上三殿下把明达排斥在外,但明达也能猜到文无忧住在家里必然有原因。   就算小三真的相中她,人家亲爹还不肯答应呢!   文尚书一天不松口,文姑娘就不可能是家里的人。明家只要母亲在一天,就不会办出来爹娘不答应,强娶别人女儿的事情。她既不是准备嫁给小三,又哪来的可能争未来妯娌间的风波。   未来的妯娌。   还不是。   明达浑身冰冷,他仿佛看到有什么自己错了,有一点自己没发现的东西,险恶的露出峥嵘。   他铁青着脸握紧双拳,咬牙道:“来人,叫二夫人来,让我看看她中的什么毒!”   乔氏的丫头更把他的腿抱得好似身体的一部分,泣道:“二爷,二夫人已起不来了。”   明达这才注意到他的大腿上还有个人,而这个人看样子是从小腿爬上来,一双不安全的手正准备往自己腰上爬。   明达的心又一回让揪痛。   这是母亲房里。   母亲故意不打发走,让自己看了一个现形。   母亲不打发这贱人走,这个贱人就敢赖在这房里直到现在。三兄弟回房时就有她,可见她一直烦了母亲有多久。   这要怪长公主不撵她,房里的人不撵她吗?不不,是这个贱人眼里没有母亲,贼胆包天才是。   你的主母中毒到起不来,你回过母亲,不应该赶紧去守着她?赖在这个房里还有什么用。   明达冷冷看着,一只手把丫头发髻一揪,揪得丫头双手去护剧痛的头皮,明达拖着,把她丢到门外。   自己进来,对着万安长公主跪下,想说什么,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里也有了泪:“让母亲受委屈……。”   万安长公主打断他,淡然道:“我没有,应该是你媳妇儿受了委屈。”   明达知道说什么也没用,家里人对自己的失望只能又上一层。他起身来,找个座位坐下,等着乔氏过来。   远远的哭天喊地声里,与其说是折腾家里别的人,不如说折腾的是明达。   明达把指甲掐到手心肉里,冷漠中升起一团憎恨。乔氏真的死了吗?不然这样的大惊小怪只让人看穿她没有家教。   中毒是大事,但家里有处置的人,这种哭喊不应该阖府里张扬。   死人也是大事。   真的死了?家里难道不举哀,只能还是没有死。那这动静是以死讹人呢。   乔氏进来的时候,让一个春凳抬着,面色苍白而无血色,看上去可怜死个人儿。但明达再没有一丝柔情。他今天丢的人足够。   乔氏奄奄一息模样,陪嫁过来的奶妈见到明达如见青天,往地上一扑,滚爬着对着明达过去,痛哭道:“二爷,二爷,您总算回来了,这个家里眼里没有我奶大的姑娘,她让小人暗算,却让人把我们看起来,如果不是二爷回来的及时,只怕我们都没命了……”   耿氏诧异的发现,奶妈的妆容,也挺好的。唇是红的,眼神儿还能拐弯,看上去风韵犹存。耿氏在闺中没有打量过这样的人,出嫁以后没有打量过这样的人,今天不得不打量到两个,不由得她瞠目结舌,又一次呆住。   明达静静坐着一动不动,哪怕明道的脸色又一回滴水加上快要喷火,他也任由乔氏的奶妈抱住他的小腿,再就抱上他的大腿。明二爷是坐着的,那两只手乱抱乱碰的,不怎么费事就碰到明达的大腿中间。   明达跳了起来,揪着奶妈的发髻,把她也拖了出去。   看似动弹不得的乔氏有了喘息:“二爷,别为难侍候的人,都是我不好,”   奶妈让扔到门槛外面,感觉明达的意思不对,不像怜惜乔氏,大叫大嚷起来:“可怜的二夫人啊,你对二爷可称得上事事小心,结果自己身上不小心,让小人给害了啊……。”   “当”地一声,明道把茶碗重重一摔。奶妈闹事的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声音骤然一停。   就要再嚎,两个管事的押着两个愁眉苦脸的婆子在台阶下面跪下。管事的人看也不看闹腾腾的一幕,径直进来回耿氏:“扫园子的两个婆子新进家里没半年,什么也不懂,她们自己就敢闹了起来。吵的不成体统,回大夫人,撵了出去可好?”   耿氏对万安长公主看看,长公主眼波不动,耿氏略点一点头:“撵出去。”   文无忧看在眼睛里,暗暗地也点一点头。除去乔氏以外,这个家里别的人都有章法可遁。   她继续穿花簪子,又和小郡主对视嫣然。   一道狠毒的眸光掠过来,玉成郡主和文无忧并排着坐,对着文无忧来的,郡主也收到。   小郡主和文无忧一起看过去,见半支起身子的乔氏已飞快收回眸光。文无忧可以不跟她计较,小郡主从来不是吃亏的人。对着乔氏一拧鼻子,狠狠一个鬼脸儿过去。   乔氏气的就差从春凳锦被里跳起来,她在家里几时吃过这样的亏。她有一个是正房太太的娘,和兄弟姐妹们争风从来不会输的一退三千里。   出嫁以后,她倒是想和婆婆来上几出,问题是万安长公主除去请安的一天三回,别的时候不愿意见她,她找不到机会。   她也想和耿氏来上几出,耿氏因此不喜欢她,有事没事都让管事的去说话。乔氏主动的过来,坐下来说不过五句话,耿氏房里的人就一迭连声地说着:“库房等大夫人去看,厨房等大夫人去看,大夫人累了半天,可以歇息了,给老亲们的春礼、夏礼、秋礼和冬礼…。应该去看看了。”   乔氏只能回房。   一年到头和亲戚间的往来,不一定过年过节才送礼。春天送个新鲜果子,夏天送个避暑的汤水,秋天送桂花新点心,冬天送暖香。耿氏随时可以摆脱乔氏,把她再扔给一堆管事的。   婆婆的威严,和耿氏的有意隔离,都让乔氏没有用武之地。第二个妯娌的提前到来,因为是提前,还不是家里的媳妇,乔氏以为找到一个闹事的好机会。   头一回她没有闹赢,反而强迫归宁。回婆家以前,乔夫人樊氏对女儿耳提面命:“你只管把天捅个窟窿出来,不闹大点儿,就没有人眼里会有你。”   乔氏奉命而回,晚上对明达格外讨好,白天明达一走,她就开始了。   好像还是出师不捷,打发丫头见长公主,来一些护院却把二房看管。乔氏觉得多个法码。有这样对媳妇的人家吗?中毒了长辈不来看视,反而把媳妇房里的人当贼看押。   她几乎胸有成竹的等着明达回来,让他亲眼看看他的母亲是怎么对待自己。眼里没有媳妇,有时候等同于不疼爱儿子。乔氏做着美梦等着明达回来发脾气,一开始他不一定敢往长公主面前使性子,但能在房里骂几句也是乔氏的胜利。   结果没有想到明达让“起不来”的她过去,乔氏以为婆婆发了怒,拘着儿子,不让明达来看自己。事情眼看可以闹大,越大越好,让这个家里的人互相撕破脸才好,乔氏涂了一层粉,添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胭脂,让人用个春凳抬来。   明达让她大吃一惊,居然不买自己奶妈的帐。乔氏一时没有忍住,对着文无忧怨毒的投去一记眼风,却又遇上小郡主这个不吃亏的主儿。   乔氏暴怒的额头上青筋跳动几下,按捺着的怒火化成几个字,好,你们等着,咱们走着瞧。   好,咱们走着瞧,明达心里闪过这句话。乔氏对这个家里的人更怀恨的时候,明达对乔氏也是一样。   在他把乔氏的奶妈撵出去以后,乔氏为奶妈说了什么,和随后与小郡主对上眼风,明达都没有看见,他在这会儿问了问请来的太医,乔氏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太医说了个名字,在明达心头又点起一丛怒火。   这一副毒药大有来历,曾是顺天府轰轰烈烈的一桩旧案。妻妾争风,明达已记不清谁给谁下了药,但当时京里传得沸沸扬扬。后来又有几家出了名的妻妾成群之家,据说也用过这样的药,不过没有死人,而没有闹出来。   乔家,虽不在那几个妻妾成群的家之内,却也因为妻妾成群有名气。   明达一时的心软,再加上他事先见过乔氏的容貌,让迷惑于心。以至于长公主问他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行几的乔姑娘”,长公主恨铁不成钢,明达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让乔氏进了门。   三朝回门那天,明达看出来岳母乔夫人出身不高。也就是那天起,他知道母亲对他的愤怒有多重。明达知道三弟明逸打探消息有一手,但事先他没有得到一个字的警告。   好似全家的人都抛弃了他一样,在一些事情上把他孤立起来。   明达只能自己去打听,消息传到耳朵里,他几乎站立不住。婢生女?通房丫头成了太太?把他吓得毛骨悚然。幸好乔氏实在能耐,总是能在晚上明达回房,把明达哄得没有怨言。   这也就是乔氏针对文无忧第一个回合时,文无忧问明达:“二夫人平时说话伶不伶俐?如果伶俐,她凭什么指责别人多心。”乔氏在夫妻相处时,是相当聪明的一个人,不应该说出来“几回请安不见你”这句话。   也是明达把乔氏送回家,而且明道不压着他,他还不肯就接回来的原因。   如果乔氏安分守己,伶俐的人到哪里都先声夺人,小夫妻依然恩恩爱爱。再不受长公主待见,也能过得不错。   但是刚接回乔氏,这又出了事情。   要说那种闺中曾流行的药,乔氏在京里长大,她有,比文无忧可能性更大。   明达寒光满眸,对乔氏看几眼,又对门外乔氏的丫头看了几眼。虽然没有口供,他却可以断定这是乔氏又玩的花招。   明二爷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像是文姑娘住到家里,妻子乔氏就像变了一个人。   原本认为她也许稚气些,也许憨跳些,都没有出一个范畴。但歹毒,这万万不行。   他也许漏看了什么,也许太年青……想到这里,明达一会儿满面涨红,一会儿冰寒刺骨。   万安长公主很不愿意跟他说话,但是呢,眼前这场面她实在看不下去。   三个儿子都在这里,乔氏裹在春凳上锦被里海棠春睡。她自己不要面皮也罢,长公主也有意无意的出了明达的丑,总有忍不下去。   可以结束了,万安长公主淡淡想着,对明达心平气和:“你问完了?”   “是。”明达身子一颤,沮丧的垂下面容。他应该回点儿什么,但却茫然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万安长公主还是不带半分火气:“那该我问了。”明达欠身退到一旁继续难过他的,乔氏浑身的汗毛都树起来,同时也有一种快感。   终于能和婆婆过过招,她盼的早就心急。   只要万安长公主和乔氏对上嘴,自小“身经百战”的乔氏有的是把握让明达母子离心。   一天不行,就两天。   一次不行,就两次。   万安长公主或许见长于宫闱,乔氏却见长于无赖,她对自己有信心。   但万安长公主却没有问她,而是对文无忧笑了笑:“孩子,让你看笑话了。”   文无忧起身来柔声细语的回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殿下和三位侯爷,大夫人在,没有人敢笑话。”   乔氏这才发现,直到此时,万安长公主态度自如,文无忧也言笑自若,都没有受到她的影响。   这对于乔氏又是不小的一击,怎么,这动静不小吗?这些人还是不把她放在心上,这怎么可能。   一句话飘过来,万安长公主语声里笑意明显:“听说你的丫头春草,她的功夫不错?”   有什么凶猛的给了乔氏一击,打得她耳也震眼也疼。脑海里满满的震惊,什么跟什么,春草会功夫?   倘若春草会功夫,那她下毒的手段就多了去。攀扯她跟自己丫头擦身而过,下了毒,这句话不攻自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人,为什么要亮在别人眼睛前面。   乔氏心口剧烈的痛起来,她这才知道窥视到的明达铁青着脸,原来不是为了她让人“害”而犯的恼怒。   原来……他可能一眼就看穿,对自己恼怒。   乔氏很想再看一眼明达的面容,但这个时候已容不得她分半点心。长公主问过话以后,文无忧还没有回答,小郡主抢先回了话:“姨母姨母,我的护卫说春草功夫不在他们之下。”   说着,对春草瞪瞪眼。春草回她瞪瞪眼:“不在您的护卫之下,又有什么了不起。”   明逸笑了:“怎么会不了不起呢?郡主的护卫是瑞国公能挑出来的人里,最好的一对。”   “我知道我知道,姐姐的护卫有两个责任,一,是防备姐姐让人欺负,二,是防备姐姐欺负了人。所以,要最厉害的。”嗣哥儿又抢到了话。   万安长公主轻轻笑了起来,明道死板着的面容也活了三分。   玉成郡主实在调皮好动,瑞国公又不忍心让女儿不如愿,就精心挑了两个人给她。据瑞国公自己讲,不比宫中的侍卫差到哪里。   明达的身子愈来愈颤,哆嗦到最厉害,自己强行克制下去。   春草那么好的功夫,纵然下药,也应该由家里的护院发现,而不是乔氏那娇滴滴的丫头。   明达眼前一片灰色,文无忧无意中看到,对他同情之余,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就此生病。   乔氏已完全呆住,她的丫头,她的奶妈跪在门外,也呆若木鸡。瞅一眼年青眉眼的春草,会功夫,还很厉害?她们也觉得今天这事情棘手,跟原先想的诬陷了人,等明达回来,对着他一番挑拨,把水搅混不一样。   耿氏暗暗得意,心想总算在大爷面前把乔氏揭了美人皮,也本着持家的稳当心思,对长公主道:“回母亲,到这会儿,是各有各的理。二弟妹的丫头是亲眼所见,文姑娘的丫头是另有所长。依我看,还不能服人。”   “哦?”万安长公主微转眼眸。   “不如请春草演练起来,直到心服口服。请母亲示下,我的这个主意可使得?”   小郡主姐弟一听,好玩的,小眼神儿平白的放光:“姨母请说好,好呀好呀,出彩头儿吗?我出一张银票。”   “我出两张银票,姐姐输了,就得赔我两张银票。”嗣哥儿小手在怀里拉扯着取东西。   姐弟憨态可掬,万安长公主又笑了笑,她没有反对,片刻,耿氏安排好,院子里的人也多出来。   家下人等听说有这等的热闹看,能进到长公主院子里的人来了好些。   乔氏的丫头和奶妈还跪在门槛外面,双手各捧一个有盖的空汤盏。春草双手一比划,亮出手指夹着的四个小红珠,让众人都看得明白。身子一纵,“呼”一声,人影微闪,似有“叮”的轻轻声响,再出现时已落到台阶下面。   “呀,好快。”家下人等纷纷说着,明道也看得出神,说着不错,明达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明逸笑容满面。   春草原地不动:“请大夫人派人打开汤盏。”   耿氏也觉有趣,亲自走过去:“不用拿,我来看就行。”在乔氏的丫头和奶妈手上打开汤盏的上盖,随即欢天喜地。   捧上一个就对房里奔:“母亲请看,红珠子已放在里面。”小郡主姐弟凑上来,两个脑袋“通”地撞出来一声,捂着头没叫一声痛,看雪白的盏底,果然有一个红珠子。   “汤盏送来,是我看过的,空的。”耿氏笑容可掬,魑魅魍魉这就现了形,这个家里可以安安生生过日子吧。   春草走进来,手里还有两个红珠子在,遗憾地道:“我功夫还是不好,放不进去四个。”   “已经很好了,你帮我赢了钱。”嗣哥儿一面伸手问姐姐讨债,一面送上自己钦佩的大眼睛。   小郡主嘟囔着,嘴儿高高噘起来。   乔氏眼前一黑,人滚落到春凳下。她的奶妈和丫头什么也顾不得,叫着扑到她的身上。   明达静静看着,直到乔氏让扶出去,他也没有看上一眼。   ------题外话------   错字再改。 第一卷 第九十八章 ,情愫初动   都知道明达难堪,文无忧身为外人,头一个无声的退出去,并带走小郡主姐弟。   耿氏怕婆婆责骂二弟,她在倒不好,悄悄退出去。明逸不愿意听二哥道歉,退出去。长子明道也抱着同样心思,也不愿意听明达再解释什么,这局面还有什么话说的出口,他也退出去。   侍候的人,也一一退出,房中只有万安长公主和明达母子。明达心灰意冷,泪珠滚滚落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万安长公主轻叹:“回去吧,别难过。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不允许她管家务,自有我的用意。”   乔氏一是不能抬举,二呢,她要是插手家事,全家人只怕水都没办法放心喝一口。明达哽咽:“是。”就闭上嘴继续垂头丧气。说什么呢?看错了一个人,落到今天无话可辩的地步。   长公主为儿子伤心,也为自己当初一时的负气懊恼。她听过明达的回答,怄了气,没有劝阻儿子,径直定下亲事,明达当时心情自然不会反对,乔氏就漏网之鱼般的进了明家的门。   长叹一声:“是我小瞧了她,我以为出身不高,也还能约束。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心性。”   明达跪了下来,他一直颜面扫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才僵直的原地站着。   这会儿想到,跪下来咬着牙:“请母亲放心,娶了来,就是我的人,儿子管教不好她,再没有脸面见母亲。就是父亲回来,也一定不依儿子。”   万安长公主听过,气恼下去好些,愈发的悔恨自己,想儿子是最受苦的那个,对他又怜又爱。因重新疼爱了他,不得不认真为他思量。   沉吟道:“如果能拧过来,就拧。如果不能,千万不要为打老鼠而伤到你这玉瓶。”   “是是。”明达心头有久违的暖流飘过,自从他说过“这帕子是哪位乔姑娘送来,她排行第几”,终于又和母亲心连心。   不是二爷不夫妻恩爱,他要的夫妻恩爱也建立在家庭和睦上面。而乔氏,已深深的伤害他三回。   有人会数一数,头一回,乔氏针对文无忧,乔氏归宁。第二回 在今天。不不,在明达心里,乔氏的本性已出,头一回应该是她捡到自己帕子,却不请乔大人送过来。加起来,已是三回。   三道伤痕下还想有恩爱,可得慢慢的来了。就眼下来看,明达已不再相信乔氏,他的母亲,他的兄弟,亲近上面更近了一层。   他体会着这又能和母亲畅谈的滋味,对草草亲事的伤痛就更重更深。总算想到应该多多安慰母亲,而不是多多肆意自己的难过,外面有人回话:“管厨房的花管事来了。”   花管事不是一个人,而是把厨房里的人,包括劈柴的丫头也带来。黑压压的跪了满房间,由花管事代为回话。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原是明家的厨子,有一手好厨艺,几十年熬上来,升到管事的上面。   内宅里的人情也好,事故也好,花管事的称不上精明,也擅长避祸。   “回殿下,二爷也在这里,那就太好不过,不然奴婢们还要去请。听说厨房上做的汤水里下了毒,”   明达沉下面容,他正为这个不自在呢,冷冷打断:“你是家里老人,怎么也搬弄起口舌?”   花管事的陪笑:“所以我说,二爷不在,现得请来才能回话。回二爷,这话是您房里二夫人的陪嫁丫头刚传出来,她说文姑娘的丫头没有下毒,就与大厨房有关。”   “胡说!是哪一个不怕死的敢这样说!”明达恨的心头快要滴血。   花管事的继续陪笑:“请二爷听我说完。”   “讲!”   “从我在这个家里当差开始,到今天已是四十六年,—这么大的家,风吹就有草动,草动就有影子,谁从影子前面过,那影子就成那倒霉蛋儿办的事情。二夫人大张旗鼓的说中了毒,虽然没有人说与厨房上相干,从奴婢开始,已把厨房里物件查了又查,今天用的食材用银针验了又验,洗菜那井也查过。”   “奴婢等作证。”在花管事身后的厨房上人齐声道。   都是乔氏闹的,明达黯然:“你也不必这样,母亲爱用你做的菜,大哥三弟和我都喜爱…。”   花管事不卑不亢:“回二爷,下毒可不是小事情。今天能汤水里出了事,不严查到底,明天就能茶水里出事,到后儿,就能点心衣裳里都出事。”   明达闭一闭眸,乔氏,你当明家是什么地方?是你家不成!   花管事继续回:“虽然当时指责的是文姑娘丫头,但二爷您想,文姑娘初进府,长公主说她不熟悉路,她的饭菜不由她的丫头取,由厨房上派人送来。我们这些人都在这里作证,可以说今天各房头用什么,她的丫头不可能知道。”   万安长公主终于有了一丝不屑,她没有严审乔氏,而是先让春草卖弄功夫,就是一审,就千疮百孔,最后羞到的还是明达。   当母亲的让三个儿子都赶回来,已经羞了儿子,不用再添一层。   明达气的又哆嗦起来,确实,乔氏今天用汤水,上午用,还是下午用,文姑娘的丫头不可能知道。   花管事的也正解释这一点:“二夫人的汤水,是一早请大夫人现添上。大夫人告诉厨房,我交给做汤水的人。这是规矩,各房的谁用什么汤水,用什么菜,都只有做菜的才知道。送菜的人不收到食盒,她不能知道。菜是入口的东西,随便加个相撞的食材都能害人,灶台前面从来不许离开人。因此二夫人的事一出来,奴婢就想到文姑娘的丫头若是清白的,这黑锅就到厨房头上。奴婢斗胆,让人去二爷院外打听,恰好听到这一句,”   她停一停,理一理气,一气说出来:“二夫人分明就是中了毒,这个家里肯定有人不清白,”   对着明达苦笑:“不是奴婢添事情,请二爷细想,汤水不好,还能跑得了厨子?奴婢带全厨房上的人来请殿下示下,以后二房的饭菜,还怎么做,怎么送?交接上面再不能含糊。不然,我们送一回菜,或者领一回饭菜,就拿银针试一试?可不是防贼,小心不出错。”   “你看呢?”万安长公主让明达拿主意。   明达心如明镜。   花管事的是家里老人,侍候过去世的祖父祖母,长公主出嫁后,她有几手小菜深得长公主欢心,腰杆子直,底气足,有胆子来弄这一出。   背后也免不了有长嫂耿氏的推动,意思其实是大厨房上避之唯恐不及,长嫂避之唯恐不及,都怕了乔氏。   他没有办法,也不情愿在管教好乔氏以前,乔氏又生出无数的事情,返身回母亲:“隔离开来也好,请母亲允许,我院子里腾出一间房,各样菜分一些给她,她的丫头里有会做饭的,让她们自己开设小厨房吧。现下清静为上,也免得再惹母亲生气。”   万安长公主也情愿,看似当婆婆的给媳妇很多宽松,其实从她不让乔氏管家开始,除去请安不见乔氏开始,早就是很多排斥式的宽松,多一件也不多,当下答应。   明达陪笑:“但是我跟着大哥和三弟用饭的时候居多,我不在自己房里时,我的饭菜,还是大厨房上做出来。”   长公主也答应下来。   花管事的带着厨房上的人退下去,半路上打发别的人回去,她果然是见耿氏:“殿下和二爷都答应,二房的饭以后自己做。”   耿氏笑道:“多好,我还没有小厨房呢,她倒先用上了,不过呢,以后耳根子清静。她再中毒也好,吃错东西也好,咱们不用担惊受怕。”   跟耿氏的人一起称心,念佛不止:“这下子可好了,大夫人可以放心的管家。刚才那会儿我们多害怕,可怜文姑娘让一道圣旨拘来,父母都不在身边,却要受这个气,这会儿不知道多难过呢。”   耿氏又一回把乔氏摆脱,让她没可能攀扯到自己,下半天直到晚上,精神头儿不错。   管家她不怕烦,却怕受夹心气,特别是妯娌间的气最难熬得。出嫁前她的母亲把她好一通叮嘱,甩开乔氏的法子,都是耿夫人传授,有耿夫人的几十年经验,用起来得心应手。   有太医这个存在,乔氏真的中了毒,本就身子弱,听到明达让人回的话,气的险些真晕一回。   大厨房上的人避祸的心都能出来,耿氏又不是难为克扣的人,傍晚以前把锅灶一应都给她备好,菜也送过来,碗碟也由库房的人交付。   乔氏没有办法,只能分出丫头当厨子。到晚上明达回来,以乔氏身子骨儿不便为由,说她的奶妈丫头侍候不周,把奶妈和丫头打了。   拜乔氏所赐,二爷的姬妾多,随便哪个房里都可以睡,“身子不便”不去打扰,明达没回正房。   准备的枕头风没有吹成,乔氏又气了一个倒仰。   本来不是真病,自己的毒自己有解药,这下子离真病不远,一个晚上胁下隐隐的痛,女眷们最熟悉的病,争风吃醋,婆媳不和,夫妻不和,种种不和最容易得的病,肝气郁结有折腾迹象。   ……   夜风送爽,宁静的花香是唯一的喧闹。文无忧独坐窗下,打算细细地过一个安宁的钟点。   自从小郡主“从天而降”,清静是奢侈,沉思是糜费。总算可以糜费一回,文无忧没有府中家下人等所想的伤心什么,尽情地让思绪漫无边际,好似悠游的月光。   小郡主为什么睡的早?她和春草吵了一个下午又一个晚上直到刚才。   “帮我下毒。”   “不帮!”   “帮我下毒。”   “求求郡主你放过我吧,我往汤盏里放个珠子,从开步到结束,路程不远,而且都有人看得到,揭开碗盖还有叮的响声,我办不了。”   “帮我下毒。”小郡主不依不饶,并且拒绝看事实。   春草陪她一路吵下来,嗣哥儿夹在里面帮姐姐,晚饭过一个钟点,哈欠连天中,两个人睡下。   文无忧得已披衣而起,去窗下和月光玩上一回。   她想了父母亲,又想了金殿上太师取出的密旨,想到宇文永华等堂叔父全家流配,这密旨不曾出来过。又难免的想了云浩然,事情没过去多久,这是人之常情。   拜小郡主的折腾劲儿,文无忧如今能跳出旧情意,重新看待云家退亲。她问心无愧,她为见云浩然把不靠谱的宇文绿都用上,她已尽力,她没什么对不住他,除了心伤还没有痊愈。   她没有睡,春草也没有睡。春草给小郡主姐弟又理一回被子,回来陪姑娘。   压低嗓音欢喜无限,丝毫没有白天让人冤枉的憋屈:“姑娘是个好运道,这个婆婆比云家的恶婆娘好。”   “啊?”文无忧愕然,心思一下子跟不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张得大大的,仿佛在问,说的是什么?   春草自顾自说起来:“姑娘您也看到,二夫人是个泼辣人儿,可是呢,这个婆婆没对她动怒,倒是大夫人很生气,但又收回去。大侯爷气的我以为他要杀人呢。可见,二夫人今天让人生气。但这个婆婆多有度量,没有拿婆婆的脸色,也没有刁难二夫人。”   “那是看着二爷呢,二爷不用人说已经快钻地缝了,殿下如果再说几句,二爷再也过不去。”   文无忧中肯地分析:“乔氏的伎俩半点儿不高,长公主早就有无数的法子对付她,所以用不着着急,也用不着发火。”   但心头掠过又是一道划痕,这个婆婆确实比云家前婆婆闻风就诽谤自己强的太多。   午后的场面重回脑海里,长公主面对乔氏,依然稳重端庄,依然得体自若。是个人都知道,当婆婆的要是想拿捏媳妇,办法总会有的。   如春草所说,这不是个刁难的婆婆。   乔氏有小厨房,春草也听来,转告给文无忧。到晚上已能做饭,可见耿氏没有刁难,长公主也不曾。   京里有另一家可以对比,宇文家。乔氏要是嫁到宇文家,早就鸡飞狗跳,她自己别想安生。给你小厨房,可以,库房不发东西,厨房不发食材,等等等等,乔氏只怕到现在也没吃上晚饭。   “这么好的家,还折腾。”文无忧总算对乔氏有了鄙夷。   “是啊是啊,”春草亮着眼睛:“她太折腾了,可惜呢,手段又不高,眼神儿又不好,跟云家的恶婆子一个样。”   文无忧从云浩然身上转开的心情,又转了回去,眉头一耸,涨红了面容:“别再提他家了,我都不记得了。”   这一声略高,院门外有个身影一闪,随即明逸走了进来,在院子里不高不低的问道:“姑娘睡下没有?”   春草兴致更高:“姑娘,三爷赔不是来了,我再高看这姑爷一眼。”不等文无忧吩咐,一迭连声的迎出去:“没睡呢,三爷进来坐坐。”   “几时变成这狗腿模样?”文无忧好生瞧不起,自己换了衣裳,出来见明逸。   明逸满面堆笑,让他超俗逸群的不凡下去好些:“看花呢?出去走一走?”   文无忧纳闷,直截了当:“无事殷勤,不是好事儿吧?”   明逸滞住,好一会儿闷闷的道:“对不住。”   “嗯?”文无忧眨巴大眼睛,硬是没有想起来:“什么?”春草在旁边笑嘻嘻:“我家姑娘度量好,她装着忘记二夫人的事情了呢。”   什么是装?早就不记得了好不好。文无忧对春草瞪瞪眼,嫌她碍事儿,也就打算出去走走。在长公主的院子里,上夜的人有好几个,不怕别人说瓜李之嫌。   主要是为了避开春草。   明逸却因春草看穿心事,而面上有了一红,索性直截了当承认:“是,我为二夫人又生风波,郑重地向你赔个不是。”   欠欠身子,施了一礼:“请不要生气,在你回家以前,有什么委屈只管提出来。”   他腰弯的很低,文无忧呀地一声,避了开来,也红了面容:“用不着,又不是你欺负我,再说她也没讨到好,二爷公正,殿下也向着我,请三爷不要再放心上。我们主仆住在这里打扰,是我们谢你才是。”   “姑爷有什么可谢的,”这还是春草的地盘,春草又插上话。   明逸心头一动。   文无忧也心头一动。   微动,不见得就想到什么。随即,不约而同的,一前一后的给春草大白眼儿。   这下子倒不用再出去,明逸不好意思,文无忧也难为情。明逸从袖子里抽出一叠东西递过来:“这个给你。”文无忧接住,见又是一叠新写的五两银票,对付嗣哥儿的那种。   春草的话,那让这对强凑的未婚小夫妻羞涩的话,在文无忧心头深深的印了印。   她虽不至于就此产生感情,但由衷的赞成春草。这个家里的人,从长公主也好,到不怎么相处的大夫人也好,再到三位侯爷,都是不错的人。   银票是明三爷第二回 送来,为什么却夸全家的人。   一方水土,养出一方人。   文无忧说着谢谢,见明逸摆一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白天没让乔氏吓倒,让春草姑娘吓走。   余下直到睡前的钟点儿,春草太得意。   她睡的地方,床前拖来的木榻说话不远,一会儿一句:“姑娘,我没有看错吧。”   五、六句过去,文无忧忍不住回她:“我睡了的,别再说话。”春草总算闭上嘴,文无忧在被子里不知不觉的,眼泪凉凉的从面颊流下。   把另外一个人连根拔的伤,不经意间总是有刺痛。在这种痛时,明逸不知不觉的走近,当事人哪能发觉。   这虽不是情,却可以看成情的初萌。如果有细心的浇灌,也许就是情意。如果没有后续,也可以各奔东西。   ……   有句话叫的好,患难中见知己。文无忧理了理自己的知己,貌似还不少。   先是小青闻讯而来,小郡主添油加醋,嗣哥儿跳脚鼓动,京里第一难缠精卷袖子:“乔氏算什么,看我骂她给你们出气。”   文无忧费了半天功夫哄下来她,暗地里不禁的想,三表哥给这个表妹多少维护自己的好处?想来不是嗣哥儿那般,五两的银票就欢欢喜喜。   第二个闻风出现的,是宇文绿和丫头心梅。心梅进来就问:“那二夫人住哪里,春草带我去会她。我有太师的话,太师让好好问问,她敢说个不字,就去问她的爹!”   文无忧又有小半天是哄人的活计,直到把这主仆送出明家。   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呢?小青是小郡主搬来,两个难缠精表姐妹,原本就是一丘之貉。   宇文绿和心梅是自文天离京后,把照顾无忧为头等大事的太师说出来。   明家的内宅,太师也能知道些风声,这与乔氏闹的太大有关。他径直去问长公主,长公主答应他可以来人安慰。   文无忧哄走了两批人,天也热了是真的,摸摸额角沁出好些汗水,不由得失笑。   但是她哄得了自己的人,却哄不住乔夫人。   明达把乔氏的陪嫁一通震慑,又看得严紧不许出门,四月中的一天,乔夫人想女儿了,打发人送东西,乔氏见到救星似的,把话添添减减说了一遍。   乔夫人气坏了,文家的住址早就问过,直奔文家。   ------题外话------   错字再改。 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赎罪---鸡腿加更,求包养   文天搬出宇文家的住处,是他回京以后,郭村给他的一处宅院。乔夫人打听的地方,就是这里。   不算热闹,也不算偏僻的街道,门前行人往来不绝。   “大家都来听听了,这一家子丧尽天良的,下地狱也应该下油锅的,生个女儿没过门就住到婆家,住到婆家还不算,没过门就敢把嫂嫂欺负到头也不敢露的……”   乔氏冲到门前就骂,没有几句就有一堆的人围上来。   左邻右舍都奇怪:“这是怎么了?”他们对新搬进来的人还不熟悉,顾氏平时不出门,文天一早上朝,或一早去衙门晚上回来,也没有几个人同他寒暄过。   有个长者问道:“这位大嫂,你走错地方了吧?这户人家的主人好几天没有见到出来。”   乔氏脾气就更大起来,走到门前,对着大门一脚踹去。这门内原本有看守的人,文天入住以后,方便监视。外面骂的凶,看门的人心想跟他没关系,文尚书今天又不回来,他乐得吃酒睡觉。   “咣”地,大门抖动,看门的人火冒三丈。仗着郭村的势力,在京里他怕过几家?   把门闩一拔,提在手里拉开门,见一道艳丽裙边下,一只五颜六色的绣花鞋子又过来,想也不想,一门闩砸了下去。   乔夫人来以前也有三分惧怕,但她是个女人,她就不怕和女人斗。出来的是顾氏,她不敢污言秽语泼一大盆。出来的是文天,往街的当中一跳,不信是个男人敢在别人的面前打女人。   乔氏对她说,文家的丫头会功夫,乔夫人也考虑到文家别的人也会功夫,随身带了几个护院。   听说文家没有人,护院守着她的轿子不在身边。   她哪里想到门忽然一开,中了沉重的一门闩。   疼的眼泪鼻涕横流,嘴巴大张着,骂人的话一古脑儿的涌出来,一古脑儿的让痛堵在嗓子眼里,差点没把乔夫人噎背气。   那疼。   那堵。   又一气下到心头上。   她双眼往上一翻,直挺挺的往后就倒。   宅院门外大多有个小台阶,这一处也不例外,形成从高处往低处落,摔的力道就大。   “咚”,这一声响的周围人都为她吸一口凉气,有人道:“我的娘啊,这泼妇人只怕摔死过去。”   护院和跟来的丫头见到,丫头放声大哭:“你怎么敢打我家夫人”,护院拿着棍棒冲上来。   看门的人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大白天的有王法的地方,又不是寂静山岭没有人管没有人问。   对着街口狂吼一声:“来人呐,有人往这里闹事了!巡逻的都死哪去了。”   吼过,往门内一跳,把门闩往地上一丢,再出来的时候,明晃晃的刀在手上。   护院的也骂:“青天白日的你打官眷,你还有王法吗?”   看门的人回骂:“你往官宅门上骂,你有王法吗?”   两下里刀对上棍棒,叮叮当当的过了好几招。   看的人就更多,很快把这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云祝大皱眉头,这是他从城门回家最近的一条路。喃喃道:“怎么堵的这么厉害?”   无奈地带马掉头:“换条路走。”   有几句谈论到耳根:“这里住的不是文尚书?”   “那骂的人好像是乔大人的填房?”   “什么填房,笑死个人,她原来是乔大人的丫头,头一位乔夫人死的时候,她动了手脚,乔夫人对乔大人说,她死了以后,把这个丫头扶正,乔夫人不是有个孩子吗?说这个丫头可以照顾。”   “照顾没有呢?”   “是个姑娘,已经出嫁,有什么照顾不照顾。亲事是头一位乔夫人没死的时候定下来,夫家放了外官,阖家不在京里,能照顾到什么。”   “那为什么和文尚书闹起来,别看京里没有文这个世家,但尚书根基深着呢。宇文太师是他的堂祖父……”   “你有这么闭塞吗?文尚书的女儿,让退亲的那个,现在不是定给明三爷。”   “退亲的那家真不长眼,姓什么来着?姓凌,姓陆,姓……云!”   云祝惊的晕乎乎,这说的不是他家吗?   有心问几句,这里又吵又闹,不一定问的好。家门不远,一带马缰,焦躁地想着赶紧回家就能知道。   离大门还有半条街,见到几个气喘吁吁的人乱跑:“请医生,不好了,老太爷又发了病。”   “堂弟,慌慌张张的去什么地方?”云祝一看认得,叫住他们。   几个人对他眼神儿一溜,冰冷的一闪而过,一起当作没看见,从云祝的马下面跑开。   云祝纳闷:“哎,你们看不见我?”真是奇怪,他暗想着角门进来,守门的家人见到他,吓一大跳。   云祝火了:“我是鬼吗!说,家里怎么了!”   家人塌没下眼帘:“您自己回房看吧,看了就明白。”   气的云祝直到回房没有再和人说过话,兄弟们迎面走来,瞄一瞄,见到自己不是喜欢面容,云祝索性一昂脑袋,他先避开。   肚子里暗骂,德性!一定是嫉妒我儿子中举。哼哼着能看到自己房门的时候,见一个人走出来。   青色衣衫,正是自己的妻子云刘氏。   云祝心想这下子总算能问明白,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却见到云刘氏手扶着门,本来准备出来,认清自己面容以后,瞠目结舌,也好似见鬼一样,怔忡片刻,拔腿往房里就跑,“啪”,门在她手里碰了一下,剧烈的有了晃动。   云祝七窍生烟,斜眼地下,杏花日头正好,自己有影子,确确实实不是鬼!   他大步进房,就听到妻子的哀嚎尖叫:“你父亲回来了,回来了……”云浩然出来,父子碰了个顶面。   云祝吓了一跳,他面对儿子,好似见到了鬼。   十五岁的云浩然,虽然不是明三爷那种出色俊俏,也气质斯文里让五官出色。   走的时候,云祝记得清清楚楚,儿子中了春闱,那是春风得意好少年。今天呢,这是还是他吗?   形容憔悴,神色枯竭,那种气血里让熬干的狼狈,痛到云神的骨子里。   “浩然,你得了病?”云祝骇然。   云浩然痛苦难禁:“没有,我复试没有过。”   殿试前有复试,对云浩然来说,本来不算什么。这个消息就成对云祝的五雷轰顶,让他茫然不知所措:“你岳父说你能中啊?”   但随即他定定心神,心想这一科不中,下一科再中就是。正在安慰儿子,他没有留神“岳父”这两个字,对云浩然好似万针刺骨。   他痛的五官都有了抖动,深深的低下头:“父亲,我退亲了。”   这第二道雷,云祝接不下来。他后退几步:“不能啊,街上说的居然是真的……”忽然咆哮:“谁敢把我定的亲事退了!”   云浩然眼前闪过母亲的哀求,她怕父亲回来气恼,求自己说是母子的商量,但是……家里的人都知道是母亲和大伯母的主意,云浩然想我一个人哪能瞒得过来。   再说没了亲事,他没了主心骨儿一样,书看不进去,殿试不想考,复试的文章写的是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没过在他意料之中。   他如实的回答:“是大伯母说动母亲,她们去宇文家退了亲。”   云祝疯一般的奔进房里,云浩然想阻拦都没有机会伸手,很快,房里响起怒骂声,母亲的痛哭声,云浩然冲进去,见到父亲把母亲按在地上,手边不管捡到什么都往母亲身上、脸上打。   地上能有什么呢?这里近床前,有双鞋子在这里。   云刘氏大哭着辩解:“你没看到,无忧和好些京里的少年亲近的很……”   云浩然本来准备劝,听到这话心头一寒,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而窗户的外面,几个或者年青,或者苍老的嗓音怒骂道:“你还敢乱说,家里已经要死人了!”   几个年青人扶着老太爷们走进来,其中有一个病容满面,云祝知道他有心疾,怕闹哄哄中犯了病不好,住了手不再打云刘氏,让老太爷们把事情再说一遍。   老太爷们眼泪汪汪:“家门不幸,你怎么娶了这么个东西!要说眼皮子浅,你走以后,你的亲家当上刑部尚书,她应该巴结奉承才对。她却好,让你大哥娶的那不争气贱人挑拨,居然不问问我们,她们两个人自己去见宇文太师退亲事,宇文太师是什么人?郭村也不敢肆意的羞辱他。他的眼里也没有我们家,他正中下怀,他做事妥当,当时写了退亲文书,你娶的这个东西按了手印!”   云祝忍不下去了,顾不上谁有心疾,谁会犯病,反身跳到云刘氏的面前,提起脚来,对着她不管是脸,还是头,还是肚子,不论地方的乱踢。   没几下子,云刘氏已说不出话来。   云浩然哭了,跪下来抱住父亲腰身:“父亲,您要打死母亲吗?我已经没有了无忧,不能再没有母亲。”   云祝出了全身的力气,这会儿累的浑身无力。喘息几口气,对着儿子有一丝哀怜:“浩然,你知道你母亲做了什么,只是退亲吗?远没有这么简单。要是打死她能挽回亲事,还是打死她吧。”   面容动上一动,他想了起来,顿时有了精神:“看为父只生气去了,浩然,走,我带你去见你岳父赔罪,哪怕长跪不起,也要把这门亲事挽回来。”   他没有看到云家别的人看他好似看呆瓜。   云浩然抱住他,跪着不肯起来,乞求道:“父亲,别去了,无忧又定下亲事,定的人家比我好,”   “腾腾腾”,云祝从儿子手里挣脱,退了好几步碰到椅子,一屁股坐下人几乎瘫软,瞬间想到什么,露出痛苦之色:“怎么?你母亲干出这大逆不道的事情,你竟然没有苦守着你岳父母,守着你媳妇儿,好好的对他们赔罪?”   如果有过赔罪,云祝不相信文天会把女儿另定人家。   宇文天,曾是他的伤兄大仇人。   但文天,却早已让他钦佩到心底最深处。亲家有人品,有德行,他不是轻易改变的人。   “只能是你!你变了!”云祝对着唯一的儿子,眸中射出寒光。   云浩然号啕大哭:“父亲,我没有办法,我没有脸见无忧,无忧定的是长公主府……”   云祝恨恨,不但不原谅,愈发的暴怒:“可你有你岳父!你是岳父母一直看着长大的,你太不争气!”   老太爷们从云祝的话里听出希冀,劝道:“老二啊,慢慢地说,听完了,你有好法子,咱们一起办。”   云祝也累了,也气伤的没有精神,喝着茶水养精神,把整件事情从头听了一遍。   不由冷笑:“游春会少年?在座的除去浩然不是在京里长大,别的人,你们哪一个没有游春会过少年?”   剜骨的眼光又给了刘氏。   老太爷也骂:“是啊,可我们当时不知道,两个大胆的贱人把亲事退了。明三爷当天就来到家里,比两个贱人来的还要早,不然,我们还不能知道退了亲。写了一道具结,把咱们家害的惨。这街头巷尾的谣言上哪里能堵得住,你进家以前,七老太爷的儿子在外面不让人说闲话,让几个混混打得起不来,七老太爷刚犯心疾,刚缓过来,”   七老太爷可怜巴巴:“老二,你有好法子,你还能和文尚书说上话,求他对明家说说人情,把这具结收了吧。就是没有这道具结,圣旨赐婚,明家势大,闲话又能怎么样他家?宇文太师也同样不怕啊。倒是我们家扛不起……”   “唉,浩然年青面皮嫩,进了一回明家,却没说下来。”   云祝哦上一声:“浩然,你去过明家?”   云浩然低下头嗯一声。   云祝有了微笑,说话也镇定的多:“那你见到无忧没有,你对无忧说了什么?”   云浩然不回话。   云祝心头闪过不妙,勉强还能耐心:“你难道没有安慰她,没有说你等着她,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不是一般的情意……”   “父亲,”云浩然僵硬的仰起面庞,绝望地道:“她定的是明家,我对她说了又有什么用,反让她想着我,她在明家也过不好,我让她好好过日子!”   “啪”,一记巴掌又狠又拙,把云浩然抽得滚出几滚。   云刘氏刚恢复不久,悲呼一声扑上来护住儿子:“你打死我吧,儿子是我的依靠。”   云祝同样决绝的神情,缓缓起身里悲壮莫明:“打死你,打死他,都对不起文亲家!”   往外面走去。   老太爷们叫住他:“老二,具结的事情……”   “我眼瞎娶了这个东西,”云祝一指云刘氏,冷漠地道:“我活该!”再一指大哥的房间:“你们纵容那个东西,一直在家里夸她,就差没给她立贞节牌坊,哦,你们也想求表彰,那会儿太师当权,太师怎么会答应。你们活该!”   所有的人都让云祝噎的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去。他刚从外面回来,这又走了出去。背影里,带着对家人的失望,对妻对子的失望。   丢下一句话:“你们竟然半点不作为,这事发生后,你们做了什么?”   ……   云祝去了哪里?他带马,独自来到一处高门府第处停下,匾额上写着“公主府”,这是明家。   怀里取几个小元宝,托在手上,赔笑送给看门的人:“列位大人,为我通报一声,我姓云,我想见见文姑娘。”   看门的人见他客气,称呼又是“大人”这样的尊称,说声不敢当,让他到石狮子旁边等着,为他往里通报。   春草出了来,见到是云祝,变了脸色道:“果然是你!说是个中年人,姑娘说应该是你。滚滚滚!”   云祝满腔的委屈伤痛涌上来,几十岁的人泪如泉涌:“春草,美言几句,我只想见她一面,只一面。”   “我对姑娘说不见了,姑娘却说要见!跟我来吧,哼哼哼。”春草带着他往角门去,边走边数落他。   二门外的小客厅,春草让他等着。她进去,片刻后,小客厅的屏风后面,走出文无忧。   “无忧,”云祝见到她更痛于心,走上一步,双膝跪了下来:“我对不起你!”   文无忧本来不知道云祝的来意,但他既然到了门上,就打算见见。也许,与云浩然复试落榜有关——无忧在深宅里有一对捣蛋包陪伴,能做到不过问,是春草喜滋滋打听来,喜滋滋回了话:“遭了报应了,老天不容他当官。”   也许,云祝与“具结”有关。春草不肯打听这件,怕姑娘听到动了好心肠,文无忧也能做到不打听。但云祝前来,不由得猜上一猜。   结果,却见到前公公特地赔罪。   这是四月里,退亲的事情过去不到两个月,说忘怀的都是了不起的人。文无忧能做到不多想已不容易,见到这一跪,触发旧伤,哭了起来。   上前去扶云祝,不自觉的还是旧称呼:“公公请起,这不是您的错。”   云祝不肯起来,想想这样的好儿媳,让刘氏羞辱了还能不对自己恼怒,再想想文天对他帮了太多太多,他愈发的要叩头在地上,泣不成声:“对不住,是我没生好儿子,都是我对不住你。无忧,要是我死了能不发生这件事,我宁可这就死了。”   他不肯起来,无忧也跪下来,也是泪如雨下:“公公,浩然哥哥不应该变心,他不应该才是。可是现在,我们回不去了。以后不能再侍候您,无忧在这里请罪。”   “是我的错,”   “这不怪您,”   春草本来暗骂云祝不停,见到这一幕,也哭的泪人儿一般。   厅内厅外三个人,都哭的不能自己,眼看着泪水开了闸似的没有人管没有人问。   一对捣蛋包出来的又恰在点子上,屏风后面蹦出小郡主,蹿出嗣哥儿。   他们玩着呢,文无忧和春草走了,两个人等上一会儿就寻了来。   一见,直了眼睛,小英雄又在用武之地也好,想到三表哥的银票也好。小郡主叫着自己护卫:“快来把坏人打跑,”   嗣哥儿取出嘴里的糖,这样叫起来更痛快:“三嫂,我来哄你笑。”   姐弟带着两个护卫笔直冲来。   再多的眼泪遇到他们,也能一下子飞到天边。文无忧除去吓走眼泪,还担心他们伤到云祝。   叫着春草把护卫们拦下来解释,她把小姐弟揽在怀里:“这是我的亲戚,”   云祝羞愧难当。   “那为什么惹你哭?”嗣哥儿不解。   “听话,乖乖回房,一刻钟我不回去,给一张银票,再过一刻钟,再给一张。”   嗣哥儿笑嘻嘻的往回走,一溜烟儿的不见了。   哄小郡主离开费些精神,她大了,会看神色,很不放心的她,不是银票能哄好。   文无忧只能留下她,让她旁听。   云祝见到也不久留,他又有什么脸面多攀谈,简短而诚恳的道歉:“千错万错,错在于我,无忧,好孩子,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父母,这辈子我只有赎罪才行。”   ------题外话------   推荐加更,求包养么么哒。   推荐友文《褪红妆:权谋君心》三鱼/著   “萧儿,为你成魔,不过一念之间。”——冥绝   出生十六载,厌世嫉俗,掩却心性,化身为凡,甘心沦为人人堪笑的对象。   执政数十年,如履薄冰,扮猪吃虎,步步惊心,只求有朝一日风云便化龙。   且看gay里gay气小摄政王,碰上看似草包无用的新帝,会撞出怎么样的“基情”?   【剧场:】   夜深人静,某摄政王在呼呼大睡,却是被某重物突袭。   “谁!”她跳身而起,看到一双明灭的眸。   “是孤!”声音凌冽,某摄政王大骇,立马便是揪住了薄被。   “你干嘛?大半夜擅闯本公子的房间,不知道男男授受不亲?”某摄政王理直气壮。   “哦,那孤可能成了断袖!”某男咬牙切齿。却盯着某摄政王微隆的胸部! 第一卷 第一百章 ,十几年前的遗言   离开明家,云祝仰面叹息。他姓云,轻易就能见到文无忧。这说明什么?   无忧在明家一手遮天吗?   这场定亲有内幕。   云祝敢往长公主府上,不仅仅在街上听说文尚书不在家,他暂时见不到文天。还有就是,他约摸的知道一些。对他说一些话的人,是文天。   把女儿无忧蒙在鼓里,文天对云祝也没有一个字的卧底隐私,而是另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也是云祝羞愧到赎罪的原因。   这个时候,云祝恨妻子也恨儿子,全然不是个男人,没有半点担当。含着恨,他不愿意回家,在街上寻了一家客栈住下。长吁短叹的,继续怀恨。   ……   泪痕满面的文无忧回房,过一刻钟就等一张银票的嗣哥儿不高兴,往外面看天,嘟囔:“怎么不天黑再回来。”小郡主对他使眼色,嗣哥儿又笑逐颜开。   他对着姐姐走过去。   文无忧也看到,忙道:“我好着呢,不用请三爷。”   小郡主振振有词:“可答应过三表哥。”嗣哥儿学着姐姐振振有词:“可答应过三表哥会收钱。”   文无忧只得让姐弟去了。明逸随时会到,强迫文无忧不能沉浸在旧伤里,春草打来水,她洗了面,涂上脂粉,又换新衣裳。只除去泪痕不是一洗就掉,别的地方还算有精神。   明逸进来见到,安心不少地他开个玩笑:“已经好了?”   “好了,打扰到你了吧。”文无忧竭力给他无忧无虑的笑容。   “不打扰,我刚好在家里。”   这话让文无忧想到,他有一次风尘仆仆的回来,门帘打了起来,他还在门外弄让风卷起的衣角。可见他纵然在外面,也会毫不犹豫赶回来。   满心里感激:“我没事儿,你只管忙你的,别再为我多费心,这怎么好意思。”   “也不费什么,”明逸含笑,在心里想至多再为你找个女婿。为什么在万安长公主对文天夫妻提过亲事,还有这个心思出来。那未来岳父还没答应呢。由此,多余的想到一句。   眼前少女眸融红湿中,荷露一般出色。容貌是没的说。在家里住了这些日子,为人行止看在眼中,性格也没的说。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曾说过的狂妄话。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明逸本着好心,劝了一句:“良人多的是,不过你别太早把人吓跑。”愣上片刻,文无忧省悟他的话从哪里出来。无奈一笑:“难道你想我当个骗子?纵然我想当,爹爹母亲也不答应。再说,夫妻诚意在前,一里一里的哄人入瓮的,岂不是成了……”   心底浮出一个人。   明逸也同时想到。   一里一里的哄人入瓮,有一个现成的人——二夫人明乔氏。   发觉自己唐突,不应该影射,文无忧赶紧不再说,红了面容,取过帕子遮住脸儿,但眼神不由自主的对着二房院子的方向飞了飞。   她轻易不出长公主院门,但二房的院子在哪里曾听说过。   明逸认为比划的正合适,也有无奈一笑。   他准备就走,房外也走来跟他的小厮,可见他从差使里抽身而出。文无忧盈盈行礼送他。明三爷临出房时,柔声道:“不恼,这可安心了。”仿佛担心他离开以后,文无忧大变脸似的。   春草又认为这姑爷好,眼睛笑得只有一条缝儿。文无忧对明逸的好感,也又上一层。   难过已让搅和,小郡主姐弟回来后,三个人有说有笑,过了这一天。   ……   南关侯府的门外,一条街道行走行人。马车在能看到府门的角落停下,外表普通,就不怎么起眼。   车帘微微露出一条线,闪动宝石般的眸光。明达坐在最外面,这样他看得清楚些。在他的肩后是三爷明逸。   往这里来以前,明达不知道三弟带他出来的原因。就是此时,瞅着视线笔直中不能避开的吴家大门,明达也还是不明白就里。但平白无故的,三弟不会带自己往这里来,明达不动声色等着。   南关侯府自从投靠郭村,门前一天比一天车水马龙。他们家也有角门,但有些客人自恃身份,只会从大门进出。   官员出来。   和吴家往来的商人出来,明达有了一笑。他想到京里刚过时的笑话,吴书舟为了得到文姑娘,大肆采购绫罗绸缎。   几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   一堆的人出来——明达身子往上一耸,撞在车篷上。   四个大汉抬着担架,四个丫头走在两边,但还是能看到担架上肿胀的一只腿脚,和伤者的面目。   这不是他的岳母乔夫人樊氏吗?   明达目光如电去看明逸,明逸不慌不忙解释:“前天乔夫人往文尚书家大门上恶骂,让守门的人打肿脚背,文尚书虽是郭村的人,但太师一直想争取他回头,太师当天带着人去乔家,乔大人下跪近一个时辰才把太师送走。太师对他说,再改姓,也是我宇文家的人,容不得外人欺侮,又拿二夫人欺负文姑娘的事情理论,让带的人把乔夫人打了几个巴掌,这不,她往吴家来了。”   用意还用说吗?乔夫人要么已投靠郭村,要么准备投靠郭村。因为是个人都知道,让太师吃瘪的最得力人选,首推郭公公。   明达不知道文天是卧底,万安长公主对太师也曾疑心不减,但金殿上一场争斗,有意无意中,万安长公主和拿出密旨的宇文太师同道中人。乔氏这样做,已有针对万安长公主的意思。针对长公主,三兄弟头一个都不答应。   纵然太师和长公主还不是同道,郭村是什么人?明家三兄弟为了皇帝都不齿于他。乔夫人来见南关侯,好似霹雳巨掌掴在明达的面上。   有一丝最后的情意,如蛛丝受到暴雨的捶打,无声无息的断裂开来。   “三弟谢谢。”明达嗓音中有了狠硬。   兄弟连心,明三爷不用多说,已能察觉兄长心中树起坚硬的那层冰盾,从国事家事上,三爷有了满意。但从兄长的心情上,明逸和明达一起忧伤。   马车重回府门,明达下车径直去了,明逸慢慢的跟在后面。   乔氏进门以后,屡屡想对长公主发难,找不到门路后,又试着和耿氏过不去,耿氏巧妙的把她甩开,三爷以刺探消息见长,自家的事儿更不用别人告知。   他懊恼过不止一回,跟着母亲和二哥赌气,而没有早早地把一些话告诉明达。   也许,就不会到这种地步。   文无忧没有来由的跳到他的脑海里,薄薄的愕然中带着不解,低柔的嗓音委婉剖析:“难道做一个一里一里让人入瓮的人,我的房里不许纳妾,从诚意上说,也应该说在前面不是?”   兄弟间的这点儿小负气心结,本和文无忧的“不容人”是两个地步,但有一句用得上,明逸低骂着自己:“看你,你对自家兄长也没有诚意。那个时候有点儿诚意,也早让二哥明白。”   当时万安长公主阻止的原因是:“陷在昏乱情意里了,这种时候打炸雷也吵不醒他。”明逸也这样看,因此没有对和乔家定亲有什么提醒。   而此时结合文无忧的话想一想,三爷沮丧:“有诚意的话,应该提醒啊。”   不知不觉赞同那名义上未婚妻子的话,明三爷倒没有发现,他只是为明达难过。   回房去的明达,想当然揣着一肚皮火气。乔氏为人不端,已经成亲,身为丈夫,他还有纠正的心。但通敌反叛,这万万不能接受。但乔夫人不是乔氏,明达虽没有即刻敲打乔氏的心,走进院门时,确实在想怎么点醒乔氏几句。   失望,随即来得如漫雨湿身。   丫头一声问候:“二爷回来了,”正房门内走出乔氏。她穿一件水红色里衣,下身是葱绿色的绢裤。里衣的最上面,两个十字盘扣解开,露出雪白的一弯胸脯,再往上,微晕的一张面容,病中弯弯如水的眼波。   明达心里正烦她呢,人就比较清醒,一眼看出雪白面颊上的红晕,原是施了脂粉。   把自己喂了毒药,不好好养着,还有心思妆容,明达紧紧锁起眉头,丝毫没有受到乔氏娇媚的影响。   乔氏见他看见自己又是一张不悦脸儿,愈发认为母亲说的对,还是母女商议最好,这个家里没有对自己好的人。   她低声下气:“二爷,母亲让人冲撞,伤到腿脚,回二爷一声儿,我家去侍疾。”   明达冷笑一声,亏你还好意思说,你母亲哪里是让人冲撞,分明是上赶着冲撞别人。   冰凉的心又添一层冰寒,对乔氏已不报指望。让她自己作主,明达走到姨娘房里。   ……。   天气越晴越好,小郡主活泼爱动,每天把文无忧拉到园子里转悠。嗣哥儿随时跟着,小青有时也在。宇文靖不方便常来看望,绿二姑娘就成问安传话的人。   小小的一支队伍,让万安长公主精美的花园不空辜负。耿氏知道并不眼红,因文姑娘还算闺中,娇客一般的身份。上年纪的老管事总爱说,父母也不在身边,让圣旨拘了来的,耿氏茶水照顾上也好。   这一天玩的正好,听到有吵闹声。不用多想,只能是二房。小郡主头一个要看笑话,小青怂恿,宇文绿撺掇,嗣哥儿随波逐流,春草坏笑,宇文纱今天也在,多数压倒一个人,大家在二房院外的树后站定。   见一方是管事。   一方是乔氏和丫头。   一旁两个竹笼子,扑腾腾的好些活鸡。有两只受惊尖叫:“喔喔喔……”   内宅里跑出活鸡,大家相对懵懂。宇文绿一直想和乔氏对嘴,但对长公主府心存倾慕,小心翼翼地先请教,准备好再上前不迟:“这是上好的斗鸡吗?”   乔氏丫头的骂声回答了她:“周管事,花管事,二夫人病了要养着,弄这些鸡,存心害二夫人吗!”   管厨房的花管事反唇相讥:“杀好的鸡送来,你们说不新鲜,这是新鲜活鸡,炖汤也好,红烧也好,请自便。”   转身要走,乔氏骂了出来:“好歹我也是这家里的夫人,你们眼里没有我,想挨板子吗?”   周管事负责采买,鸡是她送来。闻言,她笑了:“回二夫人,我们小心办差,您的东西一份儿不少的送来,凭什么挨板子?厨房给您杀好择净送来,您挑不是,奴才们只有这个法子。活鸡两笼,新鲜之极。”   乔氏说的轻描淡写:“活鸡放在这里不是办法,你们拿了去,以后,还是烧好再送来吧。”   花管事的严肃拒绝:“再有中毒的事情出来,谁担当得起!”   “你……你们欺人太甚,”乔氏破口大骂:“来人,带去二门打板子。”   二房的人不敢拿管事的,经过的仆从当没听到。   花管事的和周管事的相对一笑,去回过耿氏,各回当差地方。   乔氏气苦,回房又大哭一场。想母亲的话半点儿不中用。她回娘家名为探病,其实是乔夫人寻到新靠山。   “你尽管在家里闹,郭公公说不管出什么事情,他都担着。”   郭村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嘲笑,公公可担不了昌邑侯不要你。   但整个明家有墙倒众人推之势,郭村在宫里可管不到。   晚上明达回来,更不进乔氏的房,满院子鸡味薰人头脸,索性他在书房睡下。   这个晚上小郡主没有说出门,大家坐在床上笑谈乔氏。就文无忧来看,管事的和乔氏对嘴固然好似没章法,但乔氏没事儿就寻衅,遇到这个家里处处规矩已成一统,半点儿办法没有,更体现出明家的家风。   至少,宇文家不能相比。   耿氏年青,不可能管的处处周全。各处的老管事发挥作用,哪怕有乔氏这样不靠谱的主人,家里也乱不起来。   有意无意中,又把明家相看了一回。   ……   乔氏还“悠游”的闹事,云浩然也安然陷在“失意和寻回父亲”中,先知先觉的人夜不能眠。   宇文靖凝视星月,深邃的不是夜空,而是不断闪过的往事。有家人的面容,文天的,宇文永华的,逝去的长辈,也有先皇临终时的嘱咐,现皇帝的冷淡,郭村的野心。   “风雨欲来啊,”他喃喃说着。   全神贯注之下,“砰”,老庄推门时并不惊动,宇文靖却打个哆嗦。也许,这出自他的直觉,因为老庄的回话是:“明三爷来访。”宇文靖又打了第二个哆嗦。   又是深夜而来,又出事了!   “太师,请看信。”明逸绷着的面容看不出端倪,他的手指上握着一个封口的信笺。   笔迹跳动如飞龙,这字出自文天。   僵硬等待坏消息的宇文靖恢复暖流阵阵,迫不及待接过信,拆开来扫过数行,只能是老泪横流。   “……十几年前,受永杰遗言,终生守护六伯。奈何家事不安,终恐扰我妻顾氏。无奈弃家而走,头数年躲避六伯追寻,寻下安生地时,已有无忧娇女。也因此,已察觉郭村狼子野心,累我宇文家纨绔子弟落马,大好子弟亦落马。却不能即刻返京相助六伯。想六伯根基非一日可以动摇,尚有时日在京外为郭村治一深圈,成就那年,天也助我,明三爷寻我共事。恐他人小志短,坚拒数次,直至成盟。   三殿下不信我推断,或许还有京中清君侧之意。故而写下此信交付三爷,此信呈到六伯面前,京内外局势已不可挽回。此信呈六伯之时,必是我不在京中。本为无忧安排出路,不想云家不依前言,无忧拜托六伯。我妻素不遇六伯青眼,六伯不必挂念。后续计划,以三爷之言为重。”   写这信的时候,顾氏还在京里,文天在信里就让宇文靖不要为难。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强往一处凑,是大家的痛苦。敢这样说,顾氏有生存的底气。   宇文靖的手指先是颤抖,抖的纸张跟着乱晃,再就手臂晃动,再就肩头晃动,跟遇到地震似的,整个人也晃了起来。   父子连心,宇文靖一直认为儿子临终前说了什么。但他死的时候,只有文天在他身边。宇文靖问文天,文天冷着嗓子对他说没有。宇文靖以为永杰说的一些怀恨的话,没有接着追问。文天离开后,想问也找不到地方。   现在他知道没有猜错,他的儿子还是有遗言的,他拜托谣言中的“私生兄长”照顾他的父亲终老。   “杰儿,是为父对不起你,”宇文靖痛哭失声。又哭一声:“天儿,六伯对不起你。”   信中所写,离京的前几年,夫妻东奔西走,躲避的是宇文靖。宇文靖后来查过文天所在的衙门,离京半个月的路程,快马日夜兼程还能更快。   显然,方便文天知道京里的消息,知道宇文靖的近况。   为什么不再离得近些,离得太近,太师不是吃素的,很快就能让他发现。   为什么当个小书办,宇文靖做梦也不会想到精心栽培的侄子,原本是尚书官职的侄子,会当个不入流的小官员。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宇文靖痛不可当,又悔恨不已,又……无数思绪把他包裹时,无法开解时,多年的城府发生作用。明三爷跳进思绪里,他送上这封信,他的来意又是什么?   宇文靖也不用帕子,袖子拭了泪水,带着哭腔:“三爷,请说。”   事情紧急,明逸没功夫等太师恢复,飞快而沉重地道:“宫里要出事了,一个时辰以前,京外有话回进来,南城外一百里的地方,应该有大队的人马。西山脚下,也发现可疑的队伍。通往长城要塞的路上,还不知哪一处新调的兵马堵住道路。太师,只怕郭村要动手了。”   “为着什么?”   明逸苦笑:“宫里是郭村的天下,这是深夜,一句消息也没有出来。”   宇文靖单刀直入:“三爷要我做什么?”   “母亲很担心,她只想现在就在皇上身边。她的意思是,编造个消息,请太师闯宫,把皇上迁到宫外。您闯宫拿得出理由,母亲不参与朝政,三殿下又不能轻易涉险。”   宇文靖都没有想到拒绝,有文天的信在手里,让他听明三爷的话,宇文靖此时把明逸的话句句当天籁。   沉吟道:“用什么理由呢?”   瞬间又道:“郭村这是要造反,也罢,咱们就说京门外反了。”   三步并做两步回到案几后,提笔写下一道公文,对明逸傲然地道:“老夫我还几分底气在手,让外城来一场动乱,闯宫见皇上顺理成章。”   把信交由老庄送走,太师再要和三爷商议的,头一句就是:“我的孙女儿无忧得在老夫身边。”   “这不可能!太师,咱们最好不要今晚就逼反郭村,文先生还在外面,能撑到等他回来最好,至少,也得跟他通上信。我们轻骑简从进宫迁出皇上,不能带一个闲人。”   但是明逸也早安排停当:“请太师放心,真的需要弃京,我母亲会带文姑娘离开。”   ------题外话------   错字再改哈。   推荐自己的完结文《侯门纪事》   《小小王妃驯王爷》   《少将军滚远点》   鸡腿加更在晚上八点,昨晚加更了一章,乖宝们回头检查检查,别丢下哦。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一章 ,事变---鸡腿加更,求包养   把文无忧安排好,事不宜迟,宇文靖和明三往外面走:“你我先去见凌朝,宫里侍卫大多是郭党,硬闯掉脑袋我不怕,但救出皇上离不开兵马。”   凌朝匆匆起来,听过宇文靖的编造话:“刚有人密报,外城有人作乱。紧急,得赶紧见驾,借你凌统领的人护我一程。”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近来的局势他了然于心,不知道宇文靖为什么闯宫,但想来对郭村不利。如果他答应,就要和郭村做对。但如果他不答应他不肯去,乱到皇宫外面,他也有罪名。   凌朝只问了一声:“太师,宇文天留下什么话?”   宇文靖一愣,这话里有话啊,可以料定天儿对凌朝说过什么。想凌朝都肯帮文天抄宇文家,两个人交情还在。宇文靖圆滑的回道:“他说,你知道。”   “忠奸之时,当明是非。是啊,他说的对。”凌朝喃喃自语中说出来,明逸对名义上那相不中他的岳父佩服到五体投地,看看吧,他人不在京里,却早把凌统领安排好。   宇文靖要不是担心皇帝,几乎心花怒放在面上,他宇文家的骄傲啊……他太骄傲了。   “我和你们去,但是太师别急,可不是就这样莽撞的前往。咱们得拿个万全的主张才行。”   凌朝看左右,这是客厅。前面带路:“书房里东西周全,再急,二位也得听我的,包你听过不会嫌我耽误功夫。”   三个人来到书房,茶水送上,凌朝屏退小厮,取出一个卷轴在案几上展开,这是一幅地图,上面的图形方位,宇文靖和明逸一看都知道。   这是宫中的地图。   凌朝是京中护卫,不是宫中护卫,他手中有一幅宫图并不合适。明逸猜到什么,目光炯炯望来。   凌朝微有得色:“三爷,不是只有您和太师才有做准备。”   明逸去了疑心,一时间热泪盈眶。这会儿没心思怪凌朝违纪违法,他肯拿出来,理当彼此信任。   郭村羽翼之下,宇文靖羽翼之下,三殿下党能信任的人很少。将多出一个凌朝,触动三爷肝肠。   凌朝看到,如果有钟点,他一定好好的炫耀一番,但哪有功夫呢?沉声道:“抓紧,三爷请看,太师请看。”   手在地图上指点着:“一般皇上就寝在这几个殿室,中间相距快马半刻钟。最近的是这几个宫门。如果宫门上不让进,咱们就得硬闯进去。宫中侍卫不比我的人马差,咱们得速战速决,两刻钟就得请出皇上。不然缠斗起来,咱们成了叛逆,只能人头落地。”   宇文靖还想试试他:“小凌,我们不是叛逆,为什么要打进去?”   凌朝鄙夷:“太师不要装相,看在宇文天的份上,咱们别藏着掖着说话。这些年,您屡次想和皇上深谈,让郭村拦下来多少。深夜会见,万一你拿出郭公公的罪证怎么办,万一皇上再给你一道密旨怎么办?今天晚上换成别人回话,兴许还进得去。是你太师,不打进不去。但换成别人,也没有闯宫资格。”   哪怕局势迫在眉睫,宇文靖也舒展了心怀有了一乐:“小凌,我以前看你是个人材,我没有走眼。”   “人材也罢,不是也罢。您太师给我的话是外城有人作乱,”   宇文靖含笑,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虽没有乱,我保证今夜一定乱得起来。”   凌朝公事公办的脸儿:“那就好,明儿一早,麻烦给我补个公文。”   因宇文靖和明三都进宫,带着他们又认一回路,他们从哪个宫门进,怎么以最快的速度请出皇帝。反复看的熟悉,宇文靖和明三催着走,凌朝认认真真:“再等一会儿。”   与此同时,外面有人回话:“父亲,叔伯们已请到。”   凌朝眉头一松,解释道:“今天这差使只能用我的心腹人,让人上茶水时,我让叫出甫哥把人约来。”   凌甫带着十几个年纪不等的人进来,宇文靖认得清一色京都护卫的军官。   凌朝利落的把话按宇文靖说的解释过:“恐惊了驾,咱们得保太师进宫回话。”   将军们看地图飞快,凌朝指一遍,他们又看一遍就成。凌朝手指沙漏说钟点:“这个时辰,分头在各宫门外候我军令。烟火为号,一起闯宫。”   这些将军们既是心腹,平时对京里的局势私下说过,不用凌朝解释为什么闯宫。都懂太师深夜回话,郭村不会答应,那就,只能闯了。   而到闯宫的地步,不是小事,一时也未必说得明白。   有人问,闯宫在有些朝代不论有理没理都是死罪,这些人为什么不怕?   所以凌朝只用自己的心腹人,一声令下万军亦往。   当下答应一声出去,凌朝命凌甫回房披挂,自己披挂,又寻了一身盔甲给明逸。明逸匆忙而来,集齐的有一部分家人,但盔甲却没有想到。道声谢,把盔甲穿上,居然合身。   凌朝又把自家的家人点了一队,一起往宫门上来。   巡逻的人归凌朝管,他们到宫门外僻静处,见宫灯高悬,宫门上没有任何动静。   宇文靖为首,带着他们上前,认一认:“是小郭总管?”嗓音里难掩鄙夷,这一个也是郭村干儿子,溜须拍马的货色。   郭侍卫总管见到他一惊,看看夜空,又是一惊,冷下面容:“太师深夜到此,有什么重要公干。”   “老夫有紧急要事见驾,请帮我通报。”宇文靖忍气。   郭总管冷淡:“太师是老臣,难道不知道皇上近来忧心国事,睡眠不易……”   明逸急了,心想京外几处地方兵马都到了,又主要是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兴许晚一会儿就再难见到皇帝。   哪有心情跟这个马屁精踢皮球,拔出剑来,一剑刺了出去。郭总管没有想到,二来三爷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离得又近。“噗”地暗声中,把郭总管扎了个透心凉。   能当侍卫总管,能耐不会含糊。郭总管紧急应变,佩刀已出,对着明逸拦腰斩来。这一刀要是斩实在,明逸小命玩完。但是呢,中途遇到宝剑,“啪”,刀断两截,掉一半在地上。余下半截捅到明逸盔甲上,盔甲不错,哗啦响着,把半截刀挡了下来。   “通……。啪!”   一道烟火冲上半空。   原来凌朝反应也快,明逸亮剑,他亮烟火。   附近宫门上潮水般的喊杀声出来:“见驾,我们要见驾,神挡杀神,鬼挡杀阎王!”   隐匿在附近的这一队人马冲出来,凌朝接过一匹马,把宇文靖扶上去,又唤明逸:“三爷上马。”他也到马上,强横冲进宫门内。   宫门上顿时乱了,攻打声里,有人奔往郭村殿室。   郭村也没有睡,正在愤恨怨毒。   今天怎么了?   今天确实出了事情。   皇帝在用晚饭的时候,忽然对侍候的太监说了一句话:“你还记不记得,三月里在金殿上论文家的亲事,当时太师对郭公公不利,甲士们眼里可有朕否?”   三月的事情,这位发迷怔似的想起来。而他身边的太监,在皇帝眼里,自以为对他忠心,其实他的一言一行,夜里磨几次牙,都回给郭村。   郭村听到以后,胆战心惊有后怕,怕是皇帝终于明白。又想到宇文靖手中有道密旨,说不好还有第二道,对自己是个制约。这个时候,他接到城外的消息:“人马已至,几时进京”。   京外的那位等不及了,不和郭村打招呼——郭村本想文天把地图全弄来,让他安然北上。但那位怕郭村变卦,他的皇帝梦破碎——人马化整为零,三天前出现在京城周围。   甲士眼里已没有朕?   人马随时可入京都。   郭村翻天覆地的想着,不成王就粉身碎骨,左也拿不定主意,右也不敢下主张。   “通通通”,殿门让砸响,守夜的太监怒骂声里,一个尖声利刃般切进来:“太师带人打进宫来了,”   密旨?   郭村跳了起来,嘶吼一声:“开城门,接杨王爷进京!”   ……   凌朝筹划的很好,宇文靖顺利抢出皇帝。皇帝吓成一团软泥,不住口的问明逸:“小三,朕是皇帝,轻易不出宫啊,你要带朕去哪里?”   “母亲想您了,现在就要见您。”明逸和皇帝在同一骑马上,不住口的安慰他。   出宫的难度比进宫高,宫中侍卫们反应过来迅速集结,凌朝的人马又不多,出宫门的时候费了点儿功夫。   好不容易杀出宫门,数道烟火从宫内发出。明逸心头一寒,凌朝心头一寒,宇文靖心头也一寒,叫道:“不好,郭村求援!”但是庆幸:“幸好接出皇上!”   这话刚落,数声大震出来,好似天地倒塌般,地面震动,马受惊不住倒退,黑压压的一波老鼠从街上灯光处蹿过。   随后,野猫,野狗,家猫,家狗,铺子里的牛、骡子放开喉咙叫的恐怖。有什么轰隆隆的近了。   一群人赶紧从马上下来。   凌朝面无血色:“火药!城门破了!”风中,他闻到硫磺味道。守城门的虽不是他的心腹,却全是他的人马,破口大骂:“郭阉狗,你好毒的手段!”   这一炸,死的人不会少。   “城门内怎么有火药!”宇文靖厉喝。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这样猜测!”   乱到这会儿,京都护卫的人马汇集过来,凌朝高声下令:“整队!去一队人看看外城出了什么事情!”   身后,有高声传来:“圣旨下,宇文靖、凌朝、明家谋反!诛杀者世袭国公!”   回身看去,宫门高处站着郭村,对着这个方向不住冷笑。   京都护卫们看向凌朝的眼光大不一样。   明逸大骂:“阉狗你敢!”催着皇帝:“皇舅舅,你说话!”一股暖流从盔甲上过来,渗到盔甲内的裤子上。   同一匹马上的皇帝吓尿了,就寝衣裳的他软在马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看着,宇文靖等人就要让当成乱党拿下。姜是老的辣,宇文靖从怀里随意抽个什么出来,在手上一扬,用足力气大喝:“密旨,密旨,诛杀郭村,世袭郡王!”   “来嘞!”   好些厉喝声答应。   黑衣身影从让地震的惊动声里跃出来,上了墙壁,上了屋顶,为首的第一个,是太师的家仆老庄。   老庄一改畏缩仆从模样,身姿舒展,一柄长剑明晃如水,脚走飞檐,对着宫门上面的郭村袭去。   老庄奉宇文靖的指派往外城安排作乱的人,回家见太师已不在,他召集文天曾见过的护院们,往宫门上来接宇文靖,刚好用得上。   这一批护院,是宇文家最后的根本,不到国破家乱时不能动用。宇文靖见到眼睛一亮:“来得好。”   转身望向明逸:“三爷,护皇上出城!”   明逸不肯:“去我家最安全!”   两个人争执不下,凌朝把京都护卫重新理好,他在各宫门上安排攻打的心腹们回来,凌朝把刚才怀疑他的几个军官——素来对郭村有拍马嫌疑的,当众一刀杀了。   往尸体上啐一口,骂道:“不听军令者,这就是下场!”   重新让整队,让往外城打听消息,消息已过来。   这消息从内城门上过来,到这里并不远,路上让受惊的人流阻挡,才来的这么晚。   马上一个血人,奄奄一息回话:“外城门炸开,内城门炸开,岭南,岭南……”   凌朝警惕大作:“岭南的谁?”   “岭南藩王杨泰保!”宇文靖接过话,再问明逸:“你现在是回家安全,还是护皇上出京?”   明逸想也不想:“回我家!我家有秘道直通宫中,宫中有秘道直通城外留芳园。”   宇文靖、凌朝一起看向打斗激烈的宫门,无声已表示有声。宫里还安全吗?   “三爷!”有人拍马过来,是明家的人:“殿下说大事不好,京外来了岭南杨泰保!请三爷若在宫里,护送皇上出京。若不在宫里,护送皇上出京!殿下说,已知会三殿下出京,已知会官员们护送百姓出京,她稍后带文姑娘和全家人出京!”   明逸一咬牙:“凌统领开路,护送皇上出京!太师跟上。”   “你走,老夫且慢一步!”宇文靖在火光中板起脸:“先帝遗命不敢忘怀,有一个百姓没离开,老夫我不敢离开!”   拱一拱手:“三爷,告诉我的孙女儿,我很快就来见她。”转身,准备往另一条街上去。   “轰隆”,又一道余震出来,不知是飞了城墙,还是炸了民房,哭爹觅娘的动静往耳朵里钻,还呆在这里,危险气息不用再说。   凌朝红了眼睛:“三爷快走,我殿后!”又叫:“甫哥甫哥,回家护你母亲出京!护送亲戚们出京!”   再喝就是:“西门守住,分一半人,给我守住内外西门供离开!余下的人,拿下乱党郭村!”又让人告诉宇文靖。   有人高叫:“太师,可算找到你,怎么办!”是几个官员。宇文靖呵斥:“慌什么!凡是当官的都站出来听着,郭村谋逆,弃暗投明还来得及!去,往各处街道宣讲,按凌统领说的,护着百姓们,自己家眷出京!”   又叫住乱跑的另一些人:“衙门里要紧公文收拾走,带不走的毁了!”   喊杀声更近了,有人泪流满面:“来不及了,太师,您也赶紧走吧。”他把官袍一脱,拔腿就逃。   宇文靖管不了,不再管他,把能约束的官员尽量召集,还算能让一部分人有序前往西门。   虽然忙乱,生死也就在眼前,但他还是不时的想想文无忧,随长公主已经出城了吧?   ……   长公主冲进文无忧的睡房,见外间睡的起夜丫头不少,房内两张床,一张是文无忧和小郡主姐弟,另一张是春草使用。上面只有两个人。   嗣哥儿的奶娘和嗣哥儿睡在大床上,文无忧不在,小郡主不在,春草也不在。   叫醒奶娘,长公主铁青着脸逼问:“姑娘和郡主在哪里!”脸色吓人,奶娘不敢隐瞒:“逛地道去了,从哪里进去,我却不知道。”   万安长公主疯了似的让人在这房里搜寻,她不知道吗?皇宫是一朝一朝传下来,有些地道贵为受宠公主也不能尽知。   她要是有的是钟点,也能翻出来。先是耿氏回话打扰:“按母亲说的,全家的人都叫起来,收拾了能带的干粮,大爷正按母亲说的对他们训话,二弟奉母亲之命,已前往三殿下处。”   翻地道有时候需要天赋,长公主离开这一会儿,丫头们没有找到。长公主再回来,让丫头按可疑的地方敲打。又有人来回话:“那个人带来了,”   这又是一件重要事情,长公主只得走出来,见院中该叫走的人都不在,嗣哥儿也打发让和耿氏在一起。留的人都可靠,厉声道:“带她来!”   一个人扭动着让带来,嘴上堵着一块布,是二夫人明乔氏。   给她去了嘴上布,长公主嘴角边有丝狞笑:“乔氏,你可知罪!”   乔氏没看清状况,反而怒眸圆睁:“母亲,我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对我!深更半夜的把媳妇当贼拿,我要见二爷,让他给评这个理儿!”   “贱人!你给郭村一天一递话,我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你打听不出来,你就编了传过去,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贱人!你居然敢打听驸马现在哪里,难道你进家门时,没有交待过你少问少打听,日常不少你的用度。你收买我的婆子,威胁我的丫头,贱人,你手段不错!”   乔氏让揭穿,却更猖獗,刀一般的眼神刮在万安长公主面上:“你都知道了?那劝你放了我,不然我母亲让郭公公收了你的爵位,你没了公主,看你还厉害什么!”   万安长公主气转为笑:“是吗?”挥一挥手。   只挥了挥手,她就快步回房,继续寻找文无忧和小郡主。   乔氏瞪着她的背影,还想说一句,却见到扭送她的两个粗大婆子到了面前,随即,眼前一黑,喉头一紧,去的倒也利落,直接气绝。   长公主走进房门前,回身淡淡看了一眼,淡淡道:“见到乔家,记得报丧。贼人冲进府,可怜,二夫人殉难了。”   她不会为乔氏难过,还是为文无忧和外甥女儿玉成揪紧了心。   这个时候,文无忧、小郡主、春草和两个护卫已远离战乱之处。   听一听,头顶上震动已经没有。无忧抚摸着小郡主的发髻:“玉成谢谢你,要不是你机灵,咱们只怕还陷在地道里呢。”   回想下,不知道怎么会有地震,正准备回房的她们,身前忽然落下断龙石一样的巨石,把回房的路堵死。   有些地道里,断龙石落下,路径会改变。长公主找不到地道的原因,这也算一个,她们已敲不出衣柜后面有明显回声。还没有时间。   小郡主对地道有天赋,寻了一条路,春草不管在哪里,认方向都不会错,这是出明家的方向,一直下去,只怕出城。但是没有办法,先出去再说。   ------题外话------   加更了哈,为了机推,发狠仔。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二章 ,都在   经过的路上,小郡主尽量在火折子范围内寻找出路。文无忧担心找到出路,一不小心在贼窝里倒不好,让她等走远些再找出口。   有一个疑问,两个人交流:“玉成,你说地道的另一端都通往皇宫,春草说咱们越走,离皇宫越远了。”   玉成郡主毫不客气:“春草错了!”   春草也不客气:“等出去你就知道谁错了。”两个人都不服气。   ……   又是盏茶时分过去,万安长公主几近绝望:“不可能找不到入口!取刀剑来,把墙和家什破开。”   有一个丫头新当心腹,小声问最近的姐姐们:“把家什推开也行吧。”   “你没经过,有些家什推开,地道口机关锁住,就再难打开。”   丫头吐吐舌头。   “皇姐,你怎么还没走?”荣王带着小青进来,父女都是一身戎装,手上提着长剑,剑尖往下滴着鲜血。   万安长公主先问皇亲们:“长安和瑞国公出京没有?大殿下出京没有……”   “明道和他们同路,我看着他们离开。明道说你还没有走,让我来劝劝。”   万安长公主凄然:“玉成和文姑娘不见了。”   “啊?让郭村掳去了吗。”荣王气愤填膺,小青也张大了嘴不敢相信。   “倒不像,嗣哥儿同在一个房里,睡的好好的,我刚让耿氏带他出城。应该是玉成把文姑娘带走钻地道去了。”   荣王对于小郡主这个外甥女儿钻地道的本事,一直有追不上之感。他松一口气:“大姐,如果还在地道里,倒无妨。咱们不是打探的确实,郭村一直想知道宫里秘道,但皇上知道的也不多,他知道的就不多。”   万安长公主一声叹息,她又想起先帝,她的父皇。每一位皇帝临终时或退位时,会把地道全图交出来。但先皇死于疯疯癫癫病,死的时候女儿都不认得,嘴里叫着先皇后的闺名,没几声就没了,什么交接都不齐全。   皇帝知道的地道,由万安长公主交了一部分。她当时忧伤父丧,心情的原因,只能写出来一部分。   没几年看出郭村不地道,再没有交出来过。   谁曾想先帝的病,却成了今晚不多的希冀。万安长公主愁眉不展:“如果真的是那样,倒好。咱们出城赶紧安顿,留芳园里有进来的路,还可以找一找。”   这样一想,她眸光微明:“是啊,赶紧出京,早早的寻找她们。”   不走也不行了,呐喊声响起,应该在大门的位置。最后一批守着长公主的奴从退回来:“殿下请赶快出京,乱党杀进来了。”   “杨泰保插翅了不成?”长公主愤怒中疑惑。   “杨泰保让凌朝挡在外城里厮杀,现在是郭村在宫外的余孽往各重臣近戚府上拿人,大姐,你是头一份儿啊。”荣王苦口婆心:“走吧。我和小青断后,伺机再找找她们。”   万安长公主只得离去,在角门上有一场打斗。她冷笑注视对面的红脸儿官员,不无讽刺:“钱侍卫总管,当年我送你进宫,没有想到前来杀我的,还有你!”   钱总管面上一红,随即就粗声大气:“天下轮流坐,今年到郭公公家。这世道乱了,你不再是公主了,来人,乱刀砍杀,公公说了,杀一个皇亲,世袭国公呢!”   “这会儿随便封,空口说白话,居然也有人信!”长公主看着这一群疯子,也是把手一挥:“不忠不义之人!尽情砍杀了!”   钱总管的后面,冲上来一队京都护卫:“万安长公主何在,凌统领派我们来接你出城!”   两下里一夹攻,万安长公主顺利出府来到街上。   乱哄哄的哭喊声里,互相拥挤着、推搡着,长公主流下泪水:“百姓们何苦遭此荼毒,”命她的护卫:“不要管我,先帮着他们出城,去安全的地方。”   “长公主,快走,这里有我呢!”有人在内城门上长呼,宇文靖往下露出面容。   “嗖”地一声长箭自人群中起,直奔宇文靖面门。   老庄从宫门上退出,保护太师在这里。提起剑柄,扬手挥出,把箭打落到城下。   万安长公主惊呼声刚出,危险已过,她的呼声转变成:“太师,你,你还在这里?”   “帮我照顾孙女儿,老臣我理当最后一个离去!”宇文靖笑一笑,缩回身子,和城门上的将军们指指点点:“那里有乱民,那里也有,得去些人维持。在这城门上就是看得清楚。”   也没忘记大对头:“郭村缩在宫里不肯出来,可不能放走他。”   城下长公主遥遥听到孙女儿这一句,无地自容、面上发烧等等一起上了来。她的护卫裹着她离开,她怔怔的也没有再提出反对。   ……   平民百姓在战乱里永远无辜,而受到的保护相对不多。这是一个大群体,保护的人往往不足。就效应上来看,贵族们更有价值,也更有能耐装备防御。   云家在京里的地位,和平民哪有区别。   先是嚷:“地震了,收拾细软避难啊。”一阵忙乱。   等到弄明白不是地震,街上逃难的人人山人海,已没有他们下脚的地方。   “让开,让开,让某大人过去!”京都护卫强挤出路,也是给某位大人开道。   凌朝已算仓促应变,身先士卒,把杨泰保的人尽可能牵制在外城。内城由宇文靖带残余官员掌管,把郭村压在宫里不敢露头。   好似不用出京吧?   外城和内城的城门让炸飞,城墙也让炸开几个口子。   凌朝死拼,争取的是出城钟点。   护送重臣,在任何朝代都会有。挨个护送百姓,凌朝做不到。他自己的家眷,他都没有功夫看上一眼。   有的街道士兵把守,不让骚乱。有的没有,尽情的乱。云家的人夹在乱哄哄中,跟巨浪中的小船没有区别,一会儿似在生的海面上,一会儿让抛到死的海空上。   云祝终于动容。   从客栈的二楼走下来,走近一个京都护卫,取出一样东西给他看了看。小军官只认军令和印信,二话没说,排出一小队人给云祝,出现在挤的苦不堪言的云家人面前。   “父亲,”云浩然惊喜满面。   “老二?”老太爷让挤的鼻青脸肿,惊喜满面。   云祝眼珠暗沉,没有人知道他瞧不起自己。但他有法子,而眼睁睁看着家里人受难,出城晚了也许会死,他做不到。   原谅我,他的内心痛哭流涕。   对同来的京都护卫们道:“就是他们,要赶快出城。”   京都护卫们开道,很快把云家的人从内城送至出了外城。   这个地方,远近都有厮杀,不是说话的地方。云祝拒绝家人的询问,闷着头一直走着。官道不敢走,只走小路。京中长大,对野外熟悉。天明,来到一处寂静的农庄。   露珠犹新,仿佛没有受到战乱,但地上脚印杂乱,人都跑光了。   老太爷和虚弱的女人,让扶着,让背着,见到有屋子,都说歇会儿。云祝没有反对,大家坐下来后,强壮还能动,或者能支撑的女人寻水做饭,别的人露出感激不尽,请云祝表表功:“十几年外官,几时和京都护卫处的好?”   “浩然,跟我来。”云祝一个字不回答,又把儿子叫走。   父子到屋后空旷地方,有人偷听一眼就能看到,云祝冷冰冰:“两条路,一,你跟着大家走。二,随我回京去,把无忧接出来。”   “父亲,明家难道不带无忧走吗?”云浩然再次听到这名字,还是难过。   云祝瞪视他:“这会儿你机灵!退亲那会儿机灵在哪里!”袖子一拂:“你不去我自己去,我得确定她出了城在安全地方!”   好几天云祝不肯回家,云浩然独自对着病弱的母亲——云刘氏让云祝打伤——主心骨儿都没有。见父亲又要离开,心头一紧,忙道:“我去,我也去!”   父子转回屋见全家的人,云祝简单地道:“你们都想知道我怎么救得大家,这样说吧,有一个朋友带契我,如今安全了,你们走吧,我和浩然去那朋友家看看。受人恩惠,他家不安全,我挪不动步子。”   正眼也没有看扶着墙咳嗽不停的云刘氏。   云家的人都不答应,惶然道:“老二啊,你不能丢下我们,万一再出来乱兵怎么办,你要去帮人,应该应该,我们等你。”   又选几个还能走路的男子,让他们跟去帮忙。   云祝说不用了,招呼儿子就要离开。云浩然对着老太爷们拜几拜:“能照料,请照顾我母亲,如果不能,请把母亲留在这里,我再来接她。”   云刘氏凄厉一声:“浩然,母亲只有你了,你不能抛下我。”云浩然眼下不敢丢下父亲,不然乱军之中,他一个人护不了母亲,岂不是父母都要失去。   想父亲刚救了全家人,全家人不会不管母亲。   匆匆追上云祝,父子在当天的下午,又返回京中的外城。   刚好遇到宇文靖出城,云祝高叫一声:“太师,故人请问九房里孙女儿可周全吗?”   兵荒马乱的,每个人面上不是泥就是土,云祝又十几年不在京里,宇文靖没认出是他。   忙乱一夜又大半天,也累了是真的,不能分辨,以为是文天的旧知己。回一声:“不劳挂念,老夫自有安排。”   云祝放下心,和儿子原路返回。   这个时候的宇文靖,还没有见到文无忧。   这个时候的文无忧,还在地道里。   这个时候的万安长公主,不顾阻拦,亲自下地道。但没走多远,就让明逸找来,让她去安慰皇帝:“皇舅舅吓的站不起来了。”   这是先皇在时,诸皇子惊吓过度留下的老病根儿。万安长公主安慰皇帝没半个时辰,乱兵追着皇帝和达官贵人而至,半天过后,天黑下来,大队人马你追我赶的离开,留芳园很快又没有了人声。   本处的宫人跟着也逃走,推倒的桌子,打开的箱子,案几上留有茶水和食物,凌乱的好似强盗刚抄过家。   烛火,也无人照顾,独自滴下烛泪。   乱军追的是皇帝,京城墙都让炸开,进城抢劫不着急,拿下皇帝赏格升到亲王,他们先紧着升官要紧。   宇文靖和郭村胡乱对喊,从国公到郡王,如今已到了顶,由杨泰保亲口喊出一字并肩王。   留芳园不重要,也不是好公事,又半个钟点过去,清静的好似野山冈。   墙上,慢慢的动了起来。有一个小嗓音出来:“有光,咱们到了。”   “郡主小心,等属下先出去。”   一个男子先跳出来,又跳出一个女子,春草骨碌碌转着眼睛看了看:“没人。”   第三个还是小郡主的护卫,出了来后,四下里查看安全。春草把茶水试过,找到的食物放在一起,最后出来的是有气无力的文无忧和小郡主,狼吞虎咽吃起来。   留芳园到京里,大半天的车程。从地底下走过来,地道有时候会迷路,走了一夜又一天。她们经过的地方,没有吃的,还没有水。   还好,出来了,还是熟悉地方。肚子有饱的感觉后,小郡主顽皮不再,恳求道:“去找嗣哥儿,一天没有我,他会哭的。”   “先打探局势,咱们回房以前听到的喊杀声是怎么回事,有人进宫里行刺吗?”文无忧侧耳往外:“像是哪里不对,这里都没有宫人吗?看这里乱的,好像也让打劫了。”   很快,找到一个白了头发的宫人,她的牙也没了,说话漏风:“抄反了,抄反……。”   几个人面面相觑:“什么东西抄反了?”   宫人比划:“茶仁儿,茶仁……。”   有个豁牙弟弟的玉成郡主头一个听清楚,小脸儿古古怪怪:“莫不是,杀人了?啊,你说造反了!”   宫人狂点头。   “不可能!昨天我还在姨母家里做客,怎么会造反。”小郡主不相信。   文无忧几个人看看杂乱的殿中,他们相信了。   就进个地道,过了一天又一夜,再出来这世道变了,造反了,家人不见了,亲戚不见了,一刹时都丢了,会是什么感觉?   小郡主抽抽泣泣哭起来:“我不信,我要弟弟,我要父亲,我要母亲,我不在家,母亲又不疼我和弟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找到弟弟,呜……我要回京去,我把嗣哥儿单独丢房里了啊,我要弟弟……”   文无忧庆幸的是父母不在京里,但是她也挂念啊,外省有没有同样的乱,还有,太师、新近和好的宇文绿、那恶丫头心梅、小姑娘宇文纱、招待亲切的长公主、体贴入微的三爷、照顾上周到的大夫人,娶错老婆的二爷……他们好不好?   她的心也让痛揪成一小把儿。   白发宫人又说出来:“皇上,公主,让乱兵追跑,”手指个方向。   “哪个公主?”文无忧和小郡主扑到她面前。   白发宫人认得:“先皇后出的长公主,皇上,长安长公主,”   小郡主欢呼一声,顿时忘记刚指责她的母亲不称职:“长安长公主是我母亲。”   “瑞国公在不在?”   “在,让追着走。”   “嗣哥儿,嗣哥儿呢,是我弟弟,生得跟我很相似,你看看我的脸,他胖了一大圈儿,”小郡主把文无忧推开,把自己的脸恨不能凑到白发宫人的眼睛里。   宫人是犯糊涂的年纪,能记住有名的人就不错,想想,笑笑:“有哥儿,有,”   何止一个哥儿呢,达官贵人们有好些孩子们白天在这里。   文无忧看出她说话不清晰,但足可以安抚小郡主。小郡主跑到放食物的案几旁,把干果子往袖子里塞:“他这会儿没这好东西吃吧,等我带去给他,他就不哭了。”   文无忧走过去,也默默的装起来。她不是装袖子里,是地上找到一个包袱皮,看看还算干净,抖抖灰,把能放的食物收起来。   “这吃剩下的肉,嗣哥儿不会要。”小郡主道。   “春草,你们也来装些,赶路要有准备。”文无忧没回她,招呼春草和两个护卫。   “赶路?往哪儿赶?哦哦,”小郡主瞬间明了,继续欢天喜地:“是啊,咱们得追上嗣哥儿,还有我父亲,他见不到我,一定很担心。”   留芳园有库房,几个人跑去又装了好些。查过这里暂时安宁,天黑也不好上路。春草和两个护卫轮流守夜,中间偶然也有散乱的兵进来,留芳园地方大,殿室深,不是说遇上就能遇上,大家睡到天亮,按白发宫人指的路,等于没指,她指的方向在殿里是一个,出殿又是一个。   按着地上痕迹最多的那条路,五个人上路。   怕不怕追兵?怕也没有办法,得找到大队人马才行。   又过了一天,明逸从地道里出来,荣王和小青精疲力尽从地道里出来。他们出来的,不是一个地方。   明逸面色灰败,一出来就支撑不住似的寻个地方坐下:“没有,她们去了哪里?这怎么对文先生交待?”   荣王也苦着脸:“他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十分不愿意交给咱们,我也劝了好久,我说用性命担保,唉……。”   小青寻吃的喝的来,白发宫人又跟来。她是上了年纪走不动远路,所以留下来没有走。   比划着:“库房有东西。”   明逸虽然累,也没失了警惕,看这是个糊涂宫人,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库房里的东西?”   “有人拿过。一个姑娘,一个郡主,一个姑娘,两个男子。”   明逸跳了起来:“这么高,”手举到下巴,这是文无忧。   “这么高?”手举到腰间,这是玉成郡主。   “这么高?”到肩膀,是春草。   “这么高?”玉成的两个护卫比三爷高,手举到头顶上。   白发宫人点头嬉笑,再就说不出什么。明三爷想到什么,力气瞬间回来,冲到库房找了找,见墙上用指甲刻了字:“玉成来过,三嫂来过,春草忽略不计,护卫来过。”   下面还有一句:“春草很不高兴。”划的字更大些。   这个毛病是从哪里出来的?从小郡主爱进地道里出来。地道走的多了,有时候走重复。就留个记号“来过了”,以为标识。   “舅父,小青,快来啊,她们在这里!”明逸大叫大嚷,浑然忘记还不能算安全地方。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荣王父女冲来,在肉堆里乱看:“在哪里在哪里?”   明逸手指着墙笑得湿了眼眶:“她们还在,没陷在京里,走到这里装了肉,装了食水,她们还在……”   京中已失控,明逸和荣王小青仗着有地道,也是辛苦的。应该睡一觉,但发现一行人应在不远处,精神暴满,也装了食水和吃的,在一堆脚印里艰难地分辨着,一路寻找着离开。   ……。   三天后,离此几十里的山岭上,小郡主催促:“咱们可以走了吧,下面比昨天平静的多,像是没有乱兵。”   离开留芳园没有多久,就遇到大队乱兵。硬拼,不是对手。好在她们出的园门,离留芳园倚势而起的山脉很近,三个有功夫的架起两个不会功夫的人,及时避到山丘中。   哪里还有可看的脚印呢,早就乱了。   ------题外话------   侯门纪事已更新。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三章 ,争执---鸡腿加更,求包养   乱劲儿初期的京都附近,想找到谁很不容易。   ……   帐篷里唉声叹气,三殿下感觉耳朵里有人拉锯,掀眼皮子对宇文靖一瞥,太师满面乌青,三殿下到嘴的劝解咽了下去。   “我的孙女儿!”太师撕心裂肺。   万安长公主愁容满面,她的长子武安侯明道干巴巴的劝着:“三弟也没有回来,三弟去找她了,荣王舅父也没有回来,也去找她了。”   明达也道:“是啊,太师别着急,咱们丢的人也太多,这不正在整兵马,等打回去就都有着落。”   万安长公主心情有了一松,次子看上去并不受乔氏死讯影响,乔氏那个贱人并没完全毁了自己儿子。   宇文靖可得不到同样的安慰,怒吼一声:“我的孙女儿!”   帐篷外面有人随着大哭:“我的二姑娘啊,太师您要赶紧派人去找她啊,”   帐篷里的人都让太师弄得烦了,都对外面皱眉头。宇文靖更心烦意乱,对着外面道:“进来!”   一个妇人进来,趴地上就哭:“太师啊,二姑娘和心梅不见了。”   “谁?”宇文靖只知道这是自己家的人,她说的是谁,他还是弄不明白。   “我是四房里绿二姑娘的人,太师,二姑娘不见了,”   “滚!”宇文靖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哪有心情管绿姑娘白姑娘的,把妇人骂出去,接着又凄凄凉凉对着长公主:“我的孙女儿啊……”   在这里有呆若木鸡的皇帝,自从那晚吓尿裤子以后,就一直呆着呆着,大小事情大家已推三殿下为主,他是个摆样子的,呆着。   还有残缺不全的官员们,贵族们,对宇文靖暗生不满。每个人家里都丢了堂亲表亲,独你老太师一个人哭嚎不止,你倒是好意思折磨大家。   他们为什么不哭呢?早几天哭过了,此时聚到皇帝面前,商议怎么打回京都。   城墙炸开口子,方便杨泰保的人进京,同样也方便别人回去。都想回家,见天儿的商议。但每一回商议,先得听老太师哀嚎半天,他的孙女儿啊。   为什么他们不劝或者不阻拦呢?宇文靖最后一个退出京都。   大家数着钟点儿,根据前两天的经验,太师凄凄惨惨哭上半炷香,应该会停下来,就可以商议正事。   往外看天色,日光一寸一寸的移动,另一声大哭出来,把宇文靖的哭声压倒:“姐姐,我要姐姐!”   长安长公主抱着嗣哥儿进来,嗣哥儿红肿的眼睛到处乱看,瞄一圈子没有,挤巴脸儿哭得更凶:“哇哇,我要姐姐,哇哇,给我姐姐……。”   他的母亲长安长公主对丈夫瑞国公无奈:“醒了就哭,我们哄不好他,只能送来给你。”   “我不要你,我要姐姐,你不疼我们,我要姐姐,”嗣哥儿小手一巴掌打到长安长公主脸上。   “啪”,一个巴掌印子出来。   这会儿都没有心情笑,瑞国公正想法子对儿子挤笑容,却见到这一幕,翻了脸,抬手一巴掌就要打嗣哥儿。   嗣哥儿继续哭:“哇哇,我要姐姐,”理也不理他。   长安长公主让儿子的话灰了心,逃难的心,对家人关注多出来。而且嗣哥儿也没说错。抱着儿子避开丈夫的手,滴了泪:“他说的……也是实情。”   宇文靖闯到她的眼帘中,长安长公主微变面色。   瑞国公见到,也心灰意冷,妻子已生下两个孩子,却终究不能忘记那个人。   他疼爱儿子,不过因为这是妻子和他的情意所致。让变了面色打醒,哪还忍心打儿子,接过嗣哥儿,长安长公主逃也似的出去。   帐篷里这下子很热闹,嗣哥儿一个人的哭声可以震天地。越哭越凶,再加上动作,踢父亲蹬父亲,好似上百个人在唱大戏。   宇文靖的难过算什么,早就让挤出十万八千里。   三殿下张不开口责备太师,却可以对瑞国公沉下脸,冷声道:“国公不用议事,带他出去吧。”   “哇哇,我要姐姐给的果子。”嗣哥儿手指皇帝面前摆的一盘果子。瑞国公这才发现儿子手中抱的一枚果子没了。   他让抱出京,天天要姐姐。哄他,给他一个果子,说是姐姐给的,嗣哥儿天天抱着,要一声姐姐,啃上一口。   万安长公主叹气,取一个给他,摸摸他的头。   “不是这个,我要姐姐给的。”嗣哥儿哭的更凶。   还是他的父亲更明白他,昨天的果子嗣哥儿咬的只有半个。奶娘回话:“果子残了,怕哥儿吃坏肚子,睡着的时候扔了。”   瑞国公几大口下去,又咬出一个半残的,嗣哥儿瞅瞅相似,抽抽噎噎让抱出去,没有再大闹。   宇文靖也结束,得以商议正事。   “先是百姓,没有许多的帐篷安置。幸好是夏天。但粮食怎么办?”三殿下愁眉不展。   出京的时候,把能带出来的百姓全带来,都在野外住着。民居不多,让给受伤的人。就是皇帝和殿下,也住在帐篷里。   为什么把百姓们带出京?战乱中屠城的事情常有,凌朝能带出这些人已算了不起。   这会儿,他坐在不多的椅子上,犹在气喘吁吁。手按住的左胁下,慢慢的还有血沁出来。   局势败坏到,他们可去的地方相当少。几天过去,西山大营至今没有来支援,全凭京都护卫和百姓中的义士才在这一片地方站稳。   往南,南城城图已交给郭村,南城也没有人来联络,派去打探的人没有回来,也不敢轻易冒险。   往东,是海边,要经过南城不说。水军在数年克扣军饷之下,已向郭村倒戈。   往西,绕过长城出张家口,就出了关。看似背后浩瀚天地,其实已退出中原。   凡是当皇帝的没有人肯轻易退出这个范围,只说说就不吉利。   再说,纵然肯退,一路上吃的的从哪里来?   三殿下咬牙说出大部分人的心声:“打,打回京城去!”   “不可以!”宇文靖打断。   “不可能!”在三殿下下首的一个青年男子出声。他和三殿下除了三分神似,眉眼儿相差很大。这是贵妃所出的皇长子大殿下。   宇文靖闭上嘴。   再紧迫,太师心思也能随时转好几拨。近年来,他屡次受郭村排挤,皇帝不闻不问,时时的令太师灰心。回想郭村怎么坐大,与以万安长公主为首等皇亲们猜忌自己有关。这又是一层灰心。   战乱的那晚,他可以不惧性命,尽为人臣子的职责,守到最后和凌朝退出京城。但听到丢了孙女儿,心灰的可以一吹就散。   勉强参与议事,也只是职责相关罢了。   大殿下也反对,宇文靖正好不说话。他不尽职责了吗?要尽也得手中有人有兵有钱,这会儿都没有。这也是太师狡猾之处,数年的不受皇家看重,让他再披星戴月的筹划粮草兵马,他累了,他想退后一步。   这就大殿下侃侃,说的和太师想的一样:“能打回京城固然好,但是足够的兵将在哪里?”一瞥凌朝:“凌统领已不能再战。”   凌朝苦笑,确实,他伤的不轻。   三殿下苦恼:“不打回去,我们这些人露宿不是办法。”   “下江南吧,到我舅父家里去。江南物产丰富,地气和暖,咱们休养生息,再杀回京都不迟。”   万安长公主头一个颦起眉头,嘴唇紧紧绷了起来。   大殿下的生母汪贵妃,出自江南大族。汪家盘踞江南数代,只要能通上气,让他们出兵马,安置这些人这成问题。但问题是,到了江南,只怕诸事将由汪家摆布。   嫡后正根,原是少年的三殿下。大殿下已是青年了……长公主不敢拿这个主意,问皇帝:“皇上看呢?”   皇帝战战兢兢:“皇姐,为什么要打呢?郭村自小跟我,让他来见我,我对他说说,有错让他认一个,”   帐篷里顿时冷凝,敢情这位以为最近几天血雨腥风是演大戏呢。三殿下气馁,他的父皇几时才能明白,他这条命也是大家拼死抢出来的。   大殿下气馁闪动眸光,窥视下官员们脸色。暗道父皇糊涂,这是自己的大好机会。乱世要的是强健的君王,三弟到底还小。   只有万安长公主还能对皇帝柔声:“皇上您想,郭村若还有忠心,这几天里过去,也没有见到他来迎接您不是?”   “你们凶神恶煞的,把他吓到了吧?他胆子不大,让太师撵到皇陵上去,因此得了心疾,”   宇文靖板着脸,此人胆子真真太小了。   皇帝的话只能忽略,不然按他的意思,郭村是忠臣,这里的人全成了奸臣。   明道明达都随母亲而拥护三殿下,两兄弟纷纷反对:“从这里到江南路途遥远不说,杨泰保从岭南过来,一路经过的有江南,汪家没有示警,说不好江南早就沦陷。”   “对啊。”官员们附合的不少。   有人甚至道:“说不好江南诸家和杨泰保勾结在一起。”   宇文靖眯了眼,说不好有这个可能。他刚才不说话,而让大殿下再正确不过。   汪家再混,不会不顾大殿下,大殿下总能露出点儿什么?太师装作继续疲累,背地里认真的打量起大殿下。   大殿下和拥护他的几个官员大声反驳:“杨泰保的兵马大批过来,沿路的州府都没有示警,难道都通敌了不成?只能是杨家便衣分散的过来,京里也没有发现,这就忽然发难。”   凌朝听到他们又把城门提起来:“城门还在的话,京城怎么能一夜沦陷?”   伤口痛楚剧烈的袭来,凌朝咬牙忍着,也忍着这些话。   万安长公主叹口气,中肯地道:“别再东怨西怪的了,要怪,只怪咱们没有早对付郭村。”   那城门?在第二天弄明白原因。   郭村插手京都护卫,凌朝虽不投靠他,也不得罪他,阳奉阴违的反对数年。郭村提出监管,凌朝被迫接受。每个城门下,分出两间屋子给监管的人。   有人在,就开着,没有人,就上锁。凌朝只要郭村不再打他的主意,也不去管他们在里面放放东西,堆堆吃食这些。   现在知道,放的不是吃食,不是太监们的私房,是纯良的火药。   每个城门都有,火药屋离城门不到五十步,城门炸开,墙壁也开,把周围的街道都炸了,因此丧命的人不计其数。   地道里的断龙石,在这大动静之下都放下来,可见威力有多大。   郭公公是个太监,有心理扭曲的好缘由,他只要破城,事先不会想,事后也不会懊恼死了多少人。   这一天,没有理论清楚。就地呆着,粮食很快不足,京里杨泰保人马休整后,随时会杀到。   按大殿下说的去江南,路远而又需要接应,条件也不齐备。大家不欢不散。   ……   绿树盈盈,青草茸茸,还有一弯清溪水,如果游玩是个好地方。但是文无忧一行五个人正在找吃的,顾不上欣赏周围。虽还有肉干,但及时补充是当前大事情。   水中跳出水花,小郡主欢快了:“有鱼,可以有鱼吃了。”   清风,抚不平离开家人的伤痕,却能压制伤痕。整天苦着脸也不是办法,小郡主年纪又小,又知道弟弟好好的,父亲好好的,她除去烦恼不能就去会合以外,活泼性格恢复大半。   她笑的原因还有一点:“咱们捉鱼吧,嗣哥儿最爱吃鱼。”好似下半天就能见到弟弟。   春草鄙夷她:“这只是看见鱼,离有鱼吃还远着很呢。”春草已没烦恼,她素来想的简单。   姑娘退亲,不好。定的明家比云家好,那就好,就可以笑了。   乱世了?不好吗?姑娘在身边,主仆无事,就可以笑了。她还有心情和小郡主说笑。   文无忧笑不出来,据他们这些天的观望,附近的乱兵越来越多。远处,从早到晚能看到烧房子的浓烟,隐隐有男女的哭求声。她担心父母亲,虽然知道父母比她的逃生能力要强,但青山绿水在她眼里依然成了惨地。   自语道:“得赶快把郡主送回去吧,”这样她带着春草就可以去找父母亲。   怎么找?无忧敢这样想,自有她的心思。   两个护卫也笑不出来,他们看得出来乱兵的人数,而推敲出这场乱不小。不小,平定就需要时日。他们也急着把郡主送到瑞国公手上的心情,让他们也在煎熬中。   五个人分两边,水边的嘻嘻哈哈:“看我捉一条,春草,你吃的时候就知道我厉害。”   树下三个人绷着脸,怎么才能赶紧会合?   “哎哟!”   “扑通!”   小郡主从石头上消失,只有两只脚和裙边在水面上抖动。   “哈哈哈……”春草先一步拉她起来,好一个小落汤鸡。头发湿了,挂在面颊上,簪子歪了,斜斜的晃下一串子水珠。   文无忧也没有忍住,笑了一两声。就要再沉思,小郡主嘟囔:“这样就对了,你都不笑,好似有多严重,你笑一笑,我也能好过些。”   文无忧心头一酸,是啊,她只顾自己想心事,忘记郡主年纪还小,是个需要关爱的孩子。   不顾她身上有水,把小郡主揽在怀里,打迭起耐心哄她:“玉成你放心,一定把你早早送到家人手里。”   “嗯,我知道,但是,把你衣裳弄湿了。”小郡主乖巧的提醒。   从留芳园出来,包的有衣裳。这就寻个背风而又不会让山下发现的地方,点起火来,又把带的肉干点心烤了,大家吃了一顿。   “我还是想吃鱼,”小郡主捏着肉干道。   文无忧接受她提的意见,对她应该多多关心。挤个笑容:“吃完这个,咱们捉鱼去。”   小郡主很是怀疑:“我弄不来的,你行吗?要知道在地道里,没有我,你们都不行啊。”   春草又撇嘴儿:“这牛皮一皮遮天了。”   饭后,为了验证到底谁是牛皮,大家去捉鱼。水流从山上来,湍急中鱼一闪而过。两个护卫用尖枝子扎十回,到手一条大鱼。   小郡主得了意,仰起小脸儿:“春草春草,你的呢?”   “别急,”文无忧回她一笑,眼中瞄到好几个树,点一点头:“两个树枝就可以了。”   “啪啪”,两记手刀,春草到手两个茂密枝节的大树枝。扛着,和文无忧往下游走。   “输了的要学狗叫,”小郡主信心十足的跟后面。   越往下,水流越平缓,倒不出山,从他们原本站的方向,也越往山里。   走了两里地左右,水中石头渐多,水势也看似表面平平。春草把两个大树枝子堆到水里,让石头挡住,成了一道屏障。   有鱼流不下去,在屏障前跳动受阻,在这小方圆里看得清清楚楚。   接过护卫用过的尖树枝子,春草一扎一个,一扎一个,又一扎又一个。   小郡主看直了眼睛,拍手喝彩也忘记:“这法子好。”   树枝子一甩,草地上五、六条鱼乱蹦乱跳。小郡主欢呼一声上前去捡:“这一条最好看的,留给嗣哥儿。”   逃难中,孩子们的心情也有波折。不是以前无忧无虑吵闹时。嚷没两声,小郡主回身,对文无忧可怜兮兮:“鱼是你的,好吗?”   文无忧心酸又上来。换成几天前,小郡主几时会这般懂事。这懂事,无时无刻不提醒,她们身处乱世中。   几个人到现在还没有习惯。   走去帮着挑捡:“这一条伤的不深,咱们用树叶包好它,留给嗣哥儿。”   “是啊,晚上就见到他了。”小郡主欢喜的说着,但话音落后,不知名的恐怖袭来,让她流下泪水。不肯服输的性子,咬着牙带着哭腔,又说一遍:“晚上我就见到他!”   大家都叹了一口气。   ……   云家在这一天终于做好决定,请云祝过来:“老二啊,你说的对,投靠太监不是好名头儿,死了也辱没先人,我们按你说的,咱们往南边儿去。争皇位呢,京里最近不会平静。幸好太祖那一辈,有一枝去了江南,我们常笑话他呆的不是繁华地方,现在想想,那里虽偏,却一定平静。”   云家只想投靠权臣,却不想当反贼。   云祝用默然掩饰他的冷笑。   有能耐你们只管去投靠郭村,看郭村现在认不认你们?   云家又不是良将,也不是能吏,几代找不出一个有名官员,郭村肯收留,是因为当时没有人投靠他。云家最早投靠,是和宇文家不对。   有一个人骂着:“这姓郭的,他要造反也不知会咱们一声,咱们早几天离京都不会这样。亏得我们为他跑前跑后这几年,太监就是没良心。”   郭村听见一定喊冤枉,他也没有想到那晚把城门炸开。   但云祝听到,又是心底冷笑,这会儿落到吃喝不着的地步,亏还张得开口说奉承他好几年。   把郭村骂上一通,大家请云祝说话:“往哪里走,你说,我们无不依从。”   云祝抬手对上一个人,冷漠地道:“不是所有人都跟来,她,我不带!”   指中的,是严氏。   再指中的,是云刘氏。   ------题外话------   错字再改哈,今天也是两更,乖宝们记得回头检查哦。   推荐自己的完结文——侯门纪事   小小王妃驯王爷   少将军滚远点 第一卷 第一百零四章 ,遇故人帮大忙   为什么?   云家的人眸光闪过疑问,随即释然。原因不是摆在那里?但再一想,现在是动乱啊。一个老太爷道:“老二啊,一家人要抱成一团才行。”   云刘氏差点儿没晕过去,哆嗦着嘴唇忍无可忍:“自我嫁你,每天侍候不敢怠慢,办错一件事情,也不是没有原因。无忧若是好的,也不会随即就定到明家……”   暴喝打断她:“母亲,别再说了!”云浩然恶狠狠。云刘氏觉得没了指望,丈夫看模样不能再依靠,儿子也学会对自己发狠。她面色灰白,茫然的瞪着窗格上一丝白光,有即刻死了的心。   “父亲,请出来说话。”   几天的衣食无着,云浩然磨砺不少。他没有为云祝的话恼怒失望这些,而是恳求:“我有话,咱们出去说。”   云祝一言不发和他出去,神色里透着他不会改变。但出去后,云浩然也不是为母亲求情,而是轻轻地问:“是岳父给您指了出路?”不然怎么会认得京都护卫。   凌朝带着京都护卫抄了宇文家,出于友情帮宇文天。云家到京里以后听说,云浩然只是一笑。   这几天睡不好,半夜想想,全家人顺利出京都,兴许和前岳父文天有关。   云祝凶狠的瞪着他——他自从听说儿子不作为以后,就没有一点儿父亲的慈爱,倒像个陌生人,这表情云浩然也不再惊骇。   让话骇然。   云祝压低嗓音:“你胡说什么!你岳父现是郭村的人!”现在应该还在郭村麾下。却在京都护卫处留了出路,郭村知道会怎么样?可想而知。   云浩然后悔不迭:“是是,这里没有人会泄漏,”嘎然止住,他先紧紧闭上嘴。   “还有话吗?”云祝看上去更加陌生。   如雾如网的心情把云浩然笼罩,他直着眼睛摇摇头,脚步摇晃的往回走。   这条出路如果是岳父为了无忧留给云家,那浩然你做了什么!难怪亲生父亲也不想要你似的冰寒相对。   云祝对着儿子背影瞪出十万道杀气,表面冷酷的他内心无数呐喊。浩然你做了什么!   这条出路,本是你岳父让带上你们小夫妻离京而定。   一个多月前出京的云祝哪里是贩私酒生意,他是按亲家文天的交待,往几个城池里寻找他的旧相识,送信和打通关节,防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结果这一天来了,这条路也用上了,唯独没带上主谋人的娇女儿。   这件事情说起来可话长了,要追溯到数年以前。   ……   那一年中秋,螃蟹肥菊花好,云家和文家是邻居,又是亲家,在一起过节。   顾氏和云刘氏在房里说话,不时操持着送热菜。云浩然和文无忧在院子里说笑,又去别的邻居家里,和熟悉的小儿女们玩乐。   月上中天,酒桌上只有文天和云祝,四野寂静,两个人高谈阔论,由古诗到时事,渐渐的说到郭村身上。   能成亲家,是非上一致。云祝低叹:“据说京里吏治愈发的坏了,一个太监也敢肆意,外省几道奏章都不公正,本省为秋收不济要钱,因没有送礼给他,也反让斥责官员不力。真正岂有此理。”   “说不好还有大乱呢。”文天也是摇头。   酒助乱心思,云祝凑过来:“真的吗?你认为有可能?”   “有可能又怎样,没可能又怎样?”文天回道:“护好小儿女,你我没什么烦心。”   云祝借酒问道:“你的高才我素来佩服,既说到这里,以后也说不好有这个可能,请教,真的大乱,什么法子护得好浩然和无忧?”   文天当时回他一笑,用话岔开。   ……   此后又是一年,外省官场上对太师更失望,对郭村更不满。一对亲家过年用酒,又旧话重提。此后,年年都重提,直到今年正月,文天正面回答云祝:“有法子,你要听听吗?”   云祝就听了一通。   云祝虽不知道文天整个沟渠,却肯为他跑腿。留芳园里定下亲事,他为此出京。   回京没几天,京都破了,文天的话成真。出路也成真,手持一封凌朝盖过印信的公文,京都护卫送云家出了京。   当时乱,说话都得乱喊兴许还听不到,云祝说不带上严氏,不是谈话的地方。   但今天,他怎么可能不提?   云祝恨儿子,恨妻子,恨全家的人,但最恨的,还是把自己恨强加给别人的云严氏。   前路还有,就是这临时的避难屋,这个方向,也是文天指出来:“真的大乱,这里不通官道,不通军营,不是必走的地方,乱兵几不可能到这里。”   云祝自己都没有脸走下去,让他带上严氏,不是步步添堵?   木着脸,云祝原地站着不回屋。他等老太爷们来求他,老太爷们上了年纪,可以不活,总得为子孙着想。到时候,他还是坚持,不带严氏,也不带另外一个罪魁祸首,自己的妻子云刘氏。   厮打声传了过来,有什么愤怒的撞击着墙壁,房子不是火砖房,晃了几晃,地面也微动着。   “别打了,浩然,”   几天里,云祝恨儿子到不想再看他,但还是他的儿子,想也不想,转身就进屋。   见地上血迹斑斑,严氏倒在地上,面上破了一处,嘴唇也破,鼻子也流血。   长兄云祜挡在严氏前面,对着一个愤怒的人下跪:“浩然,大伯母对不起你,看在大伯份上,你放过她吧。”   打人的,是云浩然。   云浩然步步想心事,见到严氏,心忽然如明镜。他应该刀剑加身也不放弃无忧。   两件事没有直接联系,但联系在一起。云浩然明白了,他有多错多笨多蠢。   他的恨到这种时候,直奔严氏而去,少年人用足力气,把严氏踹得吐了一口血,倒地摔破了脸,就让云祜拦下来。   见云祝进来,云祜又去求他:“二弟,求求你,你大嫂是不好,可你大哥是个废人,你大嫂好歹侍候我几十年,从没有变过心……”   云祝仰面泪落:“放过她?她把我们全逼到死路上去了!”   老太爷们颤巍巍起身,也跪了下来:“老二啊,我们不活也没什么,我们不走了,年青些的,你还是要带上啊。”   严氏面色死寂一般,微喘着气失魂落魄。云刘氏在儿子出手时,就吓得大气儿不敢喘。   “扑通”,云浩然发了脾气后,恢复软性子,对着母亲心头一痛,也跪了下来。   云祝这一次没有坚持,冷冷淡淡:“好吧,那就一起走。”他的冷笑有些狰狞。   ……   半夜里的一场厮杀,是双方都在积蓄力量的后果,也是双方都提心吊胆等着的局面。   杀声、火把光,似乎把星辰也撞碎。从高丘上看下去,火光似碎星点点遍布寰宇,杀声也如雨后小草种满苍穹。   文无忧一行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是她们所知道的三殿下攻打乱党,还是乱党把三殿下、长公主赶尽杀绝。   只知道无边的血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小郡主在这个时候提了一件凡是战乱中都会犯下的错误,几没有人可以避免。能避免的人,不是脑袋灵光,只能是武力更强。   “咱们离了这里吧,这不正是找到皇上,找到姨母,找到表哥和嗣哥儿的好机会。”   说的虽然怯生生,但眼巴巴带着不肯让步,眼泪也很快噙上:“不打的时候虽静,但咱们也不能知道他们在哪儿啊。”   摸摸背上的小包袱,那里有一条烤鱼。   死鱼是不可能带给嗣哥儿,当时说留着,不过是哄郡主开开心怀。后来还是剖了烤了,小郡主执意包起来一条,要把这条带给好几天没有见面的弟弟。   她的话虽然有天真之处——就一行只有五人,人数不多来说。但也有道理——五人里三个功夫出众,而在白天也真的难以寻找长公主方位。   五个人还有另一个长处,就是方便躲藏。   这种错误在战乱不会少见,也时常出现。牵动着家人、亲戚、安宁的心,是促使这错误常犯的原因。   文无忧虽谨慎的征求春草和护卫的意见,但他们艺高人胆大,也想早早把主人护送到安全地方,对战场凶险的估计又不可能有将军们足。片刻,五人对山下走去。   小半个时辰后,五个人让乱兵围住。杀红眼的兵一看就不是京都护卫的人,见到有三个姑娘在,邪笑有如暗夜狂魅。   “有女人,”   “嫩着呢。”   “说是起兵造反,金银财宝随便咱们拿,结果进个京城还论资历。娘的,听说京里杀的家家门都是红的,女人脱光了摆大街上随便玩,却不让咱们进去。咱们就在外面玩,哈哈哈……”   “昨夜那女人不中用,半夜里死的一丝不吭的,后面的兄弟还骂着呢。这有三个,咱们队里足够。”   文无忧搂住小郡主,小郡主紧紧扒在她怀里,两个面容煞白如雪。一个愤怒如火,一个害怕恐惊。   护卫和春草杀了一批又一批,但越发,惊动的人越多。春草的前衣襟往下滴着血,已经成了血人儿。   “玉成,”   直呼小郡主的封号其实不对,但文无忧偶然叫几声,一张嘴,还是这两个字。   苍白脸的她绷直脊背,低低地道:“如果真的落到他们手上,我先杀了你,再自尽,成吗?”   “嗯。你动手快些,我在奈何桥上等着你,咱们一起喝孟婆汤。”小脸儿掠过一丝什么,又改口:“还是别喝了,我怕忘记嗣哥儿,也怕再转世忘记你。”   拿什么杀人再自尽呢?   文无忧眼角往下斜视,地上丢落的有钢刀,让血浸的红了,中间雪白的几丝是刀本来颜色。   刀的主人在不远处,让春草用抢来的刀对穿。   慢慢蹲下身子,手里依然抱紧小郡主,几天里逃难依然保持整洁的手指对着刀摸过去。   近了一指的距离。   两指的距离。   “你们围的是什么人!”忽然一声怒喝出来,一小队人马斜刺里出来,为首的人嗓音清越年青,带着不满:“十里处打的艰难,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玩女人。”   无忧吓得一激灵,忽然不再害怕那血的颜色,和周围的恐怖。手掌挪动把钢刀握在手里,站直身子,半侧的面容重新落入周围视线里,那为首的人惊呼破开周围的凶险:“这不是……”   随即震怒:“这是我亲戚,你们怎么敢惊扰!”   马鞭一挥命自己的人:“围起来,太大胆了,不打仗却在谋私财!”   马挂銮铃声响动,邪气的乱党让分割开来。为首的人下了马,大步对着文无忧走来。   他一身火红盔甲,有血也看不出来,焕发英姿昂扬。封闭式头盔只露出一双眼睛,似有熟悉之感。   像是认得的?   文无忧一面不齿他是自己亲戚却当乱党,一面竭力地想这是宇文家哪一房的人,那人已到面前。   低声从头盔里传出:“文姑娘,这里对你不安全,跟我走。”   “你是谁?”   眼眸中有了苦笑,仿佛在说你竟然忘记我?   回答声沉闷:“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牵来马,从马上取下一件男人的外袍,双手远远的捧上来,欠欠身子:“不是我唐突你,你穿上这个安全些。”   又扫一眼玉成郡主:“郡主和你坐马上,把她面容也得裹进去,不然,我也送不走你们。”   散发男人味的袍子,文无忧披到身上,又把小郡主再次搂到怀中。还是没有上马,本能让她认为可以托付,恳求道:“皇上在哪里,我要送郡主见她的父母。”   “我办不到,”那人抬手指了个方向:“今夜大战,数路人马汇集,我过来的时候,把皇上已撵往北方十里。我的战场不在那边,我不能擅自过去,你会让人发现。”又往南边儿看:“倒是寻文尚书,还有可能。”   “依你。”   没有选择的余地,文无忧带着小郡主上了马,那个人牵着马,带着她们往南。这一走,就是一个时辰,到了凌晨天最黑的时候,也离战场越来越远。   前面能看到官道,马停下来。   “到了,”他的眸光里闪动离别,又有希冀。   文无忧拜谢他:“不知君子是何人?”   那人先指了路:“别走官道,怕你迷路送你到这里,你顺着官道走小路。官道近来人马多,你的护卫不弱,小股人马你不怕,但倘若认出来是你,一定会拿下你送给郭公公,郭公公虽看重令尊,却不会重视你。”   分析的头头是道,这确实应是大熟人。   目光炯炯中打量他,熟悉感还是若有若无。   那人长长叹息:“不知道送你离开是对还是错?可留下来你,我怕保护不了你。”   招招手,从士兵手中接过四匹马,交到文无忧手上后,想了想,把头盔摘下来。   长眉入鬓,清秀俊朗——南关侯世子吴书舟。   ……   原来是他?   上路以后,文无忧还感慨不已。不是今晚这强烈烙印的时刻遇上他,文无忧早把他忘记。   他赠了马,又指了路,这个没见过自己几面的人,却是真情意?   这样想,不表示文无忧就此喜欢上吴书舟,不过诧异和感激,却原来他真的喜欢自己?   ……   吴书舟回京,心中百味杂陈,如在风浪中飘摇。有欣喜,他对心仪的人献了殷勤。救下她的命,他倒没想到。吴世子情迷其中,想的只是终于献上殷勤。   有不舍,他其实很想很想收留她,直到送到文尚书手上。但是不行,郭村就是个疯子,从宫里出得来就屠城。关注战场,伺机夺回或杀死皇帝的南关侯不得不把城外交给儿子支撑,他回京劝郭村别滥杀百姓。   文姑娘留下来,很怕很怕保不住她。   吴书舟已听父亲说过,郭村有多器重文天,就有多想杀死他的女儿,让他不可能受女儿和明家牵制。   有痛心,吴书舟不能亲自护送心上人到文天身边。他不能离开父亲太远。   好在,三个护卫功夫是亲眼见到,而往南边儿的路上不夺皇权,应该还安静。只盼文姑娘早早见到文大人。   送行的路上步行,是吴书舟看出文无忧面上的疲累,又问过她会骑马,却不是常骑,指点她驾驭不敢太快。   回来,他一路疾行回到战场上,正要问战况,迎面有人来回话:“回世子不好了,江南汪家的人马突然出现,据说会同大殿下,把皇上抢走。”   吴书舟大吃一惊:“江南汪家怎么会到这里?不是有人严防着他们!”   又一骑过来:“世子,皇上让抢,侯爷让您进京议事。”   中午,吴书舟出现在宫里,见到十几个人或坐或站,或踱步,都是满面怒容。   他们已经商议上,不是特意等吴书舟,见他进来,只瞄一眼,继续谈话。   郭村尖细着嗓子:“杨王爷,您约下汪家,也应该对我说一声儿吧?”   一个精瘦的汉子,又瘦又干,但双眸一张,似精光无数,说话也声若洪钟:“我没有约他家!”   “汪家是怎么出现的!”郭村翻翻眼,似有火花在他眼皮子下面乱蹦。   杨泰保滞一下面容,他是岭南的土皇帝,对这待遇不太习惯。但眼下不能和郭村生分,只强忍下去。   “我的人马虽分散着从南边过来,说不惊动汪家不可能。我就买通他家的旁枝,不入流的人物,给我放行。”   郭村也忍着气,不然他想把眼前这个也屠了:“那为什么是这个局面?”   “上了当!”杨泰保面上无光:“汪家的人马出现在这里,还借着大殿下在皇上身边,反把皇上抢走。我买通的那人白花了钱。”   “没有想到汪家也有这样的野心?咱家这一番功夫倒成了给他做嫁衣裳。”郭村尖酸地道:“杨王爷,您应该看的明白,汪家抢走皇上,手中还有大殿下,不日就将在江南下诏书,我都替他想好了,一面讨贼,就是你和我,一面册封大殿下为太子,然后呢,百姓们就知道,皇上原来在江南,你在京里登基也是假货一枚!”   杨泰保让刻薄的眼角抽个不停,喝上一声,跺跺脚:“发兵!咱们下江南!”   “慢着!”郭村薄诮:“只有这皇家正统全死绝了,乱世才能立新皇。不然,藩王又不只你一个,都要来讨伐你呢。”   杨泰保俯首贴耳:“公公你说,应该怎么办?”   郭村用力拧着自己手指,眼前出现一个又一个面孔,恶毒的道:“一个一个的来,先把三殿下杀了,再下江南也不迟。”   天黑以后,吴书舟随父亲走出宫门,迟疑一下,先没有说。回到家中,虽受保护,但门前战乱痕迹触目惊心。   “父亲,”吴书舟叫住南关侯,等不及再到房里,低低地道:“咱们,这就成了反贼…。么?”   南关侯默然无声。   和云家一样,他投靠郭村,也仅因为受宇文靖好些排挤,他本心并没想过反皇帝。   但是现在哪有退路呢?   南关侯僵硬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题外话------   加更在上午十点。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五章 ,下江南----鸡腿加更   吴书舟心生萧索,是啊,不走一步看一步,还能怎么样呢?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谁都没有想到。   ……   十天以后,为三殿下为首的人马,不得不退往西北方向。长城守军也有部分是郭党,三殿下跟初期打算一样,被迫走最不想走的路,绕着长城,尽可能在出关的最后防线上稳住阵脚。   丢了皇帝让大家痛不欲生,三殿下更是面临残酷的现实。贵妃所出的大殿下正式宣告和他争位,并且他们也能有郭村的猜测,汪家回到江南后,极有可能让皇长子大殿下在江南登基。   远望苍茫的京都越离越远,三殿下喃喃:“他将有召集藩王的资格,而我却成了丧家之犬。”   万安长公主的车旁,是明逸在马上。母子低低私语着。   “母亲,现下能相信的人不多,能让您相信的,也只有我们兄弟。您是留下大哥还是二哥都行,但让我去吧。”明逸有确凿的理由:“文姑娘流落在外,她素来聪明,说不好曾试图找到我们。但几天前的战况,她未必过得来。最好的方式,她往南去见文先生。而我,也想早见到父亲,也方便寻找文姑娘。”   宇文靖带马过来,局面遭到极点,他们随三殿下一起让驱逐,但太师反而打起精神,也不再时常的流露为孙女儿的难过。   苍老的面容上,坚毅压倒憔悴,和几十年是朝堂上的中坚力量一样,太师是这一行当前最有毅然的人。   他特来商议事情,没办法,三殿下还年青,皇上又不见了。   “长公主,老臣有一个主张。”   万安长公主对太师倚重很多,堆上笑容:“太师请说。”   “各路的藩王还不知道啊,老臣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长公主在数年以前,就为驸马辞去官职,以游历之名,驸马走遍大江南北。老臣我猜得出来,是为郭村猖獗,驸马联络各家藩王去了吧?”   万安长公主含笑:“太师说的是。”   “那请长公主定下良策,派可靠的人前往联络藩王们,联络上驸马,请驸马多备兵马,早日回京勤王呐。”   精明睿智的眸光在明逸身上一扫,若无其事添补上:“还有我的孙女儿和小郡主流落在外,三爷说荣王殿下还在寻找,三爷说见到她们确实还在,不管哪位去,有劳顺带的找找我孙女儿吧。说不好,她到了天儿身边。如果没有,想法子知会天儿一声。”   这个人选想当然,最合适的就是知道文天是卧底的明逸。   明逸挺挺身子:“太师放心,我一定找回文姑娘。”   “如果是三爷前往,我还有一封信,等我写好送来。”   万安长公主问的小心翼翼:“太师,敢问是知会清陵赵家吗?”她尽量说的委婉:“凡皇帝登基时,都册封赵家,赵家,也应该来人吧?”   宇文靖缓缓点一点头:“是啊,他家应该来人啊。”没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带马从这里走开。   到晚上扎下营帐,写了信亲手送给明逸,又去看视凌朝。   凌朝已不能骑马,白天在马车上,晚上怕影响伤势,也不敢挪动他,他睡在马车上。   掀开车帘,宇文靖送上一个笑容:“小凌,这件事儿只能对你说,”车旁的凌夫人退开。   “三爷要去南边儿搬兵,你是不是让他找找甫哥?呵呵,三爷说我孙女儿聪明的紧,她带着小郡主从地道离开京里。甫哥是个男孩子,更不会丢。”   一场战乱,让曾排挤的人,和曾受排挤的人,重新拉起手。   凌朝也就坦白,不知是伤的原因,还是败退的原因,让他眼角有了泪:“我是太师看着长大,不怕您笑话,我实说了吧。那天战场上,我亲眼见到甫哥护着罗家他的表妹走了。太师,丢人呐!”   宇文靖了然:“原来如此,”想着话安慰凌朝:“你还记得吗?京乱那天,你和我亲眼见到甫哥护着你全家的人,这不,你家几乎全在,甫哥有功。你虽有伤,但太医说了,只要药足够,好起来很快,他能放下心,办些私情事情,等他回来,你不要再怪他。”   联想到自己身上,叹息一声:“唉,儿女的事情,长辈当不了家。他真的喜欢罗家那女子,你就答应了吧。”   文天如果在这里,会惊异这算宇文靖平生不小的让步。他居然肯赞同私下的情意。   凌朝摇头叹气:“唉……”   营地的外围,巡逻的人有了骚乱。凌朝身子一绷,随即低低呼痛。宇文靖看着心痛:“你歇着,有我呢,你尽管歇息。”为凌朝拉好车帘,打马往乱的地方过去。   见火把下围着一个人,宇文靖愤怒中震惊:“周英虎!”他咬牙切齿:“你还敢到老夫面前!”马鞭子一抡,对着周英虎就抽过去:“可恨呐!”   十大公子个个能文能武,周英武又从来不服太师,他往这里来,亦有底气。一抬手,他的马鞭子出手,把抽来的马鞭架住,对着宇文靖冷笑:“太师,我不是来见你的,我有话回三殿下。”   “周英虎!他还敢来!”三殿下听到回报,也是怒眸圆睁。   平时,背后和心腹们谈论,郭村势力发展之大和之快,与周英虎为他提供不少钱财有关。   没有钱,就办不成事。宇文靖受制出自这个原因,郭村猖狂是这个原因。   三殿下沉下脸:“请姑母,召集老臣。”   周英虎面对阴沉着脸的三殿下、万安长公主、太师、明家三兄弟、瑞国公等官员毫无失落。   跪下行礼,从容而回:“总算找到殿下,请殿下恕我先行安顿家人,侍候来迟。我特带来国库金银,和各地库房钱财粮草。”   准备对他发难,甚至动了杀机的人惊呼迭起,随着一声声的奇怪:“啊?”万安长公主变了面容,有了柔和,三殿下变了面容……只有宇文靖疑惑中冷寒不减。   猛地喝上一声:“周英虎!天儿是怎么交待的你!”   周英虎把他顶回去:“太师,宇文天脸上的金子,别往你脸上贴!”   宇文靖让噎的一半说不出话,一半寻思这是承认文天进京确实对他有所作用,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原地怔住。   三殿下斟酌地道:“周大人请起。”他也认为有古怪:“周大人,您是怎么想到前来送钱和粮草?”   宇文靖死死瞅着他。   周英虎对他不屑一顾:“太师,你我的旧帐,我一定同你清算。这会儿我没功夫搭理你。”   明逸送个椅子给他,周英虎谢过坐下,侃侃而谈:“回三殿下,投靠郭村,虽是我平生耻辱,适才已说过,我和太师另算。现下只说说臣是怎么把钱瞒下来。”   一干子眼光火热的望过来。   “郭村残暴,臣早心生后悔,臣暗暗的在各地建立备用库房,把一部分的钱粮存放进去。国库的钱财,是一个月前开始转出。日子紧,只有十分之二,但足够殿下在北方安稳,再图回京大事。”   “一个月以前?”宇文靖故意点出来,冷笑连声。   三殿下动了好奇心,考虑一下,周英虎送钱雪中送炭,不管他以前助长郭村多少,三殿下此时需要人需要钱,不能,也不可能拂了他。   直说,怕灰了他的心。但不直说,心里再过不去。   当下想出一句折中的话:“周大人心在曹营,此是光宗耀祖之举,只这事情机密,但不知还和什么人商议过?”   宇文靖又瞪周英虎。   周英虎倒也坦白:“宇文天进京以后,确实对臣有过点拨。”   宇文靖舒坦了,三殿下感慨万千,唤一声:“三表弟,”明逸微笑。   “你是对的。”三殿下挑起眉头,又有一笑:“你说他非一般人才可比,悔我没有信你,没有信他。”   力主把郭村引到京外杀害,是文天提出的主张。三殿下担心郭党流窜于外祸害百姓,他坚持在宫闱深处寻机斩杀郭村。   现在这个局面,是郭村没有想到,也是三殿下后悔难追。他不惜当众说出来:“是我错了。”   明逸不敢居功:“回殿下,荣王舅父是对的,力主请回文先生的,原本是他。”   明三爷渐渐对文天感兴趣,在一回又一回让文天拒绝上面,把他脾气惹了上来。   既然不是郭党,既然具有才华,你还有个亲戚叫宇文靖,颇受郭村打压,就是你了,一定把你弄回京。   终于得到三殿下的肯定,明逸笑的很是畅快。另一个畅快的人,不用说是宇文靖。   万安长公主是第三个畅快的人,排到三殿下前面。一改不久前的冷若冰霜,对周英虎笑眸盈盈:“一个月转出国库十分之二的钱财,周大人亦是能耐之人。”   三殿下让提醒,忙把周英虎狠夸了几句,周英虎献上各地库房地理图,三殿下欣喜若狂,回京的希望本已渺茫,重新发出一个小芽。   明逸离开以前,三殿下特特叮嘱:“可先找到文先生,请教回京良策。”明逸苦笑,说实在的,他更想先找到文姑娘和小表妹。丢了别人的女儿,还去找别人问良策,只怕问来一顿打还差不多。   ……   江南尚在悠哉中。   天气在六月里,热的走一步就想喝水。又喝不下去很多,路边摊的甜瓜、桃子就极大的满足文无忧一行。   轻轻的“吸溜”声出来,文无忧扭面庞一看忍俊不禁,小郡主又抱上一个桃子啃。   “玉姐儿,”换上新的称呼,怕称呼“玉成”或“缔玉”,会有人认出来。   “果子虽好,也不能吃多。”   小郡主为犯馋而讪讪,但是不肯丢下来:“昨天遇到的老丈说了,桃饱人,杏才伤人呢,李子树下才死人呢。这桃子真好吃,再吃一个没什么。”   她坐在马车上,文无忧在她身边。春草赶车,两个护卫骑马在两边跟着。   车,是到了平静地方,卖了无忧一件首饰。   感明三爷照顾周到,为了让他和长公主喜欢,文无忧有时佩戴长公主摆在妆台里的首饰。   虽戴的不多,只几根簪子,两个花钿,又是一个小步摇。但个个都是精品,卖一根簪子的钱,买了车,路上住店花用,到今天还没有用完。路上的果子随意的吃。   有车了,又有钱,小郡主一路给嗣哥儿买了近半车的东西。   文无忧没有阻拦她,她不能把小郡主先送到父母身边,让她花点儿钱高兴高兴也罢。   何况,她对自家爹爹信心满满,说不定寻到爹爹以后,爹爹有的是法子,能把半车的东西送到嗣哥儿手中。   想想嗣哥儿的笑脸,对一路行来心中孤单的人是种安慰。   幸遇上吴书舟,按他说的地名寻找,虽都没有找到,但听到文天确实在那些地方的驿站里住宿过。   前面,只有最后一个城池,不可能找不到。文无忧想到就抿了唇微笑,小郡主偷偷的又抱起一个桃子,她也没有说什么,用帕子为她拭了汗水,两个人相视一笑。   从吴书舟嘴里,又知道瑞国公等人虽战败,却又证实都在。小郡主心情不错,笑眯眯的充当开心果儿:“父亲常说江南好,我这也算下江南了吧?”   把桃子闻闻香:“我等下再吃它。”   唯一噘嘴儿的地方,只有:“可惜嗣哥儿不下江南,我那天晚上带上他就好了。我把他单独丢下来了,嗣哥儿一定很生气很生气。”   再闻闻桃子,放下来:“这个不吃了,留给嗣哥儿。”   有行人经过,小郡主又咧了嘴笑:“有人了,咱们不会遇强盗了。”路上僻静地方多,文无忧三个姑娘换上男装,但遇打劫的还是不少,只不过打劫不到他们,反而遇到钱多的,让文无忧一行“劫”走。   虽“进钱”,但谁喜欢遇强盗呢,见行人渐多,心情都跟着转暖。   说话声,也传到耳朵里。   “真的假的,皇上怎么会在我们这里登基?”   “汪家说的,还能假的了?”   “汪家在咱们南边儿势力是大,但他们本族住的城又偏又小,那能登基吗?依我看,要登基也在杭州、扬州这些地方。”   “我没听错,汪家说他们本城虽小,却是发家地,大远路的请来皇上,请来他们家姑奶奶生的皇长子,要在咱们南边儿登基。”   “不是请来皇上,我妹夫的亲家,有个亲戚在衙门里,会看什么邸报,说京里造反了,皇上呆不下去了,汪家就接了来。”   “不会吧,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我喜欢太平年月。”   小郡主有些心动:“三嫂,呃,三哥,皇舅舅来了这里,那母亲也会在这里,三表哥也在这里。”   文无忧柔声:“最近谣言越来越多,如果是真的,那当然好。但是呢,前面再过两天就能见到爹爹。还是先见我爹爹,再请爹爹一同送你去见皇上,可好不好?”   “好啊好啊,皇舅舅真的到了这里,那我更不着急。嗣哥儿也一定来了,我得在他前面多下些江南,免得见到他会输。往前面去,再下个江南。”小郡主一点儿反对也没有。   ……   离此约三百里的路口上,文天和妻子顾氏分别。   “我不得不请你前往央求他老人家出山,消息已经证实,岭南杨泰保进了京,汪家有人假装与他同盟,趁乱发兵马,把皇上抢了来。三殿下退去哪里还不知道,无忧同他们在一起呢。你兵马到手,不用管我,先去见女儿。”   笑容加深,文天为妻子搂好一丝乱发:“如果见到六伯,你不高兴,你不用称呼他。”   顾氏嗔怪:“看你,我又不是孩子,我见到他怎么样,我会处置。放心吧,不会为难你的六伯。”   “那就好,不然六伯怎么是你对手?”文天打趣。   顾氏白他一眼,再也流露深情:“倒是你要小心,抢得出皇上也罢,抢不出来也罢,一要护好你自己,二,你借了赵家的人,好借好还,免得没脸面见缃妹。”   文天往身后瞧瞧,那里有十几个人等候着他。   “你也放心,清陵赵家没有弱者,我们一定抢得出来皇上。”嘴角边有一丝讥诮:“皇家正统,汪家凭什么作主?我不是一定支持三殿下,只恨他不平京都趁火打劫!”   不然女儿也不会如今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六伯,族人,也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娘的汪家抢了皇上就走,回家还到处吹嘘,不然文天也不可能确定。听到京都还沦陷,这伙子人急着办登基,鼻子几乎没有气歪。就近借了赵家在外官任上历练的人,登基?没有皇上你皇长子能登什么基!   自立为王乃为贼!   夫妻挥手道别,文天带着仆从老张,和赵家的人离开。顾氏带着桃婆婆,往另一条路去。   ……   “爹爹刚离开没有几天?那咱们去见皇上吧。”   “可以见到嗣哥儿了,不知道我买的东西,他有没有买过?”   ……   江南汪家喜气洋洋,虽然这登基办的即将开弓的弓弦似的,紧巴而又紧巴,但喜气劲儿把家主汪森染得处处滋润。   他是这样回想整件事情,人有时候要眼皮子活泛。   从岭南到京都,杨泰保他想不经过汪家的地盘万万不能。姓杨的人马众多,再分散也不可能瞒过汪家的人。杨泰保不敢见汪森,怕汪森看出他的用意。汪家有位病逝的贵妃所出的大殿下在京里,汪森肯定会把杨泰保阻拦在江南之南。   当时汪森一定会这样做,而不是现在这种暗发兵马,而把皇帝抢走,接走大殿下,快马回到江南,在江南诸地飞速公告消息,就打算扶大殿下登基。   变成今天这种汪家高兴的要把屋顶子掀翻的局面,出自于杨泰保太狡猾。他悄悄的找到汪家一个旁枝,对他说岭南往江南做生意,不要担心,我们来一些人没有别的意思。   要过城池啊。   大的城池晚上关城门啊,有盘查啊这些。   大批的岭南人经过,得有个内应安抚汪家的耳目。   等汪森发现,已是几个城池都回话,说岭南不知道怎么了,难道杨泰保死了,别的人夺位发生内讧,一波一波的下江南,往北方而去,这是战败的那批,往内地寻地方容身?   外地人虽扮成商人、农民等,也看得出来原籍。又都知道有些地方的人,口音也好,模样也好,有当地的烙印。还有手持路条住店或者过城门有检查,也轻易就能看出。   汪森不能挽回,就定下这个对汪家有利的主意,兵马悄动,跟在杨泰保后面捡了“皇帝”这个大便宜。   本来有万安长公主为首的皇族在,皇帝百年后,扶的是三殿下为主。汪家在京里想尽法子,都让长公主挡回去。   但是如今,汪家可以如愿了。   ------题外话------   第二更送上,今天的更新就到这里,么么亲爱的们。   错字再改。   加更,没有时间在上传前改的更仔细哈。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六章 ,远遁   皇帝已“请来”,大殿下也安然带回。眼下对汪家来说,就只有一件要紧事体,无风无浪的让皇帝退位,传位于大殿下。   为了不出差错,汪森对着隔壁走去。   皇帝在隔壁哀愁:“皇儿,说的是什么,父皇我听不懂。”   在他面前的大殿下再一次整理耐心,说的再缓慢些:“父皇,您素来倚重的郭村反了,如今是乱世了,要打仗,要收复京都,都需要有人主事。您身子骨儿不好,这些麻烦事就交给我吧。”   摇一摇拿在手上的纸笺:“您把这个抄一遍,把御玺盖上,就再没有烦心事。儿臣记得母妃还在,您来看她,曾说过向往江南。您可以到处游玩了。”   “老三在哪里?”皇帝更愁眉苦脸。   “我见天儿回过您一遍,郭村造反,为了保您,咱们和三皇弟走散。”   皇帝摇着头,不知道是不答应写诏书,还是听不懂大殿下的话:“那你就应该去找他啊,你有兵马,为什么把朕带到安宁地面上,却把老三丢下。去救你的姑母,去救百官,去救太师,没有群臣在,皇帝就不成皇帝……”   见天儿的劝说,皇帝苦着一张面容,却有意无意中总有一些话应付的大殿下无话可说。   找回三殿下,找回万安长公主、太师和百官,还有大殿下什么事儿呢?   对于这样的话,大殿下怒火满腔,强忍着准备出去,想好话明天再来,汪森从外面进来。   “舅舅,”大殿下难掩失望,对垂头丧气的皇帝努嘴儿,无声地道:“还是不肯写。”   这可怎么办?过几天就是对外宣布的登基日期,到时候众人来到,众目睽睽之下,皇帝还是眼前这副模样,传了出去,也是得位不正。   大殿下想到这里,汪森也这样想。   脾气上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汪森接过诏书底稿,走到皇帝面前昂然站住,也不称臣,也不叩首,恶狠狠地道:“皇上,在你手里滋生出郭村这大奸臣,你无德无能,你坐不了这天下。今天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把个威风展露几分,戾气满面地喝道:“取纸笔来!”   这一嗓子真管用,大殿下虽然不安,也依言取来纸笔送到皇帝手边。皇帝打着颤,眸光仓皇地前后左右寻找着,凄凉一声长呼:“皇姐……太师……”   还算对郭村已有认识,没有习惯性叫出来郭公公。   他要找的人一个都不在,皇帝也不是傲骨性子,能抗大殿下和汪家这一路已是他平生最有成就的一回,接过笔,在强压之下憋憋屈屈,亲笔写了传位诏书。   汪森接过诏书,看上一看无误。御玺由皇帝随身携带,早就让汪家借侍候换衣之名搜走,大殿下取出来,盖上印。汪森甚至来不及舅甥相对得意,双手捧定诏书高举过头,对着外甥跪下,嗓音里有了激动:“微臣汪森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流下泪水。   大殿下流下泪水。   不远处的皇帝流下泪水,喃喃低语:“皇姐,太师,你们在哪里,你们快来救救朕呐……”   汪森顾不上管他说些什么,他起身后,一把揪住大殿下往外就扯。这举动很“无视新皇”,但又怎么样吗?汪森满心里列祖列宗都来瞧瞧的心情,只想即刻把喜讯传遍全家。   他走在前面,大殿下不明就里,说着:“舅舅,这是去哪儿,你慢点儿。”跟在后面。   汪森甫一出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大殿下还在房门里面呢,就扯开喉咙高呼:“新皇登基,恭喜皇上登基!”   他又跪了下来,尽自己可能亮出中气:“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下惊呆住:“舅舅,不是说过几天吗?”   院子里也惊呆住,登基不是今天啊?   但见到汪森长跪不起,吭吭有声的哭着,所有人明白过来。家主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老家主等这一天直到去世也没见着,也难怪他不能再等。   院内院外忙忙碌碌的主仆,爬高结彩,伏低清理地面的人,一起跪了下来。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震得大殿下双眸发红,从脚底开始发胀。随即,兴奋直传头顶,让他很快进入角色。   虚抬一抬手:“卿等平身!”   皇帝怎么当,大殿下做梦都想过无数回。话语流利而出:“封,国舅汪森为忠亲王,采邑江南诸郡。国舅之子按律皆赏。追封忠亲王亡父、亡母。封国舅长子为忠勇大将军。封国舅长女为忠孝郡主……。”   后面拉拉杂杂的封了一堆人。   直到汪森提醒他:“皇上,贵妃,还有贵妃。”   新皇恍然大悟,他心里想着汪家有兵马,能助他收复全国,帮他压制各路藩王,把不在眼前的人抛到脑后。   忙道:“追封汪贵妃为节淳静贞慧敏贤丰皇太后。”   他就在大门口说这段话,皇帝在房里听得一字不少,嘴唇哆嗦,浑身哆嗦,喃喃的更频繁:“太师…。皇姐……你们在哪里啊……”   汪森最后补充一句:“皇上今天就算登基了,定下来的好日子依然不改,大家伙儿打起精神,好好招待前来拜见的人。”   让皇帝的犹犹豫豫推推托托刺激,临时改变主意,大殿下不择日子,提前成了汪家眼中的新皇。   ……   登基的这一天,四面八方的人都往汪家本族居住的小城里赶。   这城实在太小,平时走个客商还能容纳。皇帝登基不是小事,冲着汪家的颜面,江南诸地能赶来的官员们都会到,百姓们也来看热闹。   日子紧巴,汪家知会的藩王们不会过来,但提前几天,小城已住的差不多。   从守卫方便上计,早几天,小城不许进人,来的人住在附近集镇、村落里。这个早上,进城的人可就密不透风,汪家把兵马调一部分来维持,才没有出现人挤人的现象。   文无忧一行昨天到来,出门不能算不早,但此时,对着城门的拥挤犯愁,又左瞄右看:“爹爹想必已经在了。”   都认为很快就能把小郡主交付,文无忧思念自家爹爹的心更多出来。每经一个夜晚,住下客栈,除留下春草守着,潜意识里认为文天也许忽然出现,余下的四个人满街乱走,指望在街上遇到文天。   到了这里人如繁草,更是伸长头颈不敢放松。   文天一定要来看新皇登基吗?不一定,但多个希望而已。   正是江南鲜果季节,极大的满足小郡主的馋嘴儿,瓜果她吃了一个肚儿圆不说,又给嗣哥儿买了好些。有些鲜果当天不吃,第二天就坏,但是银钱足够,谁会阻止小郡主这自我开心的举动呢?   因此文无忧对着不能早进城门,不能早见皇帝送走小郡主,再主仆寻找文天颦眉,小郡主欢天喜地的想到就要见到弟弟,眼睛里瞄的还是路边摊位。   有许多人到来,摆摊卖吃的也增多。小郡主独自笑嘻嘻:“这一个我头回见,嗣哥儿已在城里,想必他先买了,赢在我前面。”   郡主不在乎,把弟弟丢下来,自己下了江南,让弟弟赢一回也罢。她一定要去买东西,不能即刻进城,大家跟着她走,暂时离开排着的长队,只把春草留下。   春草嘟囔郡主:“早些回来啊,别等我排到前面,你还逛着呢。”   “先排着先排着,这热天晒人,我给你买两个斗笠。”小郡主好声好气的安抚。   春草没好气:“我又没有两个脑袋。”   也因为五个人没有都在队伍里,特别是不会功夫的文无忧和小郡主远离混乱处,城里发一声喊,混乱起了来,有人大叫:“有乱党,大家小心,乱党进城了!”   文无忧、小群主和两个护卫这四个人闪身而到暂时安全地方。   这话只有汪家的人和文无忧一行听得不奇怪,有些挤在城门口的官员也受到蒙蔽,以为江南安全,皇上虽出了京,乱党也不会下江南。顿时就吃惊!不敢置信!难以回魂!   忽然乱就翻倍。   先是人挤人,再就人推人,再就是人踩上人。   “嗖”,春草从人堆里跳出来,没几步回到文无忧身边,根据他们经过战场的经验:“往人少的地方去,”但是眼睛不错的盯着,文无忧也不时提醒:“留神看着,遇到认识的人就一起大喊。”   目测下小城,不是很大。想京里很大都守不住,说不好皇帝、长公主等会出城。   小城至少有两个门,一般有四个。皇帝从哪个门出去不能知道,但是瞄着再说。   特别无忧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家爹爹就在附近!   ……   文天带着人直闯汪家,抓着一个人正在问:“皇上在哪里?”那个人结结巴巴:“和国舅在一起,”   “不是新登基的那个,太上皇,从京里接来的皇帝在哪里?”   那个人说不知道。丢了他,又问了好几个,才知道皇帝住的屋子,赵家的一个子弟仗剑跟过来:“不是我们让发现,是真的有乱党。来了一个叫杨一海的人,汪森正在会他。”   “杨一海,杨泰保的五个儿子里居长,他来了?从京里追到这里,真是快。”文天还想贬低几句,但想到汪森从京里劫走皇帝已回来,杨一海随后追来也说得过去。   “走,趁着乱劲儿,咱们救皇上去。”   前院里“砰砰啪啪”刀剑呐喊齐鸣,后院也发出尖叫声,汪森知道坏了,对着儿子们怒目:“保护皇上,去后院子里看看!”   把他缠斗的是一个黝黑干瘦的青年,跟他的老子杨泰保生的一模一样,杨泰保之子杨一海。   “姓杨的,你敢到我家里,今天正好平了你这乱党!”汪森大骂。   杨一海冷笑:“汪森!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还敢大张旗鼓新皇登基!我呸!老子今天来收回御玺,再送你新皇宾天!”   他嘎然怪笑:“今天登基,今天宾天,是个好日子哈哈哈!”   郭村让一个一个的杀绝皇家血脉,杨泰保是精兵良将早有准备,三殿下是百姓众多,护卫艰难,不费事情就大败而走。在那晚的战乱之下,杨泰保如果有心,而三殿下依然不肯抛弃百姓,杨泰保有超过五成的胜算取三殿下性命。   救了三殿下一命的,是汪家带走皇长子,劫走皇帝。   没了皇帝,没了御玺,三殿下在杨泰保眼中顿失光彩。又添汪家这个大对头,杨家一面整兵,把三殿下撵走就行,一面把重心转到汪家身上,和郭村、南关侯议事的当晚,也就是皇帝让劫走的那晚,杨一海奉父命带着一队精锐来到江南。   他们不要皇帝活命,只要御玺。   汪家的人防范不错,杨一海的人先暴露。给文天一行捡了个不大不小的便宜,不是杨一海的本意。   这是汪森的地盘,就是他的家中,汪森也有足够底气留下杨一海。正暗打算捉活口,方便逼迫杨泰保退出京都,让大殿下还京。   双方都有能耐,打盘算时脑袋瓜子也足,但后院子里出来的人,让两个人都毛骨悚然。   清一色的雪白衣裳,上面染的有泥有血,还丝毫不沾烟火色般。这源于穿衣裳的人太出色了。   都是秀眉,都是俊目,都身姿潇洒拳脚出众。   新皇大喜的日子穿这颜色怎么混进来的,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一个人背上负着一个人,汪森先认出来他是皇帝,再认一认,高声得意:“文尚书,贵客临门,别急着走啊!”   刑部尚书往江南来,从官职上重视,汪森亲自前往宴请过文天。   皇帝不是小事体,文天打算来,做好让人看到的准备。把皇帝往背上再负一负稳,手中剑提起来,还能笑的春风不改:“汪大人,皇上说在你家呆的不习惯,江南水吃不下,我等护驾还朝。汪大人护驾有功,等着,一个爵位跑不了你的。”   皇帝死死抱着文天:“爱…。爱卿,这是大奸臣,他逼朕退位,退位得有重臣见证才行呐……”   见到文天,皇帝莫明的有底气,把他平生难得发作的怒气来上一回。   “哈哈哈……”汪森脚踩着自家的地面,还怕皇帝定他为奸臣?随着他的笑声里,源源不断的汪家子弟把这里越围越紧,他的笑声也愈发猖狂:“奸臣?来人,请出皇上,看看谁才是奸臣!”   他说的,自然指的是新皇。   里三层外三层,还继续增多的人把皇帝吓得又白了脸,经历京都大变,他还没有对郭村死心。让抢来,他还有对长子死心。但这会儿,以文天十几个人对上汪家陆续到来的人,他不明白也得明白,不清醒也得清醒。   拍拍文天的肩头,声音也难得的镇定:“文爱卿,你刚才对我说,你不是郭村的人?”   情势紧迫,文天也啼笑皆非。他闯到皇帝房里,皇帝头一句话:“郭村让你来救我的吧?”让文天打消:“臣不是郭党,臣救你去见万安长公主。”   现在他又问,文天无奈再问一遍:“我宇文家的子弟,从不投靠别人。皇上请信我,臣奉的是万安长公主之命。”   “那你记住了,把这句话带给皇姐,御玺不在朕的手里,汪贵妃生的逆子诏书上印是假的。”   文天身子僵了僵。   不远处,通往一道门的地方让开路,能看到大皇子身着紧急缝制出的龙袍赶来。   皇帝加快语气:“我说,你听好。破京都那晚,朕是让太师、小三、凌朝抢出宫,朕没功夫拿御玺。随后一直没能回京,又让汪家带来。带上我你走不了,能把这些话带给皇姐,她知道在哪里。你活着比朕重要。放下朕,你们走吧。”   文天眼睛只转一瞬间,就有了主意。把皇帝往最近的赵家子弟一掷:“接着。”   随后对着皇帝拜倒,借拜的时候手在怀里动了动,高声道:“请皇上放心,臣赴汤蹈火也把御玺带给长公主殿下!”   皇帝面色铁青,以为上了这个人的当,这个人靠不住时,见文天直起身子,胸前出来一块,好似放了个硬东西。随后,文天大叫:“皇上和御玺分头走,御玺更重要,清陵赵家,为我开道!”   长剑扬虹冲天而起,对着最近的树上掠去,没三步和两步,人到了树上,借力一蹬,上了房顶。   汪森反应最快:“御玺最重要,拦下他,全力拦下他!”   皇帝热泪盈眶,这才明白过来,耳边重新出现文天的回话“我宇文家子弟从不投靠别人”,他泣声道:“太师,你在哪里?朕以往对不住你啊。”   宇文靖让他不要过于听信郭村,长公主也频频暗示,现在回想当初,如果按他们的话去做,也就没有今天之祸。   杨一海反应也快:“追御玺要紧!”一柄长枪荡来,新皇新封的表弟大将军满面笑容出现在他面前:“杨一海,你是长子,我也是长子,看看是你这长子厉害,还是我这长子留得下你!”   把杨一海缠住。   “御玺”二字,让他们都忽略文天高叫的话里,“清陵赵家”字样。   十几个白衣人兵在两路,一路跟在文天后面保护他,一路接过皇帝在手,一面阻拦眼前厮杀,一面嘴里念念有词。   有什么自平地出来,微白,淡薄,似雾,又似白云自山中起,从汪家的墙角、青苔地面里钻出来。   “清陵赵家,神兵莫测,天佑乾坤,护我正统!”   念叨声越来越高,嗡嗡的和渐起的白雾连在一处,很快模糊中谁也看不见。   “这是什么?”   “不要乱动不要乱动,”   “啊,你扎的是我!”   “都不要乱动,不要杀了自己人!”   皇帝更是大气也不喘,感觉上背着他的人跳了高,又跃低,走了很长远的一段路。当前路能够看到时,文天和另外一队白衣人出现在那里。   青丘苍翠,野径幽静,已离开小城有段距离。   一个片段出现在皇帝脑海中,是皇长子匆忙登基那天说的话:“封国舅汪森为忠亲王,”又一个片段,是大乱的时候,隐约听到杨泰保杀了他的赏格提到一字并肩王。   朕在乱党的眼里是这价值,救朕的人难道能低吗?   想也不想,皇帝握着文天的手热泪滚滚:“卿等,皆封亲王。”   清陵赵家的人素来不受实权官职,一起拜辞。文天也辞,皇帝不答应,并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只要他回到万安长公主和太师、百官身边,就重赏宇文家。   关键时候,还是老臣世家靠得住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文天没有一辞再辞,天下不平定,让你当皇弟都是虚的。带着皇帝,和赵家的人作速离去。   仆从老张没有进城,在约定的路口上准备的有车,车一径到码头。在江南的有些路,船顺风顺水几不比飞得慢。没有几天,已离开汪森地盘。   他们走的相当及时,也是文天不拖泥带水之功劳。杨泰保紧随长子杨一海之后,正式发兵江南那日,文天一行已远遁隐藏。   皇权之争,正式从北往南,在江南拉开战场。   ------题外话------   那天,喜闻萌编说手机推荐——简称机推。双手背各输液针眼一大片青。两个急诊,两个夜晚没有睡好。居然也成功开启鸡血模式。欣喜,说若狂不夸张。自养病,状态难启,自养病,勤锻炼。顶了下来。在此,亦多谢新老读者支持   量力而为,今天休息。以后加更视状态而定,抱歉仔可能无法根据读者要求加更。有时候,你们要求加更,仔煎熬的苦,熬的是身体。但可以提,仔休息过来再加。如仔主动加了,哈,要求忽略。   为什么选呼风唤雨情节?   野史中能看到,作者不能完美解释。   很多野史有这些事,应是障眼法一流,现代说法也叫魔术。也或许有药物和天气影响   近来热读的明代王阳明,据说他求雨必下。要说他能看天相星相云相,民间难道没有别的能人吗?亦是神奇事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七章 ,有红有绿   战火往江南漫延,对文无忧造成相当大的麻烦。这麻烦并不是即刻刀加脖项,而是把她困在江南水深火热之中。   ……   一个人长时间在逃难中是什么心情?也许让血染压倒,也许在血染中爆发。   茂密的树上,文无忧看着山丘下让追杀的人,就是即将爆发的心情。   回到皇上让抢的那一天,城里雾生后,内外大乱。文无忧一行人逃的及时,没有在践踏中受苦。因头一天赶到,知道车和马进城不容易,留在住宿的地方。   取了马和车,留下来打探消息的春草也回来。   两大惊人新闻。   “大殿下已提前登基,三殿下不在,长公主不在,太师也从没有到过这里。”   小郡主异常失望的追问:“嗣哥儿呢,嗣哥儿在哪里?”   春草低声:“也没有,幸好也没有。”   “为什么幸好?”   春草咧嘴笑了笑:“皇上让老爷抢走,原来大殿下得位不正,老爷出了手。嗣哥儿要是在这里,老爷不是还要救一个人?”   这话点燃大家希望,文天上午还在,那还犹豫什么,追啊。   当时月明繁星,是子夜寂静时分,但一行人不顾店主苦劝上路,往哪个方向?文天带走皇帝只能去见三殿下。按吴书舟对她们说过的,三殿下退往北方,运气不好的话,会退出关外,从此失去中原。   是以吴书舟让把小郡主的脸也蒙起来,在他的话里,三殿下已难挽败局。   是以,吴书舟认为去寻找文尚书更容易。   一行人有了方向,走的兴高采烈。但没有几天,杨泰保兵到江南,把他们堵了回来。   郭村很想让杨泰保先把“丧家之犬”的三殿下、长公主和太师尽数剿灭,但杨泰保一开始想得到御玺发兵南下,等会合长子杨一海,知道御玺和皇帝都不在时,兵已到江南。   他没有想到文天做事周详,已脱离他掌握的地盘。一面妄想兵围江南,把文天和皇帝困在江南慢慢的寻找。一面想到大殿下已登基,汪家和他终是肉中之刺。先拿下江南再说。   杨泰保既然敢偷偷进京,对九五之尊势在必得。他由北南下,一面把江南包围,一面和周边诸省交往,许给他们官职,试图收到麾下。   他本是岭南人,家在江南以南。他的妻子带兵北上,和丈夫把汪家困在包围圈内。   文无忧一行也因此让困住,因没有地图,直到七月里,才商讨出来新的北上法子。比起一般人很快,却还在包围圈内。   不一定从江南离开,可以往西,从别的省份往北。再或者往西,出关城也好、不出关城也好,再北上不迟。   路是慢了,但相对安全。   想的时候很好,上了路才知道,战乱的路上,哪有安全这话。在他们闻风而早早藏身时,一群难民让追杀到不远处。哭声喊声,甚至血气也凝结出声,声声折磨着当事人。   文无忧和春草、小郡主在一个树上,两个护卫在方便保护的两边树上。   文无忧略提嗓音,凛然道:“我们……我们帮一把吧。”   两个护卫愕然:“文姑娘,保护你和郡主安全是第一位。”   “可是……这一路上我看够了!看流血看杀人,为了保全我们自己,眼睁睁看着老人孩子让杀,为了保全我们自己,只会流眼泪不敢出去。如果明天后天我们就能见到三殿下,请他发兵施救我还能等。看看这局势,只怕我们要走上一年,甚至后年才能找到家人。这一年、两年看着别人被杀,我忍不下去。”   凡是有良知的人都会感受到折磨,睿智的人也会站出来吧?这也许,不能称为错误。谁又能评判对和错呢?   小郡主年纪小,心肠更软,早就看不下去。绷着小脸儿对两个护卫点头:“我听三嫂的。”   春草一拍树身,吐一口怨气:“我也看不下去了。”   两个护卫也是有热血的人,此时在心里也难忍。对让杀害的那一幕看去,定下一个主张:“远处,那一箭之地外面站着的,树后的那个像是为首,咱们去一个人把他拿下来试试看。如果去的人没有拿到手,凭我们的功夫,一个人逃得开,再慢慢的转回会合,不会把大家都暴露。”   “成。”春草和他们比划拳,春草赢了,春草过去。   这已是七月里,树还密草还深,春草以为遮挡,离远处那人越来越近。忽然蹿了起来,把那个人拿在手上。四面风动,有什么团团而出。   护卫脱口道:“有杀气,不好,另有兵马!”   小郡主抱紧文无忧:“你别下去,我得把你好好的带给三表哥。”   文无忧顾不上听出这话可笑,只瞪着春草是不是安全时,见春草打马回来,哈哈大笑:“来啊来杀我啊,哈哈,四老爷四夫人,你们敢动我一下,我就把红大姑娘的脸划花!”   谁?   数月里乱世行走,文无忧不能一瞬间想到不相干的人。   春草没有回到树下,而是在被荼毒的人群前住了马,有意无意中,对着树上的文无忧挤挤眼,把制住的那个人提离马背,晃稻草人般的晃了晃,再次哈哈大笑。   一张绝色的面容映入眼帘,宇文红!   那随全家流配到江南的红大姑娘!   文无忧的舌头伸出去半天没有回来,等想到收回时,见一队人马跟在春草后面过来,又是两个熟人,宇文四老爷和宇文四夫人。   四夫人大骂:“老爷,这小贱人在这里,九房里贱丫头也一定在附近。”   “搜!”宇文四老爷挥手,他的人往四面散开。   “慢着!”春草刚说这一句,又晃晃宇文红,又想用红大姑娘当要胁时,先前被撵的人里跳出来几个。   两个男子面上流血,一个年青的女子扶着一个妇人,一起破口大骂:“哪里有别人!春草姑娘是我们请来的!怕了吧,赶紧滚,宇文天就要到了!”   宇文天?   四老爷吓得马缰一紧,马往后退了几步。四夫人不是宇文家里长大,她对宇文天的惧怕不多,眉舞凶厉,瞪起眼:“在吗?让他出来啊!正好和你们一起上路!”   在这里,竟然都是熟人。文无忧认出来,站出来的人分别是二老爷、七老爷和七夫人母女。   余下的人也悲愤的站了起来,三房、六房的人都在,只有五房不知去向。   春草和四夫人对骂,拔出刀来在宇文红面上就是一道,四夫人这才大惊失色,而宇文红痛哭不止:“我的脸!”   “滚不滚?不滚,我就慢慢在红姑娘脸上刻花。”春草冷笑。   四老爷镇定下来,看出来宇文天应该不在这里,阴狠闪动眼神,并不是很想离开,四夫人却让吓住。   这对夫妻,一个怕宇文天,一个怕女儿受损,说话总是反着来。   四夫人怒目四老爷:“退兵!”   四老爷四下里瞄着,心不在焉:“嗯。”看得出来他不想退走。   宇文红不用说心头暗恨,感觉面上痛的厉害,她的花容月貌不知损伤多少,伤心不已继续大哭:“母亲救我。”   四夫人大喝:“后退后退!”只走一半的人,余下一半听四老爷的,反而更紧几步。   四夫人破口大骂:“宇文永飞,你不要我女儿的命吗?”   “你可知道杀害手足是大罪,为家中不容!”宇文四老爷冷戾浮出,心里话也出来:“这是乱世!咱们能早早到太师身边,是勤王护驾的大功!都是你们母女报私仇,要杀二哥他们。要杀,就神不知鬼不觉。这会儿放了二哥他们,等他们告诉太师去吗?”   四夫人大恸,带马到丈夫身边,尖尖指甲对着他面上就掐,尖叫:“退下,我要我的女儿!”   “滚!”四老爷既然女儿都不要了,妻子也可以不在乎。抬手一马鞭子,把四夫人抽开,对着春草和宇文红,和二房等人恻然冷笑:“红儿,二哥三哥六弟七弟,乱军之中你们命薄没闯过去,清明我会给你们送钱。”   吼一声:“来人,把他们全杀了!”   “下去帮忙!”小郡主还是把文无忧抱的紧紧的,好似春草殉难她也不会露面,但头一个出声的,却是她。   又尖又细的嗓子,传到四老爷耳朵里,春草心头一寒,四老爷抬起了手。   即将到来的残忍又停了一停。   四老爷瞪着山丘之上,心头是发紧的。他残害手足,其实内心草木皆兵。   没有听出来稚气小嗓子,反而又惊吓起来,宇文天真的在吗?   如果宇文天在……四老爷往后面瞧瞧,走的越早越好。哪怕他有一队人,宇文天只有一个,他也见到就只想逃跑。   文无忧看在眼中,低低飞快地道:“能有个法子就好了,让他以为我爹爹在这里。”   但急切中间想不出来,四老爷又是一声怒喝:“宇文天在又怎么样,杀!”   二老爷、三老爷、六老爷和七老爷都以为必死无疑,齐声大骂:“我和你们拼了。”   两个护卫也忘记暴露主人这话,人到生死关头,不是所有人都想到很多,他们也准备出去帮忙,一阵马蹄声过来,有人大喝:“在这里在这里,宇文永飞在这里。”   “宇文永飞,你哪里逃!”   又一队人马过了来,为首的一个人同样让文无忧没有想到。大红衣衫薄皮甲,外罩黑披风,红晕面容秋水眸,宇文绿!   乱世真是死谁不奇怪,遇到谁也不用奇怪。在宇文家曾狼狈到文无忧没当家,小命快要没有的宇文绿,十分精神容光焕发。   她对着生父四老爷、嫡母四夫人笑得畅快之极:“父亲在这里,让我好找,母亲,”这一声要多恶毒就有多恶毒:“我的嫡母好母亲,你也在这里。”   快乐的拍拍手,对自己带来的人道:“都杀了吧。父亲你不用愁无人送终,我看着你死,尽尽孝心!”   宇文绿往明家拜见过文无忧,小郡主认得她。正准备喜欢,认为这是援兵,就见到一面叫父亲,一面尽杀人的孝心。近几个月见的世面不少,但小郡主还是惊的溜圆眼睛:“这是怎么了?要杀父母亲?”   没有一刻钟,四老爷四夫人败退。宇文绿对春草欢欢喜喜,但是道:“等会儿再说话,我先把这些人也杀了。”   对着二老爷等人也要发话。   “慢着!”   文无忧出了声,让护卫送她们到地上,走了出来。   这会儿谁会想到宇文绿有没有变心肠,说不好把自己也一起杀呢。文无忧只是想到兴许自己还能挽回几个人。   二老爷等见到她,有人羞愧,有人惊喜:“果然侄女儿在这里,天,天哥何在?”   “我爹爹说附近可以搬兵,很快就回来。”文无忧没那么笨,说自己孤身在此,到底二老爷等人和四老爷一样不可以相信。   为什么要出来帮他们?可以帮说话时,却看着死一个又一个,这滋味儿文无忧说过,她受够了。   对宇文绿含笑,不卑也不亢地讨情分:“看我薄面,别杀他们行吗?”说的时候,说心里不紧张是假的。   但宇文绿却肯听,稍一犹豫,就笑了:“你哪是薄面,你救了我,我说过,这辈子记在心里。除了这个人交给我,别人听你的。”   指中自从宇文绿来了以后,胆战心惊的宇文红。   春草手一扬,把红大姑娘抛到绿二姑娘马下。宇文红跳起来要走,让宇文绿的人拦下来。   宇文绿有她就足够,快意而又凶狠地肆意嘲笑:“姐姐哈哈,我的好姐姐,你也有今天?我没死在你母女手中,现在你倒落我手里了,哈哈……”   宇文红面如白纸,文无忧看不下去:“要杀你就痛快,别折磨她了。”   “救救我,你心眼最好,救救我……。”宇文红对着她扑来,春草跳下马一脚踢开。   “为什么你不救我,你好狠的心,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文无忧满面讽刺:“真好笑!你母亲刚才还要杀春草,你的父亲也一样。你呢,先时在京里生了多少害我的法子,”   她想到那虚构却没有成立的冤案:大盗一枝妖桃。不就是宇文红挑唆了大夫人母女而起。   侧一侧脸儿:“绿姑娘,你要杀快些吧。”   宇文绿有些遗憾:“本来我想多耍会儿,可是,好吧,她又要骂你了,杀了吧。”   宇文红最后的话:“二妹也害过你,二房三房六房七房都害过你……”断了声音,没了气。   二房三房六房七房惶恐不安,虽宇文绿已答应不杀他们,但让宇文红又说上这一句,怕文无忧变心。宇文绿这个凶神还在面前,而他们中的男人已不能再战。   “侄女儿,对不住,你大人大量,原谅我们。”他们纷纷对文无忧求救。   文无忧看看他们,面上有血,衣着破烂,有的人站也站不起来,有的人刀伤见骨,药不及时找到,还不知道能活几天。   好一个凄惨难言。   她摇摇头,对宇文绿看了看。虽绿二姑娘肯认她的颜面,但由宇文红的话想到,这些人和宇文绿的仇恨,自己并不方便多管。管的太宽,也不合适。   只是,觉得都杀了,也太……惨?可怜?都不足以形容。   宇文绿倒没多想,对着二老爷等人斥责:“我答应留你们狗命,还纠缠什么。”   把二老爷等人撵开,对文无忧笑容满面:“我母亲一直想见你,对着你道谢呢。来做客好不好,”从文无忧的衣着看出他们过的颠簸,更加热情:“有好吃的,你以前给过我不少好吃的好药,现在该我还你了。还有参汤呢,郡主喝点儿挺好。”   对小郡主也很热情。   往明家去的时候,小郡主看着文无忧的面子,对她的客人都客气,宇文绿一直荣幸。   文无忧不愿意去,不如说不敢去。她一直怕郡主让认出来,这是皇家血脉,对乱党来说多少值些钱。还有自己,对爹爹和太师和明家来说,也值些钱。吴书舟解释的明明白白。   面对绿二姑娘的热情,委婉地利用下自己说过不久的谎话,道:“我们要在这里等爹爹,就不打扰了。最好,你回去别提遇到我们。”为难一下,小声地道:“你是哪一边儿的?”   京都大乱,绿二姑娘腿不方便,春姨娘又是个妇人,居然走的这么远不说,还光鲜的有人马,可想而知,她们投靠了谁。   宇文绿听过,如五雷轰顶:“对对对,”她对四老爷和宇文红时很凶狠,但其实直性子,直接道:“我不能害你,我得回去先问过母亲,接你和郡主,”   长了心眼子,说到这里把嘴捂上,这样一来,她背后是谁,也相当清楚。   文无忧不露痕迹的把小郡主往背后推推,小郡主紧紧贴着她。   绿二姑娘也会报恩,听上去很奇怪。但她确实真心,就考虑的周到好些。   看看附近地势,让文无忧走到一旁单独说话,春草不放心,跟上来,小郡主不肯离开,也在。   “这周围是山丘,你找一个藏好。我回去问母亲,方便接你们呢,我再回来。要是不方便接你,我让人给你送东西。”   文无忧答应下来,宇文绿带人回去,丢下老弱病残——二房、三房、六房、七房的主仆。   他们乞怜的眼神让文无忧苦恼,悄声问春草:“要是爹爹母亲在这里,会不会管他们?唉,我们自身赶路都艰难啊。”   春草脑袋低到胸口上:“呃,要是老爷在,会……管。”   文无忧觉得老天跟自己开这个玩笑太大,她接不过来。乱世,她不怕。带着郡主千里万里寻家人,也能支撑。可遇到这一堆以前仇视的人,一多半儿有伤,一小半儿离死很近,让她怎么办?   天呐,怎么办?   很难做到丢下他们拔腿走人,而宇文绿还会回来。   灰着脸儿:“先一起找个地方避避吧。”她们逃难有经验,说到这里又要感谢吴书舟,他给的马上放了一部分应急的药。路上也受凉过,全赖药吃的及时,很快就好。   提醒几个人到江南后,方便携带的药补充了一些。没用过的金创药,也还在马背上。   把马寻回来,把药给受伤的人分发下去。一分,没了,只收回一堆感激泣零的眼光。   还有一件小烦的事儿,把宇文红埋葬。   宇文绿当场杀了她,说这样认得文无忧在这里的人就少一个。可以让文无忧安心。她带的人马,她自己想法堵嘴。   春草一面挖坑,一面嘟囔老天公正又不公正。遇到吴世子,公正。没找到老爷,不公正。遇到绿二姑娘报恩,公正。却还要挖坑埋人,这都什么事儿?四老爷夫妻才不会有感激。   小郡主夸口听过往生咒,念叨了几句。文无忧分明听到她念的是:“我们埋了你,你的鬼寻你父母去,他们不救你,还要杀我们,把他们的魂拘走吧,不要再来杀我们,总是我们埋了你……”   ------题外话------   十点还有哈。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八章 ,宇文家满盘棋活   宇文红身后事还算好命,文无忧还有钟点和心情埋葬她。换成路上经过的很多场面,能避开都暗呼过路有神,别提把人入土为安。   虽不指望等待宇文绿送东西,但新加入的“亲戚”们大半需要休息,在附近寻了个近水的小山丘,收拾出小小的营地。   半夜时分,值夜的护卫把文无忧喊醒:“有车队来了。”   月色中渐现轮廓时,数一数,有五辆车。跟车的人披着大披风,看不清是宇文绿,还是别的过路人。但有车,并不是完全的一队人马,多少让文无忧不是那么紧张。   以她为首。   上路以后,郡主小,春草听姑娘的,护卫听郡主的,件件事情无忧拿主张的多,大家再商议一部分。亲戚们新加入心思难明,能指望也不敢听。   还是无忧说话,让大家不要出声:“兴许是过路的,不要惊动,让他们走了吧。”   但见到车近了的时候,只留下一个人,余下的人拨马直到看不见人影。那一个人去了披风,露出姑娘发髻。   离得远看不见面容,但她不高不低的说话声随风而至:“我是心梅,我是心梅啊……我是心梅,我是心梅啊……”   文无忧应该感动,却不知为何浮起心酸。头一回和心梅见面,这是凶神般的丫头,和宇文绿一起诬陷自己偷荷包。然后……文无忧就把她们主仆和春姨娘、四老爷送到顺天府呆了几天。   然后,宇文绿断了腿,心梅来求帮忙。再然后是在明家,哄着她们主仆帮自己给云浩然送信。再然后,居然在这里相见。   五辆车,她一个人赶不过来,所以还有别的跟车人。但显然她不愿意让别的跟车人知道有自己存在,黑夜里让同伴走。   这呆丫头!   不怕自己早不在这里,反出来一伙子贼吗?   这呆丫头!   却还懂得不喊自己的名字,口口声声只报她的名字。   “春草,接她过来。”   春草对今天的心梅也生好感,听到这一声吩咐,上马过去。   心梅有些害怕:“谁,你是谁?站住!”   “是我,春草!”春草在马上撇嘴儿,原来你还知道什么叫害怕。   心梅认一认,随即大喜过望:“春草,我想死你了!”   春草愕然,没啊,春草跟你还没有交情呢,只在今天让你感动了一丁点儿。   凉话不对送礼人,春草这简单的人很辛苦的忍了下去,把心梅和一车东西先带过来。   “姑娘好,姑娘大吉大利,妖魔鬼怪伤不到你。”   面对这样的奉承话,鉴于以前对她们主仆成见太大,文无忧和春草一样,心底滑稽的冒出一句话,妖魔鬼怪?以前指的不是你们吗。   她也没有说出来。   心梅的话也不带停顿,急着把要说的告诉她。   “绿二姑娘回去一说,我家夫人,哦,就是我家姨娘,她另找了丈夫,现在是夫人了,我家夫人当时就要来拜见,说乱世里把姑娘安置在我们那里才能安全。但是去回我家老爷,就是我家夫人新找的丈夫,他听说是天大爷的姑娘,他不敢收留。他说杨王爷,就是进京,姑娘您可能叫他是个乱党名头的杨泰保,杨王爷有话,天大爷原来是三殿下安插在郭公公那里的卧底,听说他抢走了皇上,”   心梅显然用了心思,凡是认为文无忧可能不明白的,都解释一遍。   “这里的皇上,指原先咱们在京里,那皇上。江南新登基的那个,杨王爷不认,杨王爷知会别的人,也让他们不认。下一步就要把新登基的这四不相给剿了。现在大家眼里认的还是原先那皇上,可让天大爷带走,杨王爷正恨天大爷,姑娘你不能到我们那里去。”   月光照在她的面上,心梅好生的忧伤:“绿二姑娘一听就哭了,看我,习惯了,其实我家老爷膝下,绿二姑娘是长女。我家老爷很宠夫人,夫人最疼绿二姑娘。京乱那天,把绿二姑娘接到身边,我家夫人就有了,寻个医生看了,胎还很稳。我家夫人说二姑娘招弟,我家老爷对绿二姑娘件件依从,只这一件不答应。他让送些东西,说无忧姑娘自己想办法藏身,呜…。”   心梅哭的很是伤心:“怎么办呢,无忧姑娘你带着春草,你能去哪里?呜……”   春草挑眉头:“你瞧不起我们吗?我们能走!还是赶紧说说你带了什么吧!”   有个礼单,火把点上来,心梅点给文无忧的时候,小郡主的一个护卫带着亲戚们中没有受伤的人,把余下的四个车弄过来。   这东西真真雪中送炭。   有肉干,有干菜,还有一部分鲜菜。有果子,有能放的干果子。有药,还真的有两枝大人参。有姑娘衣裳,有脂粉。有镜台和梳头的全套东西。   只除了心梅最后的话煞风景,她先小声说一遍:“二姑娘说您收留这些人可要小心,他们全是狼。但是无忧姑娘从来心地好,所以提醒,切记切记要小心。”   再呢,大声说一遍给别的人听:“二姑娘说这药这人参只给无忧姑娘用,别的人别厚面皮!”   她洒泪而别,留下一堆的尴尬。   文无忧哪能听她的真的把东西据为已有,她真的这样做,亲戚们现下也不是对手。但如果打算不管亲戚,也早就不管,犯不着到这会儿。   有药再好不过,给应该用的人服下去。又让煮了半枝人参,大家分着喝了。   小郡主喝的时候很为难:“她要骂我厚面皮,”   “喝吧,别理她。咱们在京里,你还请她吃过果子呢。”文无忧竭力的想着。   “那是姨母府上的果子,不过呢,确实是我给她的。”小郡主心里舒坦了,把分给她的一口参汤喝下去。   第二天一早,宇文绿送来的车加上文无忧的车,伤员挤着坐完全可以。又多五匹马出来,没受伤的人分了。余下的人也身体无损,跟在车后照料。   宇文绿不能接纳文无忧,但强迫继父答应在他的地盘上放行。三天后,春姨娘母女带着心梅和文无忧正式道别。   “小心些,这乱世,不能走就别走了,寻个安静地方,是那书上说的世外桃源先躲起来。”   走出几步,身后的叮嘱犹在。   文无忧不时的回身微笑,对她们动动袖子。   乱世里居然得到宇文绿母女的大力帮助,这在以前怎么敢想?文无忧不管怎么想,也认为自己没有额外对宇文绿好过。   当时当家的人,还是大夫人的话,也许不会照管宇文绿,也许宇文绿早就病死。但换一个人,都有可能和无忧一样,为宇文绿请医生买药。   当家的人,不过担起当家的职责,却换来这乱世中的鼎力帮助——虽宇文绿不能收留,却给很大的帮助。   瞄一眼马车上的亲戚们,文无忧油然生出带上他们走也应该的心。   小郡主和她一匹马,低低的又说每天她都会私下说的话:“我赞成绿二姑娘的话,咱们要小心这些人才行啊。”   “知道了。”文无忧每回都这样回答。   春草见她们说话,凑过来:“还在说绿二姑娘吗?”   “没呢。”小郡主不瞒春草,只是不愿意公然讨论她的疑心。   春草道:“那我说说吧,”学着春姨娘的腔调:“乱世呢,能走就走,”颇不以为然:“她认为姑娘是走不得的,姑娘这就寻老爷不对,她自己就对了吗?”   这个话题小郡主也爱,和春草私下讨论过好几回,再听,还是扑哧一下子乐了:“是啊,她也走了这么远,只为寻仇。”   心梅送东西来的那晚,让春草问出来:“你家夫人如今过的好了,为什么不劝着你家老爷别掺和这乱?在京都附近能安然,就在那里扎根,等乱世过去不好吗?”   心梅可能早就想找个人说说,一五一十的倒出来,春草又对无忧和郡主学了话。   话要从春姨娘离开宇文家的时候说起。   宇文靖逼迫四老爷撵走春姨娘,并没有逼迫春姨娘上绝路。但执行的人是四夫人,把春姨娘剥了外衣乱棍打出去,一分钱也不许带不说,当晚还唆使混混前往强奸。   春姨娘让路过的几个乞丐救下来,从此委身于乞丐头目冯大旺。   破京都的那晚,冯大旺等乞丐纠集了一帮子人,不但活下来,还活得很好,小小有些名气。   杨泰保需要人马,把他们招揽。   杨泰保不下江南,春姨娘也心思活动,鼓动丈夫往宇文四老爷的流配之地,杀了险些害死女儿的女儿生父。   宇文绿差点死在生父的地盘之内,春姨娘恨四老爷入骨。   冯大旺也肯来,他认为杀死妻子的前丈夫,妻子才真真正正心在他身上。   杨泰保攻打江南,冯大旺主动请缨当先行,杨泰保喜欢的许了官职,因没有御玺,而还是空口。   春草对这一段总是摇头:“可怜的红大姑娘。”说的没有半分同情意思,不过就是句话。   小郡主摇头:“水性的妇人。”   文无忧摇头:“这乱世,什么事儿都出得来。”   四老爷在乱世初起时,也纠集了一帮子人,本想人多了,打着勤王的主意北上谋名声。他的流配之地本不在这里,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一来不是冯大旺的对手。让冯大旺一路撵到这里。   再呢,他本打算和汪家结盟,汪家的人马多啊,说服汪家勤王,他老四的功劳不就更大。   二老爷等人和宇文红的旧仇,文无忧不用问人。一枝妖桃的那没有定下来的冤案里,文无忧当众揭穿宇文红的话:“她要和我姐妹共嫁一夫。”把别的房头全得罪光。   流配路上和到了地头儿以后,四房让别的房头欺负的苦。这不,四老爷有了人马,和二老爷等争斗,打不过冯大旺和自己亲生的女儿宇文绿,却差点把二老爷等人全干掉。   文无忧继续摇头,这乱世,自己能让绿二姑娘救,已是惊奇事。自己又救了素来仇视爹爹的二房、三房、六房、七房,这世道啊,让人没有话儿说。   ……   一天一天的往北,虽离关城还有距离,不一定真正让撵出关,但三殿下的心一里一里往下沉。   他时时憋闷的泪水堵在心口上,想哭,都捅不开。数月前他还玉堂金马,过一个夏天,他衣裳破旧,今天有地方睡,明天能不能安稳打个盹都不能知道。   他带着京都庞大的百姓,每天吃食穿衣用药和死了人,缠绕在脑海里似解不开的诅咒,带给他无边无际的黑暗之感。   周英虎送来了钱,但是有些钱在外省。还有这局面,有钱也有买不到东西的时候。   一天不安顿下来,一天三殿下苦恼万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远方有马过来,三殿下知道是往两侧城池要求支援的人回来,但他经历过不止一回的附近城池也乱了,没有杨泰保的人马却有趁乱世处处揭竿,直到今天,他没有找到容身地,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援助过。   有时候他恼到骨头里,他知道这里的一部分人是真的不能救他,还有一部分人则隐瞒实力看风向。   就是跟出京的官员们,有些在看到三殿下远不是杨泰保对手——他带的人太多,吃饭都是个问题。在皇上让汪家带走以后,这些人也不辞而别。   这是对三殿下没了指望,对他没了信心。   三殿下每天肩头重似一分,似有泰山压在上面,还一天天加重量,让他年青的面容上打不起精神。   回话的人到面前,回的话更让他心如灰土,跟他想的一样,附近城池也乱了,帮不到他。   “太师,咱们要走到什么时候?”三殿下心灰意冷时,宇文靖是他的安慰之一。   三殿下已快不支,更显出宇文靖老梅霜后之康健。在这些日子的跋涉中,他也面容憔悴,但气势愈发稳如泰山。   “殿下不要忧心,附近城池出事,咱们不是早就料到。老臣坚持前言,往西北方向的关城,宣府边城的将领是老臣一手提拔,老臣信得过他。实在不行,退出关外也方便。”   “退出关外?”三殿下神色苦苦,眸中涌出泪水:“真的要退出关外吗?”   “这只是预想,殿下,关城如果不保,鞑靼早就入关,局势早就不保。现在还只是自己乱,可见关城将士依然忠心。殿下,只要他们忠心,咱们就能在关城内站稳脚跟。”   宇文靖派的有人前往关城,命他们接应三殿下。今天又说到这里,三殿下幽幽一声,抱些他认为不可能的希冀:“太师,去的人该回来了吧?早些给我个消息,咱们也可以早早死心。”   宇文靖依然温和镇定:“殿下请信老臣,会是好消息传回。”话说到这里,有人过来报信:“前哨将军回话,约有数百人往这里疾驰。”   数百人,也让三殿下打个激灵,实在是这一路上,杨泰保不追他,他遇上的事情也惊心。   有一个当地士绅,数百精良来见三殿下,见三殿下衣着陈旧,人数庞大,就知道他穷的肯定没有粮草。差点把三殿下擒走,送给杨泰保换个一字并肩王。   虎落平阳,都可以欺负,三殿下让欺负的有些怕。眉头紧簇问宇文靖:“如果是关城来人,怎么只有数百?太师,别又是强盗土匪,抢了东西就走。”   第二次回报更清晰:“回殿下,数百轻骑,后面跟着数百辆车。”   第三次回报:“扬两面大旗,一面勤王,一面宇文!”   宇文靖的镇定一扫而光,张大了嘴想不通,宇文家在关城没有子弟才是。但既打宇文旗帜,又是勤王来的,理当他去迎接。   勤王让所有人都有点儿高兴,万安长公主也出来,三殿下认为理当抚慰,带上百官们,一群子人旧衣破官袍到队伍最前面,目视车队过来。   大旗下一个男子越来越近时,宇文靖大叫一声:“永平,是你吗?是永平贤侄吗?”   三殿下等人又高兴一分,甚至已互相相庆:“是太师家的子弟。”   “六叔,是我。”宇文永平是宇文靖这一枝的堂亲,他的祖父辈和宇文靖的父执辈是堂兄弟,他的父亲比宇文靖年长。   走近了,他也有一张和宇文靖相似的面容,这是血源上亲都可能出现的事情。   平静的看一眼宇文靖等人的窘迫,不等问,径直道:“六叔,我匆忙而来路上不好带,只有三百车粮草,两百车药和衣服。但关城草地上,已备下十万担粮草。”   “太好了,”   “得救了,”   欢呼声出来,三殿下和万安长公主热泪盈眶,望向宇文靖的眸光感动深深。   都有一个心思,太师是忠臣。   都有一份羞愧,原来太师是忠臣。   独嘴上说着要和太师算帐的周英虎不屑一顾,重复他回来投靠那天,宇文靖质问他时,他回答的话:“又把宇文天脸上的金子,贴自己脸上了。太师就是这么能耐。”   他的阴阳怪气,和宇文靖就要出口的发问撞在一起。宇文靖也深表怀疑,宇文永平是十年前就离开京都,他怎么想得到这时候送粮草。他近来凡事都往宇文天身上想,正打算问呢。   又和宇文永平的话撞在一起。   周大人的话出口,宇文永平的话出口,低低地问:“六叔,天哥在哪里?”   宇文靖打定主意弄明白,他的得意侄子到底有哪些准备。他给自己的信里写着,在外省为郭村治一深圈,还有什么?   当晚,叔侄深谈。   “永平,你对我说实话,天儿怎么安排的你?”   宇文永平笑笑:“这些年我们通信说的太多,我想不起来从哪里说合适。我只说说,我知道的兄弟在哪里吧。”   “你说。”宇文靖目光炯炯。   “那年天哥离京,我在京里再没意思,我也走了。”宇文永平一笔带过宇文天离京以后,他们这些和宇文天交好的人,曾受到宇文永华等人的打压。   “没几年,天哥给我写了一封信,让我到关城买个草场,养马再屯粮。”   宇文靖张大眼睛:“哦哦,”   “听到京里乱,我就来了。这是我。再说,是永守。”   “哦哦,”宇文靖张大眼睛。   “永守先是在外地经商,来看过我,后来写了一封信,他去了水军。”   “那你们队里还有永义,永度,永端……。他们在哪里?”   “永义永度好几年没联系,永端在岭南。”   宇文靖觉得心口跳动的厉害:“在岭南?”   宇文永平微笑,一点儿不奇怪宇文靖的失态:“永策在江南,永凡在宁夏关城……”   宇文靖双耳嗡嗡作响,他身为太师,他熟知全国地图。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宇文天安置这些人所在的方位,就是为郭村治的深圈。   散布在全国,甚至在杨泰保的老家也有。等到勤王的那一天,宇文家毫无疑问是大功臣。   就眼下看,皇家的这盘棋困难艰行,而宇文家的这盘棋却在乱世里满盘皆活。   他为什么敢这样想,掺和在其中的人,是宇文天。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到此结束,么么哒。   接下来哈,以代入女主表现模式为主。有时候笔不由人,但想想很有趣,兴奋上来。乱世只要能安全,怎么高兴怎么玩哈哈哈哈……。   在安全上,仔是个亲妈,是个亲妈,是个亲妈。 第一卷 第一百零九章 ,旧衣   宇文永平是什么时候从帐篷里出去,等宇文靖醒过神,他已经不记得。他陷入对宇文天的思念和欣慰中不能自拔,醒来后,只有一帐篷烛火陪伴。   老庄走进来:“该睡了。”   “不,随我营地里再看看。”宇文靖精神抖擞充满了力量。   老庄熟知他,劝也无用,拿上一件外衣随他出去。   值夜的官员见到更加钦佩:“太师,您不能日夜操劳,您得休息啊。”   “让我走一圈儿吧,不然我睡不着。”宇文靖含笑。   他宇文家就要在勤王中重掌昌盛时地位,他宇文靖应该率先鞠躬尽瘁。   三百车粮草杯水车薪,但带来的前路有望振奋人心,最振奋的是三殿下。   药草也及时,凌朝等人正用得上。三殿下看视了凌朝等伤者,也是睡不着,出来在营地里巡视。   和宇文靖遇上,他格外恭敬:“太师,您得休息啊。”   “不到地方,我哪能安心。”宇文靖笑容可掬。他此时忙的一丝儿,也是以后宇文家昌盛的添砖加瓦,太师懂的。   三殿下和他巡了营,先回了帐篷。万安长公主也没有睡,听说他回来,带着两个儿子过来说话。   姑侄都有难为情,长公主先检讨:“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怀疑他。”   三殿下有了希冀,心思清明的多:“姑母不必自责,姑母做的本没有错。权臣,都多受猜忌。咱们现在要说的,是以后怎么对太师更好些。以前的事儿,让他过去吧。等我平定叛乱,我弥补就是。”   又提到了文天其人:“真真厉害!”   随后,就只有相对难过:“盼着三表弟赶紧找回文姑娘和玉成,我见到太师都怕他询问文姑娘,老天真是折磨我,偏偏把文姑娘丢了。”   第二天,三殿下撞墙的心都有了,他刚出来的希冀和新出来的羞愧完全不能相比。   他在找回文姑娘以前最不想见到的人,文天到来。   ……   前路有了方向,逃难竟然出来悠游。再有人前来试探三殿下,装着给东西给钱,其实不过是看明殿下还有几分底气,三殿下都怀揣聚宝盆似的冷淡拒绝。   反倒让那些人愣住,摸不透三殿下是保存实力而退,还是装模作样。   宇文永平到来的当天,就打发人回去再送粮草来,以供路上使用。秋天,沿路能找到的猎物、吃食很多,眼前的困境并不比以前小,三百车粮草跟没送差不多,但克服的心却忽然强大。   这个时候,有人来回话:“皇上回来了。”三殿下喜出望外,万安长公主和百官们喜出望外。   皇帝再不中用,有他在才能正名,才是藩王理所应当前来的理由。   “谁送来的?”   一面换衣裳,三殿下一面问。   “谁送来的?”   万安长公主也换上自己最好的衣裳,迎驾的事情,尽可能的郑重。也这样问着。   “谁送来的?”   宇文靖也在换衣裳,也在问。   他们都有奴仆去打听,三个人几乎同时得到回答:“文尚书。”   凌朝的药充足起来,这几天精神见好,他吃力的坐起,笑得很欢快:“我也去迎接。”   三殿下、长公主母子和太师可就没有这么欢快,心里都打了一个结。   分别是,文姑娘,文姑娘,孙女儿。   如果可以,他们都不想过去了,但怎么可能?几个人出来的忐忑不安。   “皇上啊,”先到的官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仿佛没了皇帝的日子,他们一直死翘翘,不久前刚复活的激动。   皇帝也哭了:“爱卿,能见到你们,朕莫不是在梦中吗?”他的身边只有文天和仆从老张。清陵赵家的人送到安全地方,早就分别。   宇文永平和文天在说话:“天哥,按你历年说的,粮草准备的充分。”文天左顾右盼寻找女儿:“我女儿瘦了没有?”   永平诧异,他来前不知道文天的女儿在这一队里逃难,以他对文天的了解,应该把自己孩子早就安置。宇文靖要问的话太多,宇文永平忘记问侄女儿的话。   “在这里?”永平糊涂了,太师没有提过啊。   文天变了面色:“不在?”顿时铁青了脸。   永平摆手:“别别,我没有见到,在与不在不敢说。”   三殿下等人过来后,拜见过皇帝,小心翼翼来见文天,文天头一句就是劈面的责问:“让我女儿来见我!”   皇帝笑着帮腔:“是啊是啊,快请出文姑娘来,朕要嘉奖于她。”   三殿下看长公主,长公主看太师,人不是在太师府上丢失,但太师在京里他就有责任。宇文靖干着嗓子:“在…。”   “在哪里!”文天随时火冒三丈模样。   宇文靖无奈直说:“天儿,你不要着急,听我……”   “在!哪!里!”文天火星子乱迸。   长公主看看刚让救回来的皇帝,撩起衣袍,对着文天跪了下来。皇上一惊吓:“皇姐,文姑娘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不要吓朕,朕让汪家和汪氏所出的逆子囚禁,几乎就要没命,是文尚书把朕救出来……”   三殿下默默的对着文天也跪下来。   文天心头冰的双眸只有寒光,浑身上下散发寒气,人僵在原地好似个冰雕。   他傲气,却不是没有礼节的人。这一刻如坠万道深渊,全然不管跪在面前的是什么人。   宇文靖身为长辈不可能跪,三殿下和长公主说不出来解释,只有他说:“天儿,三爷去找了,会找到的。”   “还在?丢了?”文天觉得天已经塌下来中,又捕捉到一丝微弱好似没有的期望。   宇文靖看看左右,周围聚集迎接皇帝的人:“天儿,到我马车里说。”   “就!这!里!我女儿在哪里!”文天目露凶光,把面前的人扫了一圈,有好些人禁不起,打起寒噤。   皇帝难过的道:“就在这里说,朕也要听。”   万安长公主就说了一遍:“……小三最后一次见到,是在留芳园的库房,他们留了字。”   文天转身就要走。   “天儿,你去哪里!”宇文靖涩声:“你刚救驾回来,你需要休息。你,你,你不能抛下这么多人不管啊。”   文天回身,凌朝伸出手,上面放着兵符:“我伤的起不来,总算等到你,余下人马全交给你。太师说的对,我也丢了儿子,我知道你失去女儿有多难过,但是,你总得先顾大局!”   “没有我女儿,还有什么大局!”文天一巴掌拍过去,把凌朝手上的兵符打落在地,上了来时的马,绝尘而去。   留芳园,明三爷说最后一次见到无忧是在留芳园,那就从留芳园找起。揣着这样的心思,对后面的呼声充耳不闻。   皇帝回来应该高兴,可包括皇帝自己都打不起精神。他恢复在汪家的精气神,差别在于,身处汪家每一声叹气里说的是:“太师你在哪里,”在这里说的是:“你们呐,怎么把人家女儿丢了,唉,你们呐,”   大家继续前行,但宇文永平忽然就陌生。三殿下知道他会给自己安身之地,跟他说过的一样,但是味道全变了。   ……。   马疾如闪电,风在文天的耳边呼呼作响,好似他新生出一双翅膀的动静。   焦急与愤怒让他一口气奔出几十里远,还舍不得让马喘口气,再给自己喘口气。   迫使他慢下来,是一丝警觉自心底出来,藤蔓般密布到心头。他感觉出来身后追的有人,说不好是三殿下派人追赶他回去履行臣子的责任,或者是沿途出现的乱民和强盗。   仆从老张也道:“老爷,后面至少有几十个人。”   “我正一肚子火呢!”文天咬着牙,看左近是三、五株树,躲两匹马不成问题,指个方向,和老张打马绕到树后面,把腰间带的长剑拔出来。   如果是三殿下不识相,倒用不着长剑,上马就走。如果是趁乱世而起的强盗,对丢了女儿的人来说,是一贴很好的出气药。   在文天的心里更盼着是强盗,因为打扰到他以最快的速度去留芳园,不让他出气他憋着多难过。   等待的时候,脑海里闪过最后一次见无忧,闪过和妻子分别时叮咛她尽快来见女儿。没有想到杨泰保这么快就发兵江南,妻子顾氏所以没赶到。要是她早到了,还不痛不欲生吗?   得赶快找到女儿,所以对后面这阻挡行程的人,杀机迅电般升腾而出。   但后面的几十个人过来时,文天哑了脾气。   几十个男子簇拥着一辆马车,赶车的人他认得,是太师的贴身仆从老庄。   文天打定主意,不管太师说什么他都不会留下。笑话,三殿下此时要用人,难道我女儿此时不需要父母吗?   三殿下好歹还有皇亲和官员们陪伴,无忧呢?这会儿只怕正哭的伤心。   文天夫妻教导女儿时,并不是软弱性子。但父母之心,在这会儿认为女儿只怕可怜之极。   一带马,文天蹿到路边,不用问车里是谁,有老庄在这里,不可能是别人。高叫一声:“六伯,您不用劝我!”   老庄大喜让车停下,车帘没有揭开时,一个包袱颤巍巍递出来,后面是宇文靖的面容,他关切地嗓音:“天儿,把这个带上。”   原来不是来拦自己,文天更没了脾气。带马过去,接过包袱打开一看湿了眼眶。   这是一件旧袍子,是十几年前他离开京里时穿过。   关于京都怎么破的,文天在抢走皇帝以前已打听过,抢皇帝到手后,又由皇帝说了一遍。他知道皇帝出宫紧急,京都所有人也紧急。生死关头六伯还能带出来自己的旧衣,不可能他往九房里自己的旧居处翻找,应该是时时放在他身边。   才会慌忙收拾东西时,顺便带了出来。   好些年宇文靖让郭村压制,文天对太师没有任何内疚,因为他甘当小官吏,为的是宇文靖。回京,也为的是宇文靖。为了宇文靖还是重臣,他闯汪家抢皇帝。他为宇文靖做的足够多,听到女儿出事拔腿就跑,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心思。   但此时见到旧衣一件,文天有了酸涩。心头酸涩直冲鼻端,让他的眼眶水光中又微微的泛起红。   真的说话,文天还能说什么?他还是要去找女儿。   宇文靖也没有让他说,他随后追来又不是听解释的话,又送上一个包袱,慈爱地道:“这是吃的,此去留芳园有路程,你带上,找到无忧赶紧回来。”   又招招手,跟随他出来的几十个男子欠欠身子。宇文靖道:“这是自家的人,你也带走。”   文天无声的哽咽一下,把眼泪往肚子里咽了咽:“我有老张就行,六伯,你更需要人。”   宇文靖坚持,叔侄飞快的作个争执,文天留下四个。   下马,对宇文靖匆匆一拜,文天重新上马。刚得的温情抚平不少他的焦躁,他重新是那个镇定冷静的文天,也终于想起来应该对宇文靖有些交待。   “六伯,前路问永平,他会安置好你们。后续,还会有人与你联络。”   宇文靖没有抓住这个机会问文天整体的布局,久居太师高位这些年,计划不一定都得事先说出来。   他欣慰的挥手:“路上自己当心,找到就赶紧回来。”   “知道了。”文天打马远去,嗓音在风中回来。   宇文靖呆在原地,一直看到文天六个人的身影消逝在地平线上,才扶着老庄上车,黯然神伤中返回三殿下的队伍。   宇文永平的到来,宇文家的重新崛起让宇文靖暂时忘记丢了孙女儿的悲伤,重新提起,哪可能没事人一样呢?   唉,怎么偏偏就丢了无忧呢?宇文靖也发出和皇帝一样的伤感。   ……   篝火旺盛的燃烧起来,映出火堆边文无忧思虑的面容。   她在计算路程,因不是官道看不到里程数,粗粗的算着,半个月过去,没有走出两百里。   按说她有车,她有马,一天走出几十里很正常。但这不是下江南的那路况,一条官道到底,只管走就行。中间遇个把强盗,还能反抢点儿粮食和银两。   走不出十里路,远远见到一队人马过来,不管是几十还是几百,都得慌忙避开。   宇文家二、三、六、七老爷们及子女、仆从们中有人会功夫,但伤病者占一多半儿,这一多半儿里,还有一小半儿伤势颇重。没有敢于正面抗衡的心,只能躲避躲避再躲避。   走出的十里,可能退回来又是五里。原地绕个圈子,这一天过去了,也只走十里路。   人多出来,搜集吃的也占钟点。宇文绿送的东西虽没有吃完,但经过数个小村庄都让前人搜刮干净,宇文绿送的东西好存放,文无忧让节约着吃,路上挖些野菜或无主儿庄稼地里的粮食搭配着吃。   行程就只能极慢。   但有另外一个好处,有药,饮食虽不顿顿饱撑,也过得去,轻伤的人伤口结痂,从表面上看好的差不多。   能行能动的人多了,是个帮手。但另一个坏处也出来,文无忧对他们的担心也越来越多。   如果不是遇到宇文绿报恩,谁能想到绿二姑娘也有好心思。比如宇文红,比如四老爷夫妻,却还有杀害手足的心,杀害春草的心。   全然不想想没有文天把他们流配出京,他们也许在京乱那晚丢了性命。   对着火堆另一侧的马车望去,除去上面还睡着起不来的人以外,二、三、六、七四个房头加起来,一旦发难,也有数倍的人动手。而文无忧一行只有五个人。   小郡主抱着捡来的干柴过来,堆放到地上:“那边还有,我再去捡些。”   “玉姐儿,别跑太远,别离马太远。”文无忧眼神儿往旁悄声地说着,五个人的马栓在一起,在相邻的几株树上。   小郡主会意,她、春草和两个护卫都有文无忧一样的心思,背着宇文家的人,私下里三三两两已讨论过,再把结果汇总到文无忧这里。   眨巴下眼:“知道了。”   走开没有两步,身后文无忧扬声:“哎,也别乱挖野菜,你又不认得,别跟上回似的,错挖了发晕的草。”   眼神儿对着树下常见的一丛草看了看。   小郡主不服气:“我几时挖过发晕的草,”出来的路上,有时候过于焦虑,文无忧也曾说错过话,小郡主就没把今天这句争辩到底,只是嘀咕:“我从不会挖发晕的草,你家爹爹教你认得野菜,我父亲没教过,我也没乱挖过。”   气呼呼走了,又抱一抱的柴满头大汗回来,已没了脾气。   这个晚上,吃的是野菜肉干汤,这个晚上,睡在野地里。第二天一早离开,没有人注意到树下的草少了一大丛。   头一个觉出来发晕的人,是二老爷。他扶着脑袋惊恐万状:“侄女儿,不好了,我好像中了瘟疫。”   从夏天里过来,路上经过的总有死人,二老爷的怀疑不无道理。   他这样一说,文无忧也抚着脑袋:“我好像也不舒服,”   “姑娘,”春草打算来扶,却在一步以后,腿一软,摔了一个跟斗。   小郡主捂着肚子:“哎哟,我生病了,快拿热水来,快拿药给我吃。”两个护卫有气无力:“郡主,我们……”   大家惊骇中互相检视,“我也是”的话语纷纷出来。   这个时候,有七、八个人笔直的挺立,面上露出坏坏的笑容。   “老六,你怎么没事,你……午饭是你洗的菜,你做了什么!”三老爷在指责中发现了真相。   宇文六老爷冷冷道:“不错,是我下的毒,不过呢,还得感谢无忧好侄女儿,这一路行来,她居然认得些草药,大家用了居然有效。她说发晕的药,我想也不会错。”   “你没吃菜?”七老爷咬牙切齿说了句废话大实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二老爷的责问倒有意义。   六夫人不屑:“不是都知道原因?”对马车望望,宇文绿送的东西摆在车上,每个人都可以看到一顿饭下去多少。送来的五车东西下去好些。   “吃的不是还有吗!”三老爷怒不可遏。   六老爷冷笑:“没想到绿儿对无忧侄女儿真不错,送的粮食真不少,还有药,不然我也好不了这么快。但是,二哥、三哥、七弟你们算算,带上一堆老弱病残,再有粮食又能怎么样?大家伙儿一起走不出去!迟早让乱兵给杀了!”   眸光中透出凶狠:“我们六房得活着,从此我们自己走了!”   对妻子、儿女和仆从努嘴:“把马车全赶走,这些粮食我们自己吃,活的日子长久些!每天几十张嘴吃饭,一顿下去袋子空好些,你们不心疼我心疼!”   文无忧斥责道:“你不仅是为人多费粮食吧?”   六老爷想也不想的承认:“是!你们五个人私下说话我听到了!你说知道前面有城池,打算用粮食给受伤没好的人换药。与其跟着你们一起死,不如我们自己活!”   ------题外话------   错字再改,先发上来,不然审核就晚了。   亲妈仔、亲妈仔、亲妈仔哈哈。   十点还有一章,么么哒。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章 ,前路   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等人本来只是晕乎乎,还没有真的晕,听过六老爷的话,一面对文无忧更加感激,一面气的真的随时要晕倒。   七老爷抽着凉气:“六哥,你好,你好!”别的话已不会说。   你好,这两个字表现出他滔天的愤怒。   六夫人翻眼,对丈夫道:“别再同他们废话,这江南地面也乱了,一天几小躲,两天一大藏的,昨天没有遇到大阵乱兵,等下说不好就有乱兵过来,咱们上路要紧。”   三老爷破口大骂:“老六,你和老四一样的心肠,成,二哥,我和七弟都怨不到你,只怨自己运气背,你难道把无忧侄女儿和郡主也丢下来?你忘记了你的伤是吃谁的药,这些天是谁的车给你坐!”   六老爷阴恻恻:“三哥,我没有忘记无忧侄女儿,”挤出一丝阴森森的笑容,掠过文无忧、小郡主的面容,居然有了得意:“绿儿的丫头来的那晚,你们说话虽背着人,我也听到了。天哥现在是杨泰保和汪家的眼中钉,把无忧侄女儿献出去值不少钱。还有郡主,也值几个吧?汪家会喜欢的。”   二老爷急中生智,强撑着坐直:“老六,无忧侄女儿试你呢,你以为我们真的起不来吗?”   “哈哈,那你起来一个我瞧瞧?”六老爷笑了:“二哥,二嫂从昨天晚饭后就没有醒,你以为她只是病发作,哈哈,”   二老爷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是了,昨儿晚上我妻子的饭食,是六弟妹端给她。”   二老爷也破口大骂:“六弟,摸摸你的良心想想,自从兵乱,你还没有想过吗?天哥在刑部审案没有难过咱们,把咱们流配到江南来,也算在京乱中救过咱们一回,你怎么敢虎狼之心反害他的女儿!”   三老爷、七老爷等人一起大骂。   “都闭嘴!”   六老爷狂吼一声戾气现出,暴躁地道:“这是乱世!讲菩萨心没有出路!乱世啊,二哥,三哥,七弟,你们还真的以为凭两个姑娘三个护卫就能把咱们全带到安全地方!乱世出英杰,从龙是功臣!我管不了许多,我要活着,我要在乱世里当大功臣,跟太师一样,一辈子受先皇信任,如果不是缃儿让赵家带走,她成了皇后,就没有郭村一说,还是太师独霸朝纲。”   “我要抓住这乱世,我要当大功臣!”六老爷最后又是一句咆哮,对着妻子和儿女、仆从道:“动手,把九房里姑娘带走,把郡主带走,把三个护卫杀了。别的人是手足,我宇文家从不残害手足,别碰他们!”   一个静静的嗓音出来,文无忧讥诮的道:“哦,你真的不相信这是我设的局吗?”   慢慢的,无忧站了起来。   小郡主站了起来。   春草站了起来。   两个护卫站了起来。   二老爷等一阵激动,虽然他们还没有好,但嘶哑着嗓音助威:“侄女儿别放过他,这等人按家规应该处死!”   眼睛对上眼睛,六老爷等人足的过了盏茶时分,才认识到文无忧的话是真的。   “抢马车,走啊!”六老爷大叫。   但他的话,郡主的护卫更快。春草护着文无忧,另一个护卫护着小郡主,只有一个飞身过去,闪电般让六老爷等人只有后退。   心胆俱寒中,又是大白天能认清路,六老爷等人对着四面山林分散逃去。   “姑娘,追吗?”护卫回身请示。   文无忧忧伤的摇摇头,她不是为帮错了人而忧伤,重回当时,她没可能救这个不救那个,还是一起都救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缘由,没来由的有了忧伤。   “算了吧,乱世,谁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春草和小郡主忙活着,给每个人分食水:“喝了热水多小解就会好。”二夫人为什么自昨天晚上就没有醒,是春草动的手脚。吴书舟给的药里,有的镇静安神。伤重的人睡不好,吃这个药才睡得着。春草见到六夫人在饭里拧草汁子,给二夫人送汤时,一气加了五人分量的安神药。   二老爷已没有功夫想五人分量的安神药会不会吃坏人,和三老爷、七老爷一起痛哭流涕,对着文无忧赔不是:“六弟不好,也是我们的不好,无忧侄女儿,你走吧,你别再管我们了。”   这个时候赔这种不是,跟没说一样,文无忧要是狠得下心丢下他们,早就一走了之,还用说吗?   当下寒暄几句,只能是寒暄的口吻说了几句,烧热水给大家解了草毒,让收拾东西大家赶紧走人。   在路上,小郡主再次崇拜她:“三嫂,为什么你认得野菜,还认得草药?”   “我认得的也不多,我小的时候,爹爹时常带我上山玩耍,教我认些应急而又好找的药草。没有想到,却在这时候用上。”文无忧垂下眼帘,她又想父母亲了。   见到她有了默默,小郡主知道说错话,忙一通的讨好:“是三嫂聪明学的很好才是,你还会强身健体的功夫呢。”   “那不是功夫,只是强身健体。”文无忧曾在悠游江南路上拉上小郡主一起,当时是多么的悠闲啊,最近哪有心情强身健体。   说到这里,她更想父母亲,这些也是父母亲所教。   前面遇到小村庄,不等文无忧吩咐,二老爷等人中能行能动的主动要求收集东西。留春草和一个护卫守着马车,分一个护卫去村子里找吃的和能穿的衣物、被褥。   地面上看得见的庄稼轻易让人发现,取走大半,他们取了余下的一部分,放到马车上。   少了六房,马车腾出好些空当。一不小心放的多了,过重,怕马累伤,有一部分人下车推着车子走。   小郡主在道边儿上又捡到一只受伤的狗,那狗又高又凶,伤在肚子上奄奄一息,望上去可怜巴巴。   小郡主不知怎么的想到对嗣哥儿说过的话:“我答应给他一只小狗,还没有给他,就分开了。”   怜惜小郡主离开家人,其实是怜惜自己。能满足的,文无忧都满足她。但收留这狗,一开始没打算答应。   是七老爷说了一句:“这狗不是中原品种,是关外的藏狗,能治好可以防身。”   想想需要增加护卫,药草也还有,文无忧把那狗也收留。   这一天到了一个小城,虽然物价奇高,但肯收珠宝。文无忧用光她的首饰——说拿粮食换药,是说给六老爷听——给生病的人瞧了伤,给狗换了药,看上去精神不少,小郡主给它起个名字叫大壮,意思赶紧强壮起来。   用了一个小郡主的首饰,在这里住了十几天,天气到八月里。   二老爷等人身子更好,一起来对文无忧道谢,细细地说了他们是怎么落到让四老爷追杀的地步。   “现在想想真是犯混,天哥一片好意,没怎么为难我们,就把我们送出京都,”   文无忧温和的打断:“在路上时常听到叔父们说爹爹早有预料,可是从哪里看出爹爹早知道?”   二老爷叹气:“回想一下就都明白,以天哥的手段,他要是怀恨在心,跟我们似的用点儿阴暗手段,我们兄弟哪有活路。他没有加害的心,却又株连到我们全家,后来传出来他从汪家手里抢走皇上,而不是和汪家商议着来,杨泰保也说他原是卧底,可见他事先知道些什么,至少,知道京都会乱。”   文无忧点一点头,这猜测的成分还是很大,但是无忧也信了。   “还把我们全家都送出京,可我们到了地方以后,大家都怀着恨,背后说过他不少坏话。想想,真是不应该啊。”   话题,这才又转回到原叙述上,二老爷接着道:“我们本没有友爱心,自己兄弟也不和。因夫人们恨红儿在亲事上肯带上你,更恨的是对天哥发难不成,才把大家一起流配,大家没少让四房难堪。京都乱的消息传来,大哥拿主意,说大殿下是汪贵妃所出,一起说动汪家勤王,这是个大功劳。我们说好的,只不带上四房。但是没有想到汪家不肯答应,不冷不热的晾了我们好几天,当时奇怪,心想不要大殿下不成?现在想想汪森老贼打的主意就是抢走皇上,逼迫退位的心思,那样对我们也不奇怪。”   “那大老爷去了哪里?”文无忧对二老爷等人改口称叔父,对宇文永华想想还是不要了,人家还未必肯认侄女儿呢。   “说好共进退,我们寻找江南名士,再一起去说服汪森。却没有想到传出新皇登基的话,就决定看看风向再去,然后没几天,杨泰保兵至江南,我们住的那城先乱了。我们逃出来,正好撞到老四手里。这才知道老四也暗打说服汪森的主意不说,他还纠集了一帮子人,算有个小队人马。四嫂和红儿要报前仇,我们和大房分开,互相扶持逃,”   在这里想到六老爷,二老爷面上涌上一阵痛心。   “有两回四哥差点杀了我们,不想绿儿带一帮子人赶到。就这样,我们逃,四哥追,绿儿在后面追。最后幸好遇上侄女儿你。”   不然已经死了,没死在四老爷手里,宇文绿也不会放过他们。宇文绿伤病的时候,他们也没管没问过。   文无忧想一想:“那,有可能大老爷如今过的不错?”   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听出话里有话,齐声道:“不是我们要赖上你,我们的伤已好的赶路不成问题。但是,蒙侄女儿救命,如今你身边没个长辈扶持怎么能行?大房再好,我们也不去找他。把你送到安全地方是我们头一件要事。”   肯互相扶持,文无忧也愿意,当下商议怎么走,当天没有商议清楚,只得作罢。第二天,不走也不行了。   一队兵马把全城占领,在城内张贴告示。一行人大多认字,看了一个明明白白。   上写着:“晓谕江南诸父老乡亲:乱臣谋反,祸起四海。即日起,朕将征讨乱党,收复京都。英雄起于干戈之中,富贵加于勇者之身。凡投军者,皆流芳百世。凡通敌者,诛三族流九族。   乱党郭村,祸国殃民,杀!   乱党杨泰保,杀!   中宫嫡出之万安公主、太师宇文靖、官员……意图乱中取巧,另立皇嗣。见告示立即来投,赦免无罪。蠢顽不改,杀。……。”   “汪家这是打算一条道儿走到黑,大殿下在告示里连皇上也不承认,”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等男人们来见文无忧:“这里呆不得了,还得另寻安身之地。”   在这里呆许多天,文无忧不是无缘无故。微笑拿出一幅手写的地图:“这是重金请人画出来,前路和地势都在这里。再出两座城,我们就到江西,就不再是江南地界。”   地图只画到两座城以外,这已经算了不起。   又道:“粮食也备好,食水也备下,药也买的充足,”门外有几声狗叫,一个狗头和小郡主的脑袋一起挤进来。   大壮看上去精神不错。   “大壮也好了一半。”   二夫人等也进来,她们中重伤的也能走上几步,不再是生死的鬼门关上。   有名的地方,男人们听说过,七老爷道:“那咱们今天好好休息,明儿一早就走吧,去九江,转荆门,再直奔西安,就可以一路往北寻找到三殿下。”   大家都说好,饱餐一顿回房歇息,定下明早五更城门开就离开。   半夜里忽然乱起,街上叫着杨泰保的人马到了,一行人准备充分,不慌不忙地赶上马车,大壮在前面嗥叫开路,在火光中冲出小城。   上午天亮,路边见到几个熟…。死人。   六老爷夫妻和子女横尸于地,身上外衣都让剥走。   二老爷等已收了害人心思,兄弟情上来,流了一些眼泪,因没有功夫安葬,只能丢下他们继续在道边上。   是怎么死的,乱世中难去追究原因。或许是遇上强盗,或许是仆从杀害,或许……可以有很多的或许。   ……   杨泰保兵发江南太快,给云家的逃难增加的艰难远大过文无忧。   文无忧已试图走出江南,云家却刚到江南,在杨泰保和汪家的夹缝中生存。   吴书舟一个时辰就把文无忧等人直送到官道上,叮咛沿官道行小路,云家绕开战场就花了半个月。   他们和文无忧身处的地方不一样,人数远较无忧一行五人多。没有马也没有车,有老人有孩子有受伤的人——比如云刘氏是让丈夫打伤,严氏让云浩然打伤。   文无忧一行悠哉的有过江南行,云家一直在水深火热中。找吃的,休息,有人病了,休息……这一天,云祝又一回提出:“咱们不是一定要下江南,听说江南也打起来了,各自分头逃命吧。”   老太爷们以为他又搪塞,又一起求他:“老二啊,你有路,还是大家一起走吧。”   老太爷们接近灯尽油枯,但怕云祝不肯带上他们,撑着不肯说歇息。   同生共死几个月,云祝拿不出来冷脸儿,苦苦的一笑:“好吧,那就一起走,前面那座城是我最后的指望,过得去大家好,过不去……”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云祜道:“过不去,大家扶持再找条路出来。”   也有人提出来不走,但沿途见到乱兵肆意杀人,村落放火就烧,他们找不到安生地方,只能还当云祝是个期望,随他前行。   城池到的时候,见上面飘的不是汪家大旗,一行人松了口气。云祝对此早有预料,见大家眸光看过来,走到城下去叫门。   “花将军,花将军,”   云家的人有了笑容,纷纷道:“果然还是他有办法。”   城头上站出一个人,往下望了望:“是云二爷?敢问,你带文姑娘来了吗?”   好似一盆雪水当头泼下,云浩然僵住,云家的人呆住。文家?都想了起来,对云浩然一瞥,再就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先前出京时,云祝曾有过的冷笑又浮现在他唇边,他看也不看家里人,大声再问:“花将军,咱们说好的,让我们进城吧。”   “云二爷,咱们说好的,文姑娘是路条,有她,你们进城,我送你们离开。文姑娘在哪儿?”   云浩然的心碎成无数片,感觉风呼呼的吹进胸膛,化成无数利刃,又把他的人也碎成无数片。   他一时的畏缩一时的糊涂,却原来葬送自己,葬送全家。   有一个云家的人推个姑娘上前,对城头上喊:“带来了,在这里。”   城头上道:“请把三岁时做过的诗背一遍。”   三岁?   诗?   一干人瞪着云浩然,云浩然茫然,他不知道。   云祝转过身,淡淡:“早早的,我就说大家分头走,你们不信,一定要跟到这里。这下子死心了吧,现在你们知道办错了什么事情吧?我定的亲事,家里人凭什么说三道四。宇文天伤了我大哥,你们以为我没有想过找回来吗?”   语气多出来沉重:“我是让他折服到不敢再同他比试,我出于钦佩,又刚好小儿女们青梅竹马玩在一起,因此才许下亲事,这门亲事,原是我高攀了他。”   老太爷们流下泪水,或许有悔恨,但是这会儿不起半点作用。进城的路条,是一个叫文无忧的姑娘,在他们自以为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中,从他们家里的视线中永远离开。   严氏颤抖着把身子往丈夫后面躲去,云刘氏面如死灰。她们总算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亲手把全家生的道路断送。   有一个人问云祝:“你早就知道已退亲,为什么还带我们到这里来?”   云祝正色:“我早就说大家分开走,你们不相信,一定跟着我。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来,让你们死心。从出京以来,我走的路都是文亲家定下来,原本是给无忧小夫妻的逃生路。这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个城,到了这里以后另有安排,是什么,我就不曾知道。现在咱们可以分开走了吧,谈不上对不起列祖列宗,我已把全家带到这里来,实属不易。以后的路,各自分开,不要再跟着我了。”   叫一声云浩然:“你要带上你母亲,我不会照顾。你要丢下她,咱们可以走了。”   喃喃望着城池的两边:“以后的路我也不认得了,步步难呐。”   云浩然复杂的看向母亲,他一回又一回的原谅母亲,但面对刚才的对话,他内心的不情愿再次出来。   云刘氏傻傻的看着他,慢慢的出来恳求神色。她在心里也想过主动说声不耽误儿子,但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她说不出来。   云祝已走出十数步,云浩然还是对母亲伸出手,把她重新扶上,但母子的身子再没有相依偎过,有一道冰寒钢刀般横在中间。   自己的生路由自己掐断,云浩然有再一回愤怒的缘由,云刘氏就只能继续活在恐惧中。   她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让儿子抛弃,不知道明天、后天,也许过上几天,儿子会和丈夫不辞而别。   ……   文天在这一天,找到了吴书舟。   ------题外话------   今天的结束了,么么哒。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路遇俩女婿(十点还有)   刚经过战乱的地面,哪怕在白天也有乌烟瘴气之感。夜晚的时候到来,暗血漆黑,打斗的痕迹凌乱好似地狱,好好的人走上去也现狞恶,吴书舟更是眉头紧锁,没有什么好心情。   月色凄冷,数月的厮杀之下,这一片土地除去驻兵以外,几乎没有老百姓敢走动。当兵的清一色雪寒刃甲,看上去除了荒凉还是荒凉,触目处几无生机。   忽然,有什么自心底游丝般突起,又快又狠的对自己袭来。吴书舟应变迅速,一带马缰,马扬蹄长嘶,马和他的人都接近直立。   在他后面的士兵大声呼喝:“有刺客,保护世子!”数道黑影从斜次里出来,最前面的一个人见最接近的士兵到了面前,握掌成拳,似有千斤力,不是拍,而是以一人之力砸在马头上。   那马软泥般瘫倒在地,马上没来得及跳开的士兵,反而压倒在地上。   风中有轻咝声,好似毒蛇吐信,数柄长剑展开来,一击就中,不管是杀了人还是伤了人,一中就走,随后交换方位,以灵活的身法再击再中,再中再走,很快把士兵们挡在吴书舟身后一步、两步直到数步以外。   吴书舟刚稳住马匹,见顷刻就落在下风,手迎风一抖,已把兵器亮出来。   就在他将展开而没有展开的时候,一个人几近悄无声息蹿上他的马,在他的身后落下来。   他的人轻灵的说似片叶子并不夸张,直到他落下,马鞍桥上一沉,吴书舟才察觉多出来一个人。吴世子拧腰转身,手中兵器横扫开来。   轻轻地一声“啪”,有一只手过来敲打在他手腕上,剧痛好似开闸放水般袭来,瞬间延伸到他的整个手臂上,“啪”,又是一声,吴书舟握不住兵器,把兵器掉落马下。   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腰间,把他在马上半拧,就快看到那人面目的身子又拧了回去,恢复骑马面对前面的姿势。耳边传来熟悉的低喝声:“吴世子!打马前行!”   这个声音好生的熟悉,吴书舟受制于他,不甘愿的一面踢着马腹催马,一面竭力的寻思着。猛然想到,他失声惊诧:“文……”   只出来一个字,背后一记重击,打得他差点没岔气,后面的话也就没有出来。   熟悉的声音恶狠狠:“前行!”   吴书舟认得是谁,不再说什么,另一只不痛的手摇着马缰,同时出声:“驾,驾”,一乘马两个人很快奔到黑暗之中。   直到他们看不见,后面突袭的人打个唿哨,也走得无影无踪。   当兵的一面检查伤亡,一面对最近的驻兵报信:“吴世子让劫。”忙乱了有一刻钟左右,这个时候,吴书舟的马在数里以外停下来,他下马,身后的人也下马,两个人面对面,吴书舟已没有太多的诧异:“果然是你,”   他落到别人手里,但头一句依然问道:“令爱可好吗?”   挟制的人动了面容,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文天。   文天急急追问:“你果然见过我女儿?”   他往留芳园已去过,小郡主和春草留下的字迹还在。文天的判断是女儿离开留芳园后,不能避免的会遇到当时大乱的战场。他查了查,附近是三股人马的中间地。   一侧是杨泰保来自岭南的人,一侧是南关侯自京乱后接管的郭党人马,一侧是趁乱起家的混混们,比如春姨娘的第二任丈夫冯大旺那种,后来受到杨泰保收编的乞丐、趁火打劫的地头蛇等人。   文天最熟悉的人是南关侯,而三股人马里认得自家女儿的也只有南关侯父子。春姨娘也认得,她应该不会在战场上。文天也不知道春姨娘委身冯大旺和冯大旺已让杨泰保招揽。   如果无忧在战乱中出了事,杨泰保和混混的人马只会当成一般姑娘,先问他们希望渺茫。   而抱着寻找女儿心思的文天,头一个找上南关侯父子还有另一个缘由。   他为宇文家摆开一盘活棋,寻找女儿的同时也没忘记试探下郭村和杨泰保的下一步动向。   再次攻打三殿下是迟早的事情,借问女儿下落还可以问问下一次发兵是什么时候,将会有多少人马。   南关侯在京里,世子就成了头一个目标。   不想,他真的见过无忧…。文天又惊又喜:“哪天见到的,快快…。”语无伦次后想到自己强掳了人来,忙给句好话:“全说出来我不杀你。”   吴书舟一旦确实是他,半点儿害怕也不在,闻言,更是翻个白眼儿给文天:“岳父大人,杀女婿害女儿。”   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时候,他还会认自己当岳父,饶是文天聪明绝顶也不由得一愣,而吴世子的话让他自己更从容。   他理了理衣裳,又正了正冠。这种一个是劫持人,一种是被劫持人的局面下,吴书舟跪下行了大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岳父大人身子可好?”   文天哭笑不得,差点劈面呵斥:“你是我的阶下囚呐!”   但身为“岳父”更好掏言语,他忍着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无名火,和吴书舟搭配的有模有样:“世子,不敢当你大礼,请起请起。”   本想等吴书舟起来,再问女儿下落。吴书舟再次先问出来:“无忧姑娘好吗?您把她放在三殿下那里可不安全。不日,郭公公就将发兵前往。”   文天听话听出味道,瞬间冷汗满身:“你的意思,我女儿寻我去了?”   吴书舟也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满面震惊:“怎么,岳父大人不在江南吗?”   这会儿顾不上是敌非友,文天和吴书舟紧凑而又直接的对起话来。   文天道:“我刚从江南回来,”   吴书舟道:“我知道!听说岳父劫走皇上。我问的是,无忧去江南的时候,您不在?”   “无忧几时去的江南,你怎么知道她去江南找我?”   “是我指的路!当时五月里,就在这京外我遇到她。一行五人,还有一个是玉成小郡主。让杨泰保新收编的混混兵围住险些丧命,是我经过拦下来,送了马,送她们到往南边儿的官道上!”   文天震惊:“你!”再一想,这个人原来不是鬼迷心窍的叫自己岳父,原来还有这一出。   语气缓和许多,但依然急迫:“五月?这已是八月了!”   吴书舟急出痛泪来,月光下眸中几点水光看得分明,把文天狠推一把:“那你赶紧去找啊,我不能去,你是死人吗!”   由岳父一下子变成“死人”,文天没有怪他,只不肯让他近身子,避了开来。   临走以前,只想多问一句:“郭村共多少人马,几月里发兵?”   吴书舟已不肯再说,只问道:“你要马吗?我的马给你。”   “我有马。”文天终于有了感动,想想是这个人救了女儿。伏身跪地,对着吴书舟拜了下去:“多谢!如果你说的假话,我会再来取你狗命。”   谢人说出这种话,但吴书舟也没听进去。他侧身避开在他心里是“长辈”的人这一拜,双眸定定望着文天起来,望着文天准备离开,忽然道:“岳父留步!”   “你还有什么没说!”文天一闪身子跳了回来。   吴书舟认认真真:“那天我不敢收留她,郭村就是个疯子,”   文天截断,冷笑:“你终于知道郭村是个疯子?”   “事已经如此,岳父不用多言。成者王败者寇,我父子明白!”吴书舟冷冷说过,再接着刚才说的话:“没有今天见到岳父,数月里我也一直在后悔,当时我应该收留她。我虽不知道无忧姑娘没有找到岳父,但此后时常挂念她找你不易。不想真的让我猜中,在此先回岳父,我若先找到无忧姑娘,就地成亲!”   “你敢!”文天大怒,浑然忘记近身也把自己暴露在对方手下,一把揪起吴书舟胸前衣甲,劈头盖脸的骂道:“你敢碰我女儿一根头发丝,我要你吴家满门见阎王!”   吴书舟奋力一扯,把自己衣甲夺回来,一梗脖子:“我敢!只要我同她成亲,郭村就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恨我当时没有想到,我还想着成亲要父母命,要父母在场。”   往地上一趴,又是一个大礼:“这就算拜堂那天叩头,这一个帮我带给岳母。”腾的跳起来,凶狠不亚于文天的对峙上,一字一句地道:“杨泰保要先打江南,早就有意让我父子帮忙。原先我不肯去,现在我肯去了。要是我先找到无忧,就地成亲!”   “你试试看!”文天火冒三丈。   吴书舟比他冷静那么一丝丝,这个回合,吴世子占了上风,拱手相送:“岳父请走,请赶快去找我妻。”   “我呸!”   文天走是走了,留下这一大啐。   对着他的背影,吴书舟心如刀绞。他不想自己猜对,却偏偏担心成真。他指路后没有两个月,杨泰保就和汪家干上了。无忧姑娘只怕流落到江南。这条路是他指的啊。   他喃喃道:“我敢。”敢就地成亲。   ……   文天面临两个选择,一个,去找女儿。一个就地查探清楚郭村几时攻打三殿下,杨泰保全力下江南,京都想来空虚,说不好有可趁之机。   和老张等人会合后,仰面望星辰,文天痛苦万分。   身为宇文家精心培养的子弟,他的骨子里有保驾的根源,理智让他去京都及附近打探。   但他是父亲,情感让他去找女儿。   下江南,有违深入骨髓的使命感。去京都,他自知道女儿丢了以后,无时无刻的,心头上都是女儿的泣声。   还有她的呼喊声:“爹爹,你在哪儿?”   文无忧确实时常这样的在心底呼喊过,文天收到的也确实是。   他的两条腿,就一条腿往南,一条腿往北。他的心,一面往南,一面往北。他的人,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完全可以打发两个太师给的护卫回去报警,但这不是宇文天大公子的作风。他已经来到京都附近,已经知道郭村有此打算,按他的习惯,他应该亲自前往查看郭村的兵力,直到探明郭村的部署。   可是女儿……一天也不能等,一时也不能等。   文天甩了甩头,把他从小到大听熟甚至倒背如流的宇文家“使命”一把从脑海里抹去,他得去找女儿。   茫茫黑夜里,文天带着老张及四个护卫,往南往南。三天以后,他遇上另一个他十分想见,又很不愿意见的人。   …。   杨泰保敢于兵发江南,不仅皇帝和御玺在汪家手中,他也以极快的速度把京都地面平定。   凡是能拼能杀的人,能招揽,随口给个官职,划块地盘,自己玩去吧,守好就成。   不愿意招揽的,见他暂时的势大,三殿下也离开,也不会傻到原地守着,尽数让杨泰保撵走。   在郭村屠不到的地面上,这一片已恢复商铺。是个人就得吃喝,就有欲望,这是一间酒铺,还有两个女子在弹唱。   明逸走出来,哪怕他风帽把面容遮的紧紧的,进京前和他打过好些交道的文天也认出来。   三爷是过人的身姿,世家的风度,不管在哪里都让明眼人看出与众不同。   稍加注目,文天火气往头顶上冲,就是这个人弄丢自己的女儿!   他现在是郭村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也是风帽遮面,只轻轻的往上推了一推。   明逸刚坐下来,见到一道雪白一闪而过,看时,是一个人的下颔。文天白的没有这么夸张,主要是三爷意识里一闪而过,在这里遇到文天好似脑海里闪过的迅电。   他打个眼风过来。   文天强压怒火,打个眼风回去。   片刻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酒铺,在僻静无人的地方停下脚步。   明逸露出喜色:“文先生,”就要过来见礼。   文天露出怒容,一个箭步上去,对着明三爷那颠倒京都的脸上就是一耳光。   明逸未必躲不过整个巴掌,但想到原因心头一痛,没有闪躲。   “啪”地脆响中,三爷踉跄后退一步,坐倒在地上。怕摔跤惊动人,坐下来的时候双手扶了扶地。   文天已管不了惊动谁,他一行六人,个个身手不凡,敢去京都附近找女儿,在这远离京都的地面上,地势空旷,他有好马他有好身手他谁也不怕。   疾风般的扑上去,对着刚起未起的明逸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明逸又吃了这一记,第三下子过来时,他不能再挨打,举手架住,低声有了恳求:“我还要见人呢。”两边面颊滚烫的好似在热锅里,三爷还想把明天要见的人吓跑。   回答他的是一声恶狠狠:“还我女儿!”   明逸自知理亏,嗓音弱弱地道:“我正在找她,”   他没有说假话,他确实在找文无忧。和文天一样,明逸也是回到留芳园,在他和荣王分手的地方打听过,当天他和荣王、小青父女追踪脚印离开,那地方是三股人马的中间地。   数日后半夜里的大战,杨泰保撵走三殿下往北,汪家趁乱带走大殿下和皇亲,文无忧让吴书舟送走,荣王关心皇姐万安长公主,再才是关心三殿下,让明逸返回报个信,他和小青本就要下江南,由他们沿路寻找文无忧。   明逸回去以后,见到三殿下暂时无恙,他心里放不下对文天的承诺和对文无忧的担忧,也要寻找父亲,辞别母亲又一次出来。   为什么文天已从吴书舟处问到消息,明三爷还在这里没动静似的。   文天刚好到了没多久,就遇到吴书舟带一小队出营。明逸守他好几天,守到一半,犯和文天一样的纠结病,看出郭村不死心,一定要把三殿下置于死地,他跑酒铺里来打听消息,寻找以前的市井细作,试图从细作嘴里问问吴书舟的行程,倒不是三爷不用心。   明三爷运气不太高,他此时面对文天都不敢抬眼睛:“我约了人见面,先从吴书舟那里问起,只有吴书舟认得她……。”   文天是个亲力亲为过的人,所以知道三爷消息来的晚,不一定是他的错。   又打了人家两巴掌泄了一部分气,没好气的肯告诉他:“我见过了。”   “啊?”明逸涨红了脸:“我我……”   算了,他不想再解释。只问道:“有消息?”   文天阴沉着脸:“有!吴书舟救了我女儿,却把她送往江南。”   这怪吴书舟吗?也不能怪他,他是一片好意。   明逸不用说着了急:“那得去找她,”倏地,紧紧闭上嘴,双眸严肃地望着文天。   这一对人交手好些回,对彼此都有了解。明逸没说出来,文天已面色更沉:“你休想!”   对着面前含恨的面容,明逸完全镇定下来。   他迫切想找到文无忧,就现下来说,出京前还有意为文无忧别寻女婿的他,还没有吴书舟那么强烈的爱意。他肩头担负的,依然是对文天的承诺,会照顾好你的女儿。   他还有另一个责任,保护正宫所出的皇嗣三殿下返回京都并平定天下并登基。   而面前的这一个人,这恨自己也有足够缘由的人,依然是明三爷的期望。   明逸在见文天以前,那是数年前的事情,就窥知名公子宇文天隐姓埋名肯当小书办,只怕心系的还是宇文靖。   他暗查到文天和四面八方都有书信往来,他暗查到文天最喜读邸报。   小官吏也可以读邸报,但事实上县城衙门里的小官员,大多不关心朝政,因为离他们太远。   他也暗查到书办的薪俸不足以维持文天一家表面布衣的开支。   一个不缺钱用的人,最喜欢看京里的公文,甚至往上一级的衙门里时常翻阅,住在离京都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地方,胸中又有大沟渠,明逸只能猜测他不是恨宇文靖——他要是恨,可以借郭村之手把宇文家杀的片甲不留。那就只能是心在太师身上。   所以明逸最后一次很有底气的说动了文天。他气势强硬,局面已不能再等,文天不答应也不成了。   两个人都有相同的特点,肯为家人出力,再就是忠心耿耿与朝堂。   这也是明逸在此时此刻,挨过两记狠巴掌以后,还能与文天平视的原因。   文天要听的消息,有关文无忧的已打听来,另一半有关郭村的,让明三爷打听到。   眼神儿互碰,就知道对方所想,文天才会说出“休想。”   而明逸不慌不忙:“郭村用国库金银收买长城外的马匪、散乱游牧部落,加上他手中已有的人马,至少八万人,已定下十天后起程,把三殿下、我母亲和太师不死不休。”   文天冷笑:“那你还不回去。”   明逸冷峻地回答他:“我奉母命离开他们,第一寻找文姑娘,第二寻找我父亲。如果第一寻找我父亲,我不应该在这里。”   迟疑一下:“第三,三殿下让我寻找到你,问你破敌良策。”   三殿下除去受伤的凌朝以外,还有别的将军可以使用。是几时把大半的期望押在文天身上。   那嫁到清陵赵家的宇文缃,往留芳园去的时候,只见过两个男子。一个是宇文靖,另一个就是文天。   当时还见过别的仆从等等,过路的甲乙丙丁等等,还有她的丈夫也到了,从三殿下的意义上说,忽略不计。   ------题外话------   错字再改。   写到这里忽然发现更不符合网文男主对女主忠犬之流行元素,哈,也许会有认为吴书舟更痴情。提示,反贼一名。   抱抱华hua921亲爱的,你是对的。幸好仔没有存稿,这是好处,后面的能按你们满意更改的,情节上先后可以更改。但人物性格,比如明三爷性格上的过人之处,暂时性的不讨喜欢,他还没有爱上,所以仔不能修改他。   在女主也要出彩,男主也要深情上,清陵赵家也会寻找女主,顾氏也会,余下几个猴儿也要牵出来遛遛上,到底谁先找到女主呢?仔再想想哈,也欢迎你们提建议。但是么么哒,有些可以改,有些改了就失了仔的味道,不能哈哈。欢迎,但提前来个见谅。   为三爷拉拉票,一直以来,仔写的男主,以有担当为主。不仅在情意上。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上山   明逸打的什么主意,文天完全知道。这源自他的内心也一直在左右不定。   他的女儿当然比整个宇文家,整个局势都重要。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哪里不对,有哪里不妥当。   文天紧紧的抿着唇,再一次拒绝,并解决自己同样面对的这难题:“你回去,我找女儿。”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只有我才能找到我父亲。”   “我只相信,只有我自己才能找到我女儿。”   两个人又是对峙,明逸叹上一声:“好吧,你我同行。”   文天大出意料之外,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的不回去?”   “我出来的时候带了十个护卫,已经打发两个回去报信,又打发六个往周边所有能求救的地方求援,我先得完成眼前的事情,找到无忧姑娘,找到我父亲。双双找到,我对得住你,也有了援兵。”   “你要是找不到我女儿,你准备怎么办?”文天的火气又上来。   明逸坦然的回答:“我给你女儿抵命,你看行吗?”   换成别人也许会即刻有所感动,但听这话的人是文天。文天在心里闪过一条又一条原因。   自己一感动,就跑去把清陵赵家找出来。自己一感动,就把太师和忠心放在首位,自己回去带兵杀敌去了。自己一感动……   换成别人想到这里,即刻就会跳起来啐明逸一脸,破口大骂,你想的美。但听这话的人是文天。   文天所能想到的所有明三爷应该想到的原因里,背后笔直指向一件,这个人是真正的忠心,他可以抛却自己性命。   文天有了一声叹息:“好吧,咱们同行。”   明逸闪闪眼睫,悄悄打量他。心里浮出一句话,为了太师十几年不肯离的太远,你真的不回去吗?   文天闪闪眼睫,悄悄打量他。心里浮出一句话,你的母亲、家人、以后的皇帝三殿下将有危险,你真的不回去吗?   两个人再想想文无忧,心头又都是一暗。他们都有不回去的说法,按刚说好的,同行往南,寻找万安驸马,也寻找文无忧。   ……   八月的中秋节,这个晚上,文无忧站在一个小山头上,对着前面的一座城池眺望。   逃难的路上各种困难里,她没有想到会遇到打着州府旗帜,不是乱党的城池,却不肯开城门收纳百姓的事情。   让春草去喊城门,回答的倒也清楚。说是几天前有一队乱党,打着百姓的名义进到城里,几乎把城占住。是以,一个人也不放过。   再问,上面就放箭下来,逼的春草不得不回来。   陌生地方上,不敢轻易说郡主。   但往两边看,又没有别的路,这一座城非走不可。   此时在她的身后,约有上百人。除去宇文家的人以外,还有沿路同行的难民们。   有些,是从三三两两的乱兵中救助下来。   文无忧不懂周围地势,不知道小路上时不时的有人马通过。每遇到一次,都是一回惊吓,但又助长出她一份毅然。   如果文天夫妻在这里,也会觉得眼前的女儿有些陌生。少了好些稚嫩,多出来好些沉稳。   她不沉稳也不行,这上百的人都等着她拿主意。   往四面看一看,和别的人相比,文无忧认为自己不能抱怨孤单,宇文家的人从血源上算她的亲戚,她有亲戚作伴。   而那些别的人,不是少了丈夫,就是丢了儿女,要么没有父母,是她一路上收留的难民。   有时候救一个人也是救,有时候救了一回,下一回忍不住不伸援手。   江南秋寒来得晚,这个季节又正是秋收,能寻找到的食物足够,难民们都愿意有个伴,结伴儿不怕人欺负,三五个的乱兵也不用担心,他们慢慢的走到一起,因为同路,而和文无忧一行走到了一起。   在屡屡见到春草等人解决掉抢姑娘的十几个乱兵以后,他们又隐隐的公推文无忧为首。   宇文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都有阅历,但文无忧不见得完全信任,还是自己当家的好。他们因性命是文无忧所救,也不愿意抢当家人的差事。只是有事多发表意见,具体怎么样做,由文无忧决定。   面对这城过不去,大家都等着文姑娘拿主意。   文无忧暂时也没有法子,她还不能表露出来,让大家失望不说,也增加自己气馁。   静静地道:“先吃饭吧,吃过饭咱们再商议。”   大家忙活起来,很快简单却还能管饱的饮食摆上来,每个人分派好以后,眼巴巴地等着文姑娘先动筷子。   这个规矩先是由宇文家里亮出来,再就慢慢的难民们都学会。   文无忧有时候也会认为带上二老爷等人没有错,这种时候更是同等的心思。   二老爷、三老爷、七老爷等男人陪在她身边,直到她坐下来,再回到妻子身边,大家吃起来。   小郡主低声地道:“绿姑娘送的肉干,这是最后的一些了。”   文无忧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们的饮食还包括没了主人的庄稼,让他们取来。果子,路上摘的,因没有照顾,有的很甜,有的很酸。   捧起面前粗碗,里面是蛋花汤。   小郡主在路上又捡了两只鸡,美妙的是天天都下蛋,攒的多了,做一大锅汤出来,每个人都有一碗。   可以看出来难民们有些人很感激,有些人因前路无着而闷头吃饭,没有心情想别的,包括感激。   文无忧也很想闷头吃饭,到了下顿再想心事,可是不能。她一面吃,一面竭力的想着和父母亲在一起时,貌似从没有困难。   爹爹总是说,凡事儿必能想出应付。母亲总是说,我家无忧最聪明不过。   白担了“聪明”的名儿,文无忧更想赶快出来一个过城的主意,把大家伙儿全送走。   她也耽误不起。如果不在九月中赶到九江,那就很难在冬天最冷的日子以前把小郡主送到北方。   这估计还是不再出意外的情况下,比如她手中的地图只到这一座就结束。即使过了这城,迷路了,也算在意外之内。   她的家离京城有距离,并不算真正的北方。但她听说过北方冷的早,下雪路很难走。   最后一口蛋花汤喝下去以后,文无忧打定主意,最不可能的主意最有可能成行,她听到这话的原出处,出自她的爹文天。   “叔父们请这里来。”   春草放风,树后面大家站成一个圈儿,文无忧低声说出来:“绕过这城的路,真的找也有,但是咱们路不熟悉,说不好走到乱党营地里。现在最快的法子还是过这座城,但他们又不肯放行。”   “侄女儿你说怎么办?”   文无忧顿一顿,轻而有力地道:“身为官兵,他们有责任保护百姓。不保护,咱们就只有闯了,骗进去!”   二老爷、三老爷等着实一愣,随后,宇文家不出绝对笨蛋,这种属于置而死地而后生的主张,反而得到他们所有人赞同。   七老爷难为情的佩服着:“不愧是天哥的女儿,也只有天哥的女儿才能想出来。换成是我,我还想着这可怎么办,我只会犯愁。”   当下商议以他们现有的一百来人乌合之众,怎么样才能说个合适的大谎。   几天后,两匹快马出现在城下,对着上面扬手高喊:“急报急报,要见本府大人们!”   一个时辰以后,城门打开,文无忧带着难民们一拥而进。城门内,伪装成报信人的两个护卫钢刀下推出本城的官员,他犹在涨红脸大怒:“你们怎么敢威胁朝廷命官!”   “你们怎么敢不管百姓死活!”文无忧轻蔑地看了看他,冷淡地道:“我们就走,你不用担心。”   官员冷笑,说了一句文无忧暂时没听懂的话:“我不担心。”   从另一侧城门出了这城半个时辰以后,文无忧明白官员为什么说那句话。   他的这座城从另一边来看,已经让团团包围。   难怪他不敢从对角的城门放人进来,也不能完全怪他。   怎么办?   一百来人中有一些难民以为城里好呆,不打招呼溜到人群中,留在城里。   这会儿在文无忧身边的人,不到百人。   文无忧点一点,还好老人不多,不到十个。孩子不多,不过十几人。余下的男也好女也好,包括小郡主都可以拎刀剑——郡主这一路上练出几分小力气。   逃难几个月憋足的气,骗城的时候与其说出了一些气,不如说反调动文姑娘遗传的豪气。   目视密密麻麻的营地,文无忧这一回说的铿锵有力:“闯,只有闯过去!”   “闯过去!”二老爷等人附合,因不在安全地方上,没有振臂高呼的嗓音,却有振臂高呼的气势。   包括老人和孩子在内的难民们也激昂了:“听文姑娘的,咱们闯进去。”   ……   天在下午上,杨二海在帐篷观看刚到手的城图。   他已经知道让他围住的这城还为皇上效力,不帮百姓杨二海倒没有想过。   还是皇帝的,就有可能让汪家借新皇之名收伏,这座城又是往徽州去九江的重要城镇,杨二海在父亲杨泰保发兵南下时,受命来到这里,阻拦将从徽州山里来的援兵,阻拦汪家往西巩固的势力。   他所在的帐篷顶上,杨字大旗飘扬有声,向四面八方昭示这里是杨泰保的人。   亲兵来回话:“回二将军,有一个人说有郭公公的话要回。”杨二海不得不让勾出兴趣。   郭村的话?   这江南地面可能会有郭村的人吗?当然有。郭村都能把人派到岭南去和自己父亲结盟,他的人渗透之广,杨泰保也有佩服。   如果不是“郭村”这两个字,杨二海不会放在心上。但“郭村”?二将军愿意分点儿钟点见一见这个人。   让人带进来,他又多出三分相信。来的人面白无须,肌肤在战乱中不可能细嫩如水,但狼狈之下仍能看出一抹白腻。“见过杨将军,”他一开口又尖又细,这是个太监,杨二海深信不疑。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回杨将军,听说您打江南,我有一笔好财富送给您。”   “哦?”杨二海淡淡扫视下他的旧衣。   小太监欠欠身子,其实是不太愿意把面容给他细看,他若是仔细地看,只怕看出自己是个女子。又怕呢,这个人见过父亲文天,他若是仔细地看,会看出父女面容上有相似之处。   因为这个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文天的独女文无忧。   文无忧半低着头:“公公在江南这里藏的有库房。”   杨二海动容:“你说。”   他知道确实有。   郭村心性狡诈,他担心事情不成和方便他笼络外官,确实命周英虎在外省建立小库房,不过周英虎借这个机会又建立他自己的小库房,并且把地图献给三殿下,杨二海不知道。   “回杨将军,我是让从京里送来看管那地方,让这么一吓,周围地名我全忘了。但是呢,我带的有知道那里路的人。”文无忧心头砰砰的有了跳动。   春草是不答应她独自来见杨二海,但文无忧找不出别的人选。郡主太小不说,她时常在京里乱逛,总担心有人认出来她。杨二海是从京里过来,他手下难免会有一些从京里跟出来的人,谁也说不好。   春草愿意来,但春草会功夫,文无忧怕杨二海不肯上当。   宇文家的女眷们,文无忧依然不相信她们。不相信她们临危不惧,不相信她们见到私利而不会把大家全出卖,或者露出破绽。   难民中的人这些天里倒有勇敢者,但女人大多柔弱。只能文无忧自己过来。   就像此时,杨二海露出怀疑之色,紧紧拧起眉头,敢于造反的威压逼过来:“你不认得路?那你怎么到的地方!”   文无忧却很快镇定下来。   她还是很从容:“回将军,郭公公的库房并不允许我等知道地名,也不能知道路径。据我知道,包括我在内送到江南来看守库房的人,都和我一样,来的时候坐在车里不往外看路,到了以前从不多加过问。   倒是当时驻扎那里的守军知道地名,但他们和我都早得到嘱咐,互相不询问。守军们敢问我,我将奉公公之命,把他们杀了。我敢问他们,守军也会把我杀了。”   这倒符合郭村本性,杨泰保和郭村往来这些年,儿子们也知道郭村多疑到什么地步。   杨二海一方面很想要钱,另一方面百般推敲小太监的话是真是假。   文无忧又道:“守军们不知道守的是什么,将军,钱还在那里。”   杨二海陡然一惊,沉下脸:“你想让老子中埋伏吗?”   文无忧跪了下来:“将军,我要活命呐。自打起来,守军收了一道军令,不知开往哪里。我本想逃往京都,却让将军挡路。也罢,这财宝献给将军。”   “还有呢?”杨二海逼问。   “还有……”文无忧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是了,我把那附近地方的一些人带了来,他们认得路,他们死不死的我不管,只要将军在事后给我一条生路。”   “凄惨”地抹把脸,苦了起来:“我还记得我的家在哪里,请将军放了我,让我这残缺不全的人死在家乡吧。”   杨二海打量她足有一刻钟:“好,那你留在这里,等我拿到手,就回来放了你!”   “库房九曲十八弯,不是说说就能描述,又有预埋的弓弩无数,没有我,您只怕进不去。”   这个时候,外面又有人进来回话,对杨二海附耳:“外面只有老弱病残不到一百人,没有伏兵。”   杨二海终于拿定主意:“好,你也跟来。”   他着急速战速决,不管还有没有守军,都点上一队精兵跟上。又嫌老弱病残走的慢,有心丢下几个,这几十个人心倒还真齐,你抱我,我抱你,哭着都不肯走。   杨二海恐吓说杀几个,余下的人都要一起死。“小太监”仓皇跟着他们逃出来,又认不清路,急得在里面劝。   没有办法,杨二海派了车,让所有人坐上,不到半天,已是远离他的营地。   一声娇喝从耳边出来:“动手!”   杨二海听出来了,这是个女人。知道上当,他亮兵器也不慢,但让一个人飞过来罩到头上,春草如只大鸟般过了来,一招就把杨将军制住。   杨二海气的直哆嗦。   几十个人中有老人有孩子,足以迷惑人。眼前这个功夫高深,但貌似让老人们挡住,他也没有看出来。   他的精兵不是吃素的,等到春草拿着杨二海连声呵止,不再打斗时,有一半的难民受了伤,小郡主也摔了一跤,小脸儿擦破一块,知道不能这会儿添乱,含着一包子眼泪不说痛。   春草用刀在杨二海脖子上扎破一丝,让精兵们看得出来流了血,怒目圆瞪:“放下兵器!”   精兵们冷笑没有一个人动弹,杨二海亦冷笑:“有能耐你就杀了我,但是就凭你们这些人,杀了我以后想离开,可就万难了!”   “姑娘,你带着大家先走!”春草喝道。   文无忧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大家先走。幸好有车有马,跑的贼快。又是半天过去,春草骑着杨二海的马过来:“我把他杀了!带着追兵在附近绕了会儿才过来,但是这里不能久呆,姑娘,咱们得赶紧找个安身之所。”   文无忧彻底清醒。   带的有老人有孩子,上哪儿能有安身之所呢?   天就要九月里,离冬天最冷的十一月和腊月只有两个月。短短的两个月,不是下江南那会儿,一个月就到了。她光在江浙地面上就走了两个月。   侥幸的闯过了城,闯过了杨二海。但以后步步用闯的,很难再有这样的好运道不说,两个月决计走不到北方。   远望山恋迷茫,这里是徽州地面,白云里的这座山叫黄山。   方圆不小,原地站一个人不可能打量完整个山脉,哪怕离得还远。   层层叠叠的山峰隐约可在云海中窥视,虽然也不可能看得全。但正是地方大,文无忧拿定主张。   请二老爷等叔父们过来:“离冬天不远,离北方却远。咱们没有过多的护卫,春草杀了杨泰保的儿子,后面很快就有追兵。咱们得准备过冬,也得躲过这一波劫难。”   “上山去吧,能打的,打些猎物,不能打的,挖陷阱下绳套,也能得些猎物。再来这秋天物产丰富,能吃的果子和根叶很多。到明春,局势也许好些,咱们再走不迟。”二老爷等人也这样说。   对难民们说了,他们中有的人犹豫不决,急等着逃回家乡或亲戚家里,自以为到了地方就安全。就让他们自己离开。   不敢自己离开的,和愿意留下来的人,弃了车和马,打一鞭子,让马和车逃开,以混淆追兵视线,文无忧一行寻找山路,寻找可以过这个冬天的地方。   小郡主背着她的小包袱,怀里抱着一只鸡,另一只鸡文无忧抱上。大壮在前面开路,不时警惕地对四面看去。   ------题外话------   今天的结束了,么么哒。   错字再改。   评论下午有时间来回复。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凌甫   跟随文无忧上山的人,分别是:宇文家的人,逃难的农民和几个商人。他们自己报出来是这样。   宇文家的人和文无忧都没有来过这里,当地的农民和按说四下里奔波的商人也是一样,都是山路懵懂,跟在文姑娘身后往前走就是。   走不到几里地,大壮原有的特性显露出来。草丛中有什么蹿过,因为快和草叶遮挡而看不清,好似是野兔,也可能是别的小动物。大壮支着耳朵炯炯盯着,看得出来很想追,但是小郡主怕它跑丢了,唤上一声,大壮就老实的继续去探路。   七老爷养过狗,又一次对文无忧道:“这狗训练有素,不像家养,倒像军营里长大。”   “盼着是这样吧,这些天夜里也多赖大壮放哨,训练过的那就太好。”   说着话,文无忧把背上的棉被往上负一负。七老爷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春草见到,还是道:“姑娘我来背吧。”   “不用了,你和于康、徐峰是最中用的人,背太多东西可怎么警戒?”文无忧展颜一笑,不肯把自己夜里睡的被子交给春草。   在她的身前身后,除去小郡主的两个护卫,一个是于康,一个叫徐峰,和春草是空身子走路以外,别的每个人都背着自己晚上睡觉的被褥。   车和马已经没了,不然谁给你背呢?   这是秋天,接下来是冬天,被褥又不能缺少。   文无忧背自己和小郡主的一床厚被子,薄的那个,扛在小郡主肩头。下面是个包吃食的小包袱,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生蛋的鸡。   “累不累?”中途休息时,文无忧给小郡主擦拭汗水。   玉成小郡主摇摇头,她很会扮开心果儿,往上面看层恋叠翠,石路宛转,两边夹枫间松,看上去五色斑斓。笑嘻嘻手指住:“我们住那里吗?等我见到嗣哥儿后,细细告诉他,他一定会眼红成这模样。”   两个手比划着眼睛撑的大大的,很不错的一个鬼脸儿。   她的鸡不知是捧场,还是应该叫了,“格格答”来上一声。   天将晚的时候,一行人才勉强找到可以容身的山洞。来的路上经过附近有水,背着锅和盆的人取下来,文无忧叮咛:“结伴着去,不要落单。”   去的人答应着。   留下的人摘个树枝当扫把,把山洞扫一扫,收拾出煮饭的地儿,和晚上睡觉的地方。   二老爷等男人很中用,他们多背了路上找到的一个布单,搭起来,分出男人睡的地方,和女人睡的地方。   布单的两侧,难免要睡在一起。一边是二老爷,一边是二夫人。二老爷往外,是老人、孩子和男人们。二夫人往里,是她的女儿,女眷们,最里面是文无忧和小郡主。   这等细碎之处安排的妥当,当事人看着,亦觉得没有白救他们。   正在铺床,不睡,坐下来歇歇脚也是好的。有一个人在外面大声说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快告诉文姑娘去,”   春草和于康、徐峰,一般两个在外面巡逻,一个在洞里帮着收拾。听到这话到了一起,见打水的人回来一个,问道:“怎么了?姑娘刚坐下来,遇见老虎了不成?你要嚷嚷。”   “比……”那个人一气跑回来的,喘上一口气儿再才说下去:“不比老虎差,遇见强盗,女强盗,”   闻声,文无忧也走了出去,皱眉道:“带我去看看。”   “我们已经来了。”黄昏的半瞑半明中,树林里分叶拂枝走出一行人,押着打水的余下几个人回来。   为首的是个女子,挑着细细眉头,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容貌。这是乱世,她打扮的却还好,大红裙子黑披风,好似一直就占山为王。   春草、于康和徐峰搭眼一看,就看出这一行人不怎么样,没有得力的功夫。   送了一个眼色给文无忧。   文无忧也就更镇定,因初到这里是客,淡淡中拿出三分客气:“这是哪位大王?我们避难来的,住上些日子就走,并不久留。”   女强盗有女人的直觉,认为对面这衣着不光鲜的姑娘比她生得好,先就不高兴的嘴一噘,可劲儿的打量文无忧半隐在黑暗中的面容。   她的回话很不客气:“这是我的地盘,不给住人,你们赶紧走。”   “女大王,山下乱了,我们迫不得已才上山。”文无忧能好说好讲的,并不想生分。   “迫不得已?”女强盗也有几分见识,她留了心:“你是官家小姐吗?说话这么斯文。”   二老爷见她神色不对,走出来挡住文无忧,拱手道:“这位大王,这是我侄女儿,这些是我同族中人,我们借贵地只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离去,请行个方便。”   女强盗冷笑一声:“方便?要行也不行给当官的人!这天下终于乱了,乱的好!不然我们这些人还不会上山。”   她的喽啰又起哄:“是喽,要杀就杀当官,要睡就睡官女人。梁寨主骂的好。”   “滚,赶紧的滚!”   “遇上我们寨主还是好的,遇上别的人,早一把抢到马上带回去当小老婆。”   二老爷变了脸色,三老爷等人走过去和他并肩。   一路上有马有车,伤药也过得去,他们动些拳脚不在话下。   加上各房里的男人,不管主仆,见说话侮辱,都走了出来。   二老爷沉下脸:“别以为拿把刀就叫威风!张大眼睛看看,我们这些人不怕你!”   梁寨主倒退一步,手一挥,从树后又走出几十个大汉。她冷笑道:“没有人手,我敢占这里的地盘吗?”   文无忧数了数人,反倒有了希冀,嫌这寨主说话粗鲁,不高兴跟她对嘴,站在二老爷背后道:“问她,她就只有这些人吗?”   二老爷问了,梁寨主以为瞧不起她,俏脸儿冷若冰霜:“从你们上山,我们就看着。你们不到百人,有老人有孩子,不然我们会露面吗?”   “是啊,”她的喽啰们又挥舞兵器示威,忽然都觉得一丝冷风从旁边出来,有一个人一看,大叫一声:“有狼,不好了,”   大壮从草里出来,叼着一只野兔,瞪着新到的这一行陌生人。   “大壮,过来。”   小郡主叫它到身边,拍拍它的头:“你又找吃的去了,这一只烧好全给你吃。”   大壮虽然不会背吃的,却会自己寻猎物。   梁寨主都心有余悸:“原来是狗。”   自觉得丢了大人,眯着眼更生恼怒:“滚,有只凶狗也不能在这里呆。这是我的地方!”   文无忧已懒得跟她废话,转身往洞里走,边道:“给大王开开眼,再告诉她,这水,咱们打定了,再不许她袭拢,这地方,咱们倒不会久留,还是刚才的话,明儿一早,咱们就走了。”   她不是吩咐的口吻,但从长辈们二老爷等人开始,齐齐的答应一声:“是!”   声震山林,红日又在此时落入山谷中,忽然一声,忽然黑暗,把梁寨主吓得一惊。   她的人打起火把来,梁寨主再去寻找说话的官家女子,见洞口已没有了人。   只有一群男人和一个姑娘对着自己,就是那只大凶狗也不知去向。   梁寨主恼羞成怒,她知道为首的应该和为首的对话,对着洞口就是一嗓子:“我没说完,给姑奶奶出来!”   一阵轻轻的风从耳边刮过,一个淡淡的影子从身边掠过。随后,对面那个姑娘笑了:“这珠花好,赤金为托,珠子有八个,春草姑婆婆笑纳了。”   春草眉开眼笑欣赏着手上一朵珠花,在她的身后,篝火也升起来,梁寨主看得到,这是她的东西。   往发上一摸,脸儿顿时雪白,真的,她的东西没了。   正吓的三魂走了一魂半,于康笑道:“春草姑婆婆,她还有一个宝石簪子也不错,你要吗?你要,我为你取来。”   春草笑容满面:“多谢。”   “呼”,又是一阵小风,于康身子一闪又回到原地,梁寨主丢了簪子。   另一个护卫徐峰笑道:“春草姑婆婆,梁寨主的脑袋也不错,你要不要,你要,我为你取来?”   春草笑容可掬:“多谢。”   梁寨主转身就跑,她的人转身就跑,没一会儿跑的一个也不剩。   “哈哈哈…。”大家笑了一通,春草回到山洞里,把首饰送上来:“姑娘,咱们又多了盘缠。”   文无忧拿在手上看了看,小郡主笑出来一声。问她笑什么,她小脸儿灿然地道:“咱们这个冬天不愁吃的了,咱们可以去抢她的,跟下江南的路上遇到强盗时一样。”   近百人的吃喝压在文无忧肩头,小郡主没事儿就想分担的法子。   春草大为赞赏:“说的不错。”   文无忧却道:“抢他们的,我还没有想过。我想的是,”她也嫣然:“他们这样的底气都能在山里呆,咱们也能。”   “是啊。”二老爷等人进来,听到这话,有了附合。   “不过呢,住的地方还是要另找,一来避开这伙人,二来应该是个有进有退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又往高处去。本可以留下老人和孩子,探过路再接。但对着梁寨主说过全离开,留下老人和孩子也不放心,就一起上了路。   再往高处去,这一天宿在另一个山洞。第三天,找到一大片板栗林。板栗成熟后,会自己掉落,在地上捡就行了。   老人和孩子也有了用武之地,他们不能似二老爷等人打猎,却可以坐在树下捡东西。   食物极大的补充了一部分,大家都满意,只有文无忧还不能解开眉头。   这个晚上,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   杨二海死了,他的人马怎么肯罢休。不知离的有多远,山林内喊杀声也有,火光也冲天。   总算他们勤快,已远离山边缘,睡的地方也每每选址刁钻,都是外表看上去不起眼的地方,洞口睡着大壮和巡逻的人防野兽,又用树枝挡上。   寻常那种生一夜火挡野兽,根本不敢生。上山的人马没有经过这里。   还得继续寻地方才行?文无忧这一夜没有怎么睡。   天还没有亮,梁寨主来了,她脸上让炭火染黑,似乎还有溅的血点。   “是不是你们杀了人?山底下来人找杀人的人。”   文无忧冷淡回她:“我们又不是你,你看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能杀得了谁?”   “这倒也是,我也认为不是你。不过王胡子说了,大家加起来都不是杨家的对手,得交些人出去。”   “谁是王胡子?”   “他是这山里的瓢把子,这里十几个寨子都听他的,你们在这里占地盘,不问过他是不行的。”   文无忧只反问一件:“这里是你的地盘吗?”   梁寨主摇摇头:“不是。”   “那你跑来做什么?只为告诉我,王胡子要把我们交出去?”   梁寨主又是一通解释:“王胡子的军师让杨家的人抓走了,杨家的人一口咬定有人逃上山,你们小心着吧,他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文无忧翻个白眼儿:“你就直说吧,你为什么恨他?想借刀杀人,总得给我一个缘由。”   梁寨主讪讪低下头,犹豫半天才说出来:“他又不止我一个女人,却还霸着我,我想嫁别的人也不行,再说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所以你就可以壁上观,你才跑来这么快。”文无忧不无讽刺。   梁寨主火大:“最恨你们这些官家女子,总是说别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叫壁上观,壁上观是哪里!”   一甩袖子走了。   没有几天,王胡子倒不是带着喽啰过来,而是让人送了一张拜贴,上面的字有斗大:“有请五颗松寨主议事。”文无忧这才知道她住的地方,叫五棵松。   小郡主找了找,找到五十棵也不止,半天没琢磨明白,这里有五棵松是祖宗吗?哪五棵是的。   据来的人指路,路不近,日子在三天后,探路不可能来回,也就不探。   本想把老人、女人和孩子藏好,等安然回来再会合。但老人、女人和孩子不答应。   他们道:“如果要交人,就把我们交出去吧,乱世,谁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就是不乱,横竖也有一死。”都要跟去。   约定的是三天后,五棵松的文寨主托家带口,山路难行,走了六天。   王胡子果然有胡子,是个大块头大汉,十分的不耐烦,敲着桌子道:“别的寨主等不及,都回去了。文寨主,你们惹的这事,你们自己下山解决。”   文无忧静静地问他:“你凭什么认为是我们杀的?”   王胡子手一招,有人送上来几张图,画的一半儿象,也能看出来有文无忧,有小郡主。   杨二海的精兵队里有能人,见过一面后,就能画出来。   “文寨主,我们已帮你挡过一劫,那晚我们和杨家的人打得难分难舍,各寨子都死了人,你再不担起来,要把我们都害死吗?”王胡子眼珠子乱转。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指条路,让他们来找我?”文无忧微微地笑。   王胡子愕然:“你们要是到处乱跑,最后倒霉的不还是我们?”   “那你也可以帮着杨家来拿我们,为什么还要等这几天,把我叫到这里来?”文无忧继续反问。   王胡子揪着胡子,笑的很狡猾:“这是我的地盘!”   “是了!”文无忧爽快的接上话,重复道:“这是你的地盘!”   她的眉眼中至始至终没有害怕过,此时更透露出难言的神气。王胡子终觉不妙,吼上一声:“你想在老子地盘干什么!”   二老爷等人露出笑容,文无忧在他们簇拥下缓缓起身,轻轻的含笑:“我们都来了,来问问你王寨主手中有兵马,为什么不拿反贼,反助反贼?”   “哼,谁是反贼!等天下太平,只当老子们是反贼!”王胡子说着话,手放到腰间刀上,眼神也对着一旁瞄过去,有一个人小步走开。   文无忧装着没看到,在老人也要跟来时,她就决定了,这个王胡子是这山中一霸,能挟制他,也就不怕杨家的人搜山。山很大,不是不能躲藏,但不是路不熟悉,而王胡子熟悉地盘。   不管他有什么底气,只管亮出来吧。   大壮能感觉到双方的杀气,嗓子间里发出呜呜声,浑身毛发竖了起来。   这是文无忧的另一个底气,她更有什么可畏惧的呢?慨然道:“都说人应有血性。太平时,你为盗。乱世时,你却畏缩。把我们交出去,你就能安生为盗?你看不见山下乱纷纷中倒了多少人!”   王胡子仰面大笑:“老子不管那些!”   “我来了,你就必须管!”文无忧对着左右一瞥:“直到现在不动手,想来你已听说我有厉害的人。你在等什么?亮出来吧!”   “凌头领何在!”王胡子大喝一声。   “来了!”   咆哮的一声回应,疾风中从王胡子背后的墙内蹿出一个人。他的人带起一阵风,兵器带起一阵风,威风凛凛站住,又是一阵风。   三阵风,足可以席卷天地。文无忧等人也确实准备认真对待,但眼光一望过去,错愕地不能自己。   “甫哥?”   那个人也吓得一个激灵:“无忧妹妹?”   “你怎么在这里?”两个人都问对方。   但还没有回话,一道黑影箭矢般快奔了上来。   “大壮回来!”   “甫哥不要动手!”   大壮停下,凌甫后退几步停下,呼一口气:“你的狗好凶!”   一转身子,就质问王胡子:“你什么意思!我对你说过,让我留下来可以,你从此不能滥杀无辜,你为什么要害我妹妹!你今天给我说明白了,不然我拆了你的聚义堂!”   兵器一抖,往地上重重一放,凌甫怒不可遏。   不等王胡子回答,文无忧冷冷道:“他害我要是谋财害命这些,见到你在这里,我还能原谅他。他要送我给杨泰保的儿子抵命。”   “我看谁敢!”凌甫大骂:“姓王的,你答应过我不帮杨泰保,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敢说不记得!”   “好了,王寨主说不好有他的心思。”墙内又走出一个人,淡色罗衣,是个姣好女子,对凌甫柔声道:“咱们蒙王寨主收留,才得已安身,你怎么能骂他呢?”   这个人文无忧也认得,凌甫的心上人,罗家表妹。   文无忧抿着唇看着凌甫脾气下了至少一半,罗家表妹走到自己面前,她盈盈地笑着:“这不是文姑娘吗?你不是在京里,怎么却到这里?你和王寨主一定有误会,等甫哥消了气,就给你们解开。”   王胡子明显的怕凌甫,忙道:“对对,我和文寨主有误会。”   “谁和你有误会!”文无忧翻了脸:“实对你说了吧,我今天来,本是让你逼的没有办法,不能不来。但是既然来了,就不是好回去的。王寨主,天下大乱了,杨泰保的人马杀到江南,和汪家狗咬狗一嘴毛。这正是你立功抹平贼名的好机会。要么,你带着所有寨主下山平乱,要么,今天你血溅五步!”   ------题外话------   么么亲爱的们,今天就到这里,仔休息下再加更哈。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罗姑娘的心思   王胡子是十几个山寨中为首,他居住的地方和出现在所谓“聚义堂”的人马都不会比别的山寨少。就比如此时,文无忧带着近百人进来,全数容纳在这大堂中不说,在两边罗列的还有他的近百号手下。   文无忧本不想和强盗打交道,因为她打算最迟明春离开。在明春以前,遇到别的契机,也就早早离开。却还是来了,因为她有底气。   王胡子的人不比“文寨主”的少,却唤出凌甫来对付,因为他知道“文寨主”有几个厉害身手。他养了凌甫这几个月,为的就是这种时候。伤,也伤的是凌甫。并不是王寨主底气比文无忧少。   血溅五步的话出来,王胡子率先嘿嘿冷笑,他手下的人也嘎嘎怪笑的乱成一片。   罗姑娘悄然在眼帘下面打量文无忧,她不知道有小郡主的护卫,有春草,她看不出来文姑娘的倚仗在哪里。   她本想不管,等着文无忧出糗,但凌甫在怪笑里火了,把兵器一抖,喝道:“笑谁呢笑谁呢,谁笑,谁和我的兵器说话!”   王胡子要是打得过凌甫,也就不会留他到今天,早在相遇的时候把他杀了。心有余悸的他对罗姑娘使个眼色。   他对这位姑娘供养的不错,为的就是凌甫听她的。   罗姑娘只能款款的再开口,对文无忧轻笑:“女孩儿为什么要把话说的这般凶恶,请先坐下,甫哥你也坐,文姑娘和王寨主有什么误会,由咱们帮着解开。”   她冷不防的,文无忧对她骤然冷若冰霜。那剑指透骨的冷漠让罗姑娘吓得一个激灵,随后对着凌甫委屈满面:“表哥你看,文姑娘怎么倒着我来了?”   凌甫摸脑袋,正要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一句清冷的话把他的这种心思打断。   “我应该是对你有误会。”文无忧对罗姑娘面无表情。   罗姑娘越想越生气的模样,把袖子一拂,脸儿一翻,也冷下面容:“从你进来,都是我表哥护着你,你对我能有什么误会?”   冷笑一声:“莫非把我从表哥身边赶走,你就能如意?”   “大胆!”小郡主走上一步,厉声道:“你凭什么对我三嫂无礼!你算个什么东西!”   凌甫着了急:“哎哎,无忧妹妹你别恼,表妹你也别生气,”   王胡子和他的人得意的笑起来,都有一种暧昧不明,原来是这种关系啊,都是这样的坏笑。   文无忧没理会周围,她确实一腔怒火在罗姑娘身上。对小郡主摆摆手,让她不要插话。对着已冰寒模样的罗姑娘斥责道:“亏你还敢对我胡说八道!我来问你,你和甫哥是哪天离的京都?是哪天到的这里?凌叔父已重伤,你们为什么不回去?”   面对前面的提问,罗姑娘正要冷笑着问,不关你事。后面一句,让她大惊失色。她再顾不上文无忧,而是敏捷对凌甫望去。   凌甫急的五官拧在一起,失声高叫:“什么!”随后,他手持兵器对着王胡子扑过去:“你一直在骗我!”   王胡子倒是想还手来着,想让大家一起上来着,但文无忧说在他前面:“动手!”   老人和孩子、柔弱的女人本就走在中间,这就往中间再一拢。不会功夫的农民和商人中的男子,围在他们外圈。二老爷等人都会些拳脚,在他们的外一层,手中的东西对外。   春草陪着文无忧,于康陪着小郡主,徐峰展开身法帮着凌甫。在罗姑娘的惊呼不断声中,王胡子倒地不起,让凌甫扣在兵器之下。   凌甫恶狠狠举起兵器,往下就要结束王胡子性命,王胡子大叫:“不要杀我,是你女人,要怪,怪你女人,她让我这样说的。”   凌甫对这个答案应该已有预料,他看向罗姑娘时,满面的悲哀,嗓音低下去一大截:“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罗姑娘看着熟悉的面容上,一寸一寸浮上来的心碎,她的心也随着碎了,膝盖一软伏在地上,大哭道:“我,我不舍得让你回去……”   “别说了!”凌甫已没有听她解释的心情,把她的哭声打断,同时,事情出在他身边,也没有再杀王胡子的心情,颤颤巍巍走向文无忧,满面痛泪下来:“我父亲他伤在哪里?”   这一刻,文无忧原谅了他。   她自己也是个花季少女,正在情动之时。刚经过失恋,经过接近疯狂去寻找云浩然的阶段。她可以理解凌甫对罗姑娘的感情。见他既然不是六亲不认,也就没有理由不重归世交之中。   如实的对他说了说:“说这话的很可靠,是谁,我不方便对你说。后来我和郡主南下找我爹爹,在路上也听到有人谈论京中局势,说凌叔父伤的不能再战,而三殿下往北方退去,这已经是定局。”   没有再问凌甫怎么到这里来。   凌甫恼恨而狼狈的垂下面容,自己说出来:“我,”艰难的张口,又艰难的闭上,但不能不说,又再次艰难的张口:“京破那晚,按父亲的吩咐,我把家里人都送出城,”   对罗姑娘意味不明的投去一记眸光,红透直到颈项,也还是直说:“我挂念她,她那晚不在我家,我返回京中,把她也接了出来。”   情恋中的人做出格的事情,一般不奇怪,文无忧了然的点一点头,没有过多的责怪神色。   罗姑娘哭的肩头抽动,动静大了起来。   凌甫眼角跳了跳,但还是没有理她:“本来我应该和她去见父母亲,但是一股败兵把我们冲出好几里远,我擒了一个,问他,他说我父亲把他们战败,又估计杨泰保打不赢,当时我想,我想,我想把表妹安置在更安全的地方,既然父亲处不用我在,我就先想着安置她。”   大乱呢,因此和家人越走越远。这话不用说,文无忧也会意,又点一点头。   “后来听说汪家接走皇上,我们就来了。来到这里遇到强盗劫道,让我打个落花流水,他们对我套江湖义气,请我到山上住几天。表妹实在累了,不能再走,我想歇几天就歇几天,让他们帮我打听消息,却没有想到……。”   回头对着王胡子恨眸又如刀光。   王胡子再次惊叫:“是你女人,是你……”   罗姑娘伏在地上哆嗦个不停。   下面的话是文无忧告诉他:“……那晚得了一个人的助力,我带着郡主下江南,也想去见皇上,却不想被爹爹接走,这才知道汪家起意不良,山下你随便找个地方看看告示去,上面写着大殿下的主张,他自封皇上,把三殿下、长公主、太师和凌叔父等一起通缉进去。我带着郡主不能容身,径直往北又不能,只能往西,再找别的路往北。”   “我和你一起走,我得去见父母亲。”凌甫慌忙地道。   看到他的紧迫,小郡主也或多或少的原谅了他,小脸儿上的冰寒下去几分。   罗姑娘低低的叫上一声:“表哥……”   凌甫身子一僵,很想淡漠,但情意犹在。   也有安慰,但父亲重伤不能再战,让他和罗姑娘中间横出一道墙。为了她的担惊受怕,为了她说京乱你反而来救我,她怕父母亲责备,她不敢去见,她另外要找安身地方,又误听到皇上南下的消息,才远离受伤的父亲。又不能柔情。   最后化成一句干涩的言语:“你和我一起走,你的家人也在那里,你难道不挂念?”   王胡子来了精神,陪笑道:“呵呵,我这里有好酒肥肉,我为各位英雄送行。”   自从让搠倒以后,他就没敢站起来。借着说话想起身,代替凌甫看着他的徐峰一瞪眼,王寨主吓的又软到地上。   “不能走!”文无忧的话传到他的耳边,王胡子暗暗叫苦,不能走,你们打算吃定我吗?   凌甫也纳闷:“为什么?”   文无忧对身边的人看一看,让凌甫也看:“我们有这些人,能战的却没有几个。我从京里逃到汪家地盘上,又逃到这里,我是知道了,不能抗衡根本到不了北方。春草又杀了杨二海,杨家的人正在山下找我,他们说不好还要过来,你问问王寨主,他或许知道。”   凌甫挤出一笑:“原来那天找的是你,那天的事情我知道,让我杀退不少,他们上不来,我们不敢下去,就和王胡子定下交出杀人者,他们就退兵。”   往自己脑袋上一拳:“原来找的是你。”   文无忧有意无意对罗姑娘一瞄,王胡子手中有画像,凌甫想来没见到过。那罗姑娘是看过的吗?   求证下去,只会让凌甫更难堪,就没有问出来。   文无忧又一次知道自己幸运,她先是遇到吴书舟,一个她从没有想过会爱慕她的人,再就遇到宇文家的亲戚。红大姑娘的死,多少平了一些她心头的旧恨。谁是没有旧恨的呢?只有或多或少的控制罢了。   大家一起上路,也或多或少的减少孤单。肩头的重担也让无忧倒头就睡,没办法更多的忧愁处境。   她更多想到的是怎么渡过去,怎么回到家人身边。   今天又见到凌甫,没有王胡子的瑟瑟发抖,文无忧也知道凌甫是家传的好功夫。   怎么应付杨家兵马的搜山,她只要安稳的坐着,凡事由凌甫和二老爷等人商议。   真是难得,自上路以来,她也有轻闲片刻的时候。   凌甫勒令王胡子把十几个寨子的强盗再找来,再和杨家抗衡一回,让他们知道,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文无忧带着小郡主看视在这里的住处。   终于有了床睡,小郡主舒服的往上面一趴,又跳起来:“我的鸡在哪里。”   文无忧跟后面出去,不是为陪她说笑,而是还有别的人要安置。最后一个住下来,带着劳累缓步出来,见到火红的枫树下,有一个袅娜的人影。   罗姑娘的面上没有恶意,也没有笑容。   打乱别人的日子,她出现也应当。文无忧没有奇怪,走过去,在一地的枫叶中停下脚步。   “有事?”   罗姑娘诧异于她的镇定,或者她认为两个人应该张牙舞爪相向,她反倒有了慌乱,换了个姿势,才冷静下来。一开口就道:“表哥从小的时候就喜欢和我在一起……。”   “我有亲事。”文无忧从没有想过,她定亲了,居然是一面很好的屏障。   只这一句话,罗姑娘紧紧闭上嘴。万安长公主的小儿子定亲,在京里轰动街巷。凌甫虽见过云浩然,却偏偏对这亲事很喜欢,罗姑娘听到他欢喜过很多回。   她又有了不安,但显然心里要说的话,不说出来她不舒服,缓和下来,再次开口:“我知道,你定的是明三爷。三爷是京里出了名的人中龙凤,就像表哥在我心里一样,”   文无忧有了微微地笑意,讽刺从笑容下面出来。   罗姑娘会错意,她真正的想错,以为文无忧不相信她对凌甫的情意,愤然道:“我对他是真心的!”   傻姑娘!   这是文无忧对她的全部看法。   “你的真心,就是系着甫哥在深山里?一辈子不见家里人。”   罗姑娘跺脚:“等到他什么都答应我,我会和他过去,这不用你说。”   “答应你,凌叔父不同意亲事,甫哥再次和你躲在深山里?”文无忧的讥诮浓了又浓:“你把他置于弃家弃朝的地步上,你还认为我出现在这里是打搅到你?”   “弃家弃朝?”罗姑娘目瞪口呆,震惊中喃喃:“不不,我没有让他这样……”   “甫哥对你有情意,想来什么话都对你说,”文无忧说这话的时候,不能避免的想到她和云浩然。明三爷在哪里?她固然不在三爷心里,三爷也不在她的心里。   “你有没有听他说过,我带来的二叔三叔七叔,是我爹爹流配出京。其实你肯出门打听,也就能知道。”   罗姑娘不知道她的用意,轻咬了咬唇:“知道,甫哥说你父亲很有本事,但他不在这里啊。”   “我说的不是爹爹的能耐,而是按理说,我和二叔他们有仇,为什么他们还要跟着我,为什么我要带上他们。”文无忧眸子里有了深深的失望。   “你知道吗?乱世一起来,宇文家的人也有豺狼心的人,但他们都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勤王,那就是去救太师。而你呢,你想嫁给甫哥,却劝他远离他的家人。纵然你不知道凌叔父受了重伤,也应该想到甫哥会是叔父的好帮手。你的眼界再宽大些,乱世从龙的功爵跟平时不能相比,你就不会系着他留在这里,去和一个供给你胭脂水粉的强盗为伍。”   小郡主摔破过脸儿,加了痂,还没全好,看着狼狈到不能。罗姑娘同样在乱世里,在强盗窝里衣着整洁,修饰一新。   罗姑娘如遭雷击,直愣愣着说不出话来。   “好好想想吧,我们都想着怎么样回到家里人身边,甫哥也会有这样的心思,而你,你做了什么!”   文无忧又丢下一句重话,转身准备离去。   身后有结结巴巴的嗓音:“我…。想想…。对不起……”她或许为曾诽谤过文无忧讨凌甫喜欢而道歉,或许为三言两语前的不礼貌而赔不是。   文无忧回她的是摇一摇头,乱世呢,谁还有心情怪谁?就是那王胡子挺可恨,但凌甫眼下用得到他,二老爷等人也作主留他一条性命。不然住在人家的山寨里,只怕要和这里所有的强盗打一架。   “我不会放心上,我自有亲事。”   有亲事,随时是个好盾牌。这一句话里,文无忧想到名义上的未婚丈夫明逸。不知道他好不好?   ……   凌甫不折不扣算一员大将,他功夫来自武将世家的家传,兵法对策无一不能。纠集起所有愿战的强盗,在几天后和为杨二海报仇的军队正面打了一仗。杀了两员不大不小的将军,得到足以武装所有人的战利品。   杨泰保显然没有过多的兵力,不能又打汪家,又为儿子报仇,此后的几天里,山脚下安然无事。   ……   战火蔓延到江南时,路就不是那么好走。   文天和明逸都是出名人物。   一位是刑部尚书,曾往江南走过。   一位是京中有名的俊俏少年。他的脑袋在郭村的赏格下值不少钱。   大殿下早就有和三殿下争位的心思,对三殿下麾下的明三爷打探不少。他抢走皇帝的那天,就认为打探消息最灵光的明逸有可能出现。往江南的路上,不管是杨泰保的人还是汪家的人,既相互防范,也防范三殿下麾下的主要人物。   这两个人哪怕心如火焚的想找到文无忧,他们也走不快。这一天又在路上歇息,明逸瞄文天一眼,文天瞅明逸一眼。都是一个意思,你还不回去吗?你还真能撑。   明逸认为文天会为了太师返回,文天认为明逸理当为了三殿下返回。但是两个人又一回失望,对方都没说话,又一回结伴上路。   文天一行四人。   他、老张、太师所给的四个人,打发回去两个,留下的只有两个。   明逸却在路上不时的添人,加一个人,他介绍给文天:“本处好汉铁飞龙。”   “本处好汉黑鹰。”   文天看得出来这不是好汉,这清一色的是市井混混。   暗自嘀咕,这小子得消息难怪有一手,是几时他笼络到这种不管放在任何城池里,都能如鱼得水的人物。   但遇到明逸别有意味的眼光,文天回瞪过去。他要找女儿,他不回去!   这一天,他也给明三爷露了一手。两个人混到一座必经的城里,明逸的龙也好,鹰也好,都放出去。只余下三爷和贴身侍候的小厮在,文天招呼他:“走,带你见一个人,也许你自己来时用得上。”   一个男子,不管怎么看,和文天没有相似的地方。但是文天介绍道:“永义,宇文永义,我的堂弟。”   明三爷闪闪眼睫:“先生的准备倒还不少。”   宇文永义笑了笑。   文天直入正题:“我女儿不见了。”   宇文永义骇然。   “听说往南边来找我。”   “我这就让人去告诉永策和永度,他们前天还在这里。杨二海死了,他们想知道是哪个城的守军杀的,刚走没两天。”   文天和明逸也吃惊了:“杨二海?”随即露出笑容:“那杨泰保要败北了?”   死了儿子的人哪有心情再战,要么呢,就拼力一搏,但汪家又不弱。   “不好!”文天和明逸脱口惊呼:“三殿下那里更要糟。”   宇文永义裁夺之下,道:“天哥你应该信我,汪家的地盘你不能去了,到处贴着你的画像,新当皇帝的这位恨你恨的不行。我去找侄女儿,你去救太师。”   他紧紧握住文天的手:“筹划这些年,不就是为了让太师知道谁才是英杰,他宇文永华什么都不是!我知道侄女儿丢了你心里急,不过我在这里行走更方便。”   又对明三也一笑:“还有三爷要是也肯信我,你留下来,要找什么人,我帮你。”   眼下情形已不是明三爷还能沉得住气寻找万安驸马的时候,他面色苦苦:“永义先生能听到的话,说不好我父亲久在外省,也已听到。我不找他,他也应该把能说动的兵马说动北上。我,也回去。”   ------题外话------   错字再改,今天也就一章。前几天加更不少——对仔来说哈哈。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皇帝退位,三殿下登基   宇文靖在文天投靠郭村的最困难时刻,想到人最应该相信的是自己,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他当年没有看错人而培养文天,以后也不会看错,从而重新得到家中千里驹。   文天也是一样,他思女心切,如果不是强迫自己不睡就没精力找女儿,他会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让他不找女儿,听上去不可能。但他相信自己,也就相信宇文永义和没有见到的宇文永度、宇文永策。   他决定返回宇文靖身边御敌,决定一下,走的和来的一样快。   ……   有了安定的地方,大家的面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王胡子有一个长处:见风使舵。   他不是凌甫的对手,颇能忍气吞声。又见到凌甫再次大胜杨泰保的人马,没什么说的,乖乖交出山寨的储藏。   有酒有肉,粮食丰盛的足以过这个冬天。文无忧也不白吃他的,小郡主一早喂鸡,每天两枚鸡蛋留起来,还是大家享用。二老爷等世家子弟有一项玩的长处,那就是打猎。   不管是挖陷阱还是放绳套,二老爷等干得利落,教起人也尽心。秋天吃的丰富,又是多猎物的季节,每天都有猎物扛回来,吃不完就风干,留着冬天寒冷时用。   老人和孩子还是去收山果,红枣、核桃、板栗、秋梨及不知名的果子等等。他们中有些是本地的农民,认得能吃的根和叶,每天也有好些带回来权当蔬菜。   王胡子其实叫苦连天,他其实是强盗啊,不是上山种果树种地来了。但是怎么办呢,他只是一个力气稍大,功夫稍通的强盗,他只能乖乖跟着凌甫的手指转。   特别是凌甫等人的话把他听呆时,王胡子时常惊的眼睛一瞪一天,他们说的是真话吗?   新到不久的那娇柔少女——有时候看她更小,只能算是个小姑娘,她的胆量可真不小。   话又说回来,能杀杨泰保的儿子,又说动凌甫出手对抗杨泰保,这胆量犯不着再判断。   文无忧一说话,王胡子就每每微张着嘴听,不然时时的惊呼,他自己觉得不像个强盗。   “甫哥,能确定下来吗?我们原定的走九江转荆门,去西安一路往北。中间过哪几道城不能知道。你说在京里看过地图,想起来了?中间还有哪些城池要过。咱们先商议商议,要带多少干粮,可能走多少日子。要万无一失才好。”   凌甫敲脑袋:“我想起来了,谁知道会乱呢,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在京里把郭村一刀杀了也就没这事。”   又有了轻愁:“父亲也就不会受伤,无忧妹妹和郡主也不会流落到此。”   小郡主也在这里,扁扁小嘴儿:“有你说的那么轻巧就好了,我早就把郭坏蛋先杀了。”   “咦?你怎么又在这里,虽然是郡主,但你是小孩子,不要总听大人说话。”凌甫板起脸。   小郡主唯一怕的人,可能只有下手揍过她的明逸,对凌甫翻眼:“我陪三嫂。”   放低嗓音嘀咕:“你又比我大不了几岁,三嫂也只大我两岁,再说,你不是也有人看着。”对着窗外嘟嘴儿。   凌甫走到窗前,见到外面树下站着惶然不安的罗姑娘,不由得,他轻轻叹息一声。   文无忧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那儿。   她已对罗姑娘言明厉害,并没有,也没有资格当棒打鸳鸯的人,微笑道:“请她进来?她也应该知道上路的事情。”   王胡子尚且在这里。   王胡子为什么在这里?文无忧和凌甫私下里说过,相中他的这帮子强盗,只要有钱就不怕死,可以带着北上勤王。   这样的人马勤王实在寒酸又难看,但两个人现在手里不是没有过多的人手使唤。   是的,一位大胆的文姑娘,一位功夫不错的小凌公子,他们既然要北上,已经定下来不是逃难而回。他们打算沿途收编难民,再试图说服过路的城池,率一支像样的队伍勤王去。   逃难也是走北上的路,勤王,也是一样的道路。那为什么不勤王呢?沿路遇到的难民也就不用犹豫,救一个是一个,救起来都是人马。   小郡主都在这里听着,文无忧不介意请罗姑娘进来。   但是凌甫不答应,他低下头不知什么滋味的表情,淡淡地说着:“不用了,她胆子小,别吓着反而不好。”   小郡主又撇嘴儿了,这一回跟着她撇嘴的还有春草。春草总算恢复专职,只侍候姑娘,无忧走到哪儿,她就在哪里。   两个人相对撇的嘴儿高高的,生怕凌甫瞧不见似的,又用他能听得到的嗓音道:“真胆小。”这是小郡主。   “拐着人家子弟不回家,太胆小了。”这是春草。   都在一个房里,凌甫听到,文无忧也听到,无忧忙干咳几声掩盖过去。   凌甫苦笑,他堵不住春草的嘴,又和郡主尊卑相关,他能怎么样?装没听到,继续和文无忧商议上路的事情。   “九江和荆门偏南,咱们不如走安庆去许昌,再到王屋山上太行山脉。贴着山走,路上遇到的城池,咱们就知会他们一起出兵。郭村势力确实不小,现在还不能知道他笼络的有哪些人,遇到叛乱,咱们就进山里躲藏。”   凌甫一边说,一边画张草图出来。他记的不错,图画的倒也算清楚。   在这里坐的人,除去王胡子眼睛一亮,别的人都不见得喜欢爬山,但是近来的路程之上,爬山相对安全。有个山洞也可以躲,有个树林也可以迂回。听到能从山脉往北,眼睛齐唰唰一亮。   小郡主除了自己和文无忧以外,最关心的一件事情:“我的鸡有东西吃了。”   山下烧杀的地方,像是鸡也不能肆意找吃的。春草又笑话她:“应该先关心人吧。”   话音刚落,外面起了欢呼声,有人叫着:“这鹿可真肥啊。”小郡主头一个跑出去,把站在窗户下面徘徊的罗姑娘吓了一跳。随后,郡主的欢呼声也出来,再就越来越远:“我喜欢这头鹿,不要杀它。”   文无忧忍俊不禁,对凌甫解释道:“先是捡了大壮,不想很中用,郡主捡东西就相对来劲儿。后来路上捡到两只鸡,当天有肉吃就没有杀。没有想到晚上就下了蛋,这两只鸡也就归她保护。这会儿不知道又相中鹿的什么。”   一句“当天有肉吃”,把凌甫的歉疚更勾出来。眼前的无忧妹妹比刚见到的那天也气色焕然,可想而知她在路上吃了很多苦,又还能带上几十人的难民。   那父亲呢?他受伤以后想来不是好过的,说不好天天在想自己。家里兄弟们虽然多,但凌甫只相信他自己能保护家里人。   那三殿下呢?贵介公子只要不是纨绔,天生成的保国卫家之心。江南汪家准备充分的抢走皇帝,也已经乱成一锅粥模样。三殿下那里想来更艰难。而一圈儿保护他的世家里,却没有自己。   凌甫沉默了。   小郡主嚷着都出来看鹿,文无忧走出去对她笑,春草走出来取笑她,王胡子也到门口看一看,这个在山里不是一年两年的老强盗也不敢置信:“今天的猎物多,没有想到文姑娘的亲戚个个有本事。”   他忽然滞住,闹不清楚自己是继续当强盗,还是当猎户的好。看看新来的这一行人,当猎户也能有温饱,王胡子傻了眼。   都出去了,凌甫也就走出去。门的一侧匆匆走来罗姑娘,他并不意外。这几天里,凌甫有意无意的避开罗表妹。让他说恨,他恋着她,他还是能明白她。但让他对她和以前相似,凌甫的眼前总浮现出父亲倒在血泊中,母亲在哭喊。   他家里有好些妹妹们,也有小表妹。小郡主让折磨于风霜中,变成喂鸡养狗小能手,罗表妹依然清新的衣着,曾让文无忧腹诽过的,也成为凌甫的一块心病。   “表哥,”罗表妹委委屈屈,泪水盈盈随时会滴下来。这几天里他避开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当事人心如明镜。失去凌甫,对罗姑娘来说直接塌了天。   她不像文无忧那样能独挡一面,按说她也有好运道。文无忧得到吴书舟的帮助,她有凌甫一路陪伴。凌甫的冷淡,让她痛不欲生。或者说从她恋上凌甫以后,她让自己就只为凌甫而存在。   “表哥,”又是一声,罗表妹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裙边上。   凌甫对她硬不起心肠,早在凌朝挑明了警告他,他也装听不见时,他的心就早系在这个表妹身上。他先是深深的怜惜,怜惜她家境不好,怜惜她依附家,怜惜她对母亲讨好几句,妹妹们就群起而攻之。   凌甫到今天也没弄明白,妹妹们群起而攻之,原因在于这个当哥哥的做的过了头,妹妹们不服气,不过如此。   但要他此时恢复和契,凌甫还是做不到。他索性直接告诉她:“回去吧,过几天再来找我。”   罗姑娘听的懂,因此泪落如雨。但她没有好家境,寄人篱下的心最知趣的就是有些进退,抽泣着,她佝偻着腰身离开。   凌甫只怔上一怔,就快步挣脱般的对着热闹的人群走去。小郡主欢天喜地的越叫越响:“这个给我,这个我喜欢。”   “甫哥,快来看啊。”文无忧回身招呼。凌甫露出笑容,一嗓子:“来了,”他还是个少年,小跑着过了去。   罗姑娘痴痴的看着他们俩个人,忽然掩面痛哭,再没有回头,走的不见人影。   ……   这确实是场大收获,不是一头或几头鹿,而是整个鹿群。就鹿的身量儿来说,个个高大强健,姿态优美。   有一个强盗啧着嘴唇:“鹿血是过冬的好东西。”   小郡主瞅准一头,对着就扑:“这个归我了。”让二老爷挡住。二老爷好笑:“郡主,小心撞伤你。”   “怎么捕的活的,快教教我?”小郡主眼睛发亮:“等我回去告诉嗣哥儿,让他变成红眼睛。”   三老爷和七老爷但笑不语。这是鹿发情的季节,他们装出鹿的叫声,学雌的招来雄鹿,学雄的招来雌鹿。这些话不能对小郡主明说。   二老爷也在想措词,凌甫笑了:“郡主,这是京里世家子弟惯常狩猎会比试到,伯父们会,有什么奇怪。”   二老爷等跟着应声:“是啊是啊,”   小郡主乌溜溜的眼神一瞍,小小声地道:“原来你们不仅会窝里斗啊,还算有些用处。”   一句话把二老爷等人近来的风餐露宿都抹杀,二老爷等人陪个笑脸儿,却不敢说什么。凌甫看她大模大样的蛮有趣,逗她道:“那我有没有用处?”   指望她说几句凌公子很厉害,但小郡主对他大声道:“我三嫂最能耐!不然我们能到这里吗?”   小鼻子里出气:“哼,哼哼哼。”   凌甫的好心情又一下子不翼而飞,强笑着道:“是是。”转身对文无忧柔声道:“以后有我护着你们。”   文无忧瞪小郡主一眼:“收敛些,没有甫哥咱们只怕让杨泰保的人追得满山跑。”再来安慰凌甫:“这不是有你了吗?别理这个疯话丫头,咱们还是再去商议怎么走的好。”   二老爷等人回来的也是时候,一起请到房里,当天一直说到入夜,当天吃的是鹿肉,暖身子的好东西。   ……   营地外面喊杀声阵阵,皇帝对着包围营地的各色人马——有好几种肤色。来自岭南常年温暖之地的是一种,来自关外的是一种,来自汉人的是一种——满面无奈:“这个郭村,郭村……”   三殿下在他身边冷笑且含恨,这会儿再说郭村郭村的还有什么意思。早年间大家说的话,万安姑母和太师并不是一路人,她也说郭村不好,太师也说郭村不好,父皇何曾听过。   念叨几句能退兵吗?   北风呼呼的吹——已近北地,冬天来的早。但还没有到地方,关城的人不敢出援。三殿下和皇帝看到的,就只有跟随他们出来的武将们。   凌朝也在,伤势刚有痊愈的他不得不出门押阵。   带着整个京都百姓的他们,这会儿处在生死关头。刚想到这里,凌朝一怔,随即苦笑,貌似从京都出来以后,有哪一天不是生死关头。   不是缺吃穿的关头,就是此时这种大军逼近的关头。他吐一口长气,手忍不住又去摸马鞍桥上的兵器。   宇文靖阻止了他:“小凌,你站在这里鼓舞士气就行,你的伤还没有好。”   同行路上,他们惺惺相惜起来。就是场中的周英虎,他到今天依然不松口,要到太平地面上和太师清算总帐,宇文靖也早有心疼。   周大人是文官,但也上了阵。   他对面的是两员黝黑肌肤,却又身形高大的——鞑靼人。   国库的银子,就这样平白的流出去。不花钱,他们肯为郭村卖命吗?   宇文靖有恨,周英虎也一样。他已战的满眸赤红,但不服输的吐气开声:“嘿!”又一次把两个人架开,为自己挣得一分喘息的机会。   文无忧和凌甫一统强盗时,三殿下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皇帝看不下去,叫一声:“小三,跟朕过来。”三殿下满心不想离开正在厮杀的战场,都不让他出战,至少他不离开左右不是,但皇帝坚持,他随皇帝走入帐篷。   皇帝屏退太监,亲手研墨,提笔如飞,仓皇出来没有圣旨,就在普通白纸上写出来。   一张退位诏书,一张传位诏书。   “给。”   三殿下双手捧着不知所措:“这会儿写这个做什么?”他怒了:“父皇咱们要做的,是紧急商议怎么应付难关!不是让皇位让皇位。”   皇帝愧色上来:“刚才同你回来,你也听到,我让人请太师回来,请万安长公主过来,让他们做个见证。以后,你们商议吧。”   帐帘外有人通报:“长公主到。”   万安长公主听说后,默然一下倒没有阻拦,而是道:“请太师快回来。”   皇帝幽幽:“太师是忠臣。”这个时候看出太师是忠臣,他不顾年迈陪着上战场,带动受伤而能起得来的人都跟去。   大家拼死而战。   宇文靖由宇文永平陪着回来,宇文永平在外面守着,宇文靖进来,看了两张诏书,二话没说,对着三殿下跪倒:“臣,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太上皇往后退了一步,三殿下手捧两张白纸,在这种紧张情况下口头上登基,并开始行使君王权利。   这种时候,应该先抚慰老臣和重臣们。但还没有说完三句,外面通报一声紧似一声。   “回殿下,周大人败退。鞑靼人往左翼百姓们去,已和百姓中的义士们交上手。”   这皇帝当的,没有半分歌舞庆贺,先来一大惊。   三殿下带的百姓比军队多,他应该护百姓,还有一点,百姓们数量庞大,一旦溃乱,将把他的军队冲散。   三殿下急急出帐篷,见凌朝用马负着周英虎回来,周英虎面白如纸,唇边往外沁着血,人已晕过去。   “太医!”   三殿下带了哭腔。   曾几何时,他相当的痛恨周英虎。曾想过有朝一日平了反,头一批杀的人就有周英虎。但现在三殿下慌了手脚,他手里能独挡而战的人太少了。   耳边传来宇文永平的嗓音,宇文永平欠身:“太师,我去了。”   三殿下泪如泉涌,宇文靖湿了眼眸。   宇文永平也有伤在身,见这会儿没有人再能调用,他只能再次请战。   凌朝也去了。   凌夫人望着丈夫背影几乎晕倒,喃喃叫着:“甫哥。”她不是盼望儿子从天而降,而是早就认为凌甫不在人世。想想儿子已去了,丈夫再不能回来的话,她没办法坚持。   凌家的女眷痛哭着把她抱回帐篷。   整整三路兵马杀三殿下数十万人——大部分是百姓,看似人数悬殊,但有些地方如切瓜砍菜一样。有些人一逃,反把别的百姓践踏。   杨泰保象征性的给了郭村一些人,郭村手里本就有乱党,余下清一色重金买通的关外马匪。   哭叫声,血泊气,三殿下勉强指挥整个营地缓缓往边城。他还是得往边城去,那里有守军。守军到今天不来,是担心关城空虚,不能以小失大,距离过远,他们不敢出来。   死人已顾不上了,所有能战的人都在殿后,三殿下顾不得武将们,哪里还有心情顾百姓。   但他的心里一波一波的抽搐,那种痛是他以为京乱时最厉害,却在今天见到大批能用的武将们战死在他面前,痛的最为揪心。   含泪,还得咬牙,才能一次次厉喝出来:“退,所有人不失建制,把百姓们裹在中间,往北!”   天公也不作美,呼地一下子卷起北风刮得人迷眼昏。   这个时候,救星到了。一阵战鼓声从敌军后面出来,周英虎在昏迷中也头一个听出来,大叫一声报喜:“我们的人!”又一口鲜血吐出来,再次昏倒。   ------题外话------   错字再改,赶上就成。侯门纪事十点更新,么么哒。   冬至了,大家快乐。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荒诞的亲事   风卷的尘沙过去时,三殿下让人再探。因他的人马范围大,对方散开的范围大,小半天后有人回话:“一共三支队伍,一支是关城守军,”   三殿下心头流过暖流:“他们终于还是来了。”   但随即忧愁:“关城怎么办?”   “分出来的一队,并不是很多。主要牵制敌军的,是中路的那队,他们没打旗帜,为首的是一员女将和一员老将。”   女将军?三殿下望向宇文靖。   宇文靖皱眉抚须:“老臣记不得本朝有出名的女将军。”   三殿下夸了两声:“好好”,再问第三支。这一支旗帜鲜明,一看就明:“来的是浙江布政使齐大人,带来浙江的兵马。”   三殿下嗓子眼里呻吟一声,一个“好”字说的缠绵若相思。汪家也已是叛党,浙江有部分驻军是殿下的心病。他不愿意他们阵亡——这样殿下又少人手。也不愿意让汪家招揽——强大汪家殿下怎么心甘?   这是他千头万绪中靠前的心思,终于听到下落,三殿下再就喜出望外,好在还能想到和太师商议:“应该怎么封赏齐大人?”   宇文靖是越艰难越能把持,沉稳地回答:“齐大人身为布政使,是当地最高长官,他理当这样办理。但勤王有功,皇上可从勤王这一说法上赏赐他。”   勤王的功劳在哪个朝代都不会小,万安长公主眉头微颦,打算插话时,宇文靖话锋一转:“但,勤王功劳不可以随意封赏,皇上可先夸奖他。等到天下平定,再论勤王功劳。”   三殿下哦上一声有了感激,还是太师稳的住,他说的对,自己着急慌乱的,见到有人来就想封赏,却不想想贸然封的过高,后面的人可怎么给?   他沉声道:“来人,去见他们,说朕心甚慰。”   万安长公主因此没有说话,却想对两个儿子说些什么。明道和明达是随凌朝第一批就受伤的人,后来勉强一路护送到这里又添新伤,离垂危还早,但力气耗尽,就在营地里歇息,倒是一叫就能到来。兴许是怕打扰儿子,长公主还是没有说。   到了晚上,中路牵制敌后的女将、老将还在拼杀,齐大人在侧翼,敌军一退,他得已过来。   长公主眉头一皱,认了出来。和齐大人同行的家眷中,那个妇人莫不是?   “亲家母,我女儿可好?”明乔氏的母亲乔夫人上前问候,在她的后面,走的俨然是乔大人,明乔氏的父亲。   三殿下顿时一阵烦恶,乔大人在京乱不是郭党,乔夫人却为女儿争家宅,瘸着腿脚还往南关侯的府上去,明三已回给他。   对齐家的到来,三殿下心生警惕。拿着白纸诏书口头登基的殿下草木皆兵,想想他们自江南来,难免就要想到汪家。   这使得他过多的好感回到正常上面,口吻持重而又谨慎:“卿等自哪里来?”   齐大人也烦恶的对亲家母乔夫人瞧瞧,他定乔家长女的时候,可不是这位亲家母,要是,他一准儿就不定了。   来的路上听说三殿下已登基,由长公主和太师拥戴。这位亲家母太随意,没参拜过问什么女儿。   他带头行了大礼,三殿下心里舒服一些。   齐大人回话道:“臣等听说京城乱了,就命人打听,还没有打听确实,收到汪家来信,说把太上皇接去,臣一时受他蒙骗,本准备前往拜见,后又听说让文尚书接走,皇上、长公主和太师反成了贼。臣想这断然不能,臣就把能带的兵马全带出来,沿着京都方向一路寻找到此。”   都知道乔夫人是丫头出身,她擅长的就是插科打诨似的回话,而且喜欢见缝插针的表现自己。   换成三殿下还在京里一片繁华之中,有雕梁和画栋托着,乔夫人她不敢。但小人物式的机灵在哪里,就在善于观察不同的局面上面。   她亲眼见到三殿下的狼狈,亲眼看明三殿下衣着不新。才让她先把女儿丢在一旁,只顾着琢磨三殿下的弱势和他们出现的得势。就对亲家中规中矩的回话大为不满。   怎么不标榜自己呢?   说不好亲家你没有到来,三殿下这皇上早就玩完。   这是什么功劳?说的这般谦虚这是不想要赏赐的节奏。这种时候,是狮子也得大张口,不是狮子把嘴巴撕开也得大开口不是?   乔夫人的主意打定,齐大人的话刚落下,是不是应该由三殿下抚慰他几句,对他有个口头上的嘉奖。这会儿升官都是虚的,但也可以升上一个。   但是让乔夫人插了话。   “呜呜,”她号啕大哭。也猜到同行的丈夫、亲家、大姑奶奶都不会答应。用个帕子盖在脸上,这不就什么人的暗示都看不到了。   “可把我们吓死了,总算见到皇上,这一路上亲家也好,我家老爷也好,我们家大姑奶奶也好,我也好,都吓得魂飞魄散。亲家天天难过,想到皇上只怕吃没吃穿没穿的,他一天也只吃一顿饭,我家老爷身子不好,因此还饿晕过去几回,皇上啊,见到您好好的,大家就放心了啊。我的皇上啊,可算见着您了……”   在这帐篷里的人不是重臣,就是近侍,在最困难的时候也还有规矩。几曾见到过这种换场面就换脸面的人,都让她吓的一哆嗦。   皇上还在,这是哭丧的哭法?有人这样想着。   三殿下也没有感动,他刚当上皇帝,需要的是人人见到他肃穆如还在金殿上面。   哭的人如果是万安长公主,他倒还信。但对一个经过叛乱,沿路州县有人认为殿下不行了,观望之风浓厚的人。又刚在心里打转过的“郭党”中人乔夫人,三殿下面色陡然一沉,这太无礼。   这是欺负朕还在难中吗?   要论表功?外面还有一队人厮杀,营地里受伤的不计其数。往来的方向走五十里,倒在那里没办法埋葬的忠臣也成堆。这种表功的嘴脸三殿下难以接受。   他的面色相当的难看。   齐大人一开始也胆战心惊,怕得到三殿下的怪罪。但是眼神一转,这出丑的是个无知的妇人,又不是他出了格。而她在为自己表功,让殿下恨她去吧,让她多说几句也没什么不好。   他陪着乔夫人,用袖子覆在面上,“嗬嗬”地也哭了起来。   乔大人也是一样,一开始生气,再就想到是时候不表功,还等什么时候表去?   他们带的人马又不算最多,他们也知道真正牵制敌军的不是他们。   他也陪着哭:“老臣,老臣我一直吃不下睡不好啊。”   万安长公主和宇文靖不由自主飞快交换一个眼色,都是一个心思,有功不假,但,这就开始讹诈了。   太师严肃地阻止道:“齐大人,敌兵还没有退,请住了泪,咱们来商议商议怎么共退敌兵才好。”   他请齐大人起来说话,乔夫人却一骨碌先爬起来,晃着一脸的泪水:“太师,我亲家的人马杀得疲倦了,要歇息歇息才好。”   “没有这话!”齐大人不能再纵容这句,喝一声打断,昂扬地道:“皇上和太上皇一天没有脱难,就没有歇息这句话。”对宇文靖欠身:“请太师发话,咱们要怎么办才好。”   三殿下多少舒服一些,宇文靖也多少舒服一些。三殿下对宇文靖颔首示意,再道:“齐大人近前来说话。”乔夫人对着万安长公主走去,再次问出来:“亲家,我如今是有功的人,快快把我的女儿叫出来见我。”   万安长公主淡然:“实在不幸,京乱那天二房媳妇让乱党杀了。”   “啊!”乔夫人怔上一瞬,就一跳八丈高。   这个消息让她真的又悲又痛,刚才假的成分居多。她的丈夫乔大人在路上曾想到过,京里的亲戚之流殉难的应该不少,出嫁的女儿自然也算进去,倒只是落泪,一声长叹“唉……”。乔夫人却手指长公主大骂出来。   “你这个恶毒的婆婆!你逃出来了,怎么偏死我女儿……”   三殿下又让她吓一跳,见她指着不离不弃的姑母大骂,浑身有了颤抖。贵人性子里,有一条就是不和阿猫阿狗对嘴。阿猫阿狗不懂事体,让他们骂了,打杀,好似贵人没度量。不计较,着实气人。   三殿下只淡淡:“齐大人……”已有威胁之意。   齐大人皱眉,蠢妇,别把勤王功劳全弄完了。正要说话,见到明道扶着明达走进来。   两个人身上有好几处包扎。   明道欢喜道:“听说有人勤王…。”一看,这不是二弟的岳母?明道对母亲望去,对着母亲走去。   他虽不知道乔氏死因,也生出怕母亲吃亏心思。   明达也是一样的想,自得知乔氏死讯以后,乱中没钟点难过,这会儿也是对母亲走去。   一左一右的,站到万安长公主身后,母子三个人并肩,乔氏就像是个马蜂窝,又让捅了再捅。   干嚎直上高空:“你们一家人都在,却没有我女儿,还我女儿来!”   乔大人拦住她:“夫人,这世道乱了……”   让乔夫人迎面呸了一口,骂的愈发信手拈来:“我女儿在他们家从不受待见,你怎么知道不是趁乱下了黑手!还我女儿命来……”对着长公主又扑过去。   万安长公主冷淡中暗道,蠢人也有三分机灵,她猜得倒也不错。但再一想,鄙视上了唇角。一般来说,人只从自己的见识上推敲人。她说的莫不是她自己的心思?   长公主又有庆幸,幸好杀了乔氏,不然以后还要和这母女纠缠,岂不是痛苦一件。   殿下不用阻拦,自有乔家的人把她拦下来。齐家的家眷里走出来一个年青妇人,厉喝道:“住嘴!二妹已经死了,再闹还有什么意思!”   这是乔大姑奶奶,原乔夫人生的那位。在她的眼里看现任乔夫人,依然是个丫头,见她闹,这位出来主持大局。   乔夫人不敢和她抗,也听进去“女儿已经死了”这话,她怨毒地迸出一个主意。嘶声道:“好,好,我女儿死了,好,即使不是他家杀的,他家也有责任。想甩开我乔家,万万不能。再娶一个我家的姑娘!不然,我和你们没完。”   恰好,耿氏也走进来,乔夫人好似又有了理:“瞧瞧,都瞧瞧,他们家的人都在,独死我女儿,这不是很奇怪吗!你要是不心虚,咱们还做亲家!”   满帐篷里的人都惊呆,对这个疯疯癫癫的妇人刮目相看,这是要捆上明家不松手?   缘由呢,倒不需要推敲。   三殿下已是皇上,素来为他筹划的万安长公主明府将成第一重臣。明道、明达、明逸三兄弟前程还能差吗?   三殿下呆住,愤怒也忘记。   宇文靖眯了眼,原本他没有过多的扫视妇人,这此时越来越多的鄙视出来。太师还有寻思的心情,这齐家,也是趁火打劫之人?   齐大人和乔大人、乔大姑奶奶迅速捕捉到这门亲事的利益,他们是前来勤王,但兵马不多。身为浙江第一高官,却没能平汪家之乱。以后追查,说不好还有失察之罪名。   但万安长公主府不一样,他们陪着皇上从京里到这里,将来的新朝之中,说他们不显赫谁会相信?   帐篷里沉默了。   ……   “母亲,我决不答应!”   回到自己家的帐篷里,明达愤怒的铁青着面容。   耿氏也流露出委屈,一时间忘记明达也在这里:“母亲,别又是个二弟妹的性子,”   明乔氏已死,明道也忘记妻子不应该当着明达的面再说乔氏不好,他也沉声道:“母亲,这门亲事万万不能!”   帐篷外有人回话,把一家人的私密谈话打断:“兵部尚书夫人俞夫人前来拜见。”   万安长公主让请进来,俞夫人点一点这里的人儿:“二位侯爷和大夫人也在呢,那可就太好了,我说的事儿,殿下转眼就可以和家里人商议。”   “哦?”长公主询问似的神色。   俞夫人含笑道:“论理不应该在路上说这些话,但是托我的人再三的拜请,我只能前来献丑。二爷没有夫人不是?我眼里有一个好的,比乔家可好的太多了。”   这又是一个趁火打劫的,长公主这样想,明道兄弟和耿氏也这样想。长公主心平气和不曾改变:“不知是哪家?”   俞夫人笑道:“就是马将军,皇上前天还夸他护驾周全,太师也说他忠心,长公主您也说过他好。马将军是京里世家出身,他膝下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都在身边。女红好,也识文断字。殿下别怪我来说的仓促,实在是见不得二爷再配乔家,乔家算个什么?二爷如今还不能明白吗?不是我唐突死人,二爷头一回娶错了妻……。”   耿氏气的没法动步子,原地僵杵着好似木柱子。乱还没有平,倒急着寻亲事?   料想以婆婆性子不会答应,故而对丈夫飞去一记眸光,让他阻拦,不要总是让婆婆为难。却见到明道起了一段杀气。   原来,武安侯也早让气倒。   武安侯的气,和耿氏的不相同。武安侯从大局来看,气的比耿氏要狠。   兵部尚书俞大人在这场乱中,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跟随郭村而去的,大多是他管辖的军队。   往北的路上,三殿下召集残余官员,曾试图收复京都,寻找郭村弱点。俞大人在那场会议里是众矢之的。   都指责他虽没投靠郭村,却在任上不作为,任由郭村和太师争斗,他坐在一旁很凉快。   俞大人就学周英虎,往太师身上推,说他以前也让宇文靖压得不抬头,后面来了郭公公,他更没有出头的份儿。   当时没有处置他,是他手下还有几员将军得力。马家,就是其中的一名。   俞大人拿马家当眼珠子看,这是他以后还能朝堂立足的根本,他不可能对待上糊涂。这会儿俞夫人来说亲事,背后含意不问自明。   乔夫人“趁火打劫”,揭开大家心头的一段迷糊。都能想到,既然乔夫人都敢提出来,勤王却又不是她。那别的人也有护驾伴驾功劳,谁应该是客气人?   这就来了俞夫人,这就把武安侯也气的同样不能动弹。   提亲事,得容人考虑。万安长公主把俞夫人打发走。随后,又来了贺夫人、方夫人、金夫人、陶夫人、谢夫人等等。有的直接提自己女儿,有的为家里亲戚。   这一天直到晚上络绎不绝。   ……   面对赤血染红的地面,文无忧静静的面容好似火爆中一点澄明。又是一场对战结束,远处犹有强盗的追杀声。他们不是为士气,而是为多搜刮一些财物。   这是,杨二海的余部又一回输了。   “甫哥,咱们可以提前下山吗?”   问回到身边擦拭兵器血的凌甫,文无忧有迫不及待,也勾出凌甫的迫不及待。   他重重点头:“能!”让王胡子去通知。会议上,把一条新的出路正式摆在强盗们面前。   “跟我们走,勤王去,有钱有官当!不跟我们走,留下当大王!以后剿匪如果是我,那话说前面,我可不是客气人,也不念旧情。”   凌甫把兵器往桌子上一摆,凶巴巴模样。   强盗们一半儿要走,一半儿要留,走的人提出一个大问题:“打谁的旗帜?”   凌甫得和文无忧商议,对她望去。   文无忧早就想好:“主帅旗,一面凌,一面宇文。余下各家的旗帜随便你们打。”   “不行!”   二老爷等反对,他们心头闪过文天,皆道:“主帅旗只能有一面,甫哥,不是我们和你争,救下我们并且带着我们到这里来的,是侄女儿。你是帮了大忙,但你只能算后面加入,你的旗可以打,主帅旗必须是文。”   凌甫还真没意见。   “不行!”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反对。   凌甫愕然:“表妹?”   小郡主跳出来:“为什么不行?不打三嫂的旗帜,就打三表哥的明字,别的我一概不答应!”   罗姑娘对她一字一句道:“郡主,勤王是件大事情,你也好,文姑娘也好,加官进爵你们用得上吗?再说没有甫哥你们真的不行……”   “住口!”凌甫怒了:“出去,谁让你进来胡说的!”   “表哥,”罗姑娘忍着泪一步没有退缩:“这些天你不愿意理我,我可以等,但是你不能让人蒙骗,你是去勤王,勤王不是小事情,谁是主帅旗,谁就是大功臣……”   “我不要你管!”凌甫手指外面:“出去!”   “啪!”,小郡主拍了桌子,目视罗姑娘:“谁才是蒙骗他的!贼喊捉贼。”   罗姑娘让骂的面色微有发白,但是竭力还是和凌甫阐述着:“表哥,没有他们你也行,他们没有你却不行……”   “滚!”   凌甫咆哮:“你真会算计,却偏偏没有算计到我欠无忧妹妹多少!没有她,我还在这里陪你,以为过几个月京都自己安宁。没有她,我就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砰”,用力向桌上擂了一拳,手指外面满面嫌弃,又是一声:“滚!出门前我不想再见到你!”   罗姑娘踉跄后退:“我…。是为了你好……”   凌甫吼道:“帅旗打文字,只打一面!”   罗姑娘双手掩面,转身奔了出去。   凌甫喘气如牛,显然罗姑娘把他气的不轻。文无忧不好再说什么,就让散会,愿意走的人各回各家,收拾东西,约定的日子过来。   她想去劝劝凌甫,但凌甫摆摆手,满面心碎的跌跌撞撞走开。他还没有完全原谅罗姑娘的心里,这一记伤的最重。   小郡主转转眼珠子,却跟在后面。   凌甫在后山无人处坐下,初冬的天气地面冰寒,他也没有感觉,落叶悠悠自眼前过,一把握住,放到手指间拧着。   有脚踩落叶声过来,小郡主站在他身侧,小脸儿不管怎么看也是幸灾乐祸:“你的日子可惨了,你娶这样的老婆,你过不好。”   “小孩子家家别说大人话。”凌甫是个少年,自觉得可以教训她。   小郡主不但不走,反而往他身边又凑一凑,压低嗓音故作神秘:“我是为你好,你以后一定怕老婆,因为你老婆什么都管,然后呢,你慢慢就听她的,一开始说三件听一件,后来就什么都向她拿主张,你以后过不好。”   “我是为你好”这话,把凌甫又刺伤一回,他若是发作,有填满山谷的怒火,但是面前分明是个孩子,他只能忍着,让火在内心慢慢灼烧。   这滋味儿不好过,他的眉眼一层一层的黯然,直到低声下气:“我知道了,我不会听她的,我也未必娶她呢。”   “那怎么行?你们两个人同路,同睡……”   凌甫接近恳求:“哪有同睡?去问你的三嫂吧,我已经对无忧妹妹说了这一路上的话,你去问她,让我独自坐会儿。”   他低估小郡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能耐,也低估小郡主的磨人架势。   “我问的是你,你回答我不就行了。两件事,你给我回答明白。一,等到上路以后,你件件听她的可怎么办?我信不过你,你得给我个交待。你要是不肯说,那你别跟着我们。三嫂多厉害,我们都服她,我们自己可以走。”   小郡主眨巴下眼睛:“二,你带着姑娘上路,身边还没有侍候的人,你不娶她,她就没了声誉。你要是个负心人,也不许跟我们上路,我不放心。”   凌甫双手抱着脑袋:“头痛,”   小郡主耐心的等上一会儿,凌甫慢慢的理理思绪,老实的回话。不回答,知道小郡主不会放过他。   “京乱的那天,我奉父命救出全家的人,就返回找她。”   “嗯,”小郡主配合的点脑袋。   “身边本来有两个护院,后来让乱兵冲散。”凌甫擂着自己,眸中有了泪:“他们是从小陪着我长大,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把表妹安置好,他就返回,凌甫还不会把仆从也说出来恨自己,但……少年的心不能原谅别人,也不能原谅自己,他以为,这叫大错已经铸成,不管什么人都是他心头重新划过的伤痕。   “后来,我就带着表妹南下。没有客栈的时候,就住野外。一株树,她睡那边,我睡这边。如果是无人的草屋,她在炕上睡下来,盖好被褥以后,我再睡下来,中间横着我的兵器。就是这样,你要说名誉相关,我只承认我带她出来,我应负起责任。”   小郡主松一口气,她是公开表示不喜欢罗姑娘的人,但听完,给了凌甫一个大拇指:“成,你负责任就行。别像我母亲遇到不肯负责任的人,她一直不高兴,害的父亲也不高兴,我也不高兴,嗣哥儿也一定不会高兴。”   凌甫没细听小郡主说她自己的话,他在郡主的话里想想以后的日子,他也认为凄惨。   喃喃自语:“我没有想到她是这么算计的人,我打心里感激无忧妹妹,我把她护送回去,把宇文家的人护送回去,再弄一队有模有样的兵马回去,父亲会原谅我,母亲为我高兴,我怎么有脸打自己的帅旗……”   小郡主对他寄于同情:“你的日子,你自己慢慢过吧。现在再给我一个交待,你路上不会变心。”   “你问的两件其实是一件,我说了,我会对表妹负责任,但我不会听她的。我说完了,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呆着。”凌甫大张两眼。   小郡主扁起嘴儿:“上路的事儿不好说,你听说了吗?三嫂家的绿二姑娘,在京里我看她挺好的,结果这一乱,人都变了,她竟然要杀生父嫡母,没杀成,把堂姐杀了。你得保证你不变。”   凌甫乖乖发个誓,才把小郡主哄走。   耳边听着脚步声远去,周围安静下来。但没有享受多久,树叶脆响着,脚步声又回来。   凌甫忍无可忍,猛地一回头:“你有完没完?”   眸光触碰处,是另一双心碎的眸光,罗姑娘在落叶上。   凌甫重新坐好,恢复抱头对地,粗声道:“你只管放心,我和你一起出来,虽然同行没有第三个人,但有瓜田李下之嫌,我会对你负责,我会娶你。不然你还嫁给谁?”   一滴一滴的泪打在落叶上,簇簇声好似心一瓣一瓣的掉落。   抽泣声出来,罗姑娘泣问:“瓜田李下之嫌?表哥,你只是为了这个吗?”   本还想着对凌甫说明下帅旗的重要性,这下子什么也不想说,疾风似的再次离开。   凌甫终于安静了,他在纠结中寻找到出路。原来这样就能暂时避开表妹,直到自己愿意理她的那天。   他回山寨后见到小郡主,有点儿高兴的夸她:“郡主还真的有小聪明。”   小郡主嘟着嘴儿:“不是好话别说。”什么叫小聪明?   就便的,又一回逼承诺:“给我记住,我不喜欢负心人,你娶她,我瞧得起你。也不许对三嫂变心,不然我就……”   “就什么?”文无忧抱着个东西走过来,展开给他们看,是主帅旗,上面是大大的凌字。   她笑的明媚动人:“我刚绣出来,甫哥,我们确实没有你不行,要说你离开我们不行的,就是我们能陪着你罢了。这帅旗就这样了。”   凌甫摆手:“不行不行,你再绣一回。”   文无忧笑盈盈:“没有绣线了,”轻吐舌头:“就是有,你也自己绣,我累了。”   二老爷随后走来:“甫哥啊,你走以后,侄女儿说服了我们,好吧,你少年人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只是回去后,别把侄女儿忘记说。”   三老爷等在远处展开一面旗,上面绣着“宇文”。   小郡主傻了眼睛,莫非她白花了力气。她想了起来:“哎哎,那给我也绣一面,我不能让呆头笨脑独自显摆。”   说声找布去,跑的不见踪影。   “谁是呆头笨脑?”二老爷狐疑:“这又是骂我们?”   凌甫有自知之明,苦笑:“指我,指的是我。”   ……   小人物也出得来大智慧,乔夫人不甘心的一席话,深得齐大人和乔大人的重视。   随三殿下继续往北的路上,一对亲家并骑而行,身前身后是他们家的子弟,方便他们不时低语。   往远处寻找下骑尘,齐大人有了佩服:“哪来的一员女将军还真能战,不过,老夫的勤王功劳让她压的快点滴没有。”   布政使齐大人不是带兵的都指挥使,他亲自上战场的能耐一般。他把兵马交付以后,就由凌朝统管。而这几天真正保证三殿下一行安然北迁的人,是据说带着数千人的那员女将和老将。   他们真正解危困,以数千人尖刀般的反复插入敌军,哪里有难处就往哪里去,哪里最困难就往哪里去。   数万人的敌军好似一块大肥肉,拿这把刀子没有办法,反而打红了眼,让他们牢牢牵制。   三殿下继续往北,据宇文永平和关城来增援的人马那天说,没有几天的路就到,就将在关城守军的保护之下,他顾不得,也没有人手支援女将军,闷头一路往北。   女将军因神出鬼没,和三殿下派去知会的人总遇不到。但她仿佛知道三殿下的心思般,她一直在袭扰,保证整个营地顺利北迁。   齐大人因此皱眉头:“她把我压下去,咱们的事情就不能如愿。”   乔大人闪闪眼睫:“放心吧,我后娶的这位虽然出身不高,闹腾上却是无人能敌。”   齐大人适时看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我看出来了。”转入正题:“但是,嫁过去的是我齐家的姑娘,她能答应?她不会来和我闹腾吧?”   那天以后,齐大人和乔大人经过密谈,决定把齐大人的女儿,乔大姑奶奶的小姑子嫁到明家。   明家不愿意再娶乔氏,那你就娶齐氏也成。   乔大人肯答应,齐家自然给他好处,他满口的担当:“请亲家放心,我家里我能当家。”   齐大人对这句话毫无信心,但是他对儿媳乔氏的马车看去,他倒有信心。   他让儿子私下问过儿媳,乔大姑奶奶对乔夫人的不在乎,看得出来拿捏得住那泼妇。   两个人就慢慢的又说了说别人家,受乔夫人影响,凡是有女儿在身边的人家,都向长公主提了亲事。他们说着怎么应付,怎么让乔夫人把这些人闹走。   前队有乱出来,一骑快马箭也似过来,高呼道:“援兵,有援兵!”   “谁?”三殿下问道。   “刑部文尚书和明三爷到了。”   ……。   “谁来勤王?”乔夫人失声惊呼,再听一遍以后,跳下她的车,对着乔大姑奶奶的车就跑:“姑奶奶,大事不好了。”   车帘打开,乔大姑奶奶绷着脸:“镇静,我已经知道了,尚书又怎么样?”   和她同车坐的,是两个低眉垂眸的姑娘,都生得自有袅娜,别样娇俏。   是两个,不是一个。   乔夫人是个女人都觉得这二位齐姑娘生得美貌,又有大姑奶奶作主,她渐渐安静下来。   整个营地暂时停下,等着看新的援兵到底有多少人。   最先的两骑杀气腾腾出现,乔大姑奶奶也眩了眼睛。她见到的哪里是两个人,分明是两尊天神下凡尘。   左边的身量儿高,满身鲜血好似他的绚丽盔甲,衬出他出尘气质,夺目光辉。   他胜右边的一段稳重。   右边的那个身量儿低些,他也杀出满身鲜血,好似陪衬他自春天走来的一地鲜花。他的气质是什么,五官怎么样,乔大姑奶奶都看不到,甚至她自己眼珠子不会转动,她也没发觉。   她就这样看着明逸近了,近了,和文天一起从她的马车旁过去,在三殿下面前跪下来。   “三表哥,”明逸欢喜的来上一声旧称呼,随即就行三拜九叩的大礼:“臣叩见皇上。”   这个皇位有明家付出的太多太多。   “三表弟。”三殿下亲手扶着明逸,对着他感激泣零。   这个皇位有明家守护的太多太多。   等到表兄弟把文天想起来,文天在地上跪的已有一会儿。宇文靖没有提醒,他见到侄子回来,就在人堆里对着他乐,乐完再乐,想想他终于还是回来勤王,太师心里好似有堆放不完的烟花。喜悦爆炸而出,又源源不曾断绝。   等到三殿下扶起文天,对他也大加赞赏时,乔大姑奶奶这个时候才回了神。   嗓音打着颤,问乔夫人:“这一位就是明三爷?”   “就是他,姑奶奶看他生得好吧,比昌邑侯那个没良心的人好太多。真真一个娘肚子出来的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差距。”   明达不肯向着乔夫人,不肯松口说再娶乔家,乔夫人背后句句骂他。   乔大姑奶奶得到确定后,手抚着额头,喜悦的竟然有了一时的头晕。两个齐姑娘扶上她,乔大姑奶奶欢喜中有气无力:“妹妹,为你们寻的人家好吧?”   这二位齐姑娘,一位准备给明达,一位准备给明三爷。为什么给明三爷?这要看乔夫人的了。   ------题外话------   在三殿下真正登基以前,以三殿下称呼比较好区分。   感谢wf0727亲的提议,感谢静好亲和丽丽亲的附议,小郡主定给凌甫。   但不会把凌甫写废,至少要让他表现出男人担当。不然小郡主也不会要他了。   关于加更,今天的算两更并一更。   更侯门的那天,会少些。不更侯门的那天,可以多些——仔需要休息时例外。   所以提问:请指教。是喜欢分章?   还是喜欢合在一章,每天往仔这里逛一回看完,再来全凭心情,就可以安心的去等别的书?以综合意见为准。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亲家原来是对头   整个营地并没有为明逸和文天回来停留,他们现下要紧事,还是往北往北,早日到达宇文永平说的草场,和关城守军的护翼之下。   明逸和文天刚好杀进来,他们就进来见见三殿下,见见长公主和太师,让他们安安心。这二位都不弱,回来的路上收编的队伍,由难民、溃败找不到队伍的散兵等组成,主将训练有素,虽有乌合之众的嫌疑,战斗力却也可观。   请三殿下继续前行,明逸和文天重新出营地,配合女将军拖延敌军。文天的嘴角勾起,有微微的笑容。他虽没有对三殿下明说,但是他在厮杀的时候,透过敌军看到了,那不是别人,是他的妻子顾氏。   那员老将军,文天也不用再猜,那是他的岳父,他请顾氏回娘家搬的救兵。   他没有对三殿下明说,是因为三殿下很快就能见到,何必这会儿人没有出现,就招人嫉妒。   达官贵人们逃难中,也依然具有达官贵人圈子中的特性,嫉妒、夺功这些必不可少。等到顾氏亲自出现,比文天事先说出更加有力。   因此他回三殿下,他也没有遇到那员女将军,想来,敌军一破,她自会前来。   妻子和岳父还在战场上,文天没有安坐的理由。营地一天不安全,明逸没有安坐的理由。一对名义上的翁婿再次上马,相对拱手,兵分两路,对着敌军左右两翼而去。   明逸再回来时,是晚上埋锅造饭之时。   他把饭碗捧在手上,一面吃一面问近况。万安长公主和耿氏都道:“吃完了再说不迟。”   明道和明达认为兄弟没有那么娇嫩,对他说了出来。   明逸差点把碗砸地上。   “什么!”   “乔家想一辈子粘上我们?休想!”   抄起碗想摔,闻到里面饭菜香。乱世不能浪费粮食,三爷悻悻然重新吃起来。   等他吃完,头一句话还是问这件,请母亲仔细地把话说一遍。万安长公主这个时候才流露出气愤,话由怒气顶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冷冽。   “乔家那贱人见天儿的闹,亏赶路呢,又有追兵,歇息的日子也不多,逢到歇息,她就闹起来,不是哭她的女儿是我害死,就是哭我们家瞧不起她们家,要瞧不起为什么不早些,睡了一个就不认帐。”   明达又想钻地缝去,这话每每闹在人前面,他的前岳母——吓呸——十足就是个下流胚,比市井说话还要低俗。   但问题是,乔夫人可以不要明乔氏身后的名誉,明达不能不要眼前的脸面。   “乔家这是按着撕破脸的闹法折腾,齐家呢,随后来见我,先是请罪,说乔夫人原是个丫头,让我不要同她一般见识,又说我真的生气,处置乔夫人,齐家也不管。”   明逸骂道:“这到底是让处置,还是不让处置?”一会儿不要一般见识,一会儿齐家又不管。   “我哪有心思在这里同她理论,每天光大家吃饭就足够烦心。宇文永平后面又来一队人送些粮食,也得搭上野菜树叶子才勉强够吃。我心里想的,只是早早到达关城。我说你齐家既然说不要一般见识,你们出面让她安生也罢。齐家又说管不了。”   明逸又骂:“他家是死人吗!”   陡然的,他想到一点:“中路的那女将军打了这几天,三表哥皇上说她半点儿不往营地要周济,几天里怎么歇息,皇上也不知道,竟然是没日没夜的在厮杀。齐家为什么早早在营地里享受上了?汪家心怀不轨,他齐家就没有半点责任不成!倒有心情消遣我们家?”   话题,在明道和明达的佩服里,有一时转到顾氏身上。当然这个时候,明家兄弟还不知道女将军是谁。   “太师冒险前往认上一认,只见到乱军中有个身影,他也没有认出来是谁。凌朝去认,只认出这是正经军队。乌合之众纵然有能力,要么见钱眼开,打不了这么久。要么知难而退,打不了这么久。独这一支了不起,三弟猜猜他们怎么吃?”   明逸倒一猜就中:“如果是我,根本不用造饭。现放着数万的敌军,他们也得吃,他们也得睡,他们做好了,哪边有饭香,我就往哪边去抢。多省事儿。敌军再造饭时,又是我休息之时。”   “正是这样!”明道、明达喜笑颜开,仿佛带那支队伍的人是他们一样的欢欣:“皇上奇怪啊,说几天过去,他们不吃不睡吗?凌朝这样回了话,皇上对这支队伍评论最高。”   话在这里,转回原话题齐家和乔家上:“也所以,齐家慌里慌张的想把亲事早早的逼到手,他们出了另一个歪主意。”   “讲!”明逸还没有听的时候,就全身似只喷火龙。   万安长公主嘲讽地口吻:“他们家说,相不中乔家的女儿,那就定我们家的吧。”   “我呸!”明逸重重往地上一口:“这是讹诈!光天化日下的敲诈!”   “还有呢,”明道、明达沉下脸。   “讲!”三爷这会儿看上去,面沉如水,好似在和哥哥们生气一般。   明道阴着面容道:“母亲不肯答应,齐家又说,明二爷新丧妻子,想来没有就娶的心情,那三爷呢?虽是乱世,三爷却到了年纪,应该早早寻上亲事。”   二选一。   齐家借着乔夫人的闹腾,给明家一个选择上的难题。   明逸恼的杀人的心都起来:“我有妻子,我有文姑娘,他家是死人吗?敢说不知道!”   万安长公主语气沉重:“乔家的贱人说,乱世之中数月不见,应该已不在了。”   “放屁!”明逸一声虎吼,忘记他应有良好的修养,忘记面前母亲是长辈,兄嫂也当尊重,冲口就是一声大骂。   随即,他对着帐篷外面走去,边走边气汹汹:“我去见三表哥,三表哥不会答应这种小人……。”   “咚咚,”有鼓声敲破天地而来,伴随的是众人大喊中混沌般的响动。明逸停下脚步,和母亲、兄长一起支耳朵,勉强分辨出几个清晰字音:“护驾……杀呀……”   在夜里的动静,时常忽之在左,瞬间又右。很快四面八方都有,若雷霆阵阵又阵阵,若海涛汹涌又奔袭。   三殿下脑海中嗡的一声。   百官们脑海中嗡的一声。   百姓们脑海中嗡的一声。   他们习惯恐惧,都以为又是铺天盖地的敌兵。虽然明明有“护驾”的字音。   是宇文永平吊着手臂瘸着腿,深一脚浅一脚的赶来,长呼道:“皇上,关城守兵,是关城守军到了!”   说也奇怪,他说话以前,三殿下怎么都听不明白呼声中说的是什么。但心里先入为主以后,再听就字字入耳。   “宣府镇护驾来迟!”   “大同镇护驾来迟!”   三殿下眼泪唰的下来。   他知道宣府和大同离京都的距离,虽本朝修好的路有限,但自京乱日开始到宣府,几个来回也有可能。这指的是一条直路不出偏错,还有合适的脚力。   三殿下却不能,他出京以后,并不是笔直奔宣府,而让郭村撵离了方向。又试图返回京都,结果没成,又让撵走,最后决定向西向北,带的又有庞大的百姓们。   沿路寻吃的,也不是笔直的走,这也耽误钟点。中途又和别的州县联络,指望他们勤王而不能,这也费钟点。   又遇大批敌军袭扰,时时偏离原路。在这初冬的季节,他终于走到了,终于活着走到。真不容易,三殿下泪水潸潸。   等到大家都弄清楚,所有人泪水潸潸。   这个晚上,终于扬眉吐气。两支守军;女将军;明逸和文天的人马更少的可怜,只有一千来人;再加上见到援兵到,营地内所有能战的人一起上马。在清晨第一缕日光明亮时,血泊大地上再无杀声。四野,只余下久久不散的杀戮仿佛还在。   做早饭的人心里也还有死寂,在营里散开来,到三殿下的帐篷外面嘎然止住。   帐篷里尖声锋利,似能划破一切生,和一切的死,让人不重视它都不行。   顾氏怒目文天:“无忧不见了?哈哈!”她惨声大笑:“我杀了这些天,为的就是你们能早早安全,却原来,救下来的没有我女儿!”   带着全身的血腥味道,对着文天就跳过去,盔甲哗啦声中,到了文天的面前,双手揪紧文天的胸甲——文天身上是不知哪里弄来的盔甲。   曾美丽的眸子凶戾而又残酷,压根儿没有看到面前的人是她心爱的丈夫一般。嚎声中若重伤的凶兽:“你还我的女儿来!”   哗啦一声,文天让她推倒在地。   文天和她一样的痛,没有阻拦,倒地也就顺理成章。他一面起来,一面也伤痛不已:“夫人,请听我说,”帐篷里有太上皇、皇帝,有勤王的守军将军,有前来听喜讯,观瞧女将军的官员们,文天不方便直说他在江南摆的原有一盘棋。   要说顾氏知不知道,她多少知道一些。但伤痛于心想来忘记,只是和丈夫算账。有人在,文天也不方便直接提醒。   既然早有准备,为什么还要把郭村引到京外杀。早几年,你在京里做些准备不就行了。文天对三殿下的这个提议出自借机书写宇文家的私心。   他此时说出来遇到宇文永义,和齐家、俞家有什么区别?虽然文天有的是缘由。   比如皇帝在京乱以前,一直信任郭村,文天往京里布置难度大。   比如文天在外省的布置,尽皆是相信他的本家子弟。而他往京里布置,甚至有可能往宫中安插人,万安长公主都没有做到,宇文靖又让打压,说不好直到郭村造反,也布置不成。   还是不说的好。   顾氏呢,已泪裹着痛,嘶声卷着伤害,齐齐而出。文天就在这会儿大叫出来有人去找,顾氏也未必听得进去。   她在战场上英勇奋战,这里有不少人看得见。但这会儿神智乱了一半,跟寻常撒泼的妇人差不多。   在文天半起未起时,扑到文天身上,把文天再一次扑倒,随即,举拳对着文天打的全没有章法,边打边呼:“你还我无忧,把无忧还给我……”   哭声凄厉,让在场的人大部分流下泪水。乔夫人自然不会流泪,她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   她的女儿死了,她的女儿为什么死?还不是因为和文家姑娘在内宅争风,才不受长公主待见。   没有文无忧,长公主也不待见明乔氏,但乔夫人要这样想,她要看人眼泪当解痛药,她自己揣心里乐,也没有人能知道,也就管不了。   “够了!”宇文靖走出来怒斥。   十几年过去,太师终于和拐走侄子的人面对面。在得知文天事先摆下一盘宇文家的活棋,在见到文天返回护驾,太师不是没有想过,他可以原谅顾氏。   但此情此景,顾氏疯子般当着众人的面,按着文天厮打,宇文靖忍不下去。   旧年的怨气争先恐后而出,太师狠狠瞪着顾氏:“你知足吧!你有什么脸面闹腾!他为了你做的还少吗!”   顾氏叉起腰——此时哪有心情顾形象,怎么样能发泄内心的伤痛怎么来——对着宇文靖毫无尊敬,回的又凶又恶模样:“你是谁!我家的事不要你管!”   文天借机起了来,把妻子抱到怀里,顾氏挣扎几下,再次尖叫:“别碰我,你害死我的女儿!”   文天的话和顾氏的同时出来,对着宇文靖冷脸:“六伯,别管我的家事!”   顾氏对着他又是踢又是打,宇文靖哪能忍?侄子对他翻脸,他也压根儿看不到,眼里只有顾氏这个他痛恨十几年的人,太师再次大喝:“顾氏!或者我应该叫你邱氏!天儿为了你弃家弃官!天儿为了你,劫了天牢!”   什么?   滚滚雷声出现在太上皇、皇上、在这里所有人,及逐渐走到这里越来越多的人耳边。   三殿下没有大帐,他是逃出京都,始作俑者郭村都没有想到那晚发难,何况是别人。帐篷是路上寻来,不怎么隔音。这就里面说话,外面站近些全听得到。   为什么没有护卫?   都以为嘉奖勤王的人,都想看看这些功臣们,来的也只是本营地的人。再一个三殿下的侍卫也加入战场,累的不能摆开仪仗。   有的百姓迷糊着:“天牢是个什么地方?是那个天牢吗?”居然还有人肯回他这迷糊话,低低道:“关重犯人的地方。”   “呀?这不是杀头的罪名?文尚书为什么要劫天牢,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有人啐他:“戏文听多了不成?天牢你不懂,知法犯法你却懂了。”   旁边另一个人也啐:“别吵了,正听着呢。”肩膀后,有人把他推开,一个盔甲在身的人,带着满面的凶狠,一步一步,沉重的跟个铁锤砸地似的对着帐篷里走去。   “宇文靖,别为难我女儿!顾氏也好,邱氏也好,与你何干!”   听的人恍然大悟,女将军身边还有一员能战的老将军呢,敢情,这是顾氏的父亲。   但顾氏和邱氏怎么解释?   三殿下对明逸低声:“这个人是谁?”   明逸正要回答,老将军自己回了话,高喝道:“老夫邱宗盛!宇文靖,原来你还记得老夫!”   邱宗盛?   三殿下不用明逸回答,他已经想起来。郭村把文天打发出京的借口,不就是查三十年前的贡品旧案,押送的将军就叫邱宗盛。贡品丢失折合三百万白银的黄金,宇文靖把他押在天牢,十几年前,确切来说,宇文天离京那一年,邱宗盛自看管严紧的天牢越狱,此后不知下落。   劫狱?   宇文靖的话里已说明白。   当年太师还当权,他器重的侄子想劫狱,想来弄明白换岗钟点,看管的人手,不怎么难。   三殿下这会儿应该怪罪文天,或者因他回来的及时而放过吗?他都没有。他迅速对明逸道:“表弟,那三百万白银的黄金,他肯交出来吗?”   明逸低声道:“既然肯来,这几天又不顾生死的拼杀,想来不会再隐瞒。”   邱宗盛当年受刑无数都没有松口,这二位为什么这般肯定黄金还在邱将军手里。这不是太师重新受重视,太师当年一口咬定邱宗盛知道黄金下落,先是要杀,后来没找到钱,怕断线索,就把他押在天牢几十年。   这对表兄弟私语的时候,宇文靖和邱宗盛对着咆哮。   宇文靖狂怒:“别以为你勤王有功劳,老夫就不敢拿你。邱!宗!盛!今天你再不说出黄金下落,可再也没有人为你劫狱了!”   邱宗盛轻蔑地一笑:“宇!文!老儿!老夫我不为勤王来的,要什么勤王功劳!我为的是——我的外孙女儿!”   “父亲,他丢了我的孩子……”顾氏在文天怀里哀哀痛哭。文天抱着她泪落如雨:“夫人,你冷静冷静听我说,夫人,我对不起你……”   “还我的无忧,你丢了我的孩子……”顾氏愈发号啕的厉害。   那一对正确称呼上应该是亲家的人,让这哭声助长脾气,再次开吵。   “邱宗盛!你生的好女儿,拐走天儿不说,还害他劫狱!”   “宇文靖!你当年不敢追查,只和老夫过不去,你害的老夫几十年不能回家,你害的老夫不知道女儿出生!你害的老夫受尽苦刑,宇文靖!老夫我当年发过大誓,重新和你见面的一天,就是和你算账之时!”   顾氏,是邱夫人送走丈夫出公差以后,才知道怀上她。但随后邱宗盛再没有从京里回来过,官职也撤了,邱夫人独自生下顾氏。   邱老将军说到这里,对着文天暴怒:“天儿!我看你对我女儿还算真心,这些年我为你们夫妻隐居,为你不寻宇文老匹夫!你是知道我誓言的,如今你别来劝我!你也劝不动我!”   文天也怒了:“这不是算账的时候,岳父,六伯!你们以后再算!”   “无忧,还我的无忧,”顾氏哭着一直没停。   文天红了眼睛,望向宇文靖:“六伯,劫狱是我的聘礼,您要追究,只寻我就是。”   再望向邱宗盛有了乞怜:“岳父,找无忧最要紧啊。”   宇文靖哑了嗓子,虽然犹不能原谅顾氏,但默默的不再发怒。在太师的心里,他有多疼爱文天,就有多仇恨顾氏,让他原谅有如掘山填海般难。   当年,顾氏出现在文天面前,看似惊艳的那一见钟情里,只有宇文天大公子。   顾氏前往,为的是劫持宇文靖看重的宇文天,换回自己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面的父亲邱宗盛。   后来,不可能劫持,也曾经动过杀人的心,拿宇文天的尸体去换邱宗盛。   无数回合的假话、比拼中,这一对人产生情意。宇文天提出以救出邱宗盛为聘,愿与顾氏结成夫妻。   宇文天知道顾氏身份前后,宇文靖也查到。顾氏有几回想置宇文天于死地,太师也知道。他本性深沉,又上位已久刚愎自用。见侄子已陷进去,爱惜他而没有说破。想着迟早要把顾氏带进家门,内宅里折磨死个妇人,还不是小事一桩。而宇文天也确实想过把顾氏隐瞒身份带回家中,顾氏恋上他,只要他肯救出父亲,也愿意随他回家。   随后,宇文永杰的死,把宇文天打醒。   太师眼里只有整个宇文家,怕伤到宇文家,他连儿子的死都不追究,他还会在乎顾氏的生死?   宇文天当机立断,劫了天牢,带顾氏远离京都。又要守宇文永杰的遗言,顾氏得到他的人,虽犹恨宇文靖,但并不阻拦他照顾家中,夫妻奔波四处躲避宇文靖的搜索,直到在小城内安身。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宇文靖,倒也简单,夫妻远走高飞,随便找个地方隐居也就可以。   后面半段,顾氏随着丈夫四处奔波,只为寻个离太师最近的安身地,是闯宫那天,明逸送上文天的留言,宇文靖在那天得知。   他还是恨顾氏,十几年的恨不可能一下子没了,但想想丢了孙女儿,想想这对父女前来勤王,想想这对父女挑明不是要功劳的人,太师怅然叹息一声。   “邱老将军,咱们的话以后慢慢再说。”丢了无忧,太师一直愧疚。   邱宗盛做了几十年的牢,甫一出去,多了个女儿,又多了个有名的女婿。这女婿为他肯劫狱,为女儿不要大好前程,邱宗盛因此答应宇文天,他虽发下见到宇文靖就要发难的誓言,但却可以做到不去见宇文靖。   后来和夫妻通信,知道有了外孙女儿,邱老将军更觉得仇恨可以灰飞烟灭。长辈之恨,犯不着让晚辈为难,他更死了和宇文靖相见的心。   这些话为什么不告诉无忧呢?   刑部里还挂着这案子,邱宗盛还是钦犯一名。邱宗盛提出不说也罢。文天伺机照顾宇文靖,也伺机为岳父翻案。等翻案后,对娇女再说不迟。   十大公子之首,为什么这么久还不为岳父翻案?他不是没几年就知道郭村野心过度,定下来郭村造反之日,宇文家翻身之时,为岳父翻案也有望,犯不着在郭村手底下看眉眼。   邱宗盛已等了几十年,不在乎再等几年。   本来一切皆好,皆在天公子手掌之中。结果这一天来到,只一件不好,又最痛心,丢了他和顾氏的情意纽带,他们唯一的孩子文无忧。   邱宗盛也叹口气:“等我找到外孙,再同你说。”   总算他们不吵了,由他们的话而惊心动魄的围观人等,也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场架吵的人人心里提着大石头般,听的人如过惊涛骇浪。   劫钦犯?   可能是冤案?   一对仇人子女成了亲?   三殿下最关心的还有黄金,那批黄金在哪里?   见到消停,三殿下也和明逸商议完。微微一笑,好似没有听到钦犯和劫狱这种话,而是和颜悦色的继续嘉奖:“适才见到文夫人,我就问还有一位老将军在哪里,夫人说您整兵去了,却原来,是邱老将军。老将军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呐。”   邱宗盛以钦犯身份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他不是不知情识趣之人,三殿下明明听的一清二楚,却给他台阶下,虽然眼下殿下用人之际,邱宗盛也肯接受。   跪下来行了三拜九叩的礼。   白纸诏书,而且没盖御玺的皇帝三殿下,见到人肯恭敬他,就也愿意高看对方。特别是这父女太能厮杀。   虽然他们明说,只为救文姑娘。但是放在有私心的人身上,他们大可以闯进三殿下营地,救了以为在这里的文无忧就走。   这父女们没有那样做,而是不用知会,就知道整个营地北迁成功,才是真正的安宁。他们一直在厮杀,此时的盔甲上,散开来满满的血腥气就是铁证。   这还应是忠心勤王的人。   三殿下笑容加深,也就大着胆子问他:“你可愿意回朕,当年的那批钱,你真的不知道线索吗?”   “回皇上,三百万白银的黄金,臣不日呈上。”   三殿下惊喜交集,别的人惊呼出声,宇文靖冷笑:“这不是冤案吧?”   文天和顾氏一起怒目,文天怒道:“六伯,少说话!”   “老匹夫!那咱们就简单的说几句吧。你敢当着皇上的面,说你当年不知道应该查谁吗?我押着贡品上路,没出本省,就发现押运的士兵不对。我为保护这批黄金,我把黄金藏了起来。让他们以为到手,他们窝里反去。本以为到京里以后,你宇文老匹夫有个火眼金睛的名头,你敢把幕后指使查出来,我把黄金献出,还我清白名声。我没有清白名声,家里人怎么办?若由我揪出不轨的士兵,我家里人还在外省,报复起来,我家里人怎么办?由京里查出最好不过。谁想到你不敢查他,倒把老夫拷打,老夫瞧不起你,你闭嘴吧!”   宇文靖这一回真的老实闭上嘴。   三殿下再糊涂,也听出当年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般简单,太师不敢查的人,想来有他的衡量,而邱老将军也确有冤枉。   忙也劝着:“老将军,此事再说可好?”   邱宗盛息息火气,再回道:“回皇上,我收到女儿报信,出来寻找外孙时,安排人起出这笔黄金,他们都是可靠人,最迟一个月内,会把钱送到这里。”   三殿下大喜:“老将军英雄也!”三百万两能做什么?能买好些马匪对郭村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如果三殿下不想过冬天,报仇心切的话。   下一句,三殿下却听不懂。邱宗盛道:“臣今天先交人马。”   “这人马不是老将军自己的吗?”三殿下奇怪。   邱宗盛对文天望去,文天已把顾氏安抚的差不多,松开手以前犹温柔地道:“别再闹了,我有话要慢慢说。”顾氏清冷面容没有回答,但文天知道她已同意,放开妻子,到三殿下面前跪下:“回殿下,我岳父我妻的五千人马,原归属京郊大营。”   凌朝在这里,那位丢了人马的顾将军也在这里,两个人差点儿没一蹿多高,有伤,蹿一半咧着嘴又呆原地上。一起欢呼:“五千人,是那五千人。”   顾将军道:“你总算还我的人。”   凌朝道:“我天天寻思,你把五千人弄哪里去了。”   凡去过留芳园的人都想到,这不是留芳园外名公子比试,从此不见踪影的那五千人。   顾将军没带这兵,也分外得意:“怎么样,难怪厮杀数日不见疲累,我练兵可是兵见兵怕。”   从三殿下开始,都奇怪文天把这五千人藏在哪里,但明逸悄悄提醒殿下:“留芳园地下有地宫。”   “咳咳,”三殿下让自己口水呛住,谜底揭开,原来这般简单。留芳园的地宫确实有路通往山中。   游春的时候,都以为宇文天神鬼莫测的手段,都没有往地宫里想。这其实也算障眼法的一种,但却是能耐上的障眼法,三殿下着实钦佩。   今天是三殿下的好日子,他有援兵,又有了钱,还解开一个已忘记的谜底。   心情大好中,也为抚慰顾氏父女,接下来就商讨怎么寻找文姑娘。文天带回来的消息,文姑娘应在江南,是吴书舟帮了忙,文天不会说,明逸他不知道。   三殿下的用意倒也明了:“老将军和文夫人前往南方时,请一一联络各处州县。”   乔夫人这个时候走了出来。   早就嫉妒成红眼睛的乔夫人,在看到顾氏原是出风头的女将军,她不痛快。看到文天对发疯般的妻子百般回护,她不痛快。看到邱宗盛得到皇上嘉奖,她不痛快。   总算能让这一家人不痛快,乔夫人风风火火冲出这几步。只有几步,她站在侧边。   “回皇上,不用去找了。”   齐大人虽知道她有用处,但是又难过上来,这是什么话?不用去联络州县?   三殿下正对她乱讨亲事,而引得官员们心思都放在讨亲事上面,三殿下也不痛快,对这胡言乱语翻脸斥责:“放肆!你让朕放弃全国吗?”   乔夫人陪笑:“回皇上,那倒不是,我祝皇上早早回到京都。”三殿下哼上一声。此时难中,不愿意和跟随的人过不去,三殿下打算就此放过,抬手让她退下就是。   乔夫人哪里肯走呢,抢先道:“我说的是文姑娘不用找了。”她回身,从不多的侍候人手里接过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是血迹斑斑的一套衣裳,有上衣,有裙子,还有绣鞋。   这个人本性不识趣儿,此时得意洋洋倒也不用过于奇怪。她用得意洋洋的口吻展示衣裳:“文姑娘已没了。”   这套衣裳,确实是文无忧的。   明逸见到她穿过,三爷认了出来。   万安长公主见到过,认了出来。   耿氏也见到过,也认出来,瞬间眼泪掉落,耿氏是头一个落泪的人。   这衣裳是顾氏亲手所做,夫妻们也认出来。   邱宗盛不认得,急切地对女儿女婿看去,文天夫妻一面点头,一面却诡异的没有伤心。   明逸和万安长公主也想起来,也先不是伤心,毕竟乔夫人说话哪能信?   一对母子,一对夫妻,目光灼烧般盯着乔夫人。   顾氏思女心切,恨声问出来:“你是谁!你怎么认得我女儿的衣裳!你又怎么能在兵乱里得到我女儿的外衣。我女儿若在难中,你当时在做什么!眼看着不成!”   邱宗盛把沾血的兵器一顿地,火冒三丈:“说!”   宇文靖为了文无忧,曾往乔家揍过乔夫人,闻言,也早怒了,和邱宗   盛同时大怒:“说!不说明白,老夫我今天再不放过你!”   三殿下的心里疑窦更生。   破京都的那天,他亲眼见到逃出来有多不易。乔家以吃喝玩乐出名,不是宇文靖,也不是凌朝,家里有出色的护院和会功夫的子弟。他们是怎么逃出来?而且顺利到了江南找到齐家。   一般来说,官员们不应该寻找皇上和三殿下?而不是一出京都,就直奔亲戚处。你有官职在身不是?   太师和凌朝可是战到隔一天才出京,为的就是护送京内能出来的人离开。在他们出京前离开京城的人,当时轻易能见到京都护卫,寻找三殿下并不算难。   他们和文无忧不一样,文无忧一出京就在留芳园,直接在乱党地界上。   他们倒好,敢情一出京就直奔江南,皇上也不要了。这位乔夫人,脑袋上可还有郭党嫌疑呢。他们又是怎么破的外围乱党地界呢?   三殿下缓缓也道:“乔夫人请说个明白,你亲眼见到文姑娘去了?你当时在哪里。”   齐大人木着脸,按着说好的,由乔夫人胡扯去吧。扯的不好,也是她自己担着。乔大人也因此木着脸,打算装他不知道。乔夫人扯的不好,与他也无关系,至多放弃乔夫人就是。   乔夫人一通的鬼扯,什么她在打尖路上见到,当时怎么害怕,见到文姑娘让剥了衣裳带走,谁叫她生的好呢?她不敢出声,怕乱兵把乔大人等在不远处的人全带走。   想想,遇到明家得报个丧,又不能红口白牙诅咒人,得让人信不是,就把衣裳收起。乔大人也就不能知道。   为什么认得衣裳和人,她打发人往明家给明乔氏送东西时见过。   等她说完,宇文靖和邱宗盛看了出来,文天夫妻不但没有悲伤,反更多出沉思。   宇文靖知道有不对,暂不说话。邱宗盛也是一样。文天夫妻没有这就教训乔夫人侮辱女儿的言语,因为夫妻正忙着在心底冷笑,且低低交谈。   文天凑到妻子耳边:“这里不及细说,但是我有确切消息,无忧往江南去时,在她说的那个地名上,还没有乱兵。”   “我看她也是假话连篇,春草在无忧身边,她说的十几个乱兵怎么会是春草对手。天哥,这个人羞辱无忧,等我问明了话,不再要她时,你别说我心狠手辣。”   一声“天哥”,让文天愧意更重:“是是,你要怎么样她都行。只别再生气了。因为你若信我,我认为女儿还在。”   顾氏认真想一想:“我也认为女儿还在。”   ------题外话------   错字再改,赶上就行。   ……。关于采用真实地名,从严谨上就有难度。仔坚持采用,是写作过程中翻阅资料,推敲里数,也是一种学   习。   如果距离时间上有差错,权当咱们架空了吧,借用了地名。   其实按逃难的人走路来算,一天走的路有限。沿路再搜集物资,那就更慢。如有不对,权当架空。么么   哒。   ……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成亲   乔夫人的话,让顾氏冷静下来,她依然和丈夫心贴心。文天对妻子更加愧疚。夫妻恢复情意,甚至含情脉脉的对视一眼,虽然在有人诽谤女儿已死的场面下不太合适。但顾氏是打算为了女儿收拾乔夫人,文天为妻为女任由她作为,这情意也还是为了文无忧。   夫妻继续听乔夫人的鬼话,听着她话题转到明乔氏身上,连泣带诉说了一通明乔氏出嫁后,不受长公主待见,因此她怀疑女儿死因可疑。如果明家不亏心,为什么不冲着明乔氏再续亲戚。如果明家认为没得挑,那就把乔家的亲戚家女孩子一起挑了吧。而乔家在这里的亲戚,现下只有齐家有出色的姑娘。   还有别的姑娘,但几可以料定明家相不中。   随后,乔夫人又连哭带嚎说了一通,自京城乱了以后,她们乔家是多么的着急,在乱军里冒险下了江南,为的就是寻到亲家回京勤王。   三殿下暗想,这倒不错,她把这个疑惑给朕补上。但乔大人携家带口,这一回到来还带着几个妾。这一家只会吃花酒的男子和只会闹家宅的女人是怎么“冒险”而“突破”乱党地界,你几时给朕说明白?   他为什么此时不问呢?他近来用人还来不及,不是计较的时候。   齐大人和乔大人任由乔夫人打头阵,但对她的胡扯能力都有了解。只凭她的闹,明家不理,这权迷心窍的二位也没有逼迫明家就范的好法子。   他们还有后着,乔夫人犹堆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之时——她伤痛明乔氏之死,撕心裂肺倒是真的——另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白发飘飘,面容方正而神情近乎呆板,御史方老大人走出来。   宇文靖眉头沉了沉。   文天也眉头沉了沉。   顾氏无意中一抬眸,却把两个人近似一模一样的神情看在眸中,不由心中暗叹一声。   当年她折服于宇文大公子的手下、为人和情意时,最初想的,自然是让宇文天随她远走,她不愿意侍奉宇文靖晨昏。但宇文天如实而诚恳的告诉她:“就如你远路来寻从没有见过面的父亲一样,我也不能丢下我的家人。随我去,我护得住你。”   后来宇文天又如实而诚恳的改了口:“咱们走吧,这个家里没有你立足之地,我离不开你,我和你离开。”   两次都是极“诚实而诚恳”,就当事人当时的心情来说,都是真实的。顾氏因此更心爱丈夫,从不干涉他不忘宇文家之心。   在此时,见到他们随意的一个动作,骨子里透出打不断的亲昵,顾氏怅然。   老天对她幸还是不幸?说幸,她对仇人的晚辈动了情。说不幸,她的丈夫从没有委屈过她。   轻扯丈夫衣甲,文天低下眼眸,柔和而又怜惜。   顾氏对他实在没有任何可挑剔之处,把丢了女儿的伤痛又独自隐藏一分。   丢了无忧,身为父亲难道不痛吗?   他的眸中看不到,全然还是一片对妻子的情意。可见,他藏的有多好。顾氏已骂过丈夫,打过丈夫,不忍心再让他难上加难。   也放柔了嗓音说话:“这人是谁?”   “御史方清镜大人,人如其名,清的跟块四楞八角木头似的,不膈应人,只硌到人。”   文天虽不向着明家,也还不知道齐家玩的二选一花招,但从当下局势看,他也不认为明家再和乔家或乔家亲戚结亲是有利局面。一面说着话,一面细听方大人说什么。   顾氏若不是在悲痛里,会为丈夫的比喻有一笑。她听得出来,说直白些,方大人不是随和性子。   这种人一旦认定什么,除非事实摔在他面前,否则世上所有的牛都拉不回来。   顾氏也分推敲乔夫人有关女儿话的心思,听了听。   方大人严肃的回三殿下:“皇上,此是用人之际,老臣有几句话要回。”   三殿下让他说。   “万安长公主府和乔家的事情,又结合最近的谈论,老臣仔细想过。从情理上看,昌邑侯明二爷与乔氏成亲不到两年,恩爱上如果有,乔家提出再续亲眷女,并非没有道理。这也是顾念到明二爷和乔氏夫人的夫妻情分。从营地最近乱纷纷来看,诸多心事不再放在护驾和御敌上面,眼里看的是二爷亲事,嘴里说的是二爷亲事,心里想的是二爷亲事,皇上,此风不可长,必须刹住。”   方大人说着激动上来,胡子让吹得飘动不已:“再从眼前大势来看,万安长公主府理当为表率!郭村为什么造反?此人没有礼义廉耻孝悌忠信!汪家为什么趁势造反?此人没有礼义廉耻孝悌忠信!纵然眼下没有收复京都,夫子大义也是根本。纵然以后收复京都,夫子大义也是根本!请皇上允准乔夫人之请,一来明家为礼义之表率。二来可解乔夫人之伤痛,安来投臣民之心。三来,可平近来营地之纷扰。”   那些后提亲的俞夫人、谢夫人、金夫人等,有些随丈夫在帐篷里,有些随后过来看女将军在帐篷外,听到这话都是大怒,对着方大人嘴唇无声动着,悄悄的骂着呢。   敢情她们往明家提亲事,却成了乔家逼迫明家成亲的大助力。   宇文靖本就离文天不远,在方大人说话时,悄悄的走到侄子身边。此时,不屑的低声道:“天儿,你说能买通这万年硬石头,齐家用的是什么法子?”   “那还不简单,奉承他方大人是本朝正直第一,此系乱世,唯有你方大人站出来才能重稳夫子大义。再加上,”文天对宇文靖一瞥:“六伯,明天就要到太平地方,等追究乱的根源,您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   宇文靖一抬下巴:“我不会给你看笑话,我应付得来。”   “所以呢,这位一直也是让您打压的方大人,让人怂恿的认为可以取代您了。不排除有这句说给他听。他这番话只怕花了大功夫筹划,昨儿夜里应该没睡好,看那眼神儿犯迷糊。”   他们说完话时,迷糊眼神的方大人慷慨激昂,把他的话说完。乔夫人自低泣中走出,适时的来上一句尖嚎:“你明家若心中没鬼,二爷不娶,三爷也行!不然,就无礼无义无信无诚,哪有脸面立足于新朝中!”   三殿下由万安长公主那里事先知道齐家的想头,但这话真的到他面前,也让震惊的不轻。   她还真的敢说出来。   关于死了妻子,从妻族续娶,倒不是没有可能。但这得双方协商,并且建立在头一任妻子有孩子,并且夫妻感情犹深,当丈夫的还愿意续这门亲事。   乔夫人早就嚷出来“休想甩了我乔家”,已让听到的人反感。所以一干子别人家的夫人不客气的直奔明家,不但为自家谋利益,也有实在看不下去。   乔夫人本来在众人眼里,跟梁小丑般的胡蹦哒。但齐家真正的厉害,请出一位性子方正的方大人,一番话义正言辞,配合上乔夫人的伤女之痛、无赖之极,突然她占据主动,占据了上风。   由乔家引起的趁乱世寻亲事,已蔓延到所有人家中。不仅明家,还有失踪的凌甫也有人要定下亲事。都由乔夫人的举动而看准三殿下现下不是个威严的君王,谋私意正是时候。   三殿下对他心爱的三表弟看去,神色里有了无奈。这无奈不是三殿下没主张,事实上三殿下已起了杀人的心。   他的无奈出自于,让他答应这等行径万万不能,因自己还不是真正的君王连累姑母全家受气,他满心的憋屈先出来。但眼下说不答应,乔家要揪着明家不放,泼妇一个,三殿下对付不来,他先无奈了。   在这无奈里,他没有留意到宇文靖怒火全在面上,文天夫妻虽还没确定下来女婿,但这当面抢女婿不能不恼,正寒着脸对邱宗盛解释。   “明家本是圣旨赐给无忧的女婿,还没有作废。”   邱宗盛恼了,威风凛凛把个兵器一挥,帐篷里顿起一阵惊风。老将军先于三殿下开了口:“住口!”   “住口!”   另一声按前后来计,应该先于邱宗盛。但老将军的气势过重,他抢在前面。   但人走出来,明逸不慢。   明逸已有对策,他静等着方大人说完,乔夫人又添一句后,毫不犹豫走出来。   双眸汹汹对上乔夫人,“哼,”三爷一声冷笑寒可入骨:“打的好算盘!看似对我明家让步不少,不娶这个就娶那个,还全我家的名声,再全,就全皇亲的名声。”   乔夫人再蠢,也知道最后关头,哪怕她内心已瑟瑟发抖,眼神凋零落叶般只想垂到地上,也拼死一博。狠狠把眼神往上一顶,和明逸的对上,人也就此对上,尖厉大叫:“你家不救我女儿,哪还有名声!若有,也是再给的!”   “你打我二哥主意,就有名声了?”明逸反问。   乔夫人咬牙坚持:“亲事本是你家求!”   “二夫人已死,两家再无关系!”   “休想休想你休想!你家不肯答应,正是弃我女儿于乱军中的铁证如山!”   “寻上我,你还有理了!”   “你家若是清白,一个不答应,还有另一个!”   “此系无赖!”明逸道。   “那我扬明于天下,让天下人分辨!”乔夫人道。   “你混水想摸鱼,蓄意败坏我家名声!”   乔夫人满面恶毒:“你家若要名声,我已给你家出路!”   宇文靖骂道:“这是赤裸裸的讹诈!”   乔夫人回他:“太师,你孙女儿已死!不是你往我家里闹事的时候,你没资格闹了!”想到宇文靖带人往家里打自己,乔夫人牙齿咬得格格响,恶意满满:“你的孙女儿没有成亲,还不是明家人呢!”   “哈哈……”明逸一声长笑。   帐篷里外的人都一惊,三爷这是气疯了不成,这会儿还笑的出来?   见明逸一转身子,在万安长公主面前跪下来,高声道:“母亲,有话说好马难配双鞍,我已有文氏女,圣旨赐婚不能轻视。别说她死讯未定,就是她真的不在人世,请母亲作主,我和她成了亲吧!”   “啊?”帐篷内外都起了喧哗。   不等他们第一句话交谈完毕,明逸又到太上皇和三殿下面前跪下,这一会儿他泣泪下来:“请皇舅舅主婚,请皇上主婚!”   乔夫人一跳八丈高:“她确实死了,死了的!”   文天夫妻阴森森瞅着她。   明逸愤然回身:“等我成亲后,她真的不在,我守三年。三年内,不谈亲事!”   明达也走出来,满面沉重——他是不是为明乔氏沉重,乔家一定不会相信。昌邑侯叹息:“我妻亡故,乱呢,也没有摆个灵堂。等三弟成亲后,我为妻守三年。三年内,不谈亲事。”   又一个人跳了起来,文天暴怒:“我女儿还在,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家!”   “文大人,”万安长公主慢慢地道:“我也认为你女儿还在,但是,给她添点喜气却是好事。咱们好些天没有喜气过。”   文天跳的更厉害:“这事儿不带冲喜这一讲!”   “岳母,我愿意房中再无别人!”明逸知道文天不好说话,对着顾氏跪下来:“只要无忧能回来,我不纳妾!”   无数的抽气声中,邱宗盛来了一声:“好!”   战场上和明逸见到过,老将军对三爷看法极好。他鼓动随着丈夫犹豫的顾氏:“家世好吗?”   “好。”   “人品好吗?”   “好。”   “能耐,我已看到,这不用你们说。这又是圣旨定下的亲事,”邱老将军蒙冤多年,对圣旨有莫明的情意,虽然他到今天也没有盼到手。   他劝解着文天:“无忧还不知下落,这个孩子能这样办理,我高看他。这可是他的头婚。”   轻蔑的眼光扫视在这件事里居心叵测的人,哪些人往明家提亲,老将军又不知道,他就不怕蔑视错人。那些人面上都摆着呢,又怒又气又羞又胀,压根儿不担心认错。   “死了心吧!还不死心,等我孙女儿百年以后,我孙婿愿娶,当填房!当填房!当填房!”   乔大姑奶奶带着齐家的两个姑娘在帐篷外面,让一吼羞的人站不住,两个姑娘掩面哭着跑走,乔大姑奶奶怕出事情,姑娘家装装样子也有个寻死上吊什么的,追在后面。   顾氏让父亲的话打动,对明逸有了怜惜。因怜惜变了称呼:“孩子,你起来,你把自己的终身这是真的放了进来。”   “我情愿。”明逸垂泪:“是我丢了她,我欠她也欠你们。”   “万一我女儿真的不在了,你可对不起下一任妻子。”   明逸重重点头:“从此以后,她若在,我寻她。她若不在,我守三年。”   文天张张嘴,明逸了解他,抢在前面道:“她若是乱世已成亲,这亲事作废。她若是乱世受任何伤害,她还是我妻……”   文天一巴掌煽了过去,大骂道:“你才受伤害……”让顾氏抱住。   这会儿和文尚书讲不清楚,他不但拒绝承认女儿已死,更不肯答应亲事。但太师在这里,宇文靖理也不理侄子,只对邱宗盛略一点头:“亲事长辈作主,你已说好不会再变?”   “哼!”邱宗盛这般回他。   太师走到万安长公主面前:“既如此,亲事就办起来吧。”   长公主还有另一手准备,让人取出一个包袱,打开来,霞光般两件大红嫁衣。   顾氏心酸而又欣慰。心酸的是女儿不在。欣慰的是明家在乱中也收拾无忧的东西,显然他们不曾放弃寻找。   两件,一件出自顾氏之手,一件出自宇文缃。   文天追着明逸打,明道和明达阻拦的时候,宇文靖、邱宗盛父女和长公主定下来,成亲用顾氏手绣之裳。   这个结局除去明家以外,都没有想到。直到夜静三更,乔大人还在吹胡子瞪眼睛。   这个文官任上风流快活、性子极软、看似轻易不敢得罪人的,真正的怒了。   “明家欺人太甚!”   激起他怒火的原因,是明逸甩开文天后,当众说出的又一段话。   “笑话!你们家哪有半分思女之情?真的念女爱女,第一要紧事体不应该责备我家不守丧吗?等三爷成过亲事,就开始守丧!”   乔大人在烛光下走来走去,走去又走来,越想越恼火,又骂了出来:“混蛋!混帐!不像话!我家不提亲事,你家不说守丧!我家提过亲事,你就要与衣裳成亲,你家守丧还要在你成亲以后。混帐!混蛋!不像话!”   ……   文无忧不知道她已经准备嫁人了,不知道三殿下等在宇文永义的草场内安顿后,当天,宇文永义倾其所有开始准备,暂时的,宇文家有了喜气洋洋,太上皇和皇上也有了喜气洋洋。   她在这一天收到宇文绿的回话,正在叹息。   春草不认得许多的字,凑过来:“姑娘,信上说的什么?我和郡主打了赌,我说绿二姑娘还是做贼。郡主说绿二姑娘应该弃暗投明。绿二姑娘若是打算投姑娘,姑娘说个假话,等我哄了郡主的彩头再说实话。”   门外,“汪汪”两声,一个大狗头,一个小脑袋,探进来。   玉成郡主挥动拳头:“我带着大壮去巡山,出门儿以前,一想,得把春草交待几句,等绿二姑娘来了信,可不许弄鬼儿。”   春草挡住一半文无忧,让郡主没看到来了信。   春草往外轰她:“走吧走吧,早巡早回来。”   郡主皱皱小鼻子就要走,春草追出来:“哎,你和谁去?别一个人走太远。”   “和凌不负心鬼儿。”小郡主笑嘻嘻,她给凌甫见天儿的取绰号,这又是一个。   凌不负心鬼儿在北风里听得一清二楚,忍无可忍的对天白眼。   春草放心而回,央请文无忧把信里内容说说:“这下子没有人来打扰。”   “格格答”,小郡主的两只鸡从房里出来。   春草笑眯眯:“天冷,放房里暖和。我见天儿收拾,不脏。”怕鸡跑远了,把鸡撵回房,用木头盖了个鸡圈,打扫卫生也方便些,还放鸡圈里。   是不是有味儿?她们主仆不睡这一间。   文无忧把信说给她听:“绿二姑娘说她和心梅很愿意来,可她母亲数月的身孕行走不便,她不方便提出来。她倒是旁敲侧击的先问过继父,冯大旺意思不肯。”   春草长长松一口气,眉开眼笑道:“我赢了不是?姑娘知道我怎么猜出来的,小郡主她就猜不出来。小郡主在这一点上太不聪明了,她就没想想冯大旺以前讨饭,肯定不少受京都有钱人的气,他怎么肯勤王呢?他一定不知道什么是勤王,他当乱党最合适……。”   “你才不聪明呢。”小郡主出现在房门外,小脸儿上老大不高兴。   春草吓一跳:“你还没有走?”搔头:“我却没听出来。”   “你撵鸡的时候我和大壮回来的,你挡啊,你再挡信也没有用,我看到送信去的人回来了。当面问你,你不弄鬼儿你肯吗?这不,偷着听最真实。”   小脸儿戚戚然:“唉…。绿二姑娘真不聪明,勤王这事儿,多气派,多威风,她却不肯来,太不聪明了,”   凌不负心鬼儿跟在她后面没好气:“没呼两口气,你把不聪明已送了人。聪明人,可以巡山了吧?我本不想带上你,”   “就走就走,废话真多。”小郡主又往房里看:“我说绿二姑娘不聪明,她确实不聪明,她可以自己来啊,”   春草“大惊失色”:“她?再来个心梅?郡主,有回我听老爷看书,有个一语成谶,你可别再说了。她们俩个来只能拖后腿。”   玉成郡主顺手往自己脑袋上扣个高帽,欢欢喜喜道:“这么说,带上我,因我从不拖后腿。春草,我原谅你弄鬼儿。”   对凌不负心鬼儿一瞪眼:“走了,只是催。巡山不是,你再烦,我不带上你。”   凌甫“忍气吞声”状跟在她后面,边走边用她能听到的嗓音嘀咕:“谁带上谁,咱们有空儿好好说道。”   没走两步,遇到罗姑娘站在一旁。郡主对凌不负心鬼儿开恩模样:“给你说三句话的功夫,不然大壮等不及。”   凌不负心鬼儿对大壮身上虚踢一脚:“赶紧给我巡山去,天都好早晚了,你已经晚了。”   他没有停留,和一个不拖后腿小鬼,一个大壮走出山寨。   罗姑娘看着他们,直到身影隐入山林中,只能垂下头慢慢的往回走。   凌甫还是不愿意理她,又要一起上路,文无忧早就安排二夫人等女眷和罗姑娘同进同出同干活。   见罗姑娘又一回失意,二夫人笑道:“等明天吧,明天兴许甫哥就肯同你说话。”但也有几句埋怨:“你呀,你可不许再怪我家九房里侄女儿了,看看我们来的时候,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把你撵走,她怎么会如意呢。”   罗姑娘恼不恼?   她没有恼的心情。   她日常总是和女眷们做伴,二夫人等怜惜自己,也怜惜别人难中,见罗姑娘年青,当她自家女孩儿一样的照顾,也就一样的责备。   罗姑娘也看得到文无忧每每和凌甫在的时候,春草总在。如果说春草是无忧姑娘的人,那还多一个小郡主。   小郡主掺和也好,真的为三表哥而在意三嫂名声也好,她属于撵也不走。也因此,又多两个郡主的护卫。   用凌甫最伤她的那句话来形容,毫无瓜田李下之嫌疑。   等二夫人说完,罗姑娘低低的回一声:“是了。”他们就要上路,要准备的干粮很多,一直不闲着,也就谈不上一直伤心。   下半天的时候,从她们干活的房里能看到文无忧和凌甫一起走出来,但是依然还有小郡主和于康徐峰、春草还有一些难民,不是老人就是孩子,再就是女人。   罗姑娘又一回目送他们离开,直到凌甫的身影看不到。   山寨的外面,二老爷等男子接住,扶着老人,抱上孩子,女人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   山路不好走,两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一处断崖上。   “就是这里了,”文无忧手指下面:“春草辛苦,花了好些晚上才发现这下面能住人。我们就要走了,长者走不动,孩子们不合适在勤王路上,婆婆嫂嫂们也不见凶杀的好,在这山谷里居住吧。”   勤王路上,带着老人、孩子、柔弱的女人,先不说拖不拖累,不亚于葬送他们性命。这地方,是文无忧初进山时就想寻找,当时为了躲避杨二海的余部。   同行的男子们,有一些是老人们的儿子或成年孙子。第一批绳索放下,他们随春草下去,很快上来,对着文无忧跪倒:“多谢姑娘,下面真是个好地方。”   不能没有个年青人,他们也留下来。   文无忧让他们起来,再做个解释:“不是我们不带上你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带,长者们经过兵荒马乱,也走不得了。我们寻亲北上,你们不寻亲,还是留下的好。以后出来,要么等我们中有人来帮忙。要么,等小些的弟妹们长大,爬山熟练,也能出来。”   当下用大箩筐,把不能攀爬的人放下去,二老爷在断崖上等着,文无忧和凌甫、郡主也下去。   只在半山里,就见到是个过冬的地方。   山谷大多地气温暖,这里有一潭水没结冰,潭底有鱼隐约可见。有什么树呢?真让春草找对地方。有板栗树,有核桃树,还有几株果树。   有个老人种地的出身,掬一捧泥土面上乐开了花:“文姑娘,这里能种地,多肥的地啊。你若是忘记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种地也能生活。”   他随身背一个包袱,睡觉也不丢,打开来如数家珍:“庄稼人哪能丢活计,这是菜种子,这是粮食种子。这里暖和,我明天就可以收拾地,收拾好,就可以种下来。”   文无忧连声说着好,又保证道:“我们中一定有人再来找你们的,不会由着你们呆在这里。”   又叮咛道:“这是冬天,咱们看不到蛇。但这里暖和,说不好还要防蛇。说不好有别的出路,会有野兽进来。春草下来的钟点儿短,她还没发现。你们慢慢再找找吧。山寨里有驱蛇的药也给你们,”送上一大包子,打开来:“这是治蛇咬伤,”一样一样点给他们。   大箩筐又一回放下来,随着“格格答”的响动,小郡主小脸儿放光,小胸膛挺起来。   文无忧含笑望望她,让春草把两只鸡送过去:“玉姐儿说两只鸡不好带上路,也留给你们。”   老人们更高兴了:“这里暖和,孵出小鸡来明年就是一大窝。”   又送下打猎风干的一半肉食,一些粮食。因留下的人不多,加上两只鸡的出息,水里的鱼,山果等,足够他们吃到明年。   防野兽,也留下武器。春草下来时找到两个山洞,但也给他们留下两顶帐篷,和木匠的工具,自己也可以慢慢造屋子。   最后道别时,留下来的人长跪不起:“文姑娘,郡主,凌爷,一路顺风,祝早日勤王,祝加官进爵。”   直到文无忧的箩筐升到云雾里,他们仿佛还没有起来。   到了山崖上面,文无忧一行没有就回山寨,而是在附近也走动,把所有的地方都踩上脚印,看上去不可能分辨出老人们往哪里去了,才回到山寨。   王胡子迎面走来,纳了闷儿:“还有人呢?他们去了哪里?”   凌甫回他:“他们走不动,刚打发下山。”   不是不相信强盗,是很不相信。万一有人说漏了嘴,有个山谷藏的有人,还有女人在。强盗心性谁能说得好?   防一手,也立即就证实是对的。   王胡子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搓着手干笑:“凌爷,嘿嘿,有话同你说说。”   凌甫同他走到一旁,王胡子陪笑:“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当强盗的人,到了官府面前,他们放不过我去,我习惯山里日子,留下来快活。”   凌甫没什么奇怪,这是强盗,又不是正规军队,让他往血里冲,他头也不回。说声好,转身对文无忧说了。   文无忧也不奇怪,等晚上对春草道:“幸亏咱们瞒得紧,安置人这事情没让这里的人参与。”   春草打个哈欠:“姑娘放心,你夸伶俐的那个孩子,叫小猫子还是叫小狗子的那个,我教了他一套拳,让他天天练起来,三几个强盗没什么怕的。还让他不要藏私,大家伙儿一起练。这会儿说不好正在练拳。”   文无忧莞尔:“深夜练什么拳。”但是这一夜睡的也算安心。   第二天,就是他们出发的日子。和愿意勤王的强盗们会合后,和王胡子分手,一行人打好些面旗帜——也有强盗的旗帜——出了山。   小郡主蔫蔫的和文无忧在一匹马上,虽然大壮在马前生龙活虎,她也每抬一次头,小脸儿黑沉一层。   凌字大旗是主帅旗,比宇文这面旗帜要大要鲜艳的多。   而小郡主也给自己弄了一面旗,因好看布料都用在主帅旗上,强盗山寨不是布料铺子,她做的晚,找不到好看布料。她的旗相比着,在北风里灰不出溜。   看一眼,又一眼,小郡主“恶向胆边生”,不寻衅断然过不去:“不配打大旗的那个,”   春草坏笑:“又换绰号了?”   凌不配打大旗扭头斜眼:“又说什么?”   小郡主高兴地道:“知道是你就好。”   “唰”,凌甫转正身子,任她再叫也不回头。   因局势紧张,不管是着急往各州县寻人勤王,还是寻找文家娇女,邱宗盛和袭母姓的顾氏都不愿多等一天。这一天,是文无忧和凌甫出山,宣告正式勤王北上之日,虽然麾下最多的是乌合之众。也是明三爷娶妻之吉日。   ……   昨天的夜里,文天忽然想通,变得很高兴。他认为女儿还在,他油然生出女儿真的出嫁心思。无忧出嫁,不应该高高兴兴的不是。   他一高兴,烦了女婿一个上半天。给他立规矩:“我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许还嘴…。我女儿晚上爱吃的菜,你记下了?她打小儿养成的,早上从不吃这些菜,早上不许摆出来……她临睡要听故事,你会说几个,说来我先听听……”   明逸挥拳和岳父打了一架。   顾氏也生出女儿真的出嫁那喜悦,把丈夫带回来,让三爷自去准备亲事,一个没看住,两个人又打了第二架。邱宗盛把文天带走,三爷才能从容准备亲事。   新郎倌衣裳,是找了又找才寻到一套大红衣裳。金花,也没有,用两根簪子代替。   不管别人怎么看,不管乔家和齐家的面色多难看,到晚上,花轿接了文无忧的嫁衣,三爷亲手捧上,拜过天地拜高堂,虽简单却隆重,和缺席的文无忧成了亲事。   太上皇和皇帝亲临,他们从昨天到今天也帮着忙活,把正事推后。   比如关城守军应该见见,比如邱宗盛的案子里隐藏的是谁应该听听,也应该听听太师对当年事的解释和判断。比如知会勤王应该先去哪里,后去哪里。都放下来,先办明三爷的喜事。   入夜,明逸独坐洞房里抱着衣裳睹物思人,三殿下在自己住处仰面唏嘘。   表弟的亲事草草,让三殿下鼻子总是发酸。自他的母后西去,那对于太上皇来说的万安长公主,又担当于三殿下“母亲”一职。为他筹划,扶他登基。但结果呢,三表弟的亲事简陋的还不如太平时京中的普通老百姓。   而这门亲事里,又为三殿下谋取许多利益。   和太师重修旧好,笼络住文天夫妻及依然能战的老将邱宗盛。牵制敌军的数日麈战,邱老将军的本事不用再问。   三殿下扶着额头直到天明没有合上眼,这个天下,有人亏欠了他的太多,他也亏欠别人太多。   不仅仅是明家,还有京都愿意跟随的百姓,还有大难来时才看出忠心的宇文靖、周英虎、邱宗盛等等。   一拳捶在身边桌上,三殿下怒声发誓:“朕还京之日,定然欠债必清,血债必还!”   ……   这个晚上,别提齐家和乔家有多愤怒。乔夫人更是哭的晕过去几回。她像是真的失心疯,把乔大人也骂进去。骂他不给明乔氏报仇,骂他应该是瞧不起自己。   乔大人本就窝火,没有想到明家还干得出和衣裳成亲这一手。没有想到这乱世里,人要是真的不在了,你明三爷是和死人成亲吗?倒也不觉得晦气。   一抬腿,他走了,就是回来也不愿意进乔夫人的那个帐篷。   乱中一切从简,第二天,明逸权当三朝回门。第三天,乔夫人不见了。   ------题外话------   快不?嘿嘿,成亲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乔夫人之死   乔夫人死了。   明三爷成亲后的第三天发现她不在帐篷里,推敲下,也可能她头天夜里就不在了。   满营地寻找不见人,下午时,她出现在营地外五里路上,外衣已没,内衣凌乱,称得上皮肉暴露,已断了气。   不管乔家有多想掩饰,也难遮盖乔夫人受到凌辱的可能。这“可能”在她身上痕迹太重,表示出浓重的事实气息。   那么问题来了,谁凌辱了她以后,又杀了她?   经过数月的乱,日常没有滋补药物,没有粉脂香膏,这已是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谁看上她?看上以后不顾欢好情,又取了她的性命。   乔大人茫然望向来的路上,在那里曾经过无数乱军,其中的鞑靼人眼里,中原的半老妇人也美如花。   不是乔大人一定把头上的绿帽子升级到当时称为“蛮夷”那里,是他手里有一件从乔夫人身上取下的半片碎布衣,不是中原之物。   营地外,一早寻找时已搜查过,下半天的光景,也有按时巡逻,乔夫人一早没有在那里,上午不在那里,中午不在那里,下午出现了……是谁,“好心”地把她送回来。   这个好心人有送回的手段,把乔夫人丢给乱党也有可能。   乔大人喘着粗气冲到宇文靖的住处——草场上有地方,太师住的是房屋。   “太师,太师!谁杀了我妻!”乔大人在门外跳脚高呼。   宇文靖出来、邱宗盛出来、文天出来、顾氏也出来,乔大人怀疑的人都在这里,他嘶呼不止:“你,你们,你,你们,”反反复复重复着话,好似这样就能指认凶手。   宇文靖面沉如水:“我们怎么样?”   邱宗盛更直接:“你妻子污蔑我外孙的话,应验到她身上,你尝到这滋味了不是?”   乔大人喘气声更重,文天不屑一顾:“有话快说,我们还有要事商议。”   “你们会不得好死!”乔大人怒气翻涌中,把这句话当着宇文靖还是骂了出来。   话音刚落,他眼前一黑,肚子剧痛,天旋地转中,整个人翻转到半空。一会儿头下脚上,一会儿头上脚下恢复正常,好几回以后,耳边还有风声呼呼,乔大人明白过来,他是让人踢到半空中翻着跟斗。   “通!”   落了地,摔的五内似乎全散,人再次凌空而起,肚子上又是一痛,再次头上、头下的闹起来,直到“通”地一声,又摔到地上。   乔大人是个文官,这样折腾两回已爬不起来,死鱼般的瘫在地上似乎已不能进气,追着父亲脚踪的乔大姑奶奶尖叫出声:“你们太欺负人了!”   乔大人没看到自己完成什么高空险举动,乔大姑奶奶看得一清二楚。她的父亲骂过人以后,太师身后冲出一个男子,把她的父亲踢到半空。刚落下来,文尚书后面冲出来一个男子,接着把她的父亲踢到半空中。   老庄和老张抱着手臂,犹在欣赏他们的佳作,死鱼一样不能动弹的乔大人。   面对又出来的骂声,顾氏回了话:“亏你还知道什么叫欺负人!你们不想着欺负人,想来也不会落到死人的地步。”   乔大姑奶奶倒吸一口凉气,生出怨毒,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走出,质问道:“你敢承认?”   “承认什么!承认头上三尺有神明,诽谤我女儿的人所以落到自己乱说的地步?”顾氏横眉怒目,闻名于营地的杀气在这怒目里,不经意间就摆了出来。   尽管看上去还是俏丽如平时,但乔大姑奶奶已让惊慑。她甚至扶父亲也不敢,在顾氏的瞪视之下退一步,又退一步,泪水滴出那一刻,是承受力已到最低,拔腿扭身,有鬼追着似的逃开来。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之中,文天对妻子微笑:“夫人不要与这等人一般见识,咱们还是说话去吧。”   虽有仇,却因儿女们成亲,称得上一家人的这几位,大摇大摆的重回房中。   ……   “砰!”   齐大人摔了茶碗。   齐夫人挺痛心:“这还是江南带出来的器具,摔了上哪儿还能买?这世道唉,”   乔大姑奶奶气的眼前一黑,她的父亲让打,她的“母亲”让杀,虽然她当填房乔夫人还是丫头,但也有个乔夫人名头。婆婆这话,她的父母竟然不如家里的一个茶碗。   但她不敢和齐夫人理论,只继续哭道:“请公公拿主张,咱们是勤王来的,不是受气来的。今儿能杀一个,明儿就能杀两个。”   齐大人沉吟多时,出来见凌朝。   他带来的江南人马在凌朝手中,营地巡逻也归凌朝负责。齐大人想着交出人马,难道没点儿脸面吗?而营地巡逻之下死了那丫头亲家母,凌统领难道没芥蒂?   “凌大人,这也太离谱。治安归你管,当众就打人,眼里还有你吗?再说眼里真的没有你,一个大活人无声无息弄出营地,又无声无息的送回一个死人,您得好好管管。”   凌朝负责巡逻,对来投的官员们底细在可能情况下,了然于心。这位齐大人,多年的外官任,直升到布政使,一省的大员。   再升只能回京,任主要衙门的上官。   回京哪是容易的,外省的大员也自有风光地方,他就一直呆着,熟悉的也只是外省官场,对京里一窍不通。   比如凌统领软也不吃,硬也不吃。拿“归你管”,鼓动不出凌朝争强好胜的戾气。说“大活人无声无息出营地”,也激不出凌朝的羞耻心。   回的冷冷淡淡:“齐大人这话说的好,我收到回话,让人正查令亲家的死因。”   齐大人面上倒一红,谁愿与那丫头亲家母做一处谈起。   “新收到的线索,令亲家确是大活人出营地。我正为难呢,这大活人出去可就难查了。说不好,她走亲戚出了营地,”   齐大人咀嚼下话意,心想这都什么鬼扯:“她是京里人,在这里走什么亲戚。”   凌朝耸耸肩头:“我就是京里人,又一直负责京中治安,各府中多多少少明白些。令亲家并不是京中生京中长大,原是您府上少夫人生母的丫头,”   齐大人紫涨面庞,暗悔自己把这一点忘记。原乔夫人是京里人,她的丫头却不一定是。   “令亲家原是人牙子发卖进京,她的原籍是哪儿,我倒没查过。因此这里是不是有她亲戚,又或者同来的百姓们中有她的亲戚,他们夜半私会去了……”   齐大人张口结舌,吃吃道:“统领,这是准备往男女奸骗的案子上结?”   凌朝满面惋惜:“我也不想这样结,让人再去查。但可说不好与劫财劫色有关,这乱世唉,出来什么我也不奇怪。”   劫色这两个字,如同一闷棍,把齐大人从凌朝面前打退。他闷闷走着,脑袋上隐约笼罩一团乌云。   亲家母让“劫色”,这话传出去,齐家也跟着让人嘲笑。要真的这样结案,家里的名声可怎么办?   正寻思着,迎面有人叫上一声:“恩师大人哪里去?”认一认,是他在任上当秋闱主考官时,当地取中的一个举子,后来中了殿试,如今是个小官员。   齐大人烦恼中,本不想和他多说,支吾道:“亲家府上出了事,刚拜谒过凌统领,”   “哎,”那人摆手:“我正要去见老师,正要提醒您不要去见凌统领,”   齐大人眸光一闪:“这话里有话?”   “老师您都多少年外官任上?您不知道京里的行情。这凌统领,您是拉拢不能,他和文尚书是多年知己。”   齐大人打个激灵:“我已听说文尚书原名宇文天,我虽外官任,也听说过凌统领对太师也早不满。”   小官员唉声叹气:“这京里的弯弯绕儿,不在京里呆着难明白。您听我说,凌统领是对太师不满,但他和宇文天好啊。原京里十大名公子,宇文天排第一,凌统领才只排第八。凌统领服他。”   “十大名公子不是早就不提起,”齐大人竭力的想着,这是哪一年的事情。   小官员压低嗓音:“可十几年过去,京里再没有人敢评名公子,内幕是我无意中得知,不然我也打听不来。”   他扳着手指:“一位荣王殿下,一个周英虎大人,一个凌大人,都是十公子中人,他们不让别人评。”   齐大人耸然动容:“怎么?周英虎也和宇文天好?他对宇文太师的恨也是假的不成。”   “假,倒未必。不过您想借亲家死这事扳倒文尚书,您还是算了吧,首先凌统领这里您就走不通。”   齐大人回住处面色阴沉。他还想联络周英虎,借着乱世扳倒宇文靖,如今筹划遭到重重一击,周英虎却原来也是十公子中人?   不是齐大人不记得这等大事,名公子当年名动的只是京都,传到外省时日子长久,以讹传讹的话都出来,外省的人不明白的也多。又十几年过去,与齐大人升官无益,发财无益,他忘记也有可能。   齐大人烦心不已。   ……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明天岳父和夫人、我要上路,我没功夫对六伯说一遍,再对岳父说一遍,只能请你们坐一起听。”   文天摊开手:“六伯有什么要交待,岳父有话,夫人有话,能一处说的,也一处说吧,大家还可以商议。”   宇文靖道:“这么说,吴书舟对无忧动了真情意,”   后半句还没有出来,邱宗盛和顾氏异口同声驳斥:“这不是你劝降的缘由!”   “别拿无忧弄机巧!”   宇文靖神色一滞,把脸紧紧绷起:“我又没打算这样说。”   “说我也不答应。”邱宗盛冰川般寒冷。   宇文靖就只说了记得找找宇文永华等人,说不好还能中用。而不见得中用,自家子弟也得找找。   邱宗盛、顾氏和文天分了线路图,邱宗盛、顾氏还是从留芳园往南下的路找起。虽乔夫人说的那地名,文天能确定女儿通过时没有乱兵,也打算直奔那一处。   明逸和他们同一天离开,因乔夫人的一通胡说,文天夫妻的路径都与无忧经过的地方有关,是往东,到京都附近,再往南。走吴书舟说过的无忧南下之路。三爷从西北方直接往南,成了最有可能遇上文无忧的人,因文无忧和凌甫走的这方向,他们往西往北,而北上。   也许,这是命中注定,既成夫妻,理当最早相遇。   …。   雪飘北境,霜冻冰寒。   太上皇、皇帝三殿下、万安长公主、宇文靖、明道明达、凌朝送出营地。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儿,肮脏的小脸,戚戚的小面容,一双小手捧着个果核,嗣哥儿也来送行。   “要姐姐,”   可怜兮兮的只这一句话。   明逸心里难过,蹲下身子柔声道:“三表哥一定把姐姐找回来,你呢,把这果核丢了吧。”   小身子侧开,小面容上现出固执:“不!”嗣哥儿拧着小眉头:“姐姐给的,陪嗣哥儿。”   文天夫妻回来的日子不多,这会儿才注意到这个小小孩子,顾氏是个女人,想想他应是乱中走丢家人,那就和自己一样。   虽然文无忧比嗣哥儿年长的多,但在当父母的心里,嗣哥儿此时之孤单,应是娇女流落在外之孤单。   顾氏也问他:“这果子只余下核,不能吃了,丢了,把手揣袖子里,看你已冻得冰凉。”   嗣哥儿往后倒退,小脸儿上警惕万分,把个果核抱得紧紧的还不算,小身子往前微含,他居然知道这样护果子更有力些。   “姐姐给,不丢!”   万安长公主叹气:“亲家,这是玉成郡主的弟弟,郡主和我儿媳应在一起。”   文天夫妻这就明白。   万安长公主已解释过,无忧是怎么丢的,和郡主一起钻地道离开京都。   此时没有怪郡主的功夫,文天夫妻还是安慰嗣哥儿:“放心,给你寻回姐姐。”   嗣哥儿点一点头,伸出小舌头,在果核上舔了一口。他舔的小心翼翼,爱惜无比,人人看得出来,他偏又嘟囔一句:“小口吃,大口就吃没有。”   万安长公主鼻子一酸:“离京以后,怎么也哄不好他,给他果子,说是玉成留下。他要一声玉成,吃上一口,第二天给他新的不行,一定是个半残的,跟他头天吃的差不多,他才认定是玉成给的那个。吃到今天,只有这核,他不肯丢。”   顾氏愈发怜惜:“哎呀,这核抱着多冰手,也不好吃了。天寒,闹肚子可怎么好。”   文天也心疼这孩子一片单纯姐弟情,他虽没因此想到和宇文缃、宇文永杰的旧时光,但很愿意帮忙解开。   “你叫什么?嗣哥儿是不是,你心里有姐姐很好,但冰到自己,姐姐会喜欢吗?”   嗣哥儿大眼睛里蓄满泪:“不喜欢,不给钱。”   明逸在怀里又掏摸,还是没取出来。他打了仗,血染了身,崭新的银票已没有。   而银票呢,如今已哄不好嗣哥儿。   万安长公主留下的还有一张,半新的,送到嗣哥儿面前:“拿着吧。”   “要姐姐!”嗣哥儿坚定不移:“要姐姐给的钱。”   文天弄不懂这一出,也没功夫弄懂。继续说他的:“姐姐去了远地方,你要她,可以,从今儿起,学打拳学功夫,学会以后早早把姐姐接回来。”   嗣哥儿似懂非懂迸出来一句:“打乱党,接姐姐。”   “是啊,把这果核丢了吧,拿着它没法子学打拳,没法子接姐姐。要早早的接,你得先强壮自己。”   嗣哥儿想了想,居然懂了,说着:“好。”把果核丢了,小脸儿严肃:“学打拳,救姐姐。”   不远处的树后,长安长公主看着文天对儿子和颜悦色,泪珠儿滚滚而落。   他知道是自己的孩子吗?   他还记得自己吗?   文天在营地的时候,长安长公主很想和他面对面,最终还是无力的刻意避开。   但听到文天又要离开,她很想再来看他一眼。十几年过去,他还是英俊过人,还是夺目的光彩。他,还记得自己吗?   在她的身后,树后,瑞国公把妻子背后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背后,能有什么举动?   有轻泣时的身子轻动,有面上不舍时的眺望——后脑勺上也能表现,瑞国公都看出来,也心情灰暗。   十几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忘记他。可是,自他回营地,瑞国公就密切注视,他像是没有一个字提到妻子。   当年,险些成为一对的人儿,只差父母命和媒妁言。太师为女儿谋的是未来皇后,为侄子哪能差得了,为他相中长安公主。只差最后挑开的那一步,侄子与顾氏私奔而走。瑞国公轻叹,没有父母命和媒妁言,别人忘记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自有妻,美貌又能干,他自有女,为女儿不惜杀人——瑞国公没证据,但也和乔大人一样,认为乔夫人死于文天夫妻之手。   本是为了儿子送行而跟到这里,却无意中发现妻子。瑞国公为什么不陪在儿子身边,他不情愿面对妻子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见妻子佝偻着肩膀,好似又哭了。瑞国公在雪花中满腔哀怨,你几时才能忘记他呢?   人家有家了不是。   “多多保重,我们去了。”   说话声中,明逸、邱宗盛、文天夫妻上了马,在马上再一次行礼。宇文靖泪如泉涌,正要说几句路上小心的话,一声厉笑响亮,自邱宗盛唇边逸出。   都没有想到,邱宗盛带着马缰,佩的随身刀剑出手,寒光一闪,到了宇文靖面前。   老庄时时在太师身后,执兵器格档,“叮叮”两声以后,邱宗盛退下去。   扬扬手,有一片衣角取自太师身上,在北风中飘起。   “老匹夫!老夫立誓见你必发难。逼不得已见了你,这就不违誓言!”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马蹄如雷,邱宗盛已往远方:“女儿,去也!”顾氏打马跟上。   文天不能说刚才那一刻他不惊魂,但邱宗盛早有酝酿,动作闪电,取的又不是宇文靖性命,只一片衣角。从袖子上也行,从衣襟上也行,回马的也就快,老庄迅急下护的是太师要害,也就没有拦得下来。等到文天出一身冷汗,邱宗盛已然退回。   他就多留一个凝眸,对宇文靖周身上下望了望。宇文靖失了一片衣角,但内心里暖融融上来,佯装面色肃然不改,摆一摆手:“走吧,早去早回。”   文天和明逸也打马离去。   嗣哥儿眼里,人一闪,马一闪,再一闪,他们远走了。他大眼睛里焕发出光彩,小拳头悄悄攥紧。万安长公主招呼他往回走,他的奶声奶气清晰而又有力地道:“姨母,学打拳,救姐姐。”   又软软的相求状:“好不好?”   ------题外话------   仔也用了这种标题,之死哈哈,乔夫人最近太恨人,这个标题是不是一看就能解恨?   么么哒。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章 ,赢的路上   长安长公主生下一双儿女以后,真心高兴的只有她的丈夫瑞国公。瑞国公因此对女儿玉成郡主千依百顺。玉成爱乱逛,换成别人家里当父母的,为安全上计应该阻止。这个父亲倒好,重金求来两个护卫,以供女儿逛的安全。   有儿子,瑞国公也喜欢,起名为“嗣”。但女儿是头一道纽带,小小的嗣哥儿都知道凡是新东西,皆是姐姐玩,姐姐不玩了的,才归嗣哥儿挑选。   所以他小心眼儿不平,不过几岁的小心眼里就爱上崭新银票——过年银票总是姐弟你一张他一张,没有玉成郡主摸过,旧了,再给弟弟这话。   但也因此,玉成郡主疼爱弟。   父亲疼爱她,父亲也爱弟弟,玉成郡主为当姐姐,为父亲的疼爱,就很爱弟弟。姐弟形影不离,去明家和文无忧“算账”也好,“陪伴”她也好,姐弟都在一起。   一个果核能让嗣哥儿抱着不丢,是他太想姐姐,姐姐在他心里的份量足。   让文天点拨一回,嗣哥儿又是亲眼见到乱世,这下子记得牢固。万安长公主能在皇亲为首,就是她颇为保护皇亲们。对玉成姐弟,也是视若已出。又恰巧在嗣哥儿身边,嗣哥儿就先央求她:“要学功夫,嗣哥儿要去找姐姐。”   万安长公主答应着他,把他带回去交给瑞国公。嗣哥儿又说了一遍给父亲听:“学功夫,救姐姐。”瑞国公在妻子身上总是碰的冰冷的心,又让儿子暖化。   妻子不在意孩子们,孩子们却互相珍视,是父亲的骄傲。   难免涌出几点泪,瑞国公背过脸儿抹去,真的带着嗣哥儿在分给他的房里就地学起功夫来。   宇文靖这个时候还在三殿下面前。他们一起送行,太师陪着一起回来,一起进了住处。三殿下看出太师有话要说,而他也等着,示意宇文靖一起进来。   “老臣请罪。”宇文靖跪了下来。   三殿下自对太师看法改观以后,回想下以姑母为首的皇亲们为什么猜忌太师。   首先,这位宇文老臣着实能干。先皇伤于先皇后之死以后,渐成半疯癫状态的日子里,全国政务由太师主持。没有宇文靖,那段日子只怕天下早就乱了。   权臣受猜忌,貌似顺理成章。   再来,大元帅眼中看的是山河,大将军眼中看的一城和一地,普通军官眼里看的只是胜和赢,当兵的眼里大多看到的是当几年兵回家娶个水灵老婆,还是老姑娘也将就了,只要能生养能暖床的就成。   宇文靖独掌朝纲,居移气养移体,呼口气儿也能伤人,为女儿而扶皇子登基,为得意侄子挑不好姑娘相配,索性,来个公主吧。   三殿下的生母孙皇后的娘家,为和太师争斗,把郭村从皇陵弄回京。太师与孙家好不了。对当时护郭村逃过一劫的万安长公主,认为她干涉朝政,也好不了。   皇亲以万安长公主为首,不猜忌太师倒是奇怪事。   这一回乱世,给三殿下着实上了一课。   猜忌权臣,没有错。   但受猜忌的权臣,未必就野心勃勃动山河。   关键时候,太师却是忠心人,宇文家是忠心人。如今三殿下脚踩的是宇文家的草场,住的是宇文家的房子,吃的也由宇文家供给——宇文永平历年准备的粮草充足。准备面对的是郭村随后还会前来的厮杀。那么,邱宗盛的冤案,三殿下虽然很想听,也等着要听,心情上已没有“先入为主”。   哪怕邱老将军一身正气,也没有昧下黄金。三殿下面对宇文靖即将开口时,心情是公正的。   太师当年,必有他的缘由。   而宇文靖没有让他失望。   “回皇上,那年贡品进京,打开来,丢了黄金。这笔黄金用来招兵买马,起兵造反能坚持时日。老臣头一个想的,倒不是邱宗盛监守自盗,而是对谁有利,谁有胆子盗这笔钱。”   他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三殿下阴沉着脸。   他皇嗣的路上只有江南已自封皇帝的大殿下吗?不不,还有这些叔伯或祖父辈的就封藩王。   “老臣猜到是他,当下把邱宗盛拷打。他是押运人,丢的不是十两八两,他一定有线索。邱宗盛吐口指认,老臣才能请那位进京盘查。当时老臣已调四方兵马,那位若是不敢进京,也就只能动干戈起内战,把他拿下也罢。邱宗盛一直没有招认过。”   这件事情原是这样的。   宇文靖没有名头,不敢动别人,又不是抓个小官吏,说一声就拿走。邱宗盛指望太师你不弱啊,你把他拿下来。由邱宗盛指认,邱家满门可怎么办?   “邱宗盛一直不招,老臣也想过寻别的证据。但贡品一出事,那位就万事缩手,再没有抓到他的把柄。”   三殿下阴森森:“让他来勤王!朕亲眼看看他打算怎样。”   “回皇上,三爷将往他的地盘上。近几日安置百姓,三爷成亲,老臣回话不及。又怕三爷年幼不知那位的为人,刚刚送行之时,特地写在纸上给三爷带走细观。据老臣这些年对他的监视,他自贡品失盗案后,就偃旗息鼓。此后郭村打压老臣,他慢慢的又有动作,但却与郭村不曾结党。”   三殿下不需要更多的证据,也能想明白,冷冷道:“杨泰保从岭南到京都,汪家知道,却另有诡计。那位想来也一样,官场上有话,瞒上不瞒下,郭村的举动不见得隐瞒许多,有心的人想看出来并不难。周英虎为郭村私建小库房,京里难知道,外省的地界,外省难道一点风声也没有?他这是等我和郭村两败俱伤,他得的渔翁利。”   “还有大殿下,皇上,那位等的是三败俱伤啊。”   这就清楚了,三殿下暗想。   全国的地势,不外乎东西和南北。东边一条线南起岭南,北到京都。西边一条线,南起云南,北就是三殿下脚下的地界。   杨泰保自岭南来,和京都中间夹着江南。江南已乱,指望不上汪家来救。   但另外西边这条线中的西安、汉中等地,直到今天没有人来救驾,三殿下一直迷茫。   从他的脚下往南,和内陆相通的一些城池是郭党占住,三殿下已知道。但城池外的人却不打穿这路,莫非不想勤王吗?   真相这就浮出,他们真的不想勤王,他们做壁上观。这路不打穿,云贵而来援兵也不可能。   一边有狼,一边有虎,三殿下这皇帝当的满脑袋发蒙,想有这许多烦心事,耳朵里也嗡嗡作响。这是气的。   纵然应该追究宇文靖,这会儿也不会追究,何况太师忠心耿耿照顾一路。三殿下揉着太阳回来三分清醒时,长叹道:“朕知道了,难为太师,也难为邱老将军,朕为邱老将军平冤,等天下平定返回京都,再昭告天下。”   除了这句,三殿下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   ……   马蹄的的声响中,两匹快马在官道上奔回。   凌字大旗下面,凌甫一行人放缓马速,对迎面回来的两个人露出笑容。   风帽推开,露出两个年青面容,一个是二老爷的儿子,一个是三老爷的儿子,他们是打前站之职。   “三十里外有个村落,但也让烧杀抢掠过,乱兵的脚印还没让薄雪盖住,咱们要小心才是。”   大旗烈烈中,凌甫笑容加深。同时,一丝对罗表妹的哀怨又浮现心头。   这一路上可靠的人手,是宇文家的子弟。表妹力争“没有甫哥你们不行”,其实是甫哥没有无忧妹妹才不行吧。   罗姑娘为重修旧好日夜不安,凌甫也时时掂量表妹的言行举止。他知道表妹等着和他恢复以前的说笑,但凌甫实在笑不出来。   乱世中,凌甫想想自己总会走上勤王的道理,只要他知道父亲被困,皇上被困北方,勤王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没有文无忧,重新收伏人不是不行,而从放心上来说,远不如文无忧带来的宇文家中人。   而宇文家的人肯服甫哥,由着甫哥调遣,原因是文无忧肯让步。   如果表妹谦逊些,和无忧妹妹一样…。凌甫打个寒噤,算了吧,他知道这不可能。   出身不相同,谈吐上怎么能相同?   但谦逊些,也可以出自田间农人不是吗?   想着,借回身和左右的二老爷等说话时,悄悄瞄一眼罗姑娘的马车。果不其然,依然能碰触到车帘内,表妹期盼的眼眸。   她似一直等着自己的往外张望。   凌甫转开眼神,又一回佯装没看到,对二老爷等吩咐:“把队伍摆开,辎重和女眷在中间,余下的人做好备战准备。”   二老爷等应上一声,各自去知会后面跟着的强盗们。   打不打凌字大旗,其实没那么重要。因为无忧妹妹当家一天,甫哥还是对战作主的人。   凌甫竭力的,才把在山上时,罗表妹走进房里说的话抛开。她当时说“打谁的帅字旗,谁就勤王第一”。她根本不知道的是,甫哥原本可以自己挣个宇文家人人喝彩,争着给甫哥打上一面大旗,而不是还没勤王呢,就争到面红脖子粗。   没办法,罗表妹的见识似乎小些。凌甫摇一摇头,把他的兵器也检视过,等二老爷来回过话,高高举手:“小心为上,咱们走!今晚是住野地里,还是睡村落土炕上,全看咱们自己的了!”   “走啊。”   身边爆一个稚嫩的呼喊。   凌甫忍住笑意,小郡主是抓住时候也显摆,不是时候也显摆。他威严地瞪过去,小郡主“威严”的瞪回来,一行人径直往前。   这是冬天最冷的季节,田地无人劳作,路上行人低头。北风可就快活了,打着旋儿肆意的飞舞着,把寒冷抛洒着。   为什么挑这个日子上路?都知道天寒地冻烦心而又妨碍办事,攻打城池都不如意。   文无忧、郡主、凌甫和宇文家的人归心似箭,勤王之心也似箭,商讨过好些回。从他们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凌甫定下走的这条路,从王屋山走太行山脉一路往北,远了不敢说,近的方圆内村落众多,解决住宿大难题。   都知道天寒最怕什么,冻或者饿。   但有村落,哪怕不给借宿,借着村落挡风,他们也能过夜。有人的地方,粮食也相对好解决。   这些话得到强盗的证实,他们中想留下的人为了早早送走凌甫和文无忧这“瘟神”——他们不走,杨家的余部还会再来不是。甚至提供几个衣食富足的大集镇。   而跟着走的人眼睛盯着功劳,不介意先立一功,都愿意带路往富足的集镇。   不愁过夜,不愁补给,天最寒过后将是什么?春天的到来。那还不赶紧动身,小郡主已憧憬采许多山花带给弟弟。按他们口头上行程计算,进入太行山脉应是春末夏初时,山花正烂漫。   要走半年之久?   为什么会这么算。   路不熟悉,过往的城池可能需要攻打等等,就计在半年之内。   盼家的人看着半年,时时刻刻是煎熬。那就更早早动身。天寒?怕什么。地冻,怕什么?直到今天,一行人走的兴冲冲,劲头儿篝火般的高。   前面可能有敌兵的话,丝毫吓不倒他们。他们自上路以后,每天都经历过偷袭。都不是正规军,是乱世中结伴的劫匪。   每一回,凌甫都小心叮咛,用心用心,当成遇到杨家的人才好。   而这一回,真的遇上。   “来了。”   打前站的飞般返回,在他们的身后,可见到村落的地方,一行人马摆开阵势。   杨字大旗在风中亦是舞动如山海。   旗下一个人目露凶狠,在他的两边雁翅般摆开人马,把道路拦的水泄不通。   这点儿拦阻怎么能挡得住凌甫一行?他们为的是亮出手中的东西。   首级。   好些的首级。   小郡主和文无忧骑一匹温驯的马,文无忧是大披风,把小郡主也罩起来。这就眼睛一扫,手下撩起披风,把郡主盖到披风里:“别看。”   耳边,也传来春草的声音:“姑娘别看。”郡主的两个护卫亦同时上前,结结实实把文无忧视线挡住。   但文无忧沉声:“让我看看都是谁。”   春草报给她:“有王胡子,有梁寨主,有……”清一色的山上强盗名。   文无忧心头猛地一沉,顾不住骂梁寨主,眼珠儿先盈于眼睫。显然,自他们走后,杨家的余部又一回搜山,而没了凌甫这正规训练出来的,乌合之众不是正规军队的对手,这就全遭了难。   颤声问道:“那我们的人呢?”她把安置在山谷下的人还视为文姑娘应保护的人。   郡主护卫于康徐峰回了话,他们也把首级看了一圈,闻言道:“都不在这里。”   “噗”,小郡主长呼一口气,她终于在文无忧分神惊愕时,把小脑袋重钻出来。一出来,又怕重让挡回去,急急抗议:“我要看,是不是杀了我的两只鸡。”   两只鸡的首级怎么可能挂出来,这话不过是郡主心里着急。春草最爱同她互相取笑,这会儿心情也沉痛,也挂念留在谷底的人,眸子黯然没有言语。   随后,她骂了出来:“姓梁的不得好死,你果然不得好死了。”   那个她们初上山遇到的女寨主,表面说着王胡子风流女人多,对她不好,背后搔首弄姿,把王胡子等人劝着留下来。春草打探过,在窗外亲耳听到梁寨主和王胡子等人密谈。   “咱们在山上不快活吗?为什么下山让人管?勤王再好,封你一字并肩王也是让人管。再说你们谁见过强盗当大官?别到了地头,姓凌的和姓文的女子把咱们全卖了,他们脑袋上加赏赐,咱们脑袋挂高杆。”   这位也是没见识,乱世草莽有功名的人还是有的,但她不知道,她要这样说,劝得王胡子重改心思留下。   这倒好,脑袋真的高悬起来,虽不是高杆,在人手又有什么区别?横竖这人是没了。   “哈哈哈,”对面那凶狠的将军放声长笑:“三将军亲自来会你们。”眸子一眯:“小子,赔我二哥命来。”   “杨三海?”凌甫反问。杨家五兄弟的名字好认,一海二海三海四海五海,据说岭南离海近,这五兄弟可真不辜负海。   凌甫喜欢了:“成!你算有名色的人物。你的脑袋可以为我的马项下增辉。”把兵器也摆一摆,大喝一声:“杨老三,输在凌朝之子凌甫手下,你死的不冤枉。”   “杀啊。”   杨三海把手一挥,他不是一个人冲上来,而是人马齐上来。   “守住。”   文无忧吩咐下去。   “守住!”   小郡主跟着威风,再就是大声尖叫能壮自己胆色。   凌甫一马当先,和杨三海战在一起。宇文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各带子侄死死的挡在队伍前面。他们一天比一天齐心,但今天是前所未有的一回。   后退一步,是九房的姑娘,是朝廷的郡主,是自己的妻或女儿。再才,论得上难民。   这个时候还想得到谁亲谁疏吗?这个时候不应该大义不顾一切吗?真的让他们自己说,此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还真的不是妻子和女儿,而是九房的姑娘无忧。   鲜血溅起,嘶声震天,看出跟随而来的强盗们一片热血沸腾。他们在上路以前也听说过闲言闲语,自己也这般想过。跟去勤王?怕不是紧急关头让强盗们先上,这些官员们官眷们踩着尸体过去。   但事实一回一回证明,这些人在最前面,往往让他们殿后。   有一个强盗叫道:“凌爷相中的人,不会差。兄弟们,咱们上啊,马项下有没有光彩,全看自己。”   马项下是挂功劳的地方,这一嗓子把人鼓动。扯开嗓子的嚎叫,比杨三海的兵来得还要狂暴。杨三海的兵是打仗,这群人是拼生死,气势上如何能比得?   “哄”地一声,强盗们从最后面拥到最前。二老爷急的大骂:“殿后,后面全不要了!”   强盗一来不理他,二来幸好,后面没有包抄队伍。   小半个时辰过去,杨三海吃了大亏,他倒在血泊中。凌甫取了他的首级,真的挂到马项下。小将军此时志得意满踌躇满志,望着追击溃兵与四野中的强盗们,傲气地说了一句。   “岭南天暖,你们没经过内陆之寒。小爷敢大冬天的下山来,拼的就是你们熬不得这天气。再呢,功夫也实在太差。”   他说一个字,白气自唇边起来一团,实实是最寒光景。但怎么样呢?这还算南方,比起京都的冬天差得太远。凌甫游刃有余中,又家学渊源。杨三海家学渊源,却有些施展不开。   这不是天冷,甩开膀子打就能暖和的事儿。上来三招,杨三海还没舒展呢,已让凌甫压制。   四面又有人影晃动,扶老携幼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带上我们吧,这里住不得了。”   新烧杀的村落里,出来新的难民。   凌甫凝眸只看着远处战势余波,余下的事情都由文无忧处置。他只管战,只管取功劳。   仰望头上大旗,为他打旗一直不倒的也是宇文家子弟。凌家大旗,在风中更高高的飘动。   ……   一心称霸的杨家在江南屡屡折翼,先没一个儿子,又没一个儿子,杨泰保一定想不到。   ------题外话------   写文,有时候脑袋会发晕,出各种小可笑。比如黄金这一笔,仔干脆来个三百万两黄金多好——倒是这样想来着,下笔时再想,一个省能不能出这么黄金不一定,就写成白银。因贡品说不好一年一交——这句为什么要想,为什么要想呢?晕乎。   结果就成三百万白银的黄金。幸好不是所有朝代都一两黄金十两银。就是写起来麻烦些,绕一个小弯子哈哈哈。   亲爱的们见笑。   ……。   错字再改。   ……。   倘若有一天晚了,比如去医院复查,重新抓药等等,要好几天才转得回来,仔会尽快恢复万更。么么哒。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劫城   凌甫赢了,但眼前还不能喜悦。一堆的难民围上来哭求,求干粮求安全,安置他们也是件难事。   二老爷等围过来商议:“这跟咱们在山上想的不一样,当时想救一个人就是一个人手,下山后才发现,能当人手的男子能逃命,留下来的都不是人手。咱们的干粮也不多,今天可以尽情一给,天天带着可不行。”   凌甫也有沉吟。   他从带队的角度上看,收留的人多,保护的人也得增多,不然,也是拖累大家。   文无忧坚定不移:“全带上。”唤一声甫哥:“最近的县城还有多远?”   “还有两天的路。说也奇怪,两天的路又不是十天半个月,杨三海在这里血洗村落,城里是死人不成?连个巡逻的都没出来过,这可是乱世。”凌甫对那县官怨气冲天。   “咱们全带上,带到县城去,请那里的官员安置百姓,再来,让他补还我们干粮。”   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当过官员,深知官员的职责,但也知道官员的滑脱:“侄女儿,他要是不管可怎么办?”   凌甫让文无忧的话说的,反有了主张:“我来交涉,这等滑溜官员,就得好好收拾。”   “甫哥,真到这一步,说话也要小心,别以后平定了,他给咱们乱安罪名。”二老爷等叮咛着。   凌甫说好,他就只有一句话了:“我说两天的路,是指咱们有马骑。带上这些人,”   他眼角边是小郡主,小郡主目不转睛的噙着泪,看的是几个跟嗣哥儿差不多大的孩子。   文无忧盘算心事,此时刚刚看到郡主已伤心满面,忙搂到怀里:“放心,嗣哥儿好着呢,他一定好着呢。”   “呜呜,这些坏蛋都不是人,对孩子也下手,看看他们,没有一个不带伤。”玉成郡主扑到无忧怀里哭的很伤心。她由此更担心嗣哥儿,没几声,就越哭越凶:“三嫂,带上他们吧,不然他们怎么办。”   凌甫小小声:“带上他们,两天的路要变六天或者八天也说不好,还有干粮,咱们能不能坚持到八天都不一定。”   “有劳二叔三叔跑一趟。”文无忧肃然。   二老爷和三老爷应是。   “带上些人,先去就近的县城里,对他们说咱们需要药,需要吃的,需要马车,他要什么字据,就给他什么字据,先弄来,以后上报朝廷会还他的。”   男人们一起喜动颜色:“这个法子好。”凌甫嘿嘿嘿:“无忧妹妹真聪明。”小郡主也止住泪,有了斗嘴的心情:“我家三嫂,我家的,那是当然。”   文无忧逢人就带,还有一个心思:“不带上,只怕和山上一样。遇难的人里虽没有咱们安置在山谷里的人,但不敢说他们在还是不在,”长长的一声叹气。   自下山后,她后悔好几回。因在今天以前,带的难民也不少。凌甫对她百依百顺,不说什么。二夫人等劝过她,说行路本难,带的人多增加艰难。文无忧不肯听,就是心惊肉跳,对丢在山上的人不能安心。   此时,她什么劝解也不肯听了:“带上吧,有能安置的地方,再安置不迟。”   “侄女儿既然担心,要不要去个人看一看?以二叔我来看,山谷僻静,杨家的人不一定找得到。”二老爷关切。   “不了。”文无忧摇摇头,从实际上着想:“要么没找到,他们还在。去个人,只怕反而暴露他们。杨家的人从咱们后面过来,反撵到咱们前面,说不好后面还有他们的人,或者山上还有他们的人在。去的人少,也不安全。要么,让找到了,以杨家的残暴,还能有命在吗?不去也罢。”   无力的对远方转转面庞:“咱们还是走咱们的,等方便时,再来看视。人在,见人。人不在,安葬,唉……。”   小郡主打了个寒噤,随后和文无忧抱得不松手,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些暖意,或者给对方一些暖意。   二老爷和三老爷带着子弟们去了,凌甫让难民们一起走,强盗们乱了:“这不是胡扯吗?咱们是勤王还是一路收破烂?”   “早勤王的功劳大,这话是凌爷和文姑娘说的,现在变成捡破烂,管活管吃还管养老不成?”   凌甫解释说到了县城就安置,强盗们又让他保证此地县官不追究往事,才肯一起前往。   当天,人数增加近一倍,扶老携幼缓慢而行。   二老爷、三老爷拼命的架势,两天的路,来回应该是四天,第三天就回来一个人,坐下喘半天气才能说完整话:“那城里没有乱,但是紧闭城门不放人出来,也不让人进去。我们城下喊话,他反让人一通乱箭射下来。说我们不是好人,让我们不要祸害他那城,就是真的有百姓,也换个地方投奔。”   “岂有此理!我们已走了一半,往别的地方去,路上谁给粮草?偏去他那里!”   文无忧和凌甫都生气地道:“等我们去会他!”继续赶路,在第七天上面,只剩下一天的粮食,来到城下和二老爷、三老爷会合。   二老爷、三老爷嘴上起了火泡,急出满头大汗:“甫哥,侄女儿,这混蛋官当的,这几天里我们把嘴皮子几乎没磨破,他总算说句人话。知道你们带的是百姓,但是这城里没有余粮,照管不到许多人,你们还是走吧。”   把两个大包送来:“城头上扔下这两百斤粮食,他就再也不肯露面。”   强盗们一起看笑话:“我们这一路上听文姑娘的,让救人就救人,让救狗就救狗,”   大壮应该听不懂,但汪汪几声。小郡主也嘀咕:“几时让你们救狗来着?”队里哪还有第二只狗呢。   “这倒好,当官的还不如我们。以后见到朝廷,可不能怪我们当强盗,至少比这官清白的多。”   凌甫让再喊话。   城头上见到百姓们多出来,应该有人回话,但是呢,一个回话的都没有。说郡主到了吓唬他们,虽没报太多希望,但还是不回话,让人更添气馁。   凌甫大怒,派一队强盗上前,把各种能骂的话都骂一个遍,祖宗也骂到三十六代上,城里有如没活人似的,也没有人吭声。   凌甫叉着腰在马上呼呼全是大粗气,余下的人一起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办?”   强盗没有过多的同情心,几天里早就看着难民们不顺眼,这就骂起来:“老子们都是让你们拖累,不然老子们拍马走人该多干脆。”   “不要骂了,我有法子进城。”文无忧很想颦眉头,但是组织起这乌合之众不容易,走一个都心疼,只能她忍着。   强盗们对她还是有底气的。   私底下,他们认为这姑娘能说服凌甫不顾自己,娇滴滴表妹也不顾,得罪正规军队杨家的人,这姑娘一定有个好头脑。   住了骂,大家等着。   文无忧让凌甫到一旁,罗表妹眼巴巴看着,见到小郡主习惯性的跟去,把眼睫重新垂下。   春草看见了,这会儿没心情讽刺。二夫人见到,这会儿没心情规劝。和众人的视线一起,焦点是三个人。   “甫哥,你打得下来这城吗?”语声虽轻,话却惊雷般滚滚。   世家公子出身的凌甫让闷雷击中,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文无忧轻轻地笑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这里补给。再者,得给这县官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应该救的还是要救。这事儿呢,责任由我承当。”   小郡主明白的比凌甫还要早些,这与她素日不喜按规矩走,应该有扯不清的关系。小脖子伸长,清脆地道:“我承当,我是郡主,都不要跟我争。”   凌甫抓住机会鄙夷:“你是能打还是能杀?郡主,请一边儿凉快。”小郡主回话时,他端详城头,正好装没听见。   看上一会儿,独自带马,绕着城墙又看了一圈,半天后回来满面笑容:“跟我想的一样,这是内陆不是关城,女墙不高。我打得进去。”   文无忧笑吟吟送上一张纸笺,他们带的笔墨不多,平时省着用,在这里大方的用上一大张。   上写着有什么样的难处,不得不攻打此城,出主意的人是文家的无忧,凌甫系被迫前往。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已签名字及按下手印。   凌甫双手捧着嘘唏不断:“无忧妹妹不必这样,这小小的责任我还担得起。”   “甫哥迟早玉堂金马之身,还是我担名头儿吧,我闺中女子,没有官可免,也没有不许当官的限制。”文无忧含笑。   纸笺最下面,最小的指印,娟秀的签名。凌甫瞪大眼睛,看一看,再看一看小郡主,自言自语:“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这分明是无忧妹妹的担当,却有人抢功抢到这里?”   “是我,怎么样?我是郡主!你再小瞧我一个试试!”玉成郡主张牙舞爪,手指上墨汁没有洗去,黑黑的总想对着凌甫脸上去。   文无忧拉住她,让她干点儿正事,知会所有人后退,让城里的人看不到为止。这样他们就会以为城外的人离去,防守上相对放松警惕。   ……   本城的大人姓汪,听到回报后满意的有了得色:“天寒地冻的,他们不走难道冻死在城外?”   天色已黑,他乐颠颠儿的往新纳的姨娘房里。姨娘纳闷:“昨儿前儿请老爷来,”把个嘴儿一撇:“说守城要紧,你不在家。怎么,今天不守城?还是不用守上房的夜叉。”   汪大人嬉皮地笑着:“上房里是太太,你哪能说。而我确实守城呢,”坐下来,由着姨娘解衣裳:“哎哟,城外走了难民,哈口气都舒畅。”   姨娘一惊:“是难民吗?却不是乱兵。听说您本家的地盘上乱了,城里谣言四起,说乱兵不日就要到咱们这城里来,这话是真是假?您这会儿不救难民,小心报应来了,以后你成了难民,也没有人救。”   汪大人在她小手上捏着:“什么本家?我姓我的汪,我受王爷眷顾。他姓他的汪。今天王爷下公文,弄清楚了。以后汪家那边来的人,一概不放行。你猜怎么着,大殿下是自封的皇帝,我是朝廷命官,我不买帐。难民又怎么了?有王爷在,老爷我落不到难民的地步上。哪有报应。”   扯上姨娘往房里去:“要有报应,也是我报应在你身上。”   丫头见到,把香炉里放一把香,把房门关上。   汪大人颠龙倒凤在房里,正到得意之处,房门让拍响,听得出来是捕头说话:“老爷不好了,乱党打过来了。”   女墙之内,凌甫不能带大兵器,手执双刀展开来,还是最耀眼的那个。他带来的人清一色打劫翻墙的好手,清一色的强盗在此,刀剑光中哈哈大笑,快活的跟这就得了官似的。   宇文家的人官场上勾当过得去,干这活计实在不是能手,但也跟来,四下里照顾强盗们伤人可以,不要乱杀人。   双方对战,还要顾着不杀人,这几不可能。但凌甫的目标明确,上了女墙后,直奔官阶最高的军官。   凌朝能居名公子之内,又子承父业守护京都,家传功夫不虚。七老爷看得分明,没过三、五招,那军官让凌甫放倒。凌甫扑上前去,刀架到他脖子上,拖他起来,厉声喝道:“快说不要再打,再打下去你死的人多!”   七老爷赞叹一声:“甫哥深得家传。”   汪大人虽不情愿来,但身为上官躲避不及。带着捕头到这里时,女墙上已让凌甫一统。见到下面官轿到来在预料之中,凌甫把军官推给七老爷,不敢给强盗,怕他们一不小心杀了。   他收好双刀,是一身换好的官兵衣裳,一溜儿小跑好生殷勤的前去回话:“大大大,大人,”舌头打结也过关。   “不好了,有乱党进来了,”   汪大人出轿来,凌甫凌空飞起,一把摄在手中,另一只手在刀把上一抹,刀已到手。这还客气什么,横到汪大人肥白的下巴之下,坏笑一地:“乱党在此,要命的,给我开城门!”   城根下的客栈里,听到打斗声,有的人把门紧闭,有的人却出来窥视。   宇文永义把这一幕看在眼中,暗道,难怪杨泰保的人敢北上,功夫不错。   永义糊涂的不行,他从江南汪家的地盘过来时,汪家和杨泰保还没有打明白呢,这么快,就到了这里?   他出来的时候,只知道杨二海死了。宇文永义一听不得了,杨家有五虎之称,江南出了勇士。他以为是汪家的人,后面一问,汪家也在找这个人,愿出重金给他官职。宇文永义一面寻找文无忧,一面打听这边的局势,今晚,留宿在这个城里。   他不怕乱党,还想帮把手儿,这就出了来。但是一看,他貌似不是这乱党的对手。他不可能解救出汪大人,就不办莽撞事儿,眼睁睁看着城门大开,放进好些人。   不由得傻眼。   这有老有小的,这不是乱党才对。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面容到眼帘中,虽然好几年没见,他也不再是上好衣裳——这不是宇文永历?二老爷么。   后面那个,老三宇文永奇。   老七,宇文永复。   永义乐了,十几年里他往京中去过几回。每每有事在身,又打听到宇文永华刑部尚书官当得稳,对太师鄙夷只有加重的,不情愿拜见,心里虽很想教训几兄弟,因一个人也势孤,从没和这几兄弟对过面。   如今更出息了,当上乱党了?永义的手本来就痒,打不过凌甫才没出去。见到永历、永奇、永复三兄弟,手指直接颤抖不停。   他干脆在寒风中狞笑,老天开眼,这是送上门给自己报仇。报天哥当年的仇,报兄弟们让撵出京的仇。   又对这一行人充满怀疑,这有老有小闹的是哪一出儿?文无忧一行人在前面走,永义从小巷子里跟在后面。   等到衙门前面,整个城内都惊动。几家有名的富户让拘来,就在夜里的风中,一个少年站出来。   男装的文无忧说过她承担,毫不犹豫的面对众人走出来,沉着脸儿吩咐:“我们要药材,要做好的干粮,要成袋的米面及各色吃食。按家业大小分摊一份儿,这就准备起来。”   宇文永义头一个心思,这个少年有面熟的地方。眼睛在二老爷等人身上瞄瞄,自家人肯定脸熟,这不知是老二、老三还是老七的儿子吧。再看下去,熟悉感渐浓的同时,宇文永义看出另一件事情。这个少年一举一动中看极了,带着让他这个“仇人”无处不熨贴。他有气势,和汪大人及富户纠缠的时候,压得不想痛快给粮食的他们乖乖闭嘴。他也有胆量,不是出言恫吓,而是遇到阻拦,直接拖出一个人杀了。   永义啧舌,据他所知,不管是老二还是老三,还是老七,世道再乱没有胆子无故杀人。   兴许投奔乱党?那还逼什么粮,直接血洗全城不就得了。再说这群混蛋们,自己不敢露面当匪,逼着个孩子出头露面,太不像话。   眼睛在有老有小的队伍是乱转,宇文永义警觉的发现弄明这件事情,可能与他寻找天哥的女儿有关。   直觉如一缕牢固的丝线,在文无忧一行清晨出城后,宇文永义跟在后面。   城门也到开的时候,宇文永义出城没受阻拦。他见到一行人在树林里停顿下来,轰的一声乱了。   有个大汉粗声大气:“我们怎么还带些难民,应该丢下他们了。”   “就是就是!勤王不能多带拖累。”   另一个少年站出来,大声道:“都别说话,文姑娘有话说。”   永义离的太远,话的一开始没有送到他耳朵里。他往前又走几步,“文”字随风而到耳边。他的脑海里只想着老二混蛋,老三混帐,怎么收拾老七,就听了听,嗯,这人姓文。   完全没有想到他要找的人身上去。   下一句,他又近了两步,站出来的少年凌甫请出文无忧:“无忧妹妹,这里请。”   嗯,这个人叫无忧,是个姑娘。宇文永义在心里又这样暗道。   北风里,虽没有朝霞,但晨光还是有的。如玉石流彩的白光中,在城里出面当家的少年又一回出现在宇文永义的眼中。   他绷着脸,一板一眼说起来:“勤王的人从不丢下难民。各位寨主都看到,那官本不想管咱们,不是咱们打进去,粮食从哪儿来?马车也借用不成。知道你们都不满意,听我说个故事,各位寨主就都明白。”   一个又一个震撼的词语带着雷鸣和闪电砸到永义的心思里,他就地蒙住。   勤王?   带的全是寨主?难怪一波子凶悍。   这姑娘姓文,她叫无忧妹妹……“啊呀,不好,”宇文永义慌了手脚,失声道:“这莫不是天哥的女儿?”   细碎话语传到两个暗中巡逻的人面前,“谁在那里!”他们一面示警,一面举着兵器冲了过来。   ------题外话------   应该是大后天能转过来吧,如果仔万分小心让石头不要折腾的话。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既然你姓文   宇文永义没有反抗,离近些,亦可以看出少女是真是假。   天哥摆下的这盘棋,说不好有人讹诈不是。   ……   雪地里,文无忧头一个心思,对这人并无反感。但出于谨慎,盘查上理当认真。   “你是什么人?”   “我是医生。”宇文永义回答的胸有成竹。   入木三分,本因这是句实话。   不经意的,宇文永义脑海里出现十年以前与宇文天的通信。   宇文天并没有丢下追随他的兄弟们,携妻离京后,就联络他们:“京中若大不易居,可出京来。或寻一技之长,或寻安生之处。兄弟齐心,必有暖饱。”   宇文永义等人因说服和安置家人,有前有后的纷纷出京。宇文永义寻思,这就海阔凭鱼跃,天高凭鸟飞了不是,他干什么谋生呢?他自小体弱多病,少年以后方渐渐好转。打小儿,他敬畏的就是医生。医生一来,他就舒服了不是。他开了家药铺,兄弟们是股东。   宇文永平在关城的草场,也有宇文天和他的股份。   当年的宇文大公子出京后,衣食并不困难。   坦然的,宇文永义对文无忧望去,眸中毫无怯乱。越看,他觉得越像。父女之间,哪怕五官相似度低,在熟人眼中也能看出神采上的相仿。宇文永义先是震惊,再就是对两边侧立的二老爷等人怒火满腔。他知道自己明白了,这群混蛋们还是当年德性。见好就上,见不好,就退。把个乱党名头推给天哥的女儿,他们就中谋利是不是?   一定是这样,宇文永义恨的心头滴血,狠狠又暗骂,混蛋们!   文无忧对医生眼睛一亮,她幼学读书杂乱,认得一些草药,却远不能解队中人生病的困扰。特别是天寒地冻的,生病的人每天都增多。   为安全计,照旧盘查下去。   “哪家药铺?跟着我们做什么。”   宇文永义说出自己铺面名字,借用铺中一个医生的名字。至于面容,他留一把胡须,不怕二老爷等人认出。   “姑娘,我是来进药的,半夜里的药铺让打门,吓的我以为重病人,身为医生不敢怠慢,我也起了来。不想,却是送药出门。你们拿的药有些本是我买下来。定银已交,却让你们取走。我只能跟出来,本打算和您通上话,分我些。我那里还有病人,虽不急用,也得备下。”   文无忧心头一动:“这么说,你心里有病人?”   “有。”宇文永义眼角处,早瞄到这一队里也有病人。这大冷的天,拖着老带着小,没有病人才叫奇怪。   “那,你肯帮我们的病人诊治,你要什么药,只管拿去。我们也要不了许多,也是备下。前路,也许还有。”   “好好。”宇文永义答应着,这样一来他可以留下来,就便验证这位文姑娘的真假。他乐颠颠儿的摆出医者父母心,很乐意给人诊治的模样。   小郡主走上来:“跟我来。”带着宇文永义到一辆城中新得的马车前,放柔嗓音:“大毛二毛三毛,咱们找到医生了。”打开车帘,三个孩子抱在一起,身上盖着两大床厚被子,还在发着抖。   嗣哥儿要在这里,会发现这三个孩子跟他差不多年纪。   已是黎明,还怕宇文永义不能“望闻问切”,车旁出现两个火把。宇文永义一看正中下怀,一个是二老爷,一个是三老爷,他正要套话,混蛋们来的正好。   这位虽不是名医,一般病症却能解决。当下看过,报出病来:“受了风寒,受了惊吓,又饮食跟不上。”又报出药来都不复杂,小郡主飞快去了。   车旁,只有三兄弟在。宇文永义装着不经意:“却也奇怪,这位姑娘跟你们形容相似,若我不眼拙,应该是一家人。怎么,长辈不当家?”   二老爷、三老爷早有以文无忧为主的心思,没有难为情,正要回答,文无忧的话又响起来。   接着让宇文永义出现打断的话头,她扬声又说起来:“各位寨主,听过三国的戏没有?”不指望他们看过多少书。   “看过。我想起来,乱世出英雄,白脸儿曹操就是乱世当的权。”   “那叫乱世出奸雄。曹操人家有家底子,跟你不一样,你是强盗出身。”   “你难道比我高,你没当过强盗?”   宇文永义眼圈一红,这要真是天哥的女儿,带着一帮子强盗勤王,风采上是不丢天哥的人,只是让人心酸。   耳后,文无忧的话传来:“听我说,我说完你们再说。”   凌甫高喊:“闭嘴,都闭嘴!”很快安静。   “咱们今天不说三国里的曹丞相,说一说刘皇叔。”   “刘皇叔?我知道我知道,他有诸葛亮,他有关张二位贤弟,”   “闭嘴!”凌甫又是一声,场中重新安静。   文无忧含笑:“是啊,他有诸葛亮,所以他弃新野的时候,带上所有百姓们。”   强盗们瞬间明了,虽然他们明了的和文无忧要的不一定一样,但有一个意思相通:“带上混吃混喝的这些,咱们岂不成了刘皇叔?”   这话又引出一通互嘲互骂:“那也是文姑娘是刘皇叔,你呢,当个马前卒。”   “我当赵子龙,子龙子龙,我听书的时候最喜欢他。”   “那我当黄盖,”   “滚你的吧,那时候还没有黄盖……”   “黄盖是周瑜家的,从没姓过刘,你们全都是胡扯,”   “姓孙,黄盖姓孙,孙家的人……。”   嘈嘈着的乱劲儿里,至少大家都不再嫌弃难民。文无忧和凌甫相视一笑。   正要再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强盗们齐齐想到:“那咱们走吧,停在这里等追兵吗?”   “正是等追兵。”文无忧含笑。这一句话出来,不用肃静,强盗们也寂静无声。   这牵涉到生死大事。   文无忧本应该让凌甫说,但她是担责任的人,不介意全担下来,发号司令也是她。   “这城里不肯收留咱们,咱们只能抢。因抢了,不肯把带的人丢下来。也因抢了,这县官不往别处求救吗?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广宁王!”二老爷大声道。   “是了,咱们在这里等他来,”   哄的乱声又出来,强盗们不受约束,再次七嘴八舌。   “是一同勤王吗?老子们不和官兵在一起。”   “他的城让洗劫,他只会打咱们吧?”   面对乱声,文无忧一字一句地道:“他若是勤王,咱们就一起。他若是不勤王,咱们就打他。”   宇文永义听的正乐,他刚从广宁王住的那城来,这位王爷没有勤王的心思。还准备再听几句,二老爷进言:“侄女儿,这个人怎么办,他半夜跟来,说不好是暴露咱们的奸细。”手一指永义。   无数目光下,永义冷笑,对头就是对头,咱们好不了。他泰然自若走上前几步,微微一笑:“文姑娘,我有广宁王处的消息,但是呢,你拿几句话来换。”   “哦?”闪闪眼睫,文无忧淡笑:“半夜来人果然不简单,看在你肯医人的份上,你问吧。”   贸然出现的这位,开的药方大多是清热镇静和解毒,文无忧虽还不信任他,却也敢采用。但是此时,他像是露出狐狸尾巴。   他会问什么呢?   文无忧没有想到,听到的话让她大吃一惊。   “你小的时候,当地有个特产,你最爱吃,是什么?”   文无忧静静看着他。   “见谅我要问这件,你和云家口头定亲那年,他们家送给你什么首饰?”见过文天的永义,已知道退亲事。   “你八岁时过新年,初一那天你为什么事情哭了一场,”   两个人四目相对,看得出来,这个人依然不是坏人或者敌人,那他只能是……   文无忧脱口道:“你认识我爹爹?”   宇文永义催促道:“先回答。”   “第一件,不是当地特产,是当地的一种野菜汁子和面做饼,我最爱吃。云家么,送给我一个银项圈。八岁那年的初一,我冬天收留的雀子死了,我因此哭了一场。”   “哈哈……”一声大笑冲天而起,宇文永义忽然夺了一匹马到手上。   二老爷等人纷纷道:“有诈,”冷不防,一道马鞭子迎面袭来,鞭尾把二老爷额角抽了一记。   马蹄声远去,只余下宇文永义的笑声:“永历!永奇!永复!咱们的帐再算不迟!护好无忧侄女儿,不然老子跟你们没完!那姓凌的,凌朝之子几时这般没出息,打自己旗号却让我家的人出面。这旗,改成文!”   他走,逆风。话过来,就顺风。一字不少,传到众人耳朵里。   二老爷等震惊:“这是我们家的人!”   凌甫让噎的满面通红,原地跳脚:“我就说打无忧妹妹的旗,你们不听我的,这下子好了,这个人认得我父亲,一定这就写信去看我父亲笑话。”   小郡主鄙夷:“哪有这么快,”   “你这是安慰我吗?”凌甫不敢相信。   小郡主一昂小脑袋:“没有,我的意思是,你的现世报还没有出完,他等看全了一总儿写信笑话你,也是个不迟。”   春草走上来:“姑娘,他也认得我,让我传几句话给你。”春草因此没有追。   文无忧眸光闪动。   “他说往前,深树谷。”   第二天的晚上,文无忧一行到达深树谷。这谷不在道边上,但很好找。白色雪地中,远望一点飘动的暗红。走近时,是一面粗糙烂制的大旗,想来匆忙之中他没有红色,用医生的银针缀上去好些红叶。   正中一个大字逆天般显赫。   文。   三天以后,凌甫在这里大败附近城池来援的兵马。而文无忧和二老爷还没有想起来医生是谁。只坚定他一定认得文天。无忧姑娘小时候的趣事,别的人不可能知道。   ……   广宁王收到消息,附近的城池在共同御敌的情况下,已和打着“文”字大旗的人开了好几战。   “一员小将自称京都护卫大统领凌朝之子,名叫凌甫。主将是个姑娘,打一面文字大旗,来历还不能知道。回王爷,他们的人马大多彪悍好似山贼,但说的却是勤王名头儿。如今走一处,就收拢一处的难民……”   广宁王皱眉:“汪家也好,杨泰保也好,怎么敢乱到我这里?”   “回王爷,他们防备咱们,也是的,围剿他们已好几回。他们走的地方在中间,一边是汪家和杨家的地方,一边是咱们。这伙子有些门道,只要是难民他们就收。这没有一个月,已有三万乌合之众,包括百姓在内。”   “凌朝之子?他应该在京里啊。他跑这里来做什么!”广宁王眉头更紧。   “说不好,京里乱了,他到了南边儿。”   广宁王摇头:“断然不会!北边的局势,消息已送来。”露出一丝狞笑:“皇兄躲的倒快,是他一惯的为人。没登基时,依赖太师。登基以后,万安长公主当家,一脚把太师踢开。宠了个郭村,又踢开长公主。现在索性踢开自己,安心当他的太上皇,一切为难事都交给孙皇后生的三殿下。不管是他也好,是老三也好,他们自身难保,应该没功夫和本王清算才是。”   回话的有了犹豫。   “你想到什么?”   “回王爷,按时日上算,凌朝的儿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应该在北边才是。但是,他会不会乱世以前往咱们这里来……”   倒吸一口凉气,广宁王道:“这大有可能!”踱着步子,他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太师当年没撬开过邱宗盛的嘴,但不表示他不想对我发难。暗中派凌朝之子暗访也有可能,”   “然后世道乱了,这小子就留在这里。”   “那文是什么意思?就刚听说的,新任的刑部尚书文天,他倒有个文字。可他本姓宇文,勤王有勤劳,不会傻到打别人的姓。再说,他劫走皇兄以后出现在北边儿过,路上正乱,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回话的人无奈:“不会是文尚书,这位是个姑娘,据咱们安插在百姓中的探子回话,她不会超过十四岁。”   “可笑,十四岁的主帅,凌家的小子当前锋,这世道什么妖魔鬼怪都出得来。”广宁王微哂。   “不会,是清陵赵家的人吧?据咱们上一回查探的,他们家新近出入的地方,就在王爷您的麾下。”   广宁王寒了脸色,他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叹上一声:“清陵赵家世守帝业,什么时候为我守呢?”   勉强的有了一笑:“应该不会是他们,他们家不会改姓,出嫁的女儿随夫姓,嫁入的媳妇用赵姓。”   扬一扬手:“再探,以我看,姓文的成不了大气候。凌家的小子再猖獗,就派得力的将军去会。不再和本王过不去,就如对汪家和杨家一样,让他们乱吧,本王等着收渔利。赵家,小心提防。”   ……   就要过新年,数万人的营地里热闹哄哄。宽大的帐篷里,火盆不远处,小郡主带着大毛二毛三毛说故事,文无忧、凌甫等人商议下一步怎么走。   “名头出去了,麻烦也不少。”文无忧手指下是张地图,比凌甫凭记忆画出来的周全的多。   “往西,咱们也可以出关城往北,有两件不好。一是会遇到鞑子,二呢,二叔去和关城将军交涉,他们说我们名头不正,说不好是奸细,不肯放行。按甫哥说的,咱们上山,走太行山脉,但是数万百姓怎么带上?”   凌甫笑容可掬:“粮草你倒是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宇文家在外巡逻的子弟进来一个,喜道:“无忧妹妹请,又有人给你送粮草来了。”   上千车的米粮,为首的人和前几回一样,问个问题:“这位姑娘,你哪年哪月哪日动身进京,身边都有谁?”   文无忧回了话,和前几回一样,想套问几句:“敢问,是谁送给我的?”   来的人和前几回一样,欠欠身子:“姑娘只管收就是,我等是米面铺子伙计,只管送,不问东家。”   “新衣裳,大毛二毛三毛,你们可以穿新衣裳过年了。”小郡主对送东西也熟门熟路,一认,就找到被褥衣服的车子,打开来,恰好是孩子们可以穿的。   大毛二毛三毛很喜欢,整个营地都很喜欢,独文无忧不能完全喜欢。是谁?   在这段日子里陆续送来必需品。   抢马而走的那医生,他是爹爹的什么人?   有人往远处望:“又有人来了。”这一回,是一队杀气腾腾。全副盔甲,刀剑齐备。凌甫命人:“列队,准备迎敌,这是老行伍。”   见来人没到近前,远远的放了一箭。送到凌甫手中,却是拗去箭头,箭杆子缚一封信。   凌甫自从改换大旗,沿路得到好些人冲着“文”字送的补给,他本就没贪婪心,更知趣的把无忧妹妹捧的很高。自己不先看,送到文无忧手中。   但少年好奇心重,他凑一角眼光上来,另一角让小郡主占住。两个人目光碰上,狠狠一瞪,再一起望信。   信上的字铁划银钩,带出来的气势怎么说呢,跟写信的人折断笔那力道。   字字虽在纸上,有腾飞之势。   话也彪悍如字。   没有上款,没有下款,这一点也蛮让人骇然。   “既然你姓文!既然你是个小姑娘!过来一述!”没了,就这么三行字在上面。   停下来的那队人,还在静静等候着。   文姑娘对凌甫道:“既有信来,管他是谁,会会也罢。”凌甫没话说,小郡主也没话说。二老爷等人年长,应该起到关键性意见。但自上路以来,在山上,他们几曾关键人物过。下山后,凌甫当家。随后文无忧当家。   一对不是兄妹的兄妹说去,他们没有意见。   第二天,拔营而起,隐入乱世中的文姑娘在半年后的大年初一这一天,由主仆五人变成数万乌合之众,跟随带队的人往南。   本来她打算往西,但写信的人打南边儿来。本着解开“姓文和小姑娘就一见吧”这个谜团前往。   ……   这一天,顾氏父女找到了女儿……另一件衣裳。   无忧钻地道,多穿了一件衣裳防寒。这件旧衣,也是顾氏手缝。   它此时在路上走着,它此时的主人在寒冷的地面上移动着,试图从废墟中找些吃的。   不知烧杀过的雪地上找到什么,往嘴里就是一塞。看得顾氏父女联想到文无忧,不由得泪盈于睫,也从而有个接近她的好办法。   这也是个小姑娘,不然穿不进去无忧的衣裳。脸儿脏又黑,衣裳上也处处污渍,不是顾氏在这里,换成文天可能认不出来。   “给,”顾氏取一个馒头送过去。虽硬,却是干净饮食。   小姑娘狼吞虎咽吃着,顾氏问她话:“你的衣裳是怎么来的?告诉我,给你这个。”取一块肉干在手上。   小姑娘的警惕沦陷在肉干和邱宗盛正在烧的热水之下,喝几口水后,嘶哑着嗓子道:“捡的,有一个包袱,这件差点让人拿走。”   ------题外话------   错字再改,仔去抓中药。晚上还要输液,这日子让人心灰灰。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燕南威   一天后,穿着顾氏给的棉衣,跟着吃几顿饱饭,小姑娘完全放下戒备,回想身上衣裳的记忆,由破碎片段而到清晰完整。   “皇上登基那天,人多,爹娘带我城外摆摊卖东西。赶个大早,占据城门边好地方。等到乱起,让人推搡着反而走不了。我让人挤到城墙上撞了一下,晕过去,第二天醒过来,只能独自回家去,在路上见到人捡衣裳,我也得了一件。本想家里等爹娘,但没过几天,乱党到了,和汪家的人打起来,我的家里那处呆不住,跟着同村的大娘婶子们逃难,在路上让冲散,我就到了这里。”   “还记得当时是什么情形?”顾氏心头怦然直跳。   “先是说皇上让人抢走,又说捉拿杨家的乱党,到处是人走动,随后我就晕了。等到醒来,看我的衣裳到处是泥,又见不到爹娘,就想回家去换,再出门寻爹娘。没走半里路,几个人夺包袱,掉一件衣裳出来,我偷偷得了,就是这件。”   邱宗盛有了喜色:“我就说嘛,乔家的贱人就会胡说,看来无忧当时也在那里,衣裳是人乱中挤落于地。”当下决定从汪家的小城里往附近找起。   小姑娘独自一个人,勾起顾氏的思女之心,而她丢失爹娘那天的原因,固然与杨一海有关,也有文天在内。把她带在身边,打算到了安定没有乱的地方,给她寻个收养的人家,再慢慢寻找爹娘不迟。   父女二人心中希冀更大,无忧还在。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免去想乱军之中,不愿意出现的可能性也存在。   这对他们算是新年中的安慰吧。   ……   这个新年,三殿下本应该过的垂头丧气,但也许沮丧过了头,又听到一个好消息,他过得挺好。   凌朝进来,见到三殿下与太师笑谈,在座的还有万安长公主母子,和其余的一些官员。   见到他,不顾这里有尊卑,齐齐大笑:“凌统领来了。”倒把凌朝吓一跳。莫非出了事?但见欢声和笑语是数月里难得见到。凌朝陪笑——他想不出开心与他有关的事儿,防备着大家为了哪件他忘记的取笑与他。   “见过皇上,不知喜从何来?”   见他懵懂,三殿下扑哧一声更加的乐。宇文靖回了话:“呵呵,喜从你凌家而来。”   “请太师明示。”凌朝还是有所提防。   “拿去。”三殿下把手边的信笺给他。   凌朝双手接过,眼睛往上面一看,话不多,寥寥数语一目了然,登时眼睛直了。失声道:“这不可能!”出于父亲对儿子的失望,凌朝惊呼出这句话。   “哈哈哈……”在座中的人笑得更响。   凌朝顾不上这些人要取笑自己,做了一个确实可笑的举动。他的眼睛没有水,也没有灰,犯得着擦拭吗?但他用袖子仔细而快速的拭了双眸,再一回看到信笺上。   上写着。   “……已查明,杨三海为凌甫所杀。凌甫阵前自称,京都大统领凌朝之子,现在他已不知去向。但从日期来看,还在南方。”   一字一字看得明了时,凌朝咧着嘴,一长串子泪水落下来。他信了,也乐成傻模样。   在这里应付过几句,出来头一件事就是寻妻子,劈面就道:“夫人!你猜甫哥现在哪里。”   凌夫人让他匆匆的气势骇的往椅子一倒,以为丈夫又恨儿子,又以为证实儿子不在人世,口舌打结不能回话。同坐的姑娘扶起她,问了出来:“哥哥现在哪里?”   凌朝面上一阵突兀的激动,把姑娘们又吓一跳,一个一个花容失色,也以为不是好消息。   再看,才认出凌朝是喜色。凌朝人有些哆嗦:“夫人,夫人呐,你为我生个好儿子。”   凌夫人电光火石般,不用多说也知道儿子还在,她劈面追问:“现在哪里!”   “他现在南边拉起勤王大旗,还杀了杨泰保第三个儿子。夫人,你高兴吗?”凌朝双手扶住妻子肩头,双眸泪水还在,新泪叠旧泪,泪眼汪汪。   凌夫人也喜欢的哭了:“我的甫哥还在,我的甫哥他能耐了,他没有丢下父母亲,”   “是啊,也没有丢下我凌家世代忠心。”凌朝哽咽:“皇上把信给我看,我还不信,皇上说,这是凌家千里驹,亦是朝廷之福,让咱们家打发人去看甫哥,”   凌夫人呜咽:“我这就安排人,早早把他接回来。”   凌朝在这句话中有三分冷静,想起来不能如夫人愿,带泪呢,也不管了,先展颜一笑:“夫人听我说完,从南到北,哪有那么容易接。皇上的意思也是我的心意,”   凌夫人屏气凝神,眼珠子都快不会转动。   “夫人不要这样,你我本以为儿子不成人,没有想到他长大了,他在南边据说有一队勤王的人马。能杀杨三海,人马不会太差。皇上的意思,他过来的路,要通过几道大城池,还在汪家,不见得就容易。不如,让他留在原地,接纳四方勤王人马,在南边撕开一块以后南下平叛的落脚地……”   凌夫人泪如泉涌。   凌朝面有为难,面对给他生下好儿子的妻子,拿出低声下气:“夫人想想,这是甫哥的大好机会,皇上今天封他为平叛大将军,破格为正四品,若还是安宁时,甫哥继承家业,得从小兵一步一步……”   这个时候,还没听说由凌字旗,改成文字旗。   “我知道。”凌夫人幽幽:“从我嫁给你,我就知道凌家的男人都是什么样的人。”把泪水抹去:“请老爷安排见甫哥的人,咱们带出来的有他衣裳,我打点两件去。”   又把姑娘们叫上一起进去。   凌朝心潮澎湃,独坐时也不能安静。他夜里做梦都恨那乱军中离去的少年,却没有想到这少年给他一个惊喜。   甫哥去了南边儿?应该是让乱党冲散,不能回头。索性呢,就地拉旗勤王。真不愧是自己的儿子…。   胡思乱想中,凌朝还没有料到有一个功臣叫文无忧。无忧姑娘说得上有些功劳不是。凌朝又让房里出来的话吸引。   “母亲(伯母),哥哥身边是不是还带着罗表妹,哥哥将立业,家里会许他娶罗表妹?”   有一个不依:“我不喜欢她。乱世了,我也不喜欢她。她对着我们很会讨好,见到哥哥过来,就变成做小伏低。哥哥总说我们欺负她,就是打这儿来的。”   凌朝心神一动,是啊,甫哥一个人能勤王吗?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个人商议。   跟甫哥的两个护卫后面寻到这里,他身边可能除去罗姑娘再没有别人。   真的是罗家那孩子说了什么?   但细思罗姑娘平时谈吐,不见得有这锋利。但凌朝也打定主意。既然儿子已长大,等他回来那一天,他愿意娶,就随他也罢。   ……   凌甫有好几天没有见到罗表妹。   自从“文”字大旗出现在深树谷,后来又有好些人指着这面旗帜送东西,罗姑娘似乎消失在女眷里一般,无事儿垂着面容轻咬嘴唇,不再往凌甫面前晃悠。   带着几万人的百姓,凌甫也没有功夫寻她。   这一天,问带队的人:“咱们几时才到。”   带队的人板着脸:“带着几万人,不是士兵,怎么走得快?我对文姑娘说了,我家老爷急等着见,不如咱们轻车简从前往,”   凌甫打断他,不介意同他说实话:“我们不相信你,我们得一起上路。”   带队的人冷笑:“要是几万人马,你丢下来我还可能捡个漏,几万的百姓,几万张嘴,我有心捡,也没能耐养活。”   他说的有理,但凌甫好似没听到。从“黄盖姓孙不姓周那会儿”,凌甫一天比一天明白。   以他现有的人马,往北边勤王,也不是主要队伍。但沿路救下百姓们,百姓们才是国之根本,他只原地呆着照顾这些人,就是一大功。而无忧妹妹的心思明说过,她至今时时内疚丢在山谷中的那群人,导致她舍不得丢下任何一个人。   吃的足够,百姓们也愿意跟,就都带上。   带队的人发过牢骚,但不受采纳,只能作罢。于是,这段快马十几天的路,就变成一个半月勉强到地头,还不是城下。   天开始暖和,大毛二毛三毛身子好转,玉成郡主把他们当成嗣哥儿看待,说说笑笑的倒很热闹。   能看到城池的时候,还只是白云下一片影子,带队的人指路:“到了。”   近些,见到城池有严峻气息,让见到的人肃然起敬。   再近些,文无忧瞪大眼睛,凌甫啼笑皆非:“这就是你们的城旗?”小郡主哈地一声乐不可支:“大毛二毛三毛,快来看猴儿。”   矗立的城墙上,有十面大旗。   远观还有小旗,旗帜烈烈怎么数得清楚?当风呼的一下子全展开时,上面写着数字。   壹贰参肆伍陆柒……直到拾。   每个大旗上绘着图画,一到九,各是一个猴儿,有的搔首弄姿状,有的满面阴沉状,有的呲牙咧嘴状。第十面大旗却不是,“拾”字下面庙中天王般一个男子,身披盔甲,威风自有。   男子的上方写着字“世代镇守南疆大元帅府第”。   大毛二毛三毛欢快的笑着:“郡主姐姐,快看真是猴儿。”文无忧住了马,愣在原地面色古怪。   “无忧妹妹,怎么不走了?”凌甫问道。   文无忧呼一口长气,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凌甫的面色也就古怪了:“难怪打这样的旗,还真有出处。”他去布置。   一刻钟以后,城下爆出不算整齐的大叫声:“十个猴儿聚一起,比比谁的名儿低。最大的猴儿最气派,第二个猴儿阴沉沉。第三个猴儿一身泥,第四个猴儿傻嘻嘻。第五个猴儿小心眼儿,第六个猴儿吃东西。第七个猴儿鬼又鬼儿,第八个猴儿巧算计。第九个猴儿笑面虎,第十个猴儿爱着急。”   小郡主听一遍就乐了,也道:“这旗还真是典故。大毛二毛三毛,咱们也念。”   二老爷等人也好笑,指挥各自队里的百姓也念。震天响的“猴儿”声飘扬在城池上方。   “咚咚咚!”   数声鼓仿佛自天边来,把几万人的叫声也打断。城门大开,人还没有出来,无形中有刀剑光扑面而来。   凌甫赞叹道:“好大的气派。”   一行人自城门出来,同时,叠着凌甫的话音,有人咆哮若雷:“闭嘴!都给老子闭嘴!谁说最大的猴儿最气派!你们就算不认字,难道不会看画。这是老子地盘,第十个猴儿最气派!最大的猴子最稀松。”   他要是只说气派,而不说文天,文无忧倒没什么。听到诋毁文天,文无忧一拍马,马术虽不如对方精,但迎上却不成问题。春草跟上,凌甫跟上,小郡主当然也跟上。   人没有到,文无忧已反唇相讥:“最大的猴儿最气派,第十个猴子性子急!”   “是啊,”凌甫和小郡主一起准备声援,对面的话早把他们压住。   “谁说谁说的!谁敢说老子性子急!老子偏说老子气派,老子最气派!”一员老将,头盔下隐约露出花白头发。看上去不管是凌朝还是文天,都只能当他的子侄辈。   文无忧愕然住马,左右找找:“第十个猴儿在哪里?”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位会是十几年前的名公子。十几年前,他也过了称为“公子”的年纪。   “就是我!老子燕南威!”   “咝……”吸气声有文无忧,有凌甫,还有小郡主和春草。四双眼睛离掉下来不远:“你你你,”   有一个无意结巴了,后面几个全跟上:“你你你,你是十大公子?”   燕南威狂笑:“想当年,笑死个人!宇文天不自量力,”文无忧嘟了嘴儿。   “他起头,找了个地方论文比剑,定什么名公子。老子刚好在京里,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哪有不凑这热闹的!京里多少人都想争,苦于找不到地方在哪。老子能找不到?不客气的坐下来,不给一个名公子名头,让他们都好不了。”   凌甫大喘气儿:“我说呢,您要是真的排名上去的,我父亲得多憋屈。”   “你老子是谁!”   “凌朝!排名第八,比你强!”凌甫挺直身子。   “哈哈哈,你看那旗!”燕南威回身指住第八面大旗。凌甫也看,这回认出第八个猴子抱着一颗心在手里,那心上面有好些洞。   凌甫喜欢地道:“九窍玲珑心?”   还没有说多谢,燕南威再次大笑:“那是无数个洞,你爹浑名巧算计,心眼子太多了。哪里是九窍玲珑心!”   “唰”,凌甫亮出兵器:“改过来!听见没有!改成九窍玲珑心。我父亲绰号巧算计,是他对阵计策无穷,几时是心眼子太多了!倒是你,打面旗也损人,你心眼子才太多了!”   燕南威不屑一顾:“小子靠后,跟老子理论得分名次,等我会过第一个小猴子,你这小八再来。”   “小八?”凌甫抓狂:“我在家排第一,我是老大!”   燕南威已不理他,带马到文无忧面前,看上一看,怒道:“你怎么才来!还要我请去!去年你就应该在我这里。花不凡为等你,弃城那天战到最后,为等你重伤,直到今天还睡着呢。你去哪儿乱逛了!不知道等你等的着急吗!”   接下来一刻钟以内,没有一个人插得进去话,这老头儿絮絮叨叨,从“你退了亲,更不应该乱走?难道乱走那姓林的就还要你了,姓林吧?姓王?姓白?姓…。管他姓什么呢,他们家不要你,花不凡也不要他们家。他要你,我也要你啊,你怎么不早早过来呢,你的爹算什么!去年来一封信,就让我收留你。信上一点儿不客气,不恭敬,老子偏就听了,却等你不来……。”   文无忧先是涨红脸,这人一张嘴里把她许了好些家。再就狠狠对峙上,爹爹做什么要对你客气?我为什么要来?我又不知道你们在等。   二老爷期间要插话,没插进去。   凌甫暴吼几声,也没插进去。   大家干瞪眼听着,见燕南威身边的人若无其事,都是习惯模样。   那就等着,他总有住嘴的时候。抢到头一个说话的人还不是凌甫,燕南威身后有人陪笑:“祖父,您认得清这是文家姑娘吗?还有话您没问吧。”   “不用问了,看她小气劲儿,一看就是宇文天的孩子!”   文无忧气结,小郡主尖声抢到一句:“你才小气,就你最小气。”大毛二毛三毛跟着乱点头。   “你是个谁?”燕南威瞪眼。   “我是郡主,我是郡主,我是郡主!”   凌甫掩耳朵:“说一声就行了,你杀鸡呢!”   燕南威瞬间收回眼神,嘟囔道:“这世道郡主不值钱,排我要说的话后面。”   逼近文无忧,威胁十足:“说,第十个猴儿最气派,我让你进城穿好看衣裳,给好吃的。”   文无忧翻个白眼儿:“我已过了三岁。”   “进城,你不喜欢?”燕南威收起三分威胁,换上三分利诱。   “说什么?”文无忧冰着小脸儿。   燕南威一咧嘴:“第十个猴儿……”   “性子急。”   “第一个猴儿,”燕南威随时又要发飚模样。   问题是文无忧也不怕他,跟上的还是:“最气派。”   接下来一番唇枪舌战。   ……。   “第十个猴儿”   “性子急。”   “第一个猴儿,”   文无忧紧紧闭上嘴。   ……。   “再来再来。”   “第一个猴儿?”   “最气派。”   “第一个猴儿?”   “最气派。”   “第十个……”   “最不讨喜欢!”   ……   一老一小狠狠瞪着,一刻钟过去,犹没有服输的意思。   ……   没有人敢劝,或者不想劝,比如凌甫,看着燕南威吃亏,巴不得多看会儿。城门内出来一个打断的人。   “老帅,咱们说好的,您这是不放我侄女儿进来吗?”一骑独行到一老一小的面前,认上一认后满面春风:“果然是无忧到了……”眼角把随行的一瞥,下一刻他就翻了脸。   暴风雨、龙卷风、大海啸全到他面上那般,他吼上一声:“永历!永奇!永复!咱们还有见面的时候……”   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还没放心上,就让那跳离马背的人打倒在地。与此同时,他们三个也认出挥拳的人。   “永策!是你……”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也变了脸。   宇文永策狞笑:“是我,没有想到吧,当年京中一别,我丢下话给你们,他年有相见之日,怎么样,你们也成了难民……。”话低下去。宇文永策总算想了起来,这莫不是无忧侄女儿收留了他们?   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愤怒的面容也往回收着,他们也想了起来,当年他们大肆撵走这些人,为的是他们追随宇文天。   堂兄弟面上都现出十分精彩。   ------题外话------   谢天谢地,赶上了。侯门估计要晚到十二点。2017的最后一天,预祝亲爱的们新年快乐!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买卖姑娘   不管是争吵,还是旧事重提,还是垂头丧气,都得进城。进城以后,文无忧依然用二老爷等人,让他们帮着安置百姓,二老爷等人感激泣零,宇文永策也没说什么。   无忧头一个去看的,是燕南威说起的花将军花不凡。花不凡伤在大腿上,肚子上也中了一记,面无血色是个重伤模样。见到文无忧以后,长长吐一口长气,紧拧的眉头本以为与他的病有关,这就解开来。   “你到了就好,燕帅去年就急的不行,派他家少帅和小少帅找过你几回。”   燕南威的话里带出来,人家不要你,花将军也不要他。文无忧听得分明。但是她带着一堆百姓来投靠,麻烦人不少。每天上心吃食、衣裳、伤药、第二天往哪里行走,云家早淡薄。哪有多余心情分给他家?   当下只听花不凡的安慰,而只字没有提过云家。   花不凡也一个字没提云家,燕老帅都知道已退亲,可想而知,他也知道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永度已见过宇文永策,打发他来见燕南威,才有燕南威派人去接这一件。   “要我说,这里是当下最安全的地方,燕帅世守南疆,所以内陆乱起,去年他常恨自己抽不开身亲自寻你,他得盯着南缰的蛮夷。这座城不在南疆前沿,他本来不常在这里,为方便接纳你,今年也实在忍不下去了,前沿交给少帅,和小少帅挪到这城。天不负人心,你总算到了。就在这里住着吧,燕帅会让人知会你父亲来接你。”   文无忧没有关心云家的心,却好奇一件事儿:“爹爹给了您什么暗号?”   花不凡微扯一丝笑容:“是了,我应该先问你才是。你三岁时作的诗背一遍。”   云家在这个时候浮上文无忧心头,三岁时做的诗,云家确实没有人知道。   文无忧念了出来,花不凡轻点一点头:“我就说嘛不用验,燕帅不会认错人。”   燕老帅没有认错人的根据,是“这么小气不肯说他最气派的孩子,一看就出自宇文天家”,文无忧此时回想,忍不住轻轻一笑。   有人送汤药进来,文无忧想这位从年纪上可以称为伯父或叔父的人,受伤也有为自己的原因,接过汤药服侍一回,也因此多听了几句话,知道十面大旗九只猴是怎么回事。   她的爹爹信中把十个猴儿的话写上去,后面加的话是:“历年与君通信,备言阉党或有作乱之举。倘若成真,护好我女儿,气派这话让给你。护不好我女儿,第十个猴儿改名叫无能。”   “你迟迟没有到,老帅就搬到这离内陆渐近的城里,让人摆上十面大旗,说你一看就知道。又说有人肯传诵的话,哪怕当个笑话传呢,你一听也就知道。”   春草嘻嘻,文无忧也再次忍俊不禁,燕老帅也顺便的出一口排第十的恶气不是,独他是个威风将军画像。   别了花不凡,文无忧带着很郑重的心情去见燕南威。本想深深道谢,却撞见他和凌甫又起争执。   瞪着眼的模样,远看好似大叫大嚷,而嗓音都不克制,文无忧带着春草在外面先听上一回,弄明原因,劝解时也方便许多。   凌甫闪动冷笑:“你手握重兵,为什么不答应我勤王?”   燕南威吹胡子:“不是给你看过地图,分析过局势,我守好这一片,不让南边蛮夷有可乘之机,是我的职责。”嗤笑一声:“你以为杨家的人不勾结这边吗?京乱开始以后,我们大大小小遇到的攻击至少三十起,要是我放开这里门户,任由进来,你想想将溃败成什么地步?”   “这我不管!我只知道食君俸禄,理当分忧。如今皇上被困北方,外有鞑子,内有郭党,你却还能安坐?”   燕南威不屑一顾,把手一挥:“小子一边儿胡吹大气去,吹有什么用!要是从这里往北方轻骑可以直达,你以为我不知道去吗?”   墙上挂着硕大的军事地图,山川河流细小地名无不清楚。燕南威抬手指指点点:“要过三大区域,广宁王、西安和榆林镇。西安已经确定在郭党手里,广宁王么,冲着你是凌小八,”   “凌小八?”指望他说实话呢。凌甫忍气吞声不敢反驳。   “我虽没有证据,却可以保证这位王爷表里不一。”   凌甫反问:“郭党?杨党?汪党?”   “比这三个还要严重,他是自有心思。”燕南威手指移动,到一处山川上:“至于你说的走太行山脉,听上去主意不错,我也对你实说了吧,你带着几万百姓,沿深山里走,遇到虎群狼群活吃了你们。”   “沿山脚下走呢!”凌甫忍无可忍吼起来。   “哈!郭公公的人等着你们呢,包圆儿这事,我才看笑话呢!你有多少兵与将,你就敢说大话北上!老子还没能耐去呢!”燕南威吼回去。   “报!”   有人进去。   燕南威想也没想:“讲!”   “回大帅,突袭精兵已整队完毕!”   燕南威一愣,凌甫跳了起来,大笑道:“哎哎,你还敢说你不去,哎哎,让我抓到现形了的吧?”   燕南威面上一丝儿尴尬也没有,对着回话的人怒道:“怎么这会儿才回我,不用去了!”   凌甫又气又怒的傻住眼,回话的人陪笑:“大帅,你要一队突袭救人的精兵,差使又不轻,这不,光准备就两天。您是知道的,您说给三天功夫,但保证一定办好。这不,今天第二天。”   燕南威绷紧面容,但语气和缓许多:“我知道了,告诉他们,解散,不用去了。”   “你敢!”凌甫大怒。   燕南威嘿嘿冷笑:“我敢!凌小八,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冷不防的,外面又进来两个人,文无忧再不进去,岂不是放过这个能把郡主送回去,凌甫也可以回去,而她自己呢,也说不好能在北方见到父母的机会。   含笑殷殷,进去先行了大礼,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这一跪,为的是十面大旗九只猴儿摆城头。   这一跪,为的是燕南威重情守诺。   这一跪,为的是燕南威出得起兵马。   燕南威实实是本任大帅,但不是他麾下的人都喜欢称他为老帅,谁让他头发花白了呢?   “老帅,请发兵马。有您,勤王才有指望。”   燕南威吓一跳,嘴里叫着:“小一小一,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小一?”凌甫咬牙中也啼笑皆非,喃喃自语:“难道你家少帅名叫大拾不成?”为什么不叫小拾,燕老帅他肯定不答应。   文无忧的到来,让燕南威不得不说出来。让回话的人退出去,瞄一瞄春草,春草装着不情愿,走的大摇大摆。   房中只有他们三个人在时,燕南威淡淡道:“这一队精兵,本是准备寻找小一的。”   文无忧也忍着,眼前求到他,用到他,随他叫自己什么去吧。保持含笑不变,恳求道:“我已经在了,这一队人也备下,不如,咱们勤王去吧。”   “年青人就是沉不住气,这跟你们带着一帮子百姓不一样!沿途要走多久?经过的城镇有哪些心怀异心?就近的王爷们为什么不去?咱们是汪家、杨家、郭党的眼中钉,你们以为他们不会三家合起先打我们?他们巴不得乱,正好各占地头,各自为王。还有沿途的补给,从哪儿来?全用抢的?别扯了。”   文无忧面上微红,她能带上数万百姓,粮食还真不是由她筹划。   燕南威又道:“再来,勤王总得有成效。五千人轻骑,去到有什么用?收复不了京都。去五万人,那我这里怎么办?我守不住,又是一股子乱兵进中原。”   长长的叹气:“当下稳住自己最要紧。”   凌甫其实听不进去,他仗着家传功夫不错,还是想一队精兵去北方。随口一问:“本来准备去哪里找无忧妹妹?”   燕南威支支吾吾:“哦,已经在了不是。”   “您不想说的话,我偏要听!为什么不敢说出来。你不是已派人去接我们?为什么还要整兵马寻找?”凌甫追问不丢。   燕南威确实是个急性子,火气上来:“说就说!宇文永策来见我以前,打听到过了年以后,有人高价买姑娘。还特别要小姑娘。年纪在九岁以上、十三岁以下。我以为小一在里面。横竖,没打算救小八。”   “会不会是我爹爹?”文无忧脱口而出。   凌甫也眸子放光:“是啊,说不好冲着无忧妹妹和郡主而来,郡主去年九岁,今年十岁。”   他是怎么知道的?玉成郡主说过好些回,她只比三嫂小两岁。文无忧能听的商谈,她为三表哥得陪着。   文无忧过了年算十二岁。   燕南威撇嘴:“宇文天只会先到我这里来,说我没能耐,没护好你。”说到这里,这位老帅重打笑容,满面欢喜的干搓着手:“小一啊,”   文无忧忍着不回,凌甫也忍耐模样。   “你算我救下来的吧,呵呵,见到你爹,你可不能不承认。”   凌甫实在忍不下去:“你不救我们,我们已经勤王去了,比在这里龟缩的好。”   “龟缩,哪里不好?龟自古是长寿之物,龟……”燕南威又不服气:“说,为什么不算我救的,”他坏笑一地:“至少,我没不要面皮到乱打旗帜!”   凌甫让扎上痛脚:“这不怪我!这不能怪我。”   燕南威抬一抬下巴,眼神里斜睨轻视:“带着几万百姓行路,你才龟缩呢。你们行路的日子,我已经打听清楚。你除去学了丁点儿功夫,一丁丁点儿。”   用个指甲尖尖比划,在凌甫暴躁以前,亮开大嗓门,话还是由他说:“除此以外,你有人手吗?都是小一的人马!亏你好意思打凌字旗。丢人!你爹名叫巧算计,你也不差啊。哈!哈哈!哈哈哈!”   文无忧听不下去了,正色道:“老帅,这一路上多亏甫哥哥护着我们。”   “可不是他护着你们,护的你们劫城,由你出面。逼粮草,由你出面。捅人一刀,这事儿是他干的,可大家眼里只认你,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他真是太护着你了。”   凌甫闷哼一声,气的坐倒在地上。这老头子,太会气人了。   逼粮草的那晚,把不肯给的富户们拖一个出来,当场一刀,当时都以为死了,其实事先文无忧和凌甫商议过:“能不能伤他,而不要杀他。”凌甫说成,看他的吧。上路后,无忧还想过那个人会不会失血过多死了。   现在知道了,甫哥认要害的功夫也过硬,那个人没死。但是呢,这知道可以气死人。   耳边,文无忧继续据理力争:“但那些强盗冲着甫哥才下山,没有他们,我们也不可能到这里。”   燕南威双眸望天:“天降大任与斯人也,没有张三,会有王二,不给你个王二,就给你个小八,反正他是沾了你的光,这有什么可辩的?从名头上看,宇文小一自然大过凌小八。从我肯帮你们上看,宇文小一自然比凌小八值钱……”   凌小八不知趣不行,再不知趣,他内心的一点儿内疚,也让这眼尖耳目灵的老头子全拨拉出来。说不好,他此时就有人和强盗们寒暄,正套着他凌小八让个姑娘蒙蔽,在山上住的日子不短,遇到无忧妹妹以后才下山勤王。   凌小八觉得此地不可久留,离这老怪物越远越好。   气也不敢再气,凌小八站起身,对着文无忧道:“我也认为买姑娘的人与无忧妹妹有关,就算没有关系,咱们既打勤王大旗,北上还不能,救人还不能吗?无忧妹妹,我听你一声令下,咱们有人手,咱们自己去。”   文无忧打迭起耐心:“老帅,你真的不给一兵一卒吗?”   燕南威阴沉着脸:“不给!”对着凌甫冷若冰霜:“你走,我不管!好男儿若想勤王,就自己寻人马去,跟老子磨蹭不叫出息!小一不能走,我答应你爹……”   文无忧也对他冷若冰霜:“老帅,你若只为救我而出人马,让天下人耻笑,我爹爹也会笑你。不肯给人马,我们自己去。遇上了,哪能不管,再说极有可能是我认识的人。你不让我去,第十个猴儿叫无能。我见到爹爹,就这样说。”   房外守卫的士兵们,听到房中咆哮声出来,都有轻轻一笑,老帅又让惹到了。   ……。   三天以后,燕南威在文无忧和凌甫的疲劳说服之下,勉强同意他们去看看,那一队精兵也给了他们,并收纳他们的百姓,直到文无忧回来。   大旗崭新,是新制出,在文无忧一行人上方飘动。   小郡主美滋滋儿。燕老帅虽嘴上说这世道郡主不值钱,其实对她颇有礼遇。一进城,就给她八个丫头,四个婆子,和给文无忧的待遇一样。又给一面大旗,光辉灿烂的颜色,按郡主的要求,“玉成和嗣哥”五个字在风中招展。   大毛二毛三毛也在旗下,手指大旗道:“这就算嗣哥儿哥哥也去了。”小郡主笑眯眯:“你们去了,就相当嗣哥儿跟去。”   凌甫的表情就不怎么样,他觉得自己看透燕南威,这哪里急猴,分明报复猴。   给他的一面大旗从规格上仅次文无忧和郡主,不知道有没有宇文永策在里面翻话,比宇文大旗出色。但上面的图案和字,凌小八怎么看怎么恼。   凌字最大。   往下面小小的两个字,小八。   如果有人走近,就会念出凌小八。   这还不算。   小八下面有一个小猴子,双手抱着一颗好些洞洞的心。凌小八已知道这不是玲珑心,这叫心眼子过了头。   凌小八上路以后,还在冷笑停不下来。隔一会儿就:“哼。”   “哼哼。”   “哼哼哼,当我好欺负不是,那么大的人,欺负我算什么能耐。”   宇文大旗是给二老爷等人的,老帅虽称无忧为宇文小八,但尊重文天此时姓氏。   宇文天改了姓,难过的应该是太师,老帅看笑话还不来及,助长顺理成章。   文字大旗最大,打的最高,在风中胜过无数景致。   ……   这是一处幽静的山谷,鸟儿自在的鸣叫,花儿自在的开放。清晨,朝露没有退下去,山谷也跟着晶莹。   明逸没有赏玩的心情,默默想着心事。   在他的周围,是一圈儿帐篷,里面不时有士兵们走出。有一个走近他,唤道:“三爷,混天龙就要到了。”   “哦,传令下去,这是一起子乱匪,大家都小心。”说过,明逸回到帐篷,有两个大箱子摆在当中,已打开,里面金光闪动,满满的两箱子金元宝。   手指在元宝上轻抚,明逸轻声道:“希望这一回送来的人里有你。”怀里取出一个帕子,打开来,包着的是两件首饰。   一件是赤金猫眼石的簪子,原是明家的东西,后来摆在文无忧的妆台之内。一件是赤金镶珍簪子,是玉成小郡主的东西。   三爷寻找的路上,在人乱过的雪地里找到。他不知道这东西已让文无忧当了换钱,找到的当天心痛如绞,初以为文无忧和玉成已经殉难,准备死也要见尸时,却遇上小股难民,说曾见到这里有打抢,不是官兵,应该是乱中起来的强盗,只抢女人。   明逸就想出来这个主意。   他手边已有就地联络的驻军,燕南威对凌甫解释的话本没有错,小队人马北上没那么容易,他们原地待命,现归明逸统管。   一路寻找,一路试图联络勤王人士,一路试图规劝怀有异心的人,一路躲避乱党,一路买人。   希望今天来的其中有她们吧?三爷幽幽的寄于情思。   “回三爷,混天龙已到谷外。”   明逸回了神,用手指抹去面上的几点泪,整一整身上的盔甲,大步走出帐篷。身后,几个士兵抬出装黄金的箱子。   谷外,搭眼一看就参差不齐的队伍里,抱怨声此起彼伏。   “大哥,我真的看上这个女人,这个别卖给他。”   混天龙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面上狡猾无处不在。他道:“兄弟,你别急,人家出的价儿高,黄花女人最值钱。咱们先把钱赚到手。”   说话的人邪气地笑了:“等钱到手,我可就动手了。这样咱们人财两得。”   他的话鼓动出周围的谩骂笑嚣声:“乱世就应该这样。”   “这人也不按王法上来,哈哈,他公然买女人,这是什么嗜好?”   “等咱们收了钱,把他拿下来,打着让他说出来,”   乱哄哄的说话声里,强抢心思人人都有。三十里以外,凌甫一行掩了旗帜悄悄接近。   “大毛二毛三毛,咱们扮强盗呢,记得别说话。”小郡主交待临时弟弟们。   凌甫白一眼:“你才别说话,别忘记你是要卖的姑娘,装可怜些,哭一个给我先瞧瞧。”   小郡主一指他身后,理直气壮:“先让你的罗姑娘哭一个,我瞧瞧还差不多。”   ------题外话------   错字再改。   亲爱的们,新年吉祥,新年如意,新年快乐了。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夫妻相见   罗姑娘不敢惹玉成郡主,在来的路上,她已经让玉成郡主半公开的抢白过。   说半公开,玉成郡主当时抢白的是凌甫,但是呢,郡主分明见到罗姑娘在一旁。   文无忧要去解救让买卖的姑娘,也指望遇上与她有关的人。需要一些姑娘,就与二夫人等商议,请堂姐妹们扮上。跟随二夫人在一起的罗姑娘就便儿听到,这是能随同凌甫的机会,罗姑娘也就跟来。   上路以后,小郡主为旗帜得意洋洋,凌甫为旗帜沮丧难当,一个看不惯另一个的兴头,一个践踏对方正是时候。   小郡主在大毛二毛三毛的助威下,把凌甫好一顿冷嘲热讽:“你的旗只能这样是不是?下山以前我就说过,我就是诸葛先生,我来自隆中,你不肯听我的,现在还不是变成这样?”   罗姑娘心头一紧,本以为自己出了力,借机能和凌甫重修旧好,在这句话以后,她黯然的又一回离凌甫远远的,不敢让他看到自己。   在山上的时候,她误以为给凌甫争势力,结果呢,她难道看不清楚?燕南威眼中也只有文无忧。   而她成了凌甫身上的一点污。   小郡主说到她,罗姑娘把脸儿垂得更低些。   凌甫让燕南威讽刺过,也认为罗表妹是他的污点,不然,他面对燕南威该抖威风就抖威风。护送无忧妹妹,庇护数万百姓,他燕老帅龟缩城里能相比吗?   小郡主说到罗表妹,有丝慌乱闪过甫哥面容,他闭嘴不再接话。   小郡主继续得意,但也把嗓音再放低一层,柔声对大毛二毛三毛道:“咱们不能打,等下记得喝彩,嗣哥儿最会叫好。”   春草凑近文无忧:“姑娘,嗣哥儿说的最清楚的话,是刚青虎。”   这话原意是,讲清楚。   文无忧低低的有了一笑。   又近十里,凌甫和燕南威派来的精兵合计下:“无忧妹妹跟着你,请你主攻。我带一队人,宇文家叔父们带一队人,分明去左翼右翼,咱们包圆了他们。”   “别伤到无辜。”文无忧指的是让买卖的姑娘们。她虽不知道有一个叫混天龙的恰好来送姑娘,但可以猜测下,那买姑娘们的人兴许手中已有姑娘。   凌甫和二老爷等答应着,各带一队人走开。罗姑娘望着凌甫的背影,见他头也没有回,面上更添一层灰色。   但她还是痴痴的望着,忽然见到凌甫回身,她有了惊喜,但随即也听到传来的喧闹声。   二老爷也奔回,叫道:“有争斗。”   精兵队人经验更丰富,远比一直京里为官的二老爷和没怎么知世事的少年凌甫相比,他侧耳听上一听:“不,这不是争斗,这是小战役。”   争斗嘛,两伙子难民争东西也算。   小战役,就是指极有可能有正规军队。   凌甫一下子亮了眼睛,莫不是乱党,他再砍几个好首级,可以堵燕南威的嘴不是,让他承认凌家值得看重。但很快熄灭,自知与精兵队长不能相比。   客气的拱起手:“请安排调度。”   小郡主在后面学他,拱起手,她倒真像个作揖小猴,无声的贬低:“居然也知道自己不行。”   大毛二毛三毛跟着学,四个小猴把春草乐得哈哈大笑一声。   精兵队长没跟凌甫客气,他得到燕南威的军令,护好同去的人,不仅仅是文姑娘。当然,文姑娘和郡主摆在第一位。由凌甫指挥,他却还是个少年。   还是由他作主,沉着的分派:“第一小队第二小队,你们去左翼,那里有个高处,占下来等候机会。第三小队,去右翼探明地势。第四小队,想法子绕到他们后面去埋伏。余下的人跟着我,咱们中路挺进。”   又打发几个人探明情况。   很快回来,说道:“两支人马,一队便衣便装,但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另一队不足为提,是乌合之众。乌合之众带着好些女子。”   文无忧有了焦急,但信任为上,轻咬唇还能不说话。小郡主叫的惊天动地:“去救人啊,咱们走啊。”   精兵队长微笑着又问了人数,心里有了底,让人大声往后传话:“杀!”他率先拔出兵器,在后面接二连三的“杀”声中,高举兵器,头一个冲在最前面。   这一队人让明逸也好,混天龙也好,都手忙脚乱。   来的这一队也是便装,不会公然打着燕字大旗,因为这方圆不是燕家的地盘。没有公文不能随意走兵马。   虽在乱世里,极有可能没有人管辖,但说不好哪天平定,地方官给燕南威来一记弹劾,燕南威并不打算消受。   文字大旗,别的大旗,也因为扮送女人来卖,都收了起来。   明逸一眼认出这一队也是久经训练以后,诧异中心头一寒,对身边的人叹道:“这么好的人马也当强盗,可惜了。”   身边的人管不了这许多,请示道:“三爷,来人不知是敌是友,咱们只能先当他是敌,咱们这会儿避开还来得及?”   明逸对着犹在混战的混天龙一伙望着,他还没有把带的姑娘们弄到手。   他怎么肯走,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文无忧和郡主。   “分一队人挡住,放箭警告,对他们说私人恩怨,让他们不要多管。”   一排人收起兵器,列好队,放出一排弓箭,再大声呼喝。   有人回精兵队长:“他们说私人恩怨,让闲人不要搅和。”   精兵队长板起面容:“喊话,就说文家到此,让他们放下兵器,下马,高举双手,不然,就地格杀!”   “文家?”明逸饶是不笨,也不敢想文无忧已有人马。世上姓文的,也还有别家。   乱世消息难通,他还没有收到有位文姑娘竖大旗的话。   沉吟一下,认为来人不是蛮不讲理的上来就杀,兴许能说得通。带着两骑,三个人来会这队“文”家。   精兵队长收到话,也愿意谈谈。文无忧要的是解救姑娘,能说得通最好,不是一定用打。   精兵队长目光炯炯的前面,盾牌手排开,弓箭手在后,长枪手又在后面。   明逸见到点一点头,这确实是正规训练而出的人马,不由得盘算,能弄到手中最好不过。   一面打点着怎么说服,一面机警而又快速的把对方能看到面容的人,看上一眼。   一瞥之下。   只是一瞥。   站在精兵队长后面,马上的文无忧就此到了三爷眼中。   无忧还是男装,这样骑马更方便。但她的面容对明逸刻骨铭心。瞬间,明逸涌出又惊又喜,一阵恍然上来,他以为自己看错,用袖子擦拭了眼睛,再用力的望过来。   浮生若梦的感觉,就此浮上心头。身边的人,周遭的景物,就此化为乌有。   头上哪里是青天,分明是烟花喜爆。身下骑的也不是马,云涌霞生一条康庄大道直通向那人。   那人瘦了……明逸以前很少端详过文无忧的容貌,在他心里先入为主的认为,经过乱世,她应该瘦了。   那人似有忧愁……文无忧此时还真的没有忧愁,全然的一片认真,巴着和来人说得通,让他放过姑娘们。   那人似乎……。明逸脑海里团团叠叠,又层层混沌的心思,把他包裹在内。他竭力的冲破云雾,打破谜团,对着那人走去。   这一刻,明逸生出此生此世再不分离的心。自她丢失以后,寻找的苦,三爷煎熬的也苦。   总算找到了。   明逸泣不成声,高叫一声:“无忧!”人人听得出来他的哭腔。   文无忧和小郡主没有及时认出来他,她们从没有见过明逸穿盔甲的模样。为了遮盖他的好容貌,或者为了对敌时有震慑,也不愿意让人认出来,把自己摆到明处,明逸的面上抹着几道泥。   但这一声,叫得心头发颤,似乎铺开通道,明逸的泪水滚滚而到文无忧心中。   她只觉得随着话心里又酸又苦,一下子认出来,也高叫道:“三爷,”重逢的场面,虽然遇到的不是父母亲,文无忧没来由的也滚滚泪落,打马越过长枪手、弓箭手和盾牌,对着明三奔去。   明逸也打马疾驰,因距离较近,没几步两骑相逢。他迫不及待的跳下马,扑一般的到文无忧马下,紧紧握住她的手,仰面看不够似的有了痴意:“你好吗?你去了哪里?我一直在找你。”   耳边,小郡主尖叫:“三表哥,是三表哥,三表哥,我是玉成啊,我把三嫂送回来了……”   春草对精兵队长解释:“这是自已人,我家姑娘的未婚夫婿。”   明逸和文无忧都没有听见。   他们含泪而笑,直到明逸把文无忧抱下马,搂到他的怀中。   明逸还在如痴如醉,文无忧鼻端闻到男人陌生的气息,接触到他身上的温度,好似有什么狠击一记,文姑娘率先而彻底的清醒。   出京前,她还没有打算嫁给他是不是?他甚至还劝她不要总提不纳妾,会把以后的夫婿吓跑。文无忧哪知道中间发生许多事情,她羞涨了脸,受到惊吓而又骇然不已。   把明逸推着,手触碰到他的胸前,此时天气还不算太暖,但厚衣下硬中带绵的肌肤好似就在无忧姑娘指尖。   她吓得不敢再推,但不推呢,她整个人已和明三爷面颊贴住面颊。那个人喜极而泣,犹没有走出来,也还是看不到周围有许多的人眼瞅着。自顾自不停的道:“总算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还在……。”   “春草,春草快来啊!”窘到魂飞魄散的文无忧没办法,尖叫着春草。   春草嘿嘿,她觉得这一幕挺好。她先没有过去。没有过去的原因,是耳边有另一对高叫声。   凌甫和小郡主又吵了起来。   小郡主在尖叫着:“我把三嫂送回来了……”凌甫怎么听怎么不对,再看三爷心神魂魄都在无忧妹妹身上。想人家小夫妻重逢,小郡主你掺和的不是时候。再来,你把无忧妹妹送回来了?这一路上过关斩将的都是你不成?   凌甫想也没有想,一巴掌盖到小郡主嘴上。   小郡主拼命扒开后,头一句话:“非礼呀!”   凌甫大惊失色,一巴掌又盖住那小嘴,吼道:“非礼什么!你才多大!别说你月份在前,过了年这才几个月,你就敢称实在的十岁!你还小呢!我有个侄女儿比你大一岁!你要不是郡主,几时介绍你认识她,你随着她,叫我叔父都可以!”   小郡主再一次扒开他的手,想当然和他吵了起来:“胡吹大气!你几岁,你敢报吗?你有十六岁吗?只怕还没有!你凭什么当我长辈!你的侄女儿比我年长?这种没出息的人我从不要认识……。”   转身又要叫:“三表……”   凌甫不客气的打断:“没看到人家相聚呢,你叫什么?闭上嘴!放老实!改天,我介绍我大侄女儿跟你认识,虽是表亲家的,也是好姑娘。你凭什么不认识……。”   春草觉得这一段话的头一句深得她心,姑爷正疼爱姑娘呢,姑娘叫春草为害羞,春草真的过去,岂不是很没有眼色,春草原地站着最好。   摆出笑眯眯,春草看得很开心。   文无忧可就惨了,耳边又是一凉,不知是那人的嘴唇贴上来,还是面颊更近一步。   唐突!   有人说非礼来着,非礼啊!   内心大叫,内心哆嗦着,嘴里却忘记叫。   直到想起来这样子丢足了人,文无忧心一横,摸他就摸他吧,双手按住他的身子,吃奶的力气出来,把明逸推出去……只一步。   这一步是个好距离,好的方便“受辱”的姑娘出口气。“啪”,一巴掌甩在明逸脸上,也用足吃奶的力气,给明逸贴了五指山,三爷总算清醒。   他看到的,文无忧含着眼泪扭身就走。这泪起初是相逢的激动,此时是羞涩难当。   明逸回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但他一点儿也不后悔,甚至起来一个荒诞的想法。有力气打人,可见受委屈不多。追后面带笑:“无忧,你别恼。”   精兵队长等人面面相觑,瞄瞄三爷脸上的红手指,再听着他的话:“你别恼”。都暗暗地想,是你别恼吧。   他们都没有认为夫妻重逢这模样不对,他们是夫妻啊。乱世能重见,身为男人有点儿过头,有点儿亲近,那不是很应当。难道他差点没了老婆,见到后摆出端端正正的男女大防才叫对。   “哗啦”,盾牌手让路。   “哗啦”,弓箭手让路。   “哗啦”,长枪手让路。   明逸追着文无忧直到她避到二夫人中间,二夫人等虽想让路,但身为女眷能明了女儿心思,对三爷笑容满面:“见过三爷,见到您实在大喜,但侄女儿小呢,面皮又薄,这里人又多,三爷要说话,换个时候吧。”   腾!   明逸的面皮红到脖颈。   适才他想到自己的作为,还是没把周围的人放进来一起想。此时,让点到明处,他也羞色上来。   讪讪道:“是是,改天再说。”   后退时,犹有不舍,对着那伏在不知哪个女眷肩头哭的人柔声道:“无忧,换个钟点儿再和你说话。”   文无忧恨不能掩上耳朵,哭得更凶。   明逸退一步,流连中三回眸,又退一步,又流连中三回眸,直到衣袖让人抓住狠狠的摇动。   他离开文无忧,小郡主见到,跳了上来:“三表哥三表哥,凌不负心鬼儿欺负我!三嫂是我送回来的,这一路上我照顾她,我很照顾她,我陪着她,我很陪着她……”   明三爷让表妹的叫声而拔出对文无忧的依恋,欢天喜地扳着小脸儿看过:“玉成啊,你也在,真是太好了。”把小表妹紧紧也搂在怀里,仰面对天,两行热泪再次流下:“天呐,你不负我!”   小郡主也哭了,十岁的她颠簸流离,哪是好滋味儿。总算见到家里人,哇哇声响彻云天。   犹是动情中,还没有忘记瞅凌甫一眼,见到他掩耳朵抱脑袋的,小郡主没哭多久,又开始告状:“三表哥,帮我教训他,他欺负我……”   三爷又回来一些神思,想到他应该和这些人相见,谢谢他们保护妻子和表妹。   三爷此时还不知道,保护别人的是他那不知道她已成亲的妻子文无忧。   取出帕子给玉成擦干净泪,正要和众人相见。精兵队长派出的一个小队回了来:“报!附近有不知底细的队伍接见。”   往高处的小队也回来几个:“报!高处有敌情,他们功夫精深,只逃回来我们几个。”   明逸整队,精兵队长整队,但来的这一队人比他们又强数分。他们暗色衣甲,没有旗帜,也就看不清来历。   有一个共同特征,生得都极清秀。水般盈润的肌肤,五官都有秀色。   人数虽不多,放倒人的本事随意自如。有小弩箭,不知上面是什么药,中的人必倒,倒地的清一色男人。   没有两刻钟,场中只剩下死死护住文无忧和表妹的明逸、精兵队长和几个精兵、凌甫、春草。再就是手无缚鸡力的女眷们。郡主的护卫也让放倒。   三个暗衣甲的人手持一张纸笺走过来,见到是姑娘,就命抬头,看上一眼,说声:“不是。”就走开。见到梳妇人头又上了年纪,就不再看。   走到让围住的明逸面前时,明逸仗剑寸步不让:“这是我妻子!”   一个暗衣甲的人问道:“几时成亲?”   “去年冬天!”   三个暗衣甲的人顿时没有兴致:“不是不是,”就要走开。   小郡主的话和她们的一起出来,玉成挺身而出:“我三嫂不好看,你们看我吧。”   三个暗衣甲的人似有扑哧一乐:“不是你,不用看。”嗓音悦耳动听,应该中间有姑娘。   他们又查看别人,文无忧的心里翻腾起来。她在明逸身后,明逸有一只手臂往后揽住她,一手执剑对前。没有他的话,他的姿态也明白表达,他倾尽一切护着她。   这已经出了不是未婚夫妻的格局,活似一对有情意的未婚夫妻。   文无忧疑惑中起了新的心思,这是为什么?难道三爷真的要与自己成亲事。   又有几骑马过来,文无忧没有接着想下去,和明逸等人一起看过去。   见到为首的那个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喝彩。   世上竟然有这样俊雅的男子。   有三爷就在旁边,这心思也能出来,是这个男子把明三爷压了下去。他比明三年长,和文天一样,胜了明三爷稳重。还有空灵清虚,不食人间烟火般,明三爷也不曾有过。   明逸看的,是这男子并无邪气。有正气就好脱身不是。   文无忧看的目不转睛。   随着男子的走近,忽然,她蹿出明逸的手臂,扬手高叫起来:“姑丈,我是无忧,我是无忧啊,姑丈!”   明逸先是吓得一个激灵,再听到这话,紧锁眉头没有阻拦。   查看的三个暗衣甲的人连蹦带跳的回来,对着手中纸笺认上一认,顿时,对明三爷满腔怒火:“你这个人怎么说假话!”   他们也大声地道:“在这里,在这里,表姐在这里!”   ------题外话------   赶上就好,错字再改。么么哒。   来的是谁,应该很好猜哈。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前往赵家   走过来的那个男子,给文无忧异常熟悉之感。留芳园中见过面,但当时他不是衣甲头盔都在身。熟悉感让文无忧不肯放过,端详又端详,脑海里飞快转动,认出这不是缃姑丈吗?   她就叫了出来,她就跳到明逸身前。也方便三个查看面容的暗衣甲人把她看了一个究竟。   他们对着明逸火冒三丈:“知道不让我们找到表姐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知道吗知道吗?”   小郡主听了几句,觉得吵架他们实在不行。明逸不会同他们对嘴,小郡主以一对三。   “什么后果,说来听听也罢。”   “不知道呀不知道呀,你又不肯说。”   “我家的表嫂,怎么能随便给你们看呢?你们面上几时写着我家表嫂的亲戚?”   三个人还真的不会吵架,就和小郡主眼睛对眼睛,打算对峙上。   斜刺里又出来一个,圆圆的大眼睛一看就是个姑娘,再看和宇文缃极为相似,在文无忧面前站住:“你就是无忧表妹呀,我是你的灵表姐,我的名字叫赵灵。”   “表姐好。”文无忧施礼。   这表姐下一刻就变了脸,委屈如决堤涨水般漫到她的面上,口吻哀哀怨怨:“你怎么能抢人衣裳呢?把我的衣裳还给我吧。”   另外三个人丢下小郡主,一起来鄙夷:“大姐你又丢人了,”有一个拔高了嗓音也带着懒洋洋:“父亲,大哥,你们快点儿来啊,大姐真的问表姐讨衣裳了,”   赵灵呲牙:“赵小懒,睡你的迷糊觉去吧,今儿起早了,你还没睡醒吧?衣裳,是我的。我讨回来哪里不对。”   文无忧暗想这可没有我的事儿,笑容满面地回:“灵表姐,咱们头回见面,我从没有得过你的衣裳。”   “谁——说——没——有?”赵灵随时要发飚模样。让听到喊声纵马过来的男子制止。   “灵儿,你哪像个表姐?”   赵灵泫然欲泣,小小声坚持着:“可是我的衣裳呀……”让男子背后的少年又取笑:“大妹,可怜你从哪儿就记着那套衣裳,结果呢,母亲做给无忧表妹的,没你什么事儿,笑死个人儿。”   “呜……”赵灵手在面上一阵乱抹,姿势虽然强烈,但文无忧强烈怀疑她根本没哭。她就这样走了:“呜……是我的衣裳,都不让我要,分明是我的呀……”   到一边儿“伤心”去了。   “姑丈。”文无忧对着男子见礼,好生不安的询问:“姐妹初次见面,得罪实在不应该,我若知道表姐指的是什么衣裳,只要在我手里,我一定……”   “归还”这两个字让打断,三个暗衣甲里有一个撇嘴儿:“无忧表姐别理大姐,嫁衣本是母亲为你绣的,她看过了,当年据说不到三岁,后来母亲绣,大姐陪着长大,总想占为己有。”   另一个也道:“是啊,别理大姐。等回去告诉母亲,让母亲说她。”   慢吞吞的赵小懒慢吞吞的附合:“不理为上策也。”   他们的父亲微微一笑,也是一样的说话:“别管她,再见见这几个,”身后的少年:“这是你表哥赵捷。”   三个暗衣甲的人分明是,表妹赵悦、赵思。赵小懒的大名叫赵盾。文无忧一一见过,也想了起来,她是收过缃姑母所赠的嫁衣一件。敢情,灵表姐初次见面的满腹怨气并不是空穴来风。   瞄一瞄,赵灵和赵家别的人在一起,不时对文无忧充满期望的瞅瞅,但见到父亲还在,她不肯过来。   文无忧应该过去安慰,再把这件事情说开。姑母所赐,就是归还,也应当先回过姑母。但这里说话呢,她是当事人,她没法子走开。   明三爷证实是赵家的人以后,毫不客气的质问他们:“赵旷先生,先帝们都对赵家供奉终身,敢问这乱臣起时,赵家在做什么?赵家怎么出来的这么晚?”   文无忧这才知道宇文缃嫁的人,名叫赵旷。   赵旷坦然而回:“我赵家并没有求历代君王有供奉,是历代君王封赏与我赵家。”   赵盾、赵悦、赵思对明逸把表姐拦在背后还在不满呢,三个人轮流嘀咕:“没有人求着要这封赏,差点害我们错过表姐,你倒还有成理的了。”   “等父亲说完话,咱们要不要揍他一顿?”   “等等,他说和表姐成亲了,如果是表姐丈,那就不能打。”   多出来一个嗓音:“我证明没有成亲。”春草见她们说的有趣,春草凑上去。   赵盾继续慢吞吞:“表姐去年冬天已在乱世里,咱们让他哄了,哪有功夫成亲。”   三个人达成一致:“等会儿揍他!”   文无忧听得笑意愈发的多出来,清陵赵家原来不是一点儿趣味也没有。又去听赵旷与明逸的对答。   赵旷先噎过明逸,再也没有让三爷失望。   “四月里乱起,五月里我们收到消息,六月里赵家子弟协助我内亲堂兄文天,自汪家手中救回皇上。”   明逸愕然,他把这件暂时忘记。忙点点头:“确实有这件。”   “三爷在朝廷行走,与我等不同。我赵家出兵平定,大多在危难难以挽回之时。七月里我们得知,三殿下尚能组织兵马,有回京之意。族中长者商议过,认为此时出山并不合适。天下大势水走潮来,我赵家非天意从不轻言勤王。”   明逸这一口气憋闷的很,面色有些难看。   “随后,我们派人前往打探,知道北方有人迎接,已在关城安定。勤王并非一朝一夕之举,我赵家从不左右九五之位,更不打算出山。”   明逸寒着面容对左右各一记眼光,你们现在身处哪里?   赵旷淡笑:“往北方打探之时,知道丢了无忧侄女儿。我妻子宇文缃向族中长者恳求,我们下山只为解救自家亲戚。”   话音刚落,那三个又忍不住了。   赵悦好听的嗓音不妨碍说刻薄话:“这一回知道了吧,我们没为你下山。”   赵思沉思模样:“你也不用难为情,等你真的是我表姐丈,也许会有破例。”   赵盾又落在最后面:“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眼下不为你破例。”   赵灵再次冲来,她实在一个人呆的不是滋味儿,瞅准父亲的话说完,抱着文无忧袖子就往一旁拖:“这里没话可听了,好表妹,咱们再来说道说道吧。”   “嫁衣不还!”明逸伸手把她拦住,把文无忧的袖子夺回来。   赵灵冷笑一声:“二妹三妹小弟,你们刚才谁说要打他来着?”   赵悦对天翻个白眼儿:“离那么远也听到我们私房话,大姐你是尖耳朵吗?”   赵思沉吟:“尖耳朵不见得就传音,二姐要把大姐打退,应该说,我们不为你做嫁衣裳,大姐私人恩怨,请自己动手。”   赵盾慢锤定音:“大姐请。”   “自己来就自己来。”赵灵叉起腰身,凶巴巴地道:“哎,这位!冒充我妹夫的登徒子,你凭什么说不还?”   明逸嘴角抽抽:“我这登徒子如假包换的是你妹夫,”双眼对天:“早知道有这位是亲戚,这门亲事定还是不定?”   “哎,你怎么说话,我哪里不好?”   明逸看也不看赵灵,继续自言自语:“看无忧面上,别的人也可以忍耐。就只嫁衣不还,还了,成亲穿什么。”   三爷还得再成一次亲不是,他头一回抱的衣裳是顾氏手缝,嫁衣哪有穿两回,再成亲自然是宇文缃送的那件。   赵灵眯起眼:“自己承认了吧?登徒子,你压根儿没和我表妹成亲!”   “哦。”简单的一个字回了她,明逸让赵旷的话弄一肚皮气,在这里尽数还给赵旷的女儿。   赵灵还想纠缠,让赵旷喝退:“出门前母亲怎么交待,找到表妹带回去与她相见。尽说这些做什么!”命长子赵捷:“整队,咱们回家了。”   明逸讽刺地道:“你倒是管杀不管埋。”   对一地人望一望,赵旷:“中的麻药,一时三刻以后全都醒来。”   明逸真真切切吓一跳:“开什么玩笑!我的人醒来自然好,混天龙是趁乱烧杀的强盗。”   “交给三爷。我们不是约束这世道的皇权,我们从不轻易处置人命。”赵旷说着,这就要走。   赵悦、赵思亲亲热热的,一左一右握住文无忧的手:“咱们走吧。”   小郡主傻眼在明逸前面:“三嫂,你要丢下我吗?”   “如果能稍等一时,我们也去。”明逸并不是为小表妹,严肃的道:“赵旷先生刚才说的,我认为都有道理。但天下大乱,于情于理,朝中应该有人前往拜谒。我临行前,皇上命我代他相机行事,他若是知道,也一定答应。”   赵旷倒不为难,等上小半个时辰,明逸请教过他,按他说的把自己人先救醒,再把混天龙等就地斩杀。他以前买下的姑娘们,都有专门安置的地方。一个相对可靠的城池,送去那里再分批送走。   分出一部分人手送姑娘们,余下的人随同上路。   燕家的精兵队长职责是护文姑娘,文无忧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在路上,小郡主问了嗣哥儿好不好,再问的才是父亲和母亲。明逸从表妹嘴里听说“妻子”的壮举,对她生出钦佩。   这钦佩虽没有生出“成亲般配”的心思,但潜意识里三爷和“妻子”更有投契。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文无忧因他发狂而失礼过,开始躲避他。   ……。   明逸知道的,清陵赵家有好些处入山口。有的人大胆跟在后面,回来说的都不一样。   有的说从江南入山,有的从雪山入山,有的……可以说全都对,又都不对。   只是入山口,并不是他们真正的住处。   走了十天出去,在一处普通的山脚下停下时,明逸就没有奇怪。   赵悦、赵思、赵盾三个人嘴上说着总要揍他,路上也并没有。但这会儿,显然报仇的机会到了,嘴角上挂着坏坏的调皮笑容,分别站在三个大石头上,对同来的人说起来。   “我们家只接纳亲戚,各位留在这里等候,饮食衣裳若有缺少,我们家会送来。”   六道眼神儿齐唰唰扫过明逸,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明逸气定神闲:“你们家应该不接纳不成年的外客吧?我应该可以去得。”   赵悦笑眯眯:“这位爱哄人的三爷,您放心,你要见长者们,我们会把话带到,长者们答应,会下山来见你。”   一件东西从明逸手里亮出来:“赵旷先生,这是太上皇登基时,您和诸位先生送来的信物,当时有盟约,凭此信物,可以入山。”   赵旷微微俯首,赵悦、赵思和赵盾气的变了颜色。赵灵眼睫一闪:“好啊,你来,让母亲问你亲口讨还,你还敢说不给我。”   赵悦、赵思和赵盾齐齐翻了个白眼儿:“大姐还没有忘记呢。”   小郡主着了急:“三表哥三嫂把我丢下来了吗?”手下揽着大毛二毛和三毛,伤心了:“嗣哥儿也丢下来了啊。”   “赵旷先生,一件信物可以入山几个人?”明逸终于找回表妹,轻易不肯离开。   赵旷面无表情:“一个人。”   小郡主可怜兮兮,对着文无忧和明逸不住的看。   赵旷道:“但是每位可以带上两个从人。”   凌甫心想这不是废话吗?直接说三个人该多清楚。再一想,没有主人的话,一个人也进不去,他动动嘴唇又闭上。   春草后退一步:“姑娘,不是我把您丢下,是在家里时,老爷和夫人说过,清陵赵家是天下最安全之地。我不去了,您带上郡主和大毛,姑爷带上二毛和三毛。他们是嗣哥儿,可不能丢下来。”   小郡主感动地道:“春草,原来你不仅仅会同我拌嘴?”   春草扮个大鬼脸:“我最拿手的,还是和您拌嘴。”   定好人数,赵悦取出衣裳分发,雪白,似麻又不似,会发光一般耀眼,凌甫痛痛快快的肚子痛了。   小郡主换好,故意的非要走到他面前晃几晃:“咦,我就要入山去了。”   “山里有老虎,专咬顽皮鬼儿。”凌甫喃喃。   说是这样说,小郡主走的时候,凌甫眼睛盯着她的后背,恨不能看得这小鬼去不成,换成甫哥。   ……   水边,十数只又宽又阔的轻舟,大家上去,舟箭般的滑行水面。两岸上花草异果没有看清楚,就一闪而过。如果注视过多,还会有微微的旋晕。   赵灵道:“看前面。”就和文无忧细细地说起她讨衣裳的原因。文无忧在路上已听过十七、八遍,但表姐要说,她只能奉陪。   “花样是我选的,袖子镶边是不是异果?裙角里是不是百年好合,背后那大花,是我在山谷里找到,采回去,请母亲画下来。这衣裳我费了许多功夫,从我三岁起守着它,帮着拈线,帮着捡同色的珠子,帮着配颜色,怎么能不是我的呢?”   慢吞吞的嗓音又出来:“大姐,母亲从我三岁起说到今年,那衣裳是为无忧表姐绣的,不是为你。说了这些年,你也记不住。赵小懒这名字我送给你吧。”   “赵小懒,你今年有十岁没有?你就敢乱插话。”   文无忧已不吃惊。   缃姑母十分的能生,一生一长串子。赵灵比无忧大数月,在两年里面。赵悦和无忧同年,次年生下赵思。隔年生下赵盾。   养的也好,最小的赵盾比文无忧高半个头出来,不似十岁的孩子。   姐弟吵吵闹闹中,半天过去,轰隆水声出来,一挂大瀑布出现在远端。   小郡主欢呼:“好看。”   又过一刻钟,变成惊呼:“不停下来吗?咱们要撞上瀑布了。”   赵悦对她一笑:“系好衣裳。”从麻衣的后面翻出一个帽子,罩在头上,项下有绳索系紧,把整个人罩在衣内。   小郡主自己系好,文无忧帮着她给大毛二毛三毛系好。小郡主满意地道:“嗣哥儿,咱们玩瀑布去了。”   水声隆隆,别的人没有听到,明逸听在耳朵里。眼圈顿时湿了,回想到初见到表妹的那个晚上。   扎下营地,三爷参与巡营。见小郡主带着大毛二毛三毛在月下说话,走过去一听,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言语。   “从前有十个猴儿,都有小猴儿,第八个小猴儿最不讨喜……。”说完了以后,道:“嗣哥儿听完故事了,嗣哥儿虽喜欢在院子里听故事,但睡觉还是要回帐篷里。”   带着大毛二毛三毛走开,只留下暗角中的明逸泪水潸潸。他把这笔帐算到郭村头上。此时又一回见到小姐弟情深意重,三爷肩头往下微沉。此行责任重大,为了皇上要说服赵家,为了小表妹小表弟也要说服赵家。   水花溅到面上来,明逸才不再想。轻舟冲到瀑布里,视线里黑暗,让人多少产生不安,也难以辩认以后再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这段地势忽高忽低,人没有让甩出去,是每个人手上都握着固定在轻舟上的绳索。左手有,右手也有,这样可以控制平衡。   大毛二毛和三毛是直接拴在赵家子弟的身上。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久,明逸推敲应该小半个时辰出去,还没有见到光明。   这赵家找地方还真下功夫,头一个到这里的人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出路?   寻思着,眼前出现微微的白光,出口已近。   轰隆隆又一次打的人脑袋发晕,这边,又是一个大瀑布。   出去以后,小郡主哇的大叫出来:“蓬莱仙境。”   周围猛然的一暖,这里地气应该暖的原因。两边悬崖峭壁,虽有树木花草都在高处。低矮处常年流水奔腾,让冲出表面微光,只看就难以下脚。   高处的花草就能可望而不可得,异香阵阵扑来,让人只有仰望的份儿。   太香了,小郡主当成蓬莱仙境。   文无忧也心旷神怡,看上一会儿,随口问道:“就要到了吗?”   “早呢。”   客人们对这个回答都不着急,让风景吸引,有出尘出世之感,不介意在这里多飘流会儿。   中间也有停驻的地方,饮食也好,个人私事也好,得到解决。   如是两天,水流放缓,来到另一处更加美丽的地方。   花美的不似人间物。   水静而缓,各色游鱼伸手可以掬碰。   花石头在水底放着光泽。   第三天,轻舟停下来:“到了。”   “天呐天呐,”小郡主已不会说别的,对着一草一树或是一片落叶,也迷醉的不知东南西北模样。但她也没有忘记唤大毛二毛和三毛:“嗣哥儿,你们看到吗?这里太好看了。”   大毛二毛和三毛争着点头:“嗣哥儿看到了。”   半山腰间,能看到隐隐的房屋。有飞鸟自在来去,不避人模样。鸟羽漂亮的可比七彩晚霞。   ------题外话------   赶上就好,错字再改。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帮手   还没有下轻舟,见岸上行来一对白鹤。雪白中,透着高傲。大毛二毛三毛从没见过,看得在原地一动不动。   玉成郡主在御花园里见过,但认为山野中的更有灵气,事实上也如此,也多看几眼。   在水面时,闻到花香。上岸后,闻到果子香。有人走来时,随着飘来稻谷香。   “姑母。”   文无忧虽只见过宇文缃一回,宇文缃的衣裳和上回也不一样,也一眼认出。   “无忧。”   宇文缃笑盈盈走近,把文无忧揽在怀中。   赵灵跳上来:“母亲……。”宇文缃打断她:“那嫁衣不是你的。”身后有嗤笑三声,分别来自赵悦、赵思和赵盾。赵灵火冒三丈,没处抓没处搔般:“我……”   “回家去,我收拾好茶水,端出来给客人。”宇文缃说着,侧过脸儿又对明逸笑上一笑:“这位,是明三爷吧?”   “不敢,见过姑母。”明逸跪下来行大礼。   从赵灵到赵悦赵思赵盾瞠目结舌:“太皮厚不过,我们没认你是亲戚。”   “我认你们便是。”明逸微笑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戏谑,但这话分明取笑。   赵灵一气,按母亲说的话乖乖走在前面。赵悦、赵思、赵盾嘀咕:“我们不要同这皮厚的人一起走。”抛下客人也打算先走。   赵盾回身:“哎,你来不来?”望的是一路上有过交谈的玉成郡主。玉成说话伶俐,赵盾说话缓慢,隐有结为知己之势。在赵盾来看,他挺好客又有殷勤,但玉成郡主严厉拒绝:“我要同三表哥一同走。”又大大的扮个鬼脸儿:“我表哥面皮最薄。”   明逸轻咳一声,提醒小表妹这不算恭维话。赵盾没接着取笑,耸耸肩头:“那你后面慢慢来吧。”   这样的清山秀水,居住之处应该有草屋。还应该是那山林奇俊之草盖成才是。   到了地方,文无忧见到果然,清香阵阵从屋檐、从地基,从无处不在的地方散发开来。   忍不住,她又看了看姑母。   在这里的人一式一样的衣裳,雪白麻衣就是穿在大毛二毛三毛身上,也衬出他们脱离凡俗般,国色天香的宇文缃就更如明月姣洁光洗过的牡丹花。   悄悄,又找到姑丈赵旷。他在这山林之中,人如清幽组成。在京都大有名气的明三爷初见面让比下去,在这里更不是对手。   这话不是说三爷就此一败涂地,而是如白玉盘对比白石水。富贵之气远不是自然对手。   文无忧有点儿开心。   自从三爷见面那天发疯,文无忧担心他再次发疯形成夫妻之实。不是洞房那种才叫夫妻之实,他再来上一回挤挤蹭蹭,文无忧为了名声也得嫁给他。   此后一直躲避。   此后一直憋闷。   很想教训他,又苦于没有好法子,更没有帮忙的人。   凡是知道他们是未婚夫妻的人,都认为理所应当。春草,居然也不向着自家姑娘。小郡主更不用问了,没见到表哥时,三嫂最大。表哥到以后,整一个奸细通敌。   见到三爷在这里吃了风度上的瘪,文无忧容光焕发的喜悦了。别的人没看出来,是她还有一层见到姑母的喜悦。   “无忧快进来。”宇文缃的话把她小心思打断,姑侄已进房中。两侧墙壁上挂着许多画像,赵灵噘着嘴儿正在挂一幅小像。   文无忧认得,那是她的画像。十数年前的京中名媛,太师之女宇文缃,容貌才艺无一不能。赵悦三姐弟对她说过,宇文缃自从见过她,回来后就画了小像挂在家中,思念时就看看。   还有别的画像,文无忧眸光转到上面:“那幅像是爹爹?”   赵灵嘴快的接上话:“是的哟,来看看母亲把舅舅画的多么好。”宇文缃含笑松开携着的手,文无忧就走过去。   见文天上首,有一块空白处。猜测应该有太师的画像,小声请教赵灵。赵灵撇足嘴儿:“我不告诉你,你夺我衣裳,我要把你的画像挂的歪一些。”   自己端详:“歪一丝儿就行,不然会让父母亲看出来。”文无忧拿这表姐能有什么办法?陪笑一下,又去欣赏别的画像。有赵灵的,也有赵悦等人。   “表姐来吃东西。”   赵悦、赵思、赵盾端着托盘出来。   文无忧微愕,急步过去:“不敢劳动表妹表弟,我来吧。”   宇文缃笑容可掬:“你来坐我这里,只管吃喝就行。我们这里没有主仆,日常琐事都是自己动手。”   言谈之下,反有几分自得。   细看,她的麻衣上沾着灰渍,想来自己动手避免不得。   从小郡主到明三爷都没有人想到太师之女当年的奢华,他们陶醉在佳地已有多时。   小郡主自告奋勇:“我和嗣哥儿也帮忙。”大毛二毛三毛点头。   明逸欣慰,离乱近一年,表妹长进不少。但是很快,她们和赵盾在院子里玩起来,哈哈的笑声不时进来。   宇文缃先和文无忧说话,没一会儿,赵灵请她去净面。房中,客人只有明逸独坐。   “三爷,你还没有对无忧说过吧?”宇文缃问他。   看似没头没脑的话,明逸瞬间懂了,起身再次施礼:“是。成亲仓促,怕她受到惊吓,我还没敢说呢。”   “那你几时说呢?”   明逸轻呼一口气,坚定的道:“等她同意之时。”随后,明逸反问:“姑母既往太师面前看过,为什么不直接救援?赵旷先生寻找无忧带去的子弟,足以杀进京都平叛。”   明逸愿意称姑母,却打心里不愿意和赵旷套近乎。   宇文缃轻叹一声:“你在我这里得不到援助。三爷有所不知,太师是我生身父亲,乱起,我请家人前往探望他的安宁,只要不打扰到人,这件可以,去的那天,恰是你成亲当日,因此我知道你和无忧已算成亲。但是勤王平叛?”   她摇一摇头:“你已上山,你自己面对。”   当晚,赵旷引明逸去见族中长者。都有长寿眉,看上去都老寿星模样。他们断然拒绝。   “我赵家原本也是忠臣良将,对君王灰心的那天,立誓子孙世隐山林,从此不插手凡俗之事。从此自耕自织,自给自足。山外是喧嚣,山内有虎狼。为有立足之处,研习几点养生防身之术。历代君王知道,都有封赏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他们懵懂中最后一根稻草,我赵家几时答应过?让逼不过,新皇登基,每每前往,图的是个安宁。如果不接受,历代君王先乱我清修。”   明逸道:“但是……。”   老者听也不听:“这一回的叛乱,主因是什么?难道还没弄明白吗。宠信阉党,自己没有作为。蚁穴溃败坏长堤,一泄千里之时,我赵家又能怎么样?”   另一个老者见明逸面上实在难过,缓声道:“明三爷,你来以前却没有想一想。君王不能的事情,我赵家办成了,这哪里是求援,分明置我赵家于水深火热之上。”   另一个老者道:“毁我赵家清静之举,你岂不是白来一回?”   明逸哎呀一声,再也没有了话。回到赵旷的住处,那里有他的一间客房。夜静以后,认为不打扰别人,走出来坐在院中石头上心伤难禁。   三殿下苦苦等待,明逸很不想给他坏消息。但是老者们说的没有可挑剔之处,也不矫情。赵家本就是不相信皇帝才入的山,让他们去收拾太上皇不用心执政出来的烂摊子,三爷现在也认为,拒绝是应当的。   但他的职责,上山是为什么?   一个人走到面前,长长的影子和明逸的映在一起。   文无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出来,她不是躲着他?但是无忧无时都在关心他有没有得到援助,从表弟妹处知道赵家不肯答应,担心的也睡不着。   她看着明逸走出来,看着他痛苦的抱脑袋,看到他面上的苦苦。   夜静无人,更应该避嫌,但夜静无人,方便月华清洗纷乱。从父亲文天的角度考虑,从一家人还要生活在山下考虑,从小郡主早早回家见嗣哥儿考虑,从收留的大批难民早日有安身地考虑……等等等等,文无忧走了出来。   她这会儿没有想明逸曾有过的唐突,又莫明的笃定。   柔声问道:“不要忧愁吧。”   明逸抱着脑袋不想抬头,闷声道:“我恨我说不动他们。”   片刻的寂静后,她黯然道:“我也没有。”   “啊?”明逸抬了抬头,忽然有了微微地一笑:“是啊,我记得你很聪明。”   对面还有一块石头,示意下:“坐会儿,咱们一起来想。”   危险倏地上来,文无忧后退两步,警惕心大作:“你可不许再那样了,你我都知道,我并不是你未婚妻子。我已对你容忍许多。怕你少了这个名头儿,姑母对你没有点拨,我早就对姑母说明。”   明逸就知道宇文缃也没有对无忧明说。愁苦的心忍俊不禁上来,笑上一笑后,低低地道:“谁说不是,你我奉旨定亲,你是我的未婚妻子。”   文无忧拧拧眉头,喃喃道:“这个人莫不是伤心太过,得了失心疯?”   回答她的是明逸轻笑。   “抬起脸儿来我看。”   明逸抬起面容,眸光一点深邃睿智而又敏捷。   “不像疯啊,为什么说疯话?”文无忧又嘀咕。   不过她不怕,无忧姑娘有吓退非表现出疯病的失心病良策。她略带幸灾乐祸:“你肯不纳妾吗?你肯,我就嫁你。”   “好。”   明逸笑容熠熠中,无忧大惊失色。以为自己听错,再细想想时,换成明逸幸灾乐祸的笑,又一回清晰而流利的道:“为你,我不纳妾!”   文无忧倒抽一口凉气,一溜小跑的对着房门而去。   “呵呵,”明逸在后面笑出了声,他的人没有追上来,嗓音追上来:“哎,我说的是真话。”   文无忧跑的就更快,她不能再面对这没脸没皮的人。她还可以骂他,但这是姑母家里,争执了,让姑母知道谴责三爷,他求援的事兴许真的泡汤。   他可以不要面皮,无忧却还得为天下苍生着想是不是?   这一段的想看似深明大义,好似有条理,其实呢,这种跑是猝不及防,乱了心绪。   就没有办法看路,看突然出来的人。   “通”。   和赵灵撞在一起。   赵灵身后出来的赵悦撞到姐姐背上。赵思撞到赵悦,赵盾力气不小,直接把三个姐姐,一个表姐直接撞飞。   文无忧落下来时,手臂让人扶住,面前,是明三爷的好笑,是他接住了她:“没事吧?”   “啊!放开我。”文无忧终于惊天动地的叫出来。   赵旷走出来,宇文缃走出来,睡得正迷糊的赵捷也走出来。   “这是怎么了?”赵旷奇怪:“半夜不睡,你们在闹什么?”   文无忧涨红了脸,她的心思还在自己窘迫上面。赵灵回了话:“父亲,祖父不答应下山,但是表姐要下山。”   “你要怎么样?”赵旷显然猜出赵灵要说什么。   赵灵理直气壮:“可祖父没有说我们不能下山啊?我到了年纪,我要下山历练,我要下山取回我的嫁衣。”   “嫁衣嫁衣的,你还没有定亲呢。”赵盾不捧场的翻个白眼儿。在赵灵瞪向他时,他已踊跃发言:“父亲,我也要下山,我到了年纪,我要下山历练,我要下山看着大姐取不回她的嫁衣。”   “赵小懒,这是大半夜,为什么又和我作对?”赵灵怒火冲天。   赵悦赵思笑眯眯:“父亲,我们也要下山,帮着大姐取回她的嫁衣。”   赵灵笑眯眯:“这才是好姐妹。”   “重新赠送给无忧表姐,这样大姐就不会总惦记着。”   “赵悦!赵思!大半夜的,为什么又和我作对?”赵灵再次怒火冲冲。   赵旷闪闪眼睫:“先睡吧。你们不睡,客人和表姐难道不睡?”和妻子回房,他却睡不着了。   动动身子,宇文缃也睁开眼。   “你还没有睡?把你吵醒了。”赵旷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关切。宇文缃抱住他的手臂,什么也没有说,赵旷有了笑意:“你想让孩子们跟去?”   “不知道。”   宇文缃脑海里出现留芳园中相见时,宇文靖的苍老,不易察觉的颦起眉头。   一只手掌过来,为她抚平了,又是一句话:“那就让他们去吧。”赵旷揶揄:“不让灵儿讨一回嫁衣,她才不安心呆在家里。”   ……   凌甫的地位一落千丈,在他自己和罗姑娘的感觉里。这一对人虽不时常碰面,话说得屈指可数,但见到赵盾得意洋洋提着带血的兵器回来,都是这样的同等想法。   回燕家的路上,不知哪里出来的毛贼或者零散乱党,每一回都让赵盾姐弟抢到手中。   凌甫不知道自己还能起什么作用,感觉跟混吃混喝的小郡主在一例上。罗表妹心里想着他,他却没有心思想表妹,只拿小郡主抹黑。   明逸招手,凌甫怏怏的过去。   刚收到一封信的明逸满面春风:“凌将军,恭喜你得了官职。”   凌甫以为跟他开玩笑,闷闷不乐道:“三爷别取笑,我不是赵家的人对手,我抢不过他们。”   明逸把刚收到的信给他:“自己看吧。皇上知道你勤王,封你为四品平叛大将军。”   罗表妹见到凌甫在明三爷面前泪流满面,以为明三说了他什么,走过来问道:“表哥,怎么了?”   凌甫呜呜哭的就更凶。   他的凌字旗改成文字旗,凌朝让寻找他的家人还没有到,明三爷有固定联络地点,三殿下让三表弟接洽凌甫的信先到手边。   “没什么。”凌甫把她轻轻推开,说一声多谢三爷,信暂时不想还,拿上找个地方哭去了。   小郡主虽总惹他,但大家是自己人却还知道。纳闷道:“我今天讽刺他的不到十句,没出息,这就哭了?”   凑过去小小声:“哎,我没有对三表哥说你一开始不勤王,三嫂说你以后要当官呢,不好的名头儿,我不会赖上你。”   “谢谢你。”凌甫听过哭的就更凶。   小郡主回去,对赵盾嘟起嘴儿:“不是我惹的他,那就是你。你没来的时候,这些人归凌不负心鬼儿杀。”   赵盾憋气:“我好容易下一回山,他应该叫凌小气鬼儿吧,让我几个都不行。”   在小郡主的注视下,赵盾委屈地过来哄凌甫:“以后一个归你,一个归我,你看行不行?”   “行。”凌甫哪有心情听他们说话,继续在流泪和信上面。他相信叛乱能平,皇帝重回京都,那四品将军的官职将回到原光彩上。在太平岁月里,只怕他要熬到三十岁以后,还得家里的圣眷好才能到手。   杨三海的首级可真值钱啊……父母亲知道,想来已原谅自己……哎!他跳了起来:“赵盾赵盾,你以后不许抢我的人杀。”   赵盾瞅瞅他,狠狠推了他一把,回到小郡主身边,对她严肃地道:“给他改个名字,叫凌小气鬼儿。”   消息传开来,大家都为凌将军高兴。罗表妹只要不是太天真,想来愀然面容。   宇文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也不太高兴,三个人单独说了会儿话,对着宇文永策走去。   自从让宇文永策打,三个人躲着一个人。这会儿一起上来,宇文永策冷笑,难道会怕你们?   “有件事情要和三爷去说,你也得来。”   宇文永策一听这真稀奇,先弄个明白再说:“带上我能说什么?”   二老爷认真的道:“甫哥得了大将军也好,大大将军也好,是他的功劳,这没有错。但是,大旗不能更换,只能打文字。三爷要是不答应,我们请无忧侄女儿另起锅灶。”   这几位也没有对明三多话,但凌甫是怎么勤的王,他们看的一清二楚。   以凌甫的年纪,为了情意而迷了向,再正常不过。扳回来,也是好事。但是,扳回他的人叫文无忧,二老爷等人有义务维护文字大旗不倒。   不是只有罗表妹才会争大旗,别的人也一样会争。   罗表妹争的莽撞,让凌甫对她失望。二老爷等却占足证据。比如赵家的人来的虽不多,却如虎添翼。比如冲着文字大旗才有粮草供应,才有燕家接纳。这都是事实。   宇文永策更不会反对,说了声:“走。”和这三个人并行的时候,忽然滑稽上来。   这辈子,还有和他们一起去回话的时候?果然这乱世出来什么都不奇怪。   明逸听过他们的话以后,等于送给他讨好妻子的大好阶梯。而事实上,二老爷等人也有道理。   当下召开一个小小的会议,会上,赵灵姐弟和小郡主叫的最响,凌甫不会反对,最高的那面旗,还是“文”字飘扬。   不出几天,又收到一批粮草。明三爷折服之下,隐隐起了疑心。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叮咛   丢了京都,四方哀号。而文天却显然早有准备。问计于他数年的明三爷不怀疑他,不成个傻子。   百姓流离,包括他文天自己的女儿也陷在乱世中。如果文天早有预料到今天,而他却不肯明说,明逸不知道应该怎么看他。   问他数回,文天的回答都是把郭村引到京外。事实上的这场动乱,由郭村还在京都而起。但结果没有区别,在外省围剿郭村,不大不小的混乱和今时今日一个模样。   明逸一面猜出来文天对宇文家前程上的“安排”,一面隐隐的难过。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应该听文天所言,把郭村引到外省。至少,他的准备相当充分。   文天在明逸心里有了“借机光大宇文家”的阴影,但又一回让明逸认同。   虽然他认不认同,都已经有了妻子,都已经当众许下“不纳妾”的承诺,当着文无忧的面也答应下来。   但另一方面,文天能安排郭村到外省就死,在明逸联络他的数年之间,明逸不相信他在京中杀死郭村没有一点儿办法。这种一切为了“宇文家”前程的安排,让为挽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明逸无言以对。   三爷他下江南为妻子,去赵家为国运。无意中发现还能有这种预先的安排,回来的路上,他长久的沉默了。   ……   燕南威站起来,坐下去。走几步,又装着看外面看天看身边一切可以看的东西。   明逸不慌不忙的呷茶等候。   在他的下首,凌甫解气的等着。   三爷的对面,文无忧坐上首,小郡主居中,后面是赵家兄妹五个人。九个人,外加燕南威的两个孙子,十一双眼睛或目不转睛,或窥视连连,或等的不耐烦,都在燕南威身上。   燕南威是个急性子,但忍了一刻钟,居然没有回话。凌甫今天和小郡主一伙,对她大声道:“你看,让我说对了吧,十大公子良莠不齐,那不是排名上去的更不能指望。”   小郡主抱着小肚子翻眼:“我早就说过,对于这种眼里没有受难百姓的人没什么好说。”   略停一停,没有等到接话,跳下椅子,对着赵盾就是一脚。赵盾半迷糊的脸儿一个激灵,揉揉眼睛:“什么?说到哪一句了。”   凌甫和小郡主不客气地道:“该你了!怎么又睡上了。”   “他眼里还有天下安定吗?”   “他?”凌甫和小郡主气的直哼哼。   赵盾搔头改口:“你眼里还有天下安定吗?你有妻子你有孩子你有亲戚吗?”咧嘴儿一笑:“我们没接到表姐时,不知道有多担心。看来,我们比什么南疆元帅强太多。”   燕南威忍下不去了,暴跳而起:“谁说的,不是勤王才叫称职。”   明逸冷冷淡淡:“老帅,你以为我为了什么?”三爷拔高嗓音:“我劝你勤王,为的是我加官还是我进爵?只为的是我自己家人不成!”   “就是嘛,”小郡主气呼呼:“外面还有多少人没有家回,你全当看不见。”   凌甫面上的笑称得上开心,用大家听得到的自言自语道:“哄我是容易的,哄我什么要守南疆,不能放开门户,你一步也动不了,你这话在三爷面前风都不是。”   燕南威明显让拘住,怔怔的没有话回。   他的话确实也只能哄往文无忧和凌甫,在明逸面前一文不值。   明逸继续淡淡:“我此行出来,不但联络你,还有所有能遇到的驻军。三殿下临行前交待,落井下石在乎难免。老帅你要什么,只管提吧。我能答应,我答应你。我不能答应的,你也不必等,我往别处,总不会个个都是趁乱奇货可居的人。”   这一句话扎到燕南威,他世代为此地的元帅,不是趁火打劫一流。总不能说半点儿忧国忧民的心没有。   “好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勤王只靠我的人马不够。”   “我知道,没有打算用你燕家的人马当主力。”明逸抿抿唇。   燕南威不无意外:“哦?”他知道自己应该不问,但没忍住:“不用我,你用哪家?”   明逸眸光在文无忧面上转动一下。   “这怎么可能?你不用我,你用强盗?”燕南威大受侮辱。凌甫扑哧一声乐了。   赵盾不悦地道:“表姐还有我们呢,怎么一定是强盗?”这个时候和凌甫忽然就好了,一指凌甫:“你是老帅,他是四品将军,差不到哪里去。我们不用你也罢,你只管放心。”   凌甫小声道:“差得远了。”   赵盾一挺身子:“我说不差就不差。”   凌甫感激地道:“小懒,没有想到你对我还会有情谊。”   “抢敌的时候,你得对我情谊。”   凌甫垮下面庞:“原来是这样啊。”   他们谈论完,该三爷正面回答。明逸面无表情:“强盗能让这天下安定,让百姓还家,用强盗哪里不行。但是我可以告诉老帅,将来的主力另起兵马,一定不以燕家为主。你的家底子,我不会用光。”   “世代镇守”的燕老帅面上起了一片红。   干咳两声,说第二件:“敢问三爷,沿途支应的军饷和粮草从哪里来。”   “我有。”   大家眼光看向小郡主。   燕南威还没有开始取笑,小郡主道:“我知道郭坏蛋在京外有库房,”   明逸愣住。   燕南威才不好哄:“在哪里?”   小郡主凶巴巴:“别急,我会想起来的!”   “哈哈哈……”燕南威仰面大笑。   “我有。”一句话把他的话打断。明逸眸光闪动:“我知道在哪里,周英虎大人已经进献给皇上。”   凌甫拍着椅子扶手开心,欣赏着燕南威快要笑不出来的尴尬。   “好吧,三爷,我再请教,从此处往北,经过三位王爷的地盘。万一他们阻拦,咱们是打过去还是?”   明逸眉目冷寒:“打过去。”   “以后他们能让我好过?”   “我已经声明,最主要的不是燕老帅。当然,老帅提的也相当重要。这样吧,我把皇上的口谕明说一遍。”明逸双手微抬:“坐着听就好。”   身子微动的人,除去赵家,包括文无忧在内,重新坐下。   “皇上说不冲着皇权,也冲着逃难的难民。凡阻拦平定者,就地格杀。”   燕南威定定的望过来:“这么说,三爷手中有任意生杀大权?”   明逸一句话掀去他的猜疑:“我乱杀,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的家人尚在北方冰雪之中。”乱杀乱打,北上就慢,长公主等人不是一样不能早回京都。   燕南威继红了脸以后,又让噎这么一下。他再次轻描淡写的把这些“不需要的”的心情拂开:“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件,要我北上,可以!但南方先得平定。”   早在明逸到来以前,燕南威就收到消息。他早有准备,把手动动,他的孙子打开墙上一面地图,是详细的几座城图。   “和杨泰保勾结的人,汉姓楼,叫楼连杰。两年前,楼连杰就试图把他的人马化整为零经过我的城门,让我拦截下来。现在想想,和杨泰保不无关系。今年杨泰保进京,楼连杰有几回血拼夺城,应该是杨泰保和他有约定。三爷要我北上不难,先把楼连杰杀了。”   凌甫心想这位算自恃功高的人,三爷要是不过来,他难道一辈子看着中原溃烂,他无动于衷不成?但三爷来求他,所以他左一件右一件,没完没了。   凌小八瞧不起燕老拾。   明逸和凌甫的年纪相差无几,但他一口答应下来:“行。我和你去。”   小郡主高兴坏了。   她虽离开家人,但有文无忧照顾,并没有真正饥寒交迫过。遇到三表哥以后,更有安全上感觉。她笑盈盈道:“三表哥,南边儿好看呢?有没有山上好看。”   “你和三嫂留下来。”   凌甫心头一动,他留在这里抢不过赵盾,不如去南边多杀几个吧。忙道:“三爷我呢?”   “平叛将军,你也留下来。”明逸的口吻,胸口早有筹划。   ……   夜晚来时,文无忧犹豫几回,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见明逸。他在相见时的唐突,面对姑母时的亲近,和不久前对小郡主说的话:“你和三嫂留下来,”那么自然,跟真的一样。让文无忧却步。   他和燕南威交谈中的话意:“我们另起人马”,心思显然放在文无忧身上,文无忧才到门外。   房中有话传出来,是明逸吩咐人:“去请文姑娘。”有人答应一声,房门让推开,文无忧避无可避,让笼罩在散出来的烛光中。   就走进去,见到明逸刚放下手中的笔,面前有十数张厚厚的信笺,上面都写满字。   侍候在这里的人准备关门,明逸先于文无忧阻止:“不用了,文姑娘在,开着吧。”   文无忧心头一松,这个人今天没有犯疯病的打算。   “我明天就要走,这些给你。在我回来以前,要有你不明白的事情,等我,很快回来。”   文无忧留神信笺,没有听到明逸话中明显的亲昵。   先看第一张,上面写着几个药方,治春天可能会出现的常见病。   “这个?”文无忧张张嘴。   “我不在你身边,照顾好你自己。你手里有药草不是吗?”明逸低头收拾笔墨,看不到他的表情。   轻轻嗯上一声,文无忧又看第二张,上面写着周围城池的名称、就任官员、可不可以求援、不可以求援的人分属于哪个派系。   没有郭党、汪党的地方,也有别的派系存在。   明逸继续收拾的头也不抬,不妨碍他絮叨:“只要有难民来,你就接纳。我已经告诉凌甫,一个月后我没有回来,让他护着你也要往北边开拓。后面写注的几座城,以后划成你的地盘。那里土地多,夏天到手,还可以种水菜,往周边扩散也方便。凌甫虽是将军,但他愿意扶持你,我也认为以你为主比较好……”   “三爷,”   “嗯?”明逸这才抬了抬眼眸。   “为什么不以老帅为主?”文无忧不明白:“我们带下山的强盗打起仗来彪悍,但是纪律上远远不如老帅的兵。就像咱们见面那一回……”   顿了顿,面上悄悄起了两片飞红。   佯装没事人一样,又说下去:“虽然我不懂,但老帅给的精兵队长一相比,就有高下出来……。”   “他肯吗?”明逸不置可否的扯一扯嘴角。   文无忧鼓动他:“但你说话他却肯听。”比凌甫强太多了。凌甫这会儿还在和赵盾、小郡主抱怨着生气。   “那是因为我奉皇命而来,”明逸回答的很中肯:“如果是私人说话上面,他应该更听从你。”   文无忧不得不佩服对面这个人,他今天进的城,今天就和燕南威说话,燕南威明明没对自己说什么关切的话,他的关心在见到自己安然无恙回来时,完全可以咽到肚子里不说。但还是让三爷一双敏锐眼睛看出来。   文无忧来见明逸,原本是想说服他看重燕南威,现在想想,这重担还真的要落到自己头上。   文无忧不怕担事情,但是也不想强揽事情。含蓄的再做个推辞:“我只是个姑娘,”   这话一出来,就感觉出明逸面上有点儿神采出来,让他看上去不太一样。   文无忧微愕之下,后面的谦虚话再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个姑娘?   明逸笑的淡淡,内心却又起波澜。他的耳朵里不仅有小表妹的话,还有二老爷等人的话,还有他旁敲侧击问过难民的话。   小表妹是一派天真,话里语中带出来的都是三嫂怎么怎么周护她。二老爷等人郑重举荐文字不旗不倒。三爷又往难民处做了求证。将来就是回三殿下的话,也滴水不漏。   明逸和凌甫相比,比他稳当的不是一星半点。凌甫就是回转心肠,也只考虑到北上北上。二老爷等人只想到对文天的旧年愧疚,和对文无忧的感激之情,弥补弥补。   明逸要想的更为周全。   他扶起自己的妻子为勤王主帅,远非有些人猜测那样。燕南威从十个任猴儿考虑,也会帮着文无忧。文家早有准备这些。   别开玩笑了!   文家早就知道有乱世,文家早有准备,文家置外省百姓于何地?明逸得有个好主意帮文天圆转回去,在三殿下和百官面前才能有个交待。   而文家的准备是多少,明逸并不知道。   打一年,文家有粮草。打三年,打五年呢?三爷怎么知道家底子到什么程度。   而燕南威要是举手就可以翻转乱世,他就不用拿乔了。他干脆平乱算了。   东一个条件,西一个询问的,不过是燕南威怕平不了,反而把燕家放进去。   相比之下,与公与私,明逸都把重心放在文无忧身上。听到她谦逊自己只是个姑娘,三爷由衷的有了赞赏之意。   不是任何一个姑娘都能收留数万的难民。   也不是任何一个姑娘肯收留父辈的对头。   她自己还没有成年,却带着更小的小郡主漂泊中寻找家人。   三爷更能肯定,无忧是最合适的人。不合适此时也说不着,他已经把下一步怎么筹划,尽数写给了她。   示意文无忧继续看留下的信笺,有不清楚的作个讲解。最后一件让文无忧笑容加深。   “周英虎进献各地库房给皇上,皇上并没有授意我私自启用。对着燕帅我说的那话,不过是安抚他。但是呢,勤王要有钱。这几个地点是我看的那天记下来。一个月后我回来,我和你一起去取。一个月我没回来,你取出来,不用等我和燕帅,只管北上。”   他反复的提到一个月后不回来的话,文无忧也能理解。乱世出什么事儿不奇怪,燕南威说一个月能行,但谁又能完全担保?   “你会按时回来的,我等你。”文无忧说过,意识到不对,赶紧再加一句:“我和玉成等着你。”想想还是不对:“玉成和我等着你。”   这下子对了,把小郡主摆在前面怎么看怎么合适。   明逸勾一勾嘴角,好似没有听出来,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没有送行什么的,燕南威和明逸天没亮就离开。小郡主起来后,听说三表哥已离开,巴巴的跑到城门上眺望一回,补了一回送行,让凌甫和赵盾取笑半天。   ……   整整三天,文无忧没怎么出房门,细细观看明逸写给她的东西。越看,她的钦佩也出来。以明逸的年纪,脑海里装这么些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第四天,她还准备看一天,房门让啪啪打响,小郡主在外面:“三嫂,出来晒暖儿了,我还有话说。”   “哈哈哈……”后面还有一层凌甫和赵盾的大笑声。   文无忧闷了几天,听到这动静,瞬间也活泼,边打开房门边笑:“你要说什么?晒暖儿的话。”   小郡主扑到她怀里,刚才说的分明是晒暖儿,但此时却往无忧往房里推:“咱们说,不给别人听。”   大毛二毛三毛手张开,拦的是凌甫和赵盾。凌甫和赵盾不会欺负小孩子,身子不动,只把个脑袋从大毛二毛三毛上面伸进来:“我们也要听,好好的走着,忽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你知道了什么,还敢藏私,明天不跟你玩了!”   “不玩就不玩!”小郡主气势汹汹回过,啪啪的把房门关上。太急促,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喘了会儿,迸出一句话:“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郭坏蛋库房的地名,我想的这个,不在三表哥留下的那上面。”小郡主眸子放光:“这附近的地名我前天问过,就在这附近!”   文无忧紧紧搂住她,小郡主紧紧搂住文无忧,两个人异口同声:“去取!”   当即点兵。   涉及到钱财,不敢用强盗。请燕猛带队,燕烈留下。小费唇舌,又说动赵灵赵悦赵思留下。赵盾就可以跟去,再加上凌甫。一行人兴高采烈的出了城,直奔小郡主说的那地名。   ……   这是一个疏落的村庄,十几间院落一眼就能看清。远望村外道路,也是前后左右皆在视线之中。实在太空旷。   周知坐在屋顶上,还是看得鹰鹫般眼神,轻易不把任何一个小虫放过。   他的母亲周夫人从梯子上来,给他送茶水:“歇会儿吧,你父亲和咱们分别时说过,这里轻易不会有人来。熬神似的看,别伤到眼睛。”   周知嗯上一声,但喝过茶水后,还是张大眼睛左右地看。周夫人要下去时,他问上一声:“父亲不知道现在好不好?”   “不知道。”周夫人回想和丈夫周英虎分开那天。   忽然乱了,好似郭公公得势。但周英虎没让家人留在京里,而是借着他还能通过郭党的防线,把全家人送出京都。   文无忧上官道在他们后面,路上还没有乱。周英虎也就只送出家人数百里,没有直到地头。洒泪而别:“我这就去见三殿下请罪,知儿护送母亲和姐妹们到地方,候我消息。若是好消息,相见有日。若是坏消息,你母子们钱财上无忧,从此不要再回京都。”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周家投靠   周英虎的儿子周知比文无忧大些,跟凌甫相差不远,已是明白朝中局势的年纪。护送家人过来的路上,背着家里人时常愀然不乐。   爱坐到房顶上,因为虽有堂兄弟们换岗,也是独自呆的钟点,可以尽情的为父亲担心。   杨泰保打到江南以后,各处混乱完全不通。周知想的还是离开京都时的那消息。三殿下远远去北方,不管能不能站稳脚根,也是弱势格局。父亲这时候去投,用人之际应该宽宥,周知这样想的时候,认为应该放心,等待相聚之日。   但再一想郭村之壮大与父亲周大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父亲独自去投,处在颓废中的皇上也好,三殿下也好,百官们也好,追究眼前恨,父亲只怕逃都不行,周知往往红着眼圈,一红就是一天。   周夫人知道儿子的心思,她的心里也一样揪心不是。手按在儿子的肩头,母子借着这相连而心连上心。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恐惧、对方的担忧,和彼此间的怜惜。   周知端着茶碗的手微一颤抖,抖落几滴茶水,把他从低沉中打醒。看眼前旷野迷茫,身后却还有家人需要他支撑。   一气,把茶喝了,碗还给周夫人,恢复看似镇定其实强自强硬的嗓音:   “母亲请下去吧,虽天暖和,这里风也大,仔细吹到就不好。还要照顾全家人呢。”   周夫人也叮咛他:“没有动静,你也休息会儿。”   远望能恢复视力,但紧瞅着的熬,只会相反。周知答应着,看着母亲一步一步下去,继续盯着远方。   忽然,一队黑点跃入眼帘之中,周知站起来再看清楚些,证实是一队往这个方向来的人马,高声往下示警:“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他所在的这个院落里,几个男子应声而出,分别对着附近院落走去。附近看似稀稀拉拉的院落里,收到消息以后,各自出来不下几十个人。   如果有外来的人见到,足以让他惊奇。从表面上看,每一个院落隔的虽远,但院内大小不像能住得下这么多人。   但事实上,他们就是出来了,并且都训练有素模样,上房顶的上房顶,堵院门的堵院门,守村口的去了村口大树上,在村中道路两边埋伏的也到达藏身之地。   每一个院落包括整个村落,很快成了小型的防御工事。   周知还在原屋顶上,轻轻点一下脚尖,面容现出坚毅。这是周家的老家,早到什么地步,周家已是京中好些代,在外人眼里,都不知道他家还有原籍。   周英虎算计郭村时,有一处库房由他巧妙的建议,就在这屋子的下面。所以周大人送别家人的时候,敢说:“如果不能相聚,你们钱也足够,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回京里。”   这里不但有周大人历年为防身准备的私房,还有郭公公的一笔财宝。   郭村把钱放得东一下西一下里为什么?为他勾结杨泰保,万一不成,公公或许会逃出外省,将来在外省招兵买马,那个时候用钱的地方多,所以他提前把钱摆的到处都是。   不是郭党中坚分子,不会知道这件。但周知也不能大意,说不好来的会是中坚分子呢?说不好郭公公逃出京都,跑来取钱来了呢。他的父亲既然弃暗投明,周知分文也不想送出。   周英虎曾想到郭村有可能出逃,让儿子真到敌不过的时候,弃财保家。但周知想想虽不能和父亲通消息,却不一定是坏消息,父子连心的希冀里,他偶然会认为父亲已得到三殿下的宽恕。那么,守好钱给父亲再增一份赦免。   见来人近了,周知把兵器攥得更紧一些。   “周知,我知道你在!”风中传来呼喊声。   周知眉头一皱,不敢相信地道:“奚茂?”把这话传给别人。见来人到村头,离周知虽还有距离,但能认出来,细白长脸儿,瘦杆似的身材,正是和自己父亲同在户部为官的奚茂。   前科中的举,不过二十岁出头,是个年青文官。   周知默默打量奚茂带来的人,跟奚茂相比,好似草与猛兽的对比。奚茂是那株弱不惊风的草,身后近百的大汉清一色黑熊成精般的彪悍。不黑的,也看着跟黑熊没差别。   这一看就带着来者不善,周知让把这话传给别人,而守村头的人也看出来。   这是一队过了明路的人,共计十个人。挡在数百个人面前好似螳臂挡车。但也没有怯懦,喝道:“站住,找谁?”   “找周知!”   “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奚茂点点人数,哪里有什么害怕,他的人更多不是。扬着马鞭子,涌出满面的坏笑:“去告诉周知,我看见他的小厮在集市上买东西,他蒙不了奚爷。”   没有一会儿,周知面无表情的过来。本以为这里没有认得京里来的周家人,采买的东西又多,才把跟的奴才打发出去,却没有想到天高离京都远的地方,奚茂在这里。   奚茂得意洋洋:“小周,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他的神色里看似毫不慌张,但还是让周知捕捉到什么。   “奚大人,你应该在京里吧?怎么会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周知说完,就目不转睛地把奚茂可能会出来的神色盯上。   那眼角飞快地抽动几下,神色上的不自然虽一闪而过,但还是透着诡异,更让周知冷笑中带着轻蔑:“原来奚大人是临阵脱逃啊,这要让郭公公知道会怎么样?我就不耽误奚大人寻安身地方,请赶紧上路。”   奚茂的面容抖动着,倏地尖叫出声:“小周!那就直接说吧。你老子难道不是临阵脱逃吗?你老子现在已经到了乱党那边,杀了杨家好些人马,郭公公正要把他千刀万剐,我劝你识相些,我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这里有钱不是吗?拿出来大家分一分,看看我召来的这些人,还可以照应照应你。”   周家的人拥了上来:“你再说一遍?”周知的拳头用力握着,指关节有些发白。   “你还不知道呢?你还在这里为郭公公守着呢?地方我虽不知道,但你周知出现在这里,还能为什么?听我说!你的父亲周英虎大人现在丧家之犬的三殿下麾下,郭公公围剿三殿下,周大人可杀了不少人,小周,你消息不通,你还知道呢。”   周知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指天为誓,听我的没有错,咱们把钱起出来,分一分各奔东西也罢。”   “出于谨慎,奚大人,你得对我说说,你怎么到了这里?”   奚茂闪过难堪,唉声叹气:“都怪杨家。”   “怎么?”周知了然的消息实在太少,这地方实在太偏僻。   “都怪汪家那心眼足的,表面上装着不知道杨家过了江南,背地里,他们家也到了,把皇上劫走,哦,他现在是太上皇了。杨泰保的大儿子去江南,结果太上皇让刑部文尚书抢走,郭公公这才知道文尚书原来是内奸,把他气的,让人围剿三殿下。三殿下因此登了基,太上皇不敢再主事了不是。杨家呢,去江南。郭公公不放心他家,让我等几个官员前先跟去监视。汪家又不好惹,这不,没打几仗,我陷在汪家地盘里,为了躲开汪家,我只能往这里走,幸好遇到以前吃酒的一些兄弟们,”   周知对大汉们望望,膀大腰又圆,哪里是吃酒的兄弟,极有可能是帮混混。   奚大人在京里很会吃花酒,这些人的来历一想就知道。   “我们结伴走,他们有拳头,我有脑袋瓜子,吃喝倒不愁。这不,又遇上你,特地来带你一程。小周,听说你有几手功夫,咱们占上一个城,那日子就更快活。”   周知暗想,这个人得寸进尺的劲儿,能有吃喝还不行,还想着打劫城池。他所谓的吃喝,也就有了出处。   微微一笑拒绝:“多谢奚大人的美意,不过我家里人多,走不动,还是留在这里粗茶淡饭也罢。”   他终于知道父亲的消息,也证实他守着这东西没有错,他的笑容由衷而出。   奚茂应该是以为自己能说动周知,听过他的话,不由得面色微变,想掩饰都来不及,也压根儿不想掩饰。寒生唇齿,奚茂冷冷道:“小周!你知道我的,我要什么一定会到手。今天,我们决不会空着手走。”   周知先不想和他硬撞:“奚大人,我实实的没有你说的钱财。”   “那你让我搜一回。”   周知心想这个人这是一点脸面也不讲,也罢,父亲已去三殿下处,周家和这等人从此不在一条路上。   把手中兵器一晃,淡淡地道:“那就试试吧!”   他的话音刚落,奚茂打马往后退几步,马鞭子笔直指中周知:“各位小心,周英虎曾排名京中十大公子,想来有手能瞧的。”   大汉们哄地一声笑了:“什么公子不公子的,这乱世皇帝都没有了,公子算个什么!”   嗷地一声,一起冲了上去。   周知早把手势一打,周家的人从暗处出来,也冲了上来。   奚茂暗暗吃惊,他没有想到周家有这么多的人在这里。用心地看上一会儿,见从人数上来看,自己的人并不吃亏,安心地等在一旁,不时助个威:“杀了他们,郭公公的小库房里,珠宝金子少不了。”   风,把这里的声音传了出去,两里路外,赵盾拍马回到文无忧身边:“无忧表姐,咱们快点儿吧,那里有人打起来,要抢金子银子呢。”   凌甫眸光在赵盾连人带马上打个转儿,小郡主一旦瞅见,就耸着肩头道:“瞧,盾哥儿什么都会,又会夺首级,又会当前锋,衬的有一个人没处儿站。”   凌没处儿站对她坏笑:“那就让他好好当前锋,我从此不担心有人抢首级。”   “盾哥儿,”这是小郡主的直接回答。   赵盾横眉回眸:“叫我哥!哥儿不是我。”   “我好心的提醒,有人又眼红你了,让你当前锋,就不会跟他抢首级。”小郡主完全接收凌甫的坏笑。   赵盾白凌甫一眼,凌甫白小郡主一眼,小郡主白凌甫一眼,凌甫数数,收到一对白眼儿,纳了闷儿:“怎么我总吃亏,”打马到赵盾身边:“咱们是男人,咱们俩个难道不应该好。”   “三嫂,他们俩个不要你了。”小郡主利落的来上一声。大毛二毛三毛乱点头。   同来的燕猛好不容易忍住笑,让大家都做正事:“郡主能听到的话,说不定宫里有别的人也知道,说不定郭党内部另有泄密,咱们赶紧吧,听这声首级不少,足够分的。大家伙儿走啊。”   “等等!等我表姐发话。”赵盾道。   “等等!等我三嫂发话。”小郡主道。   “等等!等无忧妹妹发话!”凌甫道。   燕猛让口水呛住,他清嗓子的时候,文无忧发话:“咱们走啊。”凌甫一马当先疾驰而去。燕猛的话也没追上他:“等等!我还没有说!”他大喝一声:“等等!等无忧妹妹发话!”   春草哈哈笑了起来,文无忧笑得花枝乱颤,小郡主笑得眼珠子骨碌乱转,忽然道:“春草春草,乱世很好玩吧。”   “哪里好玩?”春草就事实来说,不想赞同。就和小郡主拌嘴来说,不想赞同。   小郡主笑靥如花:“嗣哥儿在,父母亲在,皇舅舅在,三殿下表哥,姨母在,三表哥在,江南的春花好看,桃子好好吃哦……。”   吸溜一声口水。   春草愈发大笑。   他们边说着话,边往前行。凌甫欣喜若狂的话听得真真的:“周知!是你,你在这里就对了,小捣蛋鬼儿没有弄错。”   小郡主眼珠子刚归位,又一阵的乱晃:“说我吗?”   要抱怨,凌甫又是一句,盖了下去:“哈哈哈哈!奚茂!郭公公的小红人儿!赵盾让我,这是我的首级。”   小郡主没心情抱怨了,她和大毛二毛三毛坐车,催促赶车的人:“快些,去看热闹。”   村落前面,赵盾莫明奇妙:“这个当然是你的,你以为我会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看,奚大人就是个文官,又瘦的跟个小鸡子似的。   赵盾对功夫出彩的大汉们更有兴致。   奚茂出门前,显然没看过黄历。他哪里是凌甫的对手,只一下子,脑袋就到凌甫手里,成了凌甫马项下的战利品。凌甫又去战别的大汉,因人多,他快活的不行:“父亲,母亲,我又立功了。”   有奚茂在,凌甫想当然的认为这些全是郭党中人。   周知让他提醒:“凌甫,这是我家的,你少杀几个,哎,那是个功夫好的,我留给自己的,你,哎你省点儿杀!”   再一看,和凌甫同来的少年,他不知道叫赵盾,更是出手如电,杀的周知吝啬上来,心想你凌甫还知道为父母亲立功,难道我家不需要?怒一声:“自家的叔伯兄弟们听着,这也是咱们立功的机会,抢首级啊。”   明明是血腥一片,但文无忧一行到了这里,不在马上笑得弯下腰,就在车里笑得弯下腰。   见杀着杀着,凌甫和周知遇上同一个人,兵器碰上兵器,你碰开我的,我撞开你的,那大汉因此多活会儿,往一旁逃出几步才伏首。   燕猛无奈:“好吧,我不跟你抢,这是伤和气的事儿。”手执兵器退到文无忧身边,想想憋气,这又不是什么名将,值得抢的成乌眼鸡。来上一嗓子:“我护着主帅,无忧妹妹在这里,等回去,我的功劳不比你们的小啊。”   主帅?   周知多看一眼。   愣住。   边夺首级,边高声问:“来的莫不是宇文伯父家里的无忧妹妹?”   燕猛火冒三丈:“我说你抢首级就好好的抢,怎么妹妹也抢?”   凌甫怪叫一声:“等杀完了揍他!”   赵盾慢吞吞的话最后出来:“是吗?真不像话。”   周夫人闻讯,虽然出村口的路上遍地是血,但“宇文天”三个字她从周英虎嘴里听说过,足以信任,带着家中的女孩儿出来相见。   大家洒过几点泪水,说了说离别的苦。请文无忧进去正房里坐下,周知、凌甫和赵甫吵吵闹闹的回来。   满身有血,先不进房,在院子里分输赢。   “最后那个是我杀的。”   “我砍了几记。”   “我撵的他慌了,才受死。”   一起吼:“这功劳是我的!”鼓着眼睛,互相不服的干瞪着。   周夫人又是好笑,又觉得可气:“知儿,你是主人,来到是客。”让人送上热水,三个人洗了,不吵了,到房里,周知和文无忧见礼,认得小郡主,见她也在这里,知道肯定有一出子故事,但是诧异也有。   郭村的库房,明逸已经解释,没有意外的话,都由周英虎经手。周家在这里,也是最好的证明。   文无忧就把一路勤王的话说了一遍,又说准备建个大些的地盘,不住的往周边扩散。   只说到这里,周夫人和周知湿了眼眶,母子对着看上几眼,周夫人泪如雨下:“我周家也要勤王,不知道……”   凌甫笑容满面:“当然可以,回婶娘,我不过杀了杨三海,此微的功劳,皇上已封我为四品平叛将军。”   周知羡慕的眼珠子发红,这一回红与忧愁无关。   文无忧察颜观色,轻笑道:“甫哥和我最早决定勤王的时候,带的是强盗。若是周家兄长肯来,那就太好了。”   周知拜倒在地:“无忧妹妹,我有一批钱财奉上,作为我的进见之礼。只要,能带我勤王,让我早早和父亲见面。”   小郡主仰面:“哈哈哈……”   周知母子让笑怔住。   小郡主笑道:“我们知道这里有钱,就是来取这笔钱的。”   “玉成,”文无忧打断她,正色道:“在你说以前,周兄就献出来,这是主动献出勤王的使用,你说在后面,不能挡了别人的上进。”   周知母子一下子明白了,泪水本就在面上,这又长河滚滚般落下。周夫人感激地握着文无忧的手:“你是个好姑娘,无忧,你救了我们全家人啊。”   在京里就能明白一些的文无忧,听得懂这话。安慰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往皇上面前回话,据实而回呢。”   周知又一回拜谢她,带着凌甫等人去起钱财。   埋的相当深,到晚上才全挖出来,一共一百个箱子,烛光下摆在正屋里,人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又两两的叠放。   箱子上有标记,写着“金”字的,打开来金光耀眼,全是金元宝。写着“宝”字的,打开来珠光宝气,成箱的零散宝石和珍珠,还有白玉等物。   大毛二毛三毛从没有开过这样的眼界,直接晕了过去。小郡主也瞧得瞠目结舌:“这么多。”   “这么多,咱们勤王的路可以快好几步。”文无忧开心的把双手一拍:“燕家哥哥,甫哥,表弟……”   差点儿把周知忘记,急急的添上:“知哥,咱们不等三爷回来,回去就开拓城池划地盘,周边的官员们能用钱买通,更快,就买通他们。散乱而自己成队的人马,有能耐的,能用钱买下来,就买下来。等人马规模到了一定的地步,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了!”小郡主率先欢呼。   周知不得不打断下,小心翼翼地道:“无忧妹妹,这些钱你肯定用来勤王,但是,是不是给我周家一个手续?”   “有。”文无忧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取出一件公文,明三爷在脑海里晃了晃。   这是盖好官印,写好借用格式的公文。   虽然纸张差了些,但官印不差,格式严谨。   兹借某处什么东西,某处是空白,因为事先不能知道去哪个地名上借用,借的是什么。文无忧问了周知此处的地名,提笔写上。   兹借此处钱财若干,作什么用,是事先由三爷写好。下面双方签字,按手印儿。留一份给周知。   周知验过官印,旁边是三爷的小印和亲笔签名,手印儿。明三爷的名头他也知道,吹了吹干,送到周夫人面前,眼里闪着泪光:“母亲,请收好,这件亦可以为父亲减罪。”   周夫人噙着眼泪收好。   第二天,周知的说动之下,而这一处经过对战,保不好后续有寻财和寻仇的,并不安全,全村落的人收拾浮财带上铺盖,上车上马,跟着文无忧回城。   回城的这一天,赵捷也恰好回来。   “无忧妹妹,你指的地方我都去看过,除去三处不安定,是新起的乱,别的地方可以招揽。”   赵捷是按文无忧的意思,按三爷留下来的地名,前往查看。以赵捷的意思呢,他更加催促:“无忧表妹,要划地盘赶紧吧,还能多救些人。好些地方都让烧杀过,没有吃的,就快要人吃人。”   有钱,又多出来周家的人,周知踊跃当先。还有凌甫平白得了四品将军,赵家兄妹下山来不是闲逛,燕猛燕烈是祖父交待辅佐文无忧,只“辅佐”她。   大家跟着赵捷一起催促,当天,文无忧就命写告示四下里张贴,安排合适人手去周边城池交涉,要么勤王,大家互为羽翼,接纳难民,打通往北方的道路,要么,就战。   不出十天,又有数千难民来投。在燕猛燕烈的帮助下,把难民们愿参战的人编成队,成天在校场上操练。校场上地方不够,就大开城门,在城门外的空地上操练。   又是十天过去,这个城成了方圆一片最有生机的地方。周边的城池里,有人暗暗的忧心。   这个人姓蔡,是自己那城的官员。   他把师爷们叫来,愁眉苦脸地道:“燕家喊出来勤王口号,列位,你们怎么看?”   ------题外话------   错字再改。   仔很幸福,名门也赶上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 ,燕南威帮忙遭打   在这里商议的人都知道蔡大人的心思,也都有一样的心思。勤王给赏赐这事儿,谁不想?但眼前谁也没看到期望,那还是原地呆着吧。   七嘴八舌出来的是这样的话。   “咱们守城要紧呐,大人,想个法子,说几句勉励的话,让他们自去吧。”   “就是,汪家离咱们最近,汪家说他们家才是真皇上,咱们好容易把他们家哄好,现在说勤王,汪家头一个饶不了咱们,”   房门让打响:“老爷,不好了,燕家的人又来了,这一回人马比上回还要多。他们说……”   蔡大人脑子嗡嗡的响:“说什么?”   “说请大人们今天就给回话,不然的话今天就打进来。”   蔡大人眼前一黑,往后倒了下去。   城门外面,文无忧等人在说说笑笑。国破家散的这些少年们,哪有心情等着周边城池糊弄他们,多等一天都是煎熬,又商议一回后,干脆,不等了,这就来了。今天不答应勤王,今天就拿下这个城池。   “怎么还不来?”   凌甫、周知这两个最焦急。   城头上总算出来人,赵捷往这里打探的时候,主事的官员都在脑海里,勾起嘴角:“表妹,这是眼里没有你,这不是本城蔡大人。”   赵盾欢呼:“可以打哦。”   小郡主赶紧看她头顶上的旗,玉成和嗣哥,这几个字是不是很显赫,能让这城里的百姓看到别人的旗以外,还能记得郡主和嗣哥也出征了。   她管跟来叫“出征”。   赵灵赵悦赵思几天练的兵各式各样,有几队单独大嗓门,跟在赵盾后面大叫:“打哦,打了哦,打啊……。”   这一回北上的路,不管怎么看也再没有艰辛,文无忧对着这呼声笑了出来。忍下笑,提醒道:“不是这句。”   赵灵手中有面小鼓,系在她的腰间。变换鼓点,咚咚敲响。整齐划一的呼声变成:“晓谕城中百姓,天下大乱,与齑粉何异?今我文帅勤王,收复此城势在必得。得城后,粮草尽有,秩序无缺。一,不伤本城安宁。二,不征本城一衣一食。三,接纳勇士英才共得功绩。乱世出英雄,英雄,快点儿来吧。”   文无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样的话,让代替蔡大人出来见面的官员额头上冷汗迭出。打,他还没有意识到害怕,以为自己城里的兵将好歹也能挡上几天。但这晓谕的话“乱世出英雄,共得功绩”的话,他心里没了底气。   他知道有些人喜欢这一句,很多人喜欢乱世寻机会。他嘶声道:“守住,守住,”只会说这一句。   但是,一个半天以后,文无忧接管了这座城,把所有的官员去了官袍,关在大狱里,另选愿意接纳百姓,让所有勤王人马顺利通过的人当本城官员。   她有恃无恐的这样做,自然因为有明三爷留下的信笺,上写着一应与勤王有关之事件,三爷担当。   ……   明逸抽得出钟点,每天都写给三殿下的公文。有时候一天总结只有一句,也写上,等誊写时,再仔细做个修改。   燕南威身为主帅,也应该有这个好习惯,两个人时常在一起,一左一右,两个案几对着。   有人走出来,送一个小纸头给燕南威。明逸用眼角余光挑了挑,认为是密报之流,打探犯忌,明逸继续下笔。   耳中,似听到一声嗤笑。应该是喜事吧,明逸还是没抬头。也就没有看到燕南威诡异的对他打量又打量,偷偷摸摸的那种。视线一触即走,再就坏坏的一个无声笑容。   明逸写完,燕南威就清了嗓子:“嗯咳嗯咳,三爷,你和宇文小一真的认了亲事?”   纸头已让燕南威在烛火上烧了,但明逸还是敏锐的在他手指上注视下,慢条斯理的回答:“老帅有探子能北方,却还不敢主动勤王?”   不管怎么看,燕南威也是幸灾乐祸的脸儿,明逸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也给他一个幸灾乐祸:“现在想当主帅也晚了,临阵不能换人。”   燕南威一乐:“激将我没有用,我有那么笨吗?我就是能打,也不当主帅。”   “为着什么,老帅说来听听。”明逸不动声色。   “杨泰保自岭南往北,就是没有汪家,也相当于全国乱了相当一部分。别人勤王,我帮着就行。我燕家勤王?你们这些坐京里的官儿们、贵族们,等到平定下来,我要不是你们眼里的钉,肉中的刺,我燕字倒着写。”   明逸快活的一笑:“倒写吧,我眼里没有刺。”   “我说是你们。你没有,别的人会有。别说我的兵马、粮草真的不够。过往的路上,一不小心出来个贵人,我又不敢惹。就是我能,冲着功高这话,我也不会去。我燕家一家把天下平了,我燕家以后还有个好吗?”   燕南威说下面的话有些推心置腹状:“你选对了,小一猴儿最合适。”   “为什么,说来听听。”明逸还是一副套话的模样。   燕南威却很愿意说给他听,此时很好说话,滔滔不绝又说起来:“小一是宇文天的女儿,她先有一员大将在手。”   两员。明逸心中闪过岳母顾氏。   “她是太师的孙女儿,京里那些只会坐官椅的人不敢眼红。”燕南威对明逸狠瞅一眼:“又是你妻子,以后没有人敢乱说话。”   他等于直接承认收到的纸头里写的是什么。接下来就是明逸打不断的取笑。   “你成了亲,怎么不对小一说呢?我早年说过的话半点儿不假,男人要生得英雄气概。生的太好,女人缘大打折扣。你别不服气,以我看,小一对你没动心。你打不打赌,你不行,得我帮你一把,”   “不用。”   “不用了!”   “老帅,闭嘴,出去!”   把燕南威撵出去,明逸在帐篷里呼呼喘几口粗气,他还真的让扎中心病。   他不是女人缘打折扣,是男人缘打了折扣。   三爷有绝对的底气,相信他的岳父文天见到女儿安然无恙后,悔婚大有可能。   所以他还没有想好时,就没有对文无忧说。但燕南威的话把他提醒,燕南威说小一麾下会有文天当大将,明逸想起来顾氏父女一同出来。他先找到,不过是他的方向对了。但文字大旗一打起来,顾氏很快就能知道。   文天也很快就能知道。   忽然,他后悔了。他不在的时候,万一岳父到了,岳母到了,搬弄上几句,已成过的亲事有点儿悬。   眼前这仗得快点儿打才行。   “来人,请老帅回来说话。”   燕南威乐颠颠儿的回来:“想通了?我对女人有的是法子,按我说的……”   “老帅,你要真的想帮忙,赶紧打完,咱们早早回去,让我夫妻团聚。”   燕南威笑容满面:“放心放心,这个忙我帮定了。”   ……   满座皆惊,小郡主身子一软,差点堆到地上去。文无忧也觉得透心的寒,茫然地道:“你,你再说一遍,”   回来的人是燕南威的亲兵,他满面泪花:“燕帅让我先来回一声,骁勇侯中了暗箭,重伤不治……”   “三表哥!”小郡主失声痛哭。   凌甫、周知都露出悲痛,赵灵傻了眼:“我还没有好好认他当妹夫,他不能死。”手忙脚乱地把赵捷从校场上拉回来:“还有气没有,大哥会治。”   亲兵继续伤心欲绝:“老帅把所有的药都用上,保住三爷还有一口气回来。老帅说,冲喜灵验,家属可以操办起来。”   小郡主小脸儿转向文无忧,哭道:“三嫂,你会给三哥守灵的吧?”她扑通跪了下来:“你是三嫂啊。”   文无忧泪流满面的点头,她刚享受他的好,就要天人永隔,哪里说得出话来。   正要回答是。   赵捷拦了下来,居长的赵捷沉着面容道:“小郡主,我表妹还年青,守过灵就从此是三爷的人,”   “对啊。”赵悦赵思赵盾反应过来:“还没有成亲呢,郡主,你这是强人所难……。”   小郡主忍住伤心:“那好,我守。”她哭着去了。这一天,大家都不好过,只有燕南威的亲兵洗了好几遍脸:“这姜辣的,这眼泪止不住了。”   燕南威大军回来的那一天,小郡主一身素衣出来,见到文无忧走出来,也是一身素服。   “玉成,我上有父母,终身大事要听爹爹母亲的。但是爹爹不在这里,三爷真有个不测,我和你都是他的家人。”   “谢谢。”小郡主低泣出声。   出城迎接的人,清一色的素衣,明逸吓的手脚冰冷:“是谁出了事情,大家一起这衣裳?”随便做个推想,也只想到文无忧,明逸面上瞬间褪了血色。   燕南威的大笑声起来时,小郡主和文无忧近在可以看到的距离。三双眼睛互瞪着。   无忧没事?   三爷没事?   三表哥没事?   随后,凌甫等瞪眼睛也加进来。三爷没事?   凝结盏茶时分以后,才意识到燕南威狂笑高声。   明逸瞬间明了,怒骂一声,对着燕南威一马鞭子抽过去。燕南威大笑着躲开,凌甫一马鞭子过了来:“让你哄人。”燕南威又躲开,赵家兄妹里,赵捷先上来。眼看燕南威躲不过去,燕猛上来架住。   理亏,赔个笑脸儿:“赵兄且慢,且慢,且慢,你怎么还是打人呢。”到底中了一马鞭子。   燕烈架住周知,周知也认为生死的玩笑不能开,想想谁要拿他的父亲开这种玩笑,掐死都不解恨。他也上来。   燕南威的儿子冲上来,赔着笑架住:“啊哈,别恼,有话咱们好好的说。”   小郡主太生气了,又不会打,下马从地上抓一把泥,瞅着是个空儿就扔。   另一侧城门方向,来了另一对人。   邱宗盛和顾氏望着大旗兴高采烈:“应该是无忧。”没有想过是个姑娘不能为首吗?从没有想过。从一听到,父女就认为找到了她。顾氏马背上带着路上捡的小姑娘,也为顾氏喜欢:“夫人,咱们赶紧进城吧。”   顾氏喊开城门:“见你们文帅。”城门的人不敢怠慢,虽验过也害怕是奸细,点一队人带着他们过去。他们还不知道消息,犹有伤感:“京里来的一位明爷像是阵亡,文姑娘在南城门接棺木。”   邱宗盛父女也魂飞魄散:“不可能,”   “我的孙婿啊,”邱宗盛直接大哭出来:“谁杀了你,祖父我一定给你报仇雪恨。”   带队的人肃然起敬:“原来您是明爷的家人,请请,咱们快些,唉,打仗的事情刀枪不长眼呐。”   到地方一看,这里打的正痛快。几个人围着燕家的人打起来,当兵的只看着还不动。   带队的人愣住,这是怎么一回事情?邱宗盛和顾氏高兴起来。   邱宗盛还不认得外孙,高叫的就是:“孙婿,你没事儿就好。”明逸扭面庞看去,原来是岳母到了。   顾氏高叫:“无忧,无忧,”打马对着文无忧奔去。文无忧也兴奋坏了,她已听明逸说过父母都在寻找,随时会遇上,见到顾氏毫不奇怪,叫着母亲也打马过去。   “无忧。”   饶是母女中间插不下去别人似的,明逸的说话声也让文无忧分了分神。   这个时候实在奇特。   刚以为三爷不在了,满心里想着他。刚发现他还在,满心的喜悦。换一个钟点顾氏到来,文无忧都听不到明逸说话。但此时,她听见,并且下意识住了马,回了身。   见他十分的好颜色。   此时不是欣赏容貌,而是没事人的好气色。   文无忧轻轻一笑:“说什么?”   明逸亦是轻轻地笑:“我们已经成过亲。”   “啊?”文无忧眨巴着眼,聪明不翼而飞,她完全不能领会,她不在,怎么会成亲。   明逸示意:“岳母在呢。”   “哦。”文无忧再次转向母亲。母女下马拥抱在一起,顾氏听到他们的对话,但没有功夫说这些话。文无忧到母亲怀里后,也没有功夫问这些话。母女说离别后,说文天,又见过邱宗盛,有说不完的话。燕南威等打完以后,赵氏兄妹又过来见亲戚等等,直到晚上,文无忧才想起来问。   顾氏由乔夫人说到乔夫人死,文无忧刚明白,外面传来喧闹声:“夫人,我找到爹娘了。”   母女出去,见顾氏救下的小姑娘,高兴的扑上来:“夫人,姑娘收留了我的爹娘,带着他们到了这里。多谢夫人,多谢姑娘。”   “无忧,咱们送她去吧,我得把她交到家人手中才能安心。”顾氏已对女儿说过收留小姑娘的原因,不过是移爱且缓解思念女儿。文无忧笑靥如花,说了声好。   难民有单独的安置地方,一路过去,凡是见到的人都点头哈腰:“文姑娘好。”顾氏每听一声,就容光焕发一声。   她想起来吃饭时母女才有一会儿的分开,邱宗盛对她说了几句。老将军得意万分:“无忧这孩子随你,你小小的年纪就敢往京里救我,她呢,在这乱世里救下这些人。宇文靖老儿知道,可以惭愧死。”   宇文靖知道,估计会说随文天。但他不是不在这里,由着邱宗盛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自豪就怎么自豪。   一阵骂声把顾氏拉回眼前。   一个男子对着一个女人啐骂:“你已经不清白了,滚,老子休了你。”女人跟他对骂:“你当老娘想吗?你自己走了,老娘遇到乱党,乱党你知道吗!”   文无忧摇一摇头,她后面跟随的时常是宇文家的子弟,堂兄堂弟一流。让一个人去分开:“能成夫妻就成,两下里猜疑,各自成家吧。”   和顾氏相视一笑,顾氏把她拉到怀里,又揉几揉:“你要是喜欢这亲事,就成。不喜欢,想来爹爹还不肯答应呢。”忍不住笑:“你爹爹成亲那天才给三爷好脸色。”   文无忧没有直接说好,或不好。也是道:“见过爹爹再说吧。”   但是明逸却等不及到文天出现,第二天,借故有个遇上的机会,笑了笑问:“岳母对你说过了吧。”   文无忧不介意对他说实话:“你知道我曾让云家退亲,说不上一朝被蛇咬这些,幸好当时有你,现在回想,当时以为我顶顶难过,其实并不算什么。但是呢,再成亲事我得小心。爹爹相中云家的是老实,现在看来他并不老实。你要这亲事成真,也得过关才行。”   “是哪些?”明逸目光灼灼。   “你为让我名声不遭诽谤,把你自己终身搭上,义字,你有了。你在不知道我下落时提出成亲,虽有拉拢人的嫌疑,但也算担了风险。德字,也算你有了。君子立于天地,忠字不可缺少。你能让我信服你忠心过人,相信爹爹会答应,母亲会答应,我也就答应。不然的话,三爷可以另寻亲事,我也另寻良人。”   “我答应你。”明逸没有犹豫。   这是一对聪明人,文无忧说的忠字,自然不仅仅是三爷对三殿下那皇上的忠心。而三爷也明白,这个忠字,应该有多种含义。   ……   燕南威的回来,让勤王步伐更快速。而顾氏父女的到来,让文无忧的麾下更壮大。   秋天到来,三殿下收到完整的一份喜讯。   “太师,请太师来。”他看过前两句,就这样喊。   再看两句,又喊:“请周大人。”   “请凌大人。”   “请瑞国公夫妻,不不,叫嗣哥儿来。”   在他们过来的时候,三殿下先看了一遍,就沉得住气,见太师先进来,笑眯眯:“坐会儿哈哈。”   见到万安长公主过来:“坐会儿哈哈。”   直到最后一个来的周英虎也坐下来,疑惑的眸光齐唰唰过来时,三殿下郑重取出明逸的信,太喜欢了,虽绷着脸扮严肃,也由皇上自己念出来。   “…。已正式勤王,已正式北上,燕家照旧守南疆城池,不敢有误。民众推举文尚书之女为主帅,实因难民由我妻一路照顾。”   宇文靖下巴掉了下来,张着嘴半天回不去。   “共计十员能征战的将军。老将两人,燕南威、邱宗盛。女将一人,文夫人顾氏。小将四人:凌朝之子凌甫、周英虎之子周知、燕猛、燕烈。中途收留的将军三员……”   周英虎的下巴也掉下来,凌朝早就知道,就没有过多的惊奇。   “赵家兄妹五人,皆不愿充将军数,以为我妻幕僚。另有摇旗呐喊者最最重要者两名,一为玉成郡主,二为嗣哥。”后面说了为什么也嗣哥也算上,玉成的旗帜是什么样。   嗣哥儿跳了起来:“我要去见姐姐,”三殿下给他一个包裹好的小布包,亲切地道:“没洗,小心打开,别沾一手桃毛。”打开来,是个桃子。布包内画着一个鬼脸儿。   “这是姐姐画的。这是姐姐给我的果子。”嗣哥儿爱不释手。   头一个对着宇文靖道谢的人,是周英虎。除去明逸的信以外,又有周知的亲笔信,信中说了他为什么跟随宇文天的女儿。周英虎自然要谢太师。   瑞国公听完,明白女儿在乱中与文姑娘互相扶持,也要谢太师。   凌朝收到儿子的信,解开他心头疑惑,他的儿子还真的有一个人商议过,他才勤王。这个人不是罗姑娘,凌朝心头一块石头落下地。也去谢太师。   散了以后,宇文靖在自己住处唏嘘不已。三殿下的话还在耳边:“不过一年,咱们就能勤王了,人马还不少。这里,固守就行。三表弟说由他们先在江南大开杀戒。咱们还有多少东西?晚上办个晚宴为他们庆贺,捷报早早频传。”   竟然是无忧夺了这个尖儿,宇文靖一面落泪,一面笑了出声。   ------题外话------   又一次赶上,错字再改。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文天的担心   宇文靖丝毫没有想到文无忧是个女孩子,相反的,他和明逸、燕南威想在一块儿,做为宇文天的女儿,就目前的局势来说,文无忧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证明太师几十年的眼光没有出错,他当年相中宇文天的眼光也没有出错。   ……   桃子长途而来,为存放上日子能长些,所以没有洗。但不管洗还是没洗,桃子已变软。   桃皮一揭就开,桃子也一分就开,放在盘子里,把其中一份分为两半截。   按嗣哥儿说的,姐姐送的,也分给父亲。既分给父亲,母亲长安长公主也有份。   分的话,原本是嗣哥儿说的。但见到分走他足的一半儿,小脸儿抽动几下很是肉疼。   瑞国公见到,素来知道姐弟情深,忙把自己的一半送还儿子盘子里:“父亲今天吃不下。”   长安长公主再木呆,也想得到分一半给丈夫。“呼……。”嗣哥儿放下心是这架势,随后他吃起来。   桃子味道不错,长安长公主和瑞国公一口就到嘴里,咀嚼几下也就下肚。但见嗣哥儿,吃的那个叫小心。小心翼翼如掬轻羽般的拈,小心翼翼的眼神儿瞅,小心翼翼的送到小嘴里,一小口一小口的细细品尝。   嚼都不舍得嚼快。   “嗣哥,今天不吃完要坏了。”瑞国公真担心他又放上十几天,只怕要吃坏肚子。   嗣哥儿深吸一口气:“知道。”继续慢慢的吃,吃了足半个时辰。   长安长公主见到,也有了后悔,低声对丈夫道:“早知道,全留给他。”她偶然体贴孩子的一句话,都让瑞国公欣喜异常,忙道:“会勤王的玉成送来的,你怎么能不尝到?”   “是啊,玉成居然会勤王,她今年多大了?”   这话在别人家里,岂不是个笑话?但瑞国公又欣喜一下,回道:“她有十岁了,不小了,呵呵,”最后一声笑出自真心。他的女儿还在,这事儿多好。   长安长公主讶然:“居然有十岁了?”怅然道:“还这么小,”总算有一丝与慈母情怀扯得上的心情浮出来,她忧愁地道:“她几时才能回来?可以定亲了吧,一个姑娘家混在勤王队伍里,可怎么是好。”   瑞国公觉得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女儿有下落,妻子关心女儿,他面容上无处不是由衷的喜悦,附合道:“是啊,她到定亲的年纪了。”但妻子后面的话,对妻子百依百顺的国公有了挣扎。   一半儿是习惯,妻子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一半儿是理智,他不能再顺从下去。   好一会儿,他咬牙说了实话:“她和老三的妻子在一起,你没听到皇上说吗?她们俩个互相照顾呢。”   长安长公主没有显露过多的关切,点一点头:“原来这样,那也不错。”   说着话,嗣哥儿吃完了,开始端起盘子舔里面的桃汁。他舔的神情从侧面看,又虔诚又珍惜,当父母的愕然着,都没有想到劝一声儿。   总算舔完了,嗣哥儿拿起桃核:“会种地的孩子对我说过,吃的果核埋到地里,明年就开花结果子。我埋起来,等姐姐回来就好吃果子。”   桃树明年肯定开不了花结不了果,嗣哥这话一下子把姐姐推到几年后才相见,他哪里知道。他认为这叫爱惜姐姐给的东西,他就这样的说。   瑞国公陪着他出去,父子亲手挖了坑,放上桃核,浇上水,作了标记,嗣哥儿说他每天会来照料。   再呢,他就打拳去了:“姐姐勤王,等我学会了,就去帮她。”   ……   凌朝太满意不过,提笔给凌甫写了一封信。周英虎也是一样。   ……   信到的时候,天气转冷,文大帅的旗帜又多插上两个城。凌甫满身是血,顾不上洗,就在初冬的北风里展开信,贪婪的看起来。   家里打发寻他的护卫,已到他身边,家里的第一封信也收到。见这封信和上一封整体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前面述家里一切都好,北方的局势,再就是关切叮咛儿子交战小心,对战的心得写上一些,最后,和上一封信同样的写着:“你已经大了,婚姻大事自己作主。已是在皇上面前建功立业的人,万万不能做负心之人。”   浑名巧算计的凌朝,才不会出来那种“趁乱杀了罗姑娘,免得污了你为个姑娘弃家弃朝”。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从杀人下毒上办。当然有时候下毒杀人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法。   但用在凌甫这里就不合适。   以前凌朝公然嫌弃罗姑娘,是认为她小家子气重,不能当家里的宗妇,不能为儿子添光增彩也就罢了,稳稳的中馈都不一定行。   现在不同,凌甫已自有功绩,自有名头。不弃前情,才是正确处置。这个时候抛弃罗姑娘,反而是凌甫的一个污点。   凌朝不再担心罗姑娘不能主中馈吗?罗姑娘依然不能,反而更是凌甫的好名声。这个时候说不到凌甫为表妹而离开家人,反而是少年男女孤身上路,我凌家自当的担起责任,纵然罗姑娘待人接物上有差迟,不更显出凌甫的品德过人。   罗姑娘越是不好,越是显出凌家为人不错。   巧算计这名字不是白叫的,这里面也有凌朝不是歹毒心地。换成别的人家,派几个护卫过来,把罗姑娘暗害了也有可能。   凌朝不屑于用那种办法,纸里包不住火,终有一天泄露出来,他岂不是拿儿子的名声往石头上碰。   索性的,让凌甫“尔能勤王,已是大人。终身大事,自处置矣。为父母无有不应。”   凌甫感动的又一回眼泪汪汪,他不仅需要恋情,还需要家人。父子连心感让他心满意足。心满意足以后,此时不能回信,他把信揣怀里,打算想家的时候再看几遍,然后就帮着打扫战场去了。然后,回营地时也没有想到对罗姑娘说一声家里的想法。   这本就是粗心孩子。   他的不细心,早在罗姑娘串通王胡子留他在山里就表现出来。他早就对罗表妹说过担负责任,男人的大大咧咧让他认为说过了,说一遍不就行了,后面的不用再说,会娶你,我会娶你的。   来了周知,又来了赵盾,三个少年时常在一处争论谁抢了谁的首级,这一次也不例外,凌甫去和周知吵上好半天,赵盾在旁边看笑话。绰号叫小懒,一不小心赵盾睡着,反让凌甫和周知又笑上一回。   凌甫没发现他有意无意的躲着罗表妹,特别是家里同意他自择亲事以后,他为家里名声,也要和表妹男女大防。这粗心孩子呢,还是在潜意识里,没有认真的想过。免得以后成亲,有人要中伤,说你们早就有了私情才成亲这些话。   他做的刻意而又明显,也有让身边的人作证之意。大家眼见到的凌甫,最爱和小郡主拌嘴。同这孩子拌不会有闲话。再就是跟在文大帅后面亦步亦趋。   文大帅名头是三爷之妻,也没有闲话可传。   和周知吵完,凌甫又去寻小郡主。   周英虎的信同时到来,周知正要和全家人看信,偏偏凌甫和赵盾来吵,这不,大吵一通谁怕谁。凌甫走了,赵小懒没睡好,攻城费了力气,还要回去睡觉,周知念信给全家人听。   “父亲说我长大了,说我已经是担起大责任的了。”周知笑出面上两个酒窝。   周夫人急急的催促:“问你父亲可好?”   “父亲说他好,说三爷对皇上请求,把外省库房打开来用,皇上已允准。父亲让我带着无忧妹妹去寻……”   刚念到这里,外面一阵大叫声:“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小郡主的嗓音想听不到都难。   周知懊恼万分:“怎么她又想到了,郭村也太不小心,怎么让她听了去。”   这样自己算有功劳,还算没有功劳?周知很是糊涂。   这一处库房不近,在广宁王的王城附近。为什么安放在这里,可以料想到郭村当年曾想过吞并广宁王。   连天夹夜的会议开始,这一回不仅仅是取钱,而是既然去了,要么说服广宁王勤王,要么把他拿下来。   动一位王爷,不能说打就打。明逸给三殿下去信,附上定好的几个方案,请三殿下拿主张。   入夜,外面寒冷,但邱宗盛独坐在墙角里,任由风吹起他的花白头发,也没有避开的意思。   “父亲,”顾氏走来:“这是您报仇的好机会,您这是怎么了?”   邱宗盛一声长叹:“会议上我从不提起和广宁王的旧仇,你有两回要说,也让我拦下来,你难道还不知道用意。”   他的眼前出现妻子,年青模样是他三十余年前,押解贡品进京,道别的那天。   此后没有想到一别十几余年,夫妻再次相见,都白了头发,憔悴了容颜。直到今天沉冤未雪,他们逝去的三十余年风华,谁人能弥补?   “杀了宇文靖也不解恨,杀了广宁王也不解我恨。据实来说,并不看着天儿和无忧说话,宇文靖当年只在我身上追究,有他的道理。我以为他会顺藤摸瓜,是我高估了他。贡品在我手上丢失,他自然是先审我。狱中三十年,日子实不好过。但我想到我若是吐口一个字,你母亲还在家中,在广宁王的地盘上,性命和游丝没有差别,我还是挺了下来。”   “父亲,那您还不让我对无忧说?”   邱宗盛摇一摇头:“燕老帅的疑虑,你应该看得出来。以他燕家之力,不能勤王吗?眼前兵将是不够,但无忧刚出京时,哪有人马。燕老帅完全可以边打边思虑粮草之事,边打边扩编人马。这对他不是难事。他为什么要推无忧为首?”   顾氏微笑:“他的顾虑,咱们不想。父亲,我还是认为报仇的时候到了。”   她也回到旧事里:“据母亲说,您让拿下天牢以后,广宁王先收到消息,先不对母亲说,让人明里暗里盘问母亲数回,以为母亲知道父亲心思。”   “哼!他是怕我看出他的造反心,供出他的造反心!”   “母亲见势不对,暗中做了打算。当时怀上我没法子离开,又还没有收到您的消息。又过一年,生下我,也确知您已入狱,带着我私下逃离。”顾氏露出忿恨:“能拖上一年,还是父亲您不肯招供换来。依他广宁王,他早就想对我母女下手。”   “这我都知道了,要问我恨不恨他?我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那年为什么让我押贡品进京。他为造反笼络于我,用隐语试我能不能跟随,我佯装听不懂,却没有想到他暗恨于心,认为不为他所用的,不如打发。派我进京,却命人伺机偷盗贡品,本就是要在京里置我于死地。幸好我机警,我先把贡品偷走,让他安插的人乱了手脚。让广宁王以为另有人窥知他心思。不然,那一年,你们母女也活不成。他的钱丢了,他以为咱们家会知道,为钱,才拖延不肯下手。”   顾氏恳求道:“咱们这就去对无忧说,杀了他吧,还谈什么。”   “不能啊。这是一位王爷。宇文靖不敢明查他,为他在朝中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燕老帅想的,亦是我想的。孙婿是个好的,孙婿也和皇上有亲,长公主也得势,但是呢,宵小难防。如果能争取到广宁王勤王,哪怕他假装一时呢,咱们也不提旧仇,先勤王要紧。”   说到这里,邱宗盛笑上一笑:“凡事,以咱们的文大帅勤王为主,为先、为重。旧仇世仇不顺心的仇,皆退后面。”   说到无忧,顾氏露出笑容。   “再对你说件事,我早就不恨宇文靖,不过为我当年的誓言,我不肯对天儿松口。”邱宗盛面上有了戏谑:“想想吧,真可笑。他一手带大天儿,天儿劫他管的天牢,推翻他对我的冤狱。他不喜欢你,你生的女儿无忧却勤王了,哈!哈!哈!”   说声风寒,早睡也罢,邱宗盛大笑而去。   顾氏也有莞尔,目送父亲回房。她的女儿是大帅,当长辈的不用说格外辛苦。巡上一回营地,准备往回走,轻轻的一句话过来:“夫人。”   文天出现在她的身后。   顾氏嫣然:“你总算来了。”抱怨着:“无忧想你呢,你却来的这么晚。”眸子放光:“难道你在天涯海角呆着去了,迟迟才听到女儿的好消息。”   她笑得合不拢嘴:“无忧多随你啊,你十几岁就秋闱第一、春闱第一、殿试第一。无忧十二岁就当上大帅。你是没有看到她坐在中间,那乖乖的模样有多好看。”   “我看到了。”文天含笑,笑容下犹有一丝犹豫:“但是,我今天还是不见她了。”   “为什么?”顾氏不解。   文天的话解开她的疑虑:“女儿记不记恨我?”   顾氏讶然失笑:“怎么会?没有的事儿,无忧天天想着你。”   “可我记恨我自己。”文天在妻子面前,不用掩饰自己的沮丧:“你到了没几天,我就到了。我混在难民营里,看着女儿好生的威风,我就更怕她记恨我。”   顾氏轻推他:“说的什么呆话。”   “你想啊,我为锄奸才进京,我也算早有准备。结果呢,独把无忧丢了一路子。她越是在人前气派,我的心里越是后悔如果再也遇不到她,夫人,我很是害怕。”文天的眸子里有深深的恐惧。   顾氏柔声:“可她是你的女儿,她没有父母在,也自己走到今天。你应该高兴,不应该害怕。”   “可我还是害怕,我不敢去见她。怕她问我为什么进京,为什么错看云家,为什么明知道会乱却不把她一直带在身边……”文天可怜兮兮:“夫人,这要我怎么回答?”   顾氏明白丈夫的同时,也还是有些啼笑皆非:“那,你要怎么办?”   文天恢复点儿精神:“女儿已经是大帅,不如让她玩得高兴些。”   顾氏好笑:“玩?”   文天扬眉头:“天下大势,不过白云苍狗,智者眼中的棋,名利人心中的重。是我的女儿,要比智者还要智者,不过是个玩罢了。”   这个话题让他一扫沮丧,兴致勃勃上来。拉着顾氏蹲在地上,月光幸好是明亮的,照亮他在地上画出来的图。   “你让无忧先打这里,再打这里,哦,是了,这里比北边儿暖,你让无忧先别急着打,该种粮食的地方种下去,稳住收成,预备过冬也要紧……”   顾氏轻轻地笑:“我以为你一直没到,为女儿预备过冬东西去了?”   “过几天就到,但是本地该种的也得种上。”文天说着,拉着顾氏继续谈论地上的图:“这里打,有人接应,这里打,举出旗子就成。”   忽然有了正色,唤一声:“夫人,你放心。”   “有你筹划,我放心。”顾氏打趣他:“原以为你应该是最早来陪女儿的人,但是见你不到,想来你办的要事,只能和无忧有关。你已说的透彻,还去吧,女儿我会陪着,只你不要眼馋就行。”   夜风不小,把顾氏乱发吹起。文天拂了拂,郑重地道:“我会让广宁王反的。”   顾氏没有想到是这一句,但很快感动上来。“天哥,嫁给你从没有后悔过。你也安心,无忧不会记恨你,也不会问你那些话。”   文天面上的睿智瞬间没了,脸儿对地又没了精神。有气无力地道:“我还是害怕……。”   ……   住处的外面那是一对夫妻,住处内有一处透出烛光,也是一对夫妻。   明逸循循交待:“哪怕皇上回咱们的话保住广宁王,你也记住了,和他见面只要一点儿不对,就杀了他。”   欣慰地道:“都听你的,你说话他们会听。”   “可是,皇上追究你怎么办?”文无忧知道自己这个大帅的分量,不是说凌甫、周知阳奉阴违,而是在北边儿皇上和百官的眼里,他们一定认为明三爷才是主持大局的人。   明逸不放心上的回了一句:“我刚才已把太师写给我的,对广宁王历年的猜疑告诉你。他若是死了,他手下会有人招出点什么。”   文无忧对三爷的看法加上一条,挺奸诈的。   下一句,明逸道:“凡事你要小心为上,你不先动手,难道让他先动手?你的安全最重要。”   有了调侃之意:“文大帅,你要多多保重自己。哪怕我在你身边呢。”   文无忧的看法变回去,三爷越来越招大帅喜欢。当然,大帅考验他还没有结束。   又说了些也是种地的话,小夫妻分开。   门是掩好的,这是单独的一处地方。文无忧现在对三爷的防备已下去好些。   她出去,对着自己住处走去。听一听,小郡主几个人还没有吵完。   “玉成,可以结束了,你应该睡了,甫哥和知哥也要歇息。”   惊奇的发现:“小懒表弟,你居然没早睡?”   周知撇嘴:“打回来他就睡,睡到一刻钟前刚起来。”   小郡主噘起嘴儿:“不接着睡,就为同我抢功劳。不像话。三嫂你快说他不好。”   “你们这又抢的什么功劳?”文无忧先问个明白。   小郡主不抢在前面,一般不太可能:“他们一起来搅和我,不关赵小懒的事,他也凑上来。怕我又想到新的库房地址。”   赵盾懒洋洋地回:“你想起来,我不怕,我只担心你的炫耀,听上一声,害我几宿睡不好。”   “大毛二毛三毛睡的好着呢,偏偏你就睡不好,是你自己不好。”小郡主小下巴对天。   文无忧暗想和三爷的商议来的及时,可以把他们分开,不用以后见面就吵。坐下来道:“玉成,另有一件好事儿交给你,责任又重大,又严重,需要一个细心耐心好心的人,也就是只有你才能办这件。”   凌甫抱着手臂嘻嘻。   周知坏笑嘻嘻。   赵盾打个哈欠:“啊……捣乱的事儿啊,交给郡主最合适。”   小郡主一圈儿白眼过来,换上殷勤:“三嫂交给我吧,别管他们眼红呢。”   “你看咱们不能总指望外面送粮食来,咱们有大片的地方,有大批的难民,他们都会种地,咱们自己种上吧,明年出了果子,给嗣哥儿送去。”   文无忧也和嗣哥儿一样,不去想今年种,明年一定没有果子。   横竖,这话小郡主喜欢就成。   小郡主果然喜欢了。   嗣哥儿不会回信,瑞国公却会,信拜请顾氏念出来,信中说嗣哥儿收到姐姐的东西有多喜欢,写上的是嗣哥儿的言语,小郡主听得出来。   只要嗣哥儿高兴,小郡主都愿意去做。   “好呀好呀,等我学会种地种菜种果子种花,回去我天天种给嗣哥儿,种给三嫂。”   凌甫放下心:“谢天谢地,以后我前面冲锋,不用担心你在后面尖叫,我和嗣哥也在,这攻城有我们的一份儿。”最让凌甫无话可说的,每一回进城门,小郡主都认真的说着:“旗帜进来,报功劳上写上他。”   这个人儿在哪儿呢?影子也没有,也想在功劳簿上占一席之地。   周知放下心,怕郡主不乐意,小声地说:“谢天谢地,以后再没有人没事儿叫一声,她想起来了,父亲用隐语提供清单一份,没有你的事儿。”   赵盾有些同僚情谊,慢慢地道:“真的吗?以后我打仗回来,没有你慰问我了?”   这算舍不得吧,小郡主笑眯眯:“种地不妨碍我慰问你,我还会慰问……”   赵盾的话虽慢,打断的却不客气:“不用了,你慰问的早没了新意,我早腻歪,太好了,你总算不用慰问我了。”   “出去,这是我和三嫂,文伯母,大毛二毛三毛睡的地方,夜深了,都给我出去。”   凌甫、周知和赵盾抱头鼠窜模样,让小郡主撵出去。   燕猛燕烈当值,刚换上去,正巡着营地,见到不由得一阵嘿嘿。   ------题外话------   错字再改。赶上就好。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新年夜   热衷于给嗣哥儿送果子,小郡主第二天就热火朝天的当起差。大毛二毛三毛是好帮手。   又过两天,数百车的冬衣、棉布、棉花到来。文无忧抱着母亲,又一次追问:“爹爹来了是不是?不然他怎么知道我们缺的东西。”   顾氏守口如瓶状:“冬天缺什么还不是一想就知道。”文无忧悻悻然:“听上去像是个好解释。”   文无忧很思念自己的父亲,但是她不是有太多的钟点思念。在过年以前,虽不见得收到三殿下的回信,但文大帅依然不改扩张的步伐。比如,她可以先不动广宁王,在收到三殿下回复前,不主动要求或者拒绝广宁王的主动相见,却可以先知会广宁王周边的城市。   ……   十一月里,文字旗又占住两座城。   十二月里,广宁王的“冷静持重”从面上摔下,摔了个粉碎。他差点破口大骂出来:“你再给我说一遍。”   “回王爷,王城一左一右的两座护翼城,见到文家大旗以后,主动献城了。”   “这姓文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给本王把他叫到面前来,本王要见他!”广宁王咆哮。   这不是别的城,这是他王城四面的护卫城池。主动献城而他却不知道,这算什么鬼事情!   还有那姓文的,你凭什么大旗一到,就让人主动献城。   ……   文无忧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主动献城,这不,她请来明逸同坐在简单搭就的帐篷里,等着那主动献城的人过来见面。   头一批进来的,是自在燕南威处相见过,此后一直跟随文大帅的堂叔宇文永策。他带进来四个人,有一个人含笑拱手:“大帅,可还记得我吗?”   文无忧露出惊喜:“是您。”她站起身子,明逸料想来的人不容小瞧,也站起来。小郡主跟来查看附近可以种地的地方,也在这里。她也起身:“大毛二毛三毛,这是你的救命恩人。”   认出来,是那个医生。   也认出来,是在深树谷用银针扎出红叶大旗的那个人。   宇文永义的那把胡子,让人想忘记不容易。   永策介绍道:“大帅,这是宇文永义,这位是宇文永度。”这是见大帅,先说的不是辈分。   文无忧已熟门熟路,等他们见过对大帅的礼,对三爷的礼,笑吟吟走下大帅位置,行了晚辈礼:“原来是二位堂叔早就在城中,不然,这城只怕要费时日。”   永义、永义笑了笑:“这是大帅的名声早就出去,谁不愿意勤王有个功名?”   转侧身子,介绍与他们同来的两个人:“这位是本城的最高官员严大人,这位是本城的将军杜大人。”   明逸请他们说说为什么献城。   严大人皱眉:“自从京乱,汪家又乱,几下里打得不可开交。我和杜大人联合周边城池的官员,对王爷联名上书,乱世建功正是时候。不能恢复京都,挟制汪家不成问题。但王爷却以乱中难获皇上消息为由,迟迟在观望中。”   杜大人也道:“是啊。有一回汪家从我们城旁边过,杨家也过去了。我说拿下他们易如反掌,但是请示王爷却没有回话,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开。”   永义永度道:“已经查明,汪家也好,杨家也好,对广宁王都有安抚之举。汪家许给他王位不变,杨家许给他拿下全国以后,给予更多的封地,并且不要广宁王出一兵一马。”   严大人和杜大人异口同声地道:“我等的家小都不在本地,乱起以后去接,都不知去向。我等恨乱党还来不及,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不愿意再服侍王爷。二位宇文先生来说以后,大帅大旗到此,自当的投奔于您。”   第二座城,与宇文永义、永度没有太大关系。说关系不大,是他们也曾去过,试图说服守城的官员。但不用他们说服,另一个人早早的为这座城决定去向。   明逸拿不出盖有御玺的正式圣旨,但他也有办法,早十几年前是宇文靖掌权,外省认太师的人依然不少。宇文靖的官印带出京都,三爷有出自太师的公文。拿给严大人和杜大人看过,让他们放心之余再放一层心。   文大帅,是真的出自于皇家所使。   一个胖胖墩墩的人,带着天真迷糊的笑容,三十岁上下,来到文无忧面前。   “呵呵,见过大帅,这大帅好年青。”   明逸和文无忧对他礼遇有加,但没有弄明底细以前,却不敢掉以轻心,该问的话一句不会少。   “请问姓名?”   “都叫我奚傻子。”   明逸和文无忧对看一眼,都认为这个人的来历不会简单。傻子不可能有献城之举。   正要再问,燕南威在帐篷外面粗声大气说着话:“小一猴儿,王城周边有四座城,这两座轻轻松松就到手,咱们有的是精力对付另外两座,干脆,今天把另外两座也得了吧。凌小八和周小九没有仗打,快和赵小懒堆到一处去犯懒……”   凌甫既然是凌小八猴儿,那周知也不能幸免的成了周小九。燕老拾没有跟来,燕猛燕烈脑袋上还没有绰号,就由着燕十猴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他的话一传到帐篷里,奚傻子眸子一眯,有精光一闪而过。随即,他还是天真模样:“呵呵,我刚想到,我家里的花要浇了,我得回家浇花去。”   不等文无忧回答,一拧身子就要走。但是两个人挡在帐帘内,永义和永度在奚傻子进来以后,就无声无息的把出去的路堵上。   奚傻子笑嘻嘻:“咦?好狗不挡道。”胖墩的身子飘飘而起,两个袖子流云般飞出,袅袅如炉香,却带着沉重分别打向永义和永度。   永义和永度不但不让,反而往前走上一步,没有还手的意思,也不曾格挡过,只笑上一声:“奚公子,我们认得你。”   不是他们的功夫有多好,而是奚傻子见到不躲不闪,反把他吓了一跳,把袖子往回收:“我不认得你们,你们凭什么认得我。”   本来呢,这样挺好。永义永度并不是攻击,奚傻子也不再出手。但这个时候,没有等到回话的燕南威不耐烦,大步进来。急性子的他说话像火山轰隆,走路的姿势也似个火山喷发。   正撞上永义和永度,这两个悠闲的站姿顿时没有,笔直对着奚傻子飞了过去。   奚傻子大叫:“不得了,宇文天的走狗伤人了,”   他这样一叫,文无忧想了起来。飞快地把她童年的歌谣念上一遍,兴奋地道:“第四个猴子傻嘻嘻,你是第四个猴儿。”   小郡主跌破眼睛:“你,一点儿也不俊呐。”   奚傻子在文无忧的说话声里回头,眼角嘴角都是抽着:“第四个猴儿?只有你父亲才想得出来,他才是猴儿呢!我是第四名公子!”   燕南威刹车般站住脚,惊恐的瞪大眼睛:“奚老四?你你,你吃了发猪菜不成?”   这么你惊他也惊,燕老帅又东闯西撞的,闪出一条路来。奚老四毫不客气的从燕南威身边掠过,顺便给了他一巴掌,人到了帐篷外面。   “燕南威,当年这一巴掌还你。”   “宇文天!别以为只有你家能勤王,咱们以前没比试够,兄弟和你争风来了……”   话音犹在风中,人早已不见影子。   又有一句话出来:“小懒不见了。”   “凌将军不见了。”   “周将军不见了。”   最后一句才让人安心,赵悦走进来:“小懒追他去了,小凌和小周也追去了。”   燕南威捂着脸暴跳直到赵小懒三个人回来:“奚老四你敢打我,你敢……”   赵盾施施然进来:“老帅改天再气吧,没找到他。”   凌甫和周知进来:“鬼一样的人,鬼一样的马,跑得贼快。”   永义和永度道:“认出来他,花了我们好几天,不过,他胖成这模样,一时半会儿的瘦不下去,他只要出现,咱们就留下他,文帅帐下多一员大将倒也不错。”   燕南威借着这句话找到出气的地方:“有什么伤心事,要胖成这德性?性子没变,以前就这么傻,出力不讨好。他争的这算什么风?小一到了,他献的城,这功劳是小一比他大。这傻子,叫傻嘻嘻没有错。”   燕老帅已经很会背十个猴儿的故事。   明逸微笑着看个笑话,或者说问个究竟:“老帅,这傻子给你一巴掌呢。”   “这傻子和我没有半分怨仇,这是为别人打的,还是个傻子。”燕南威揉几揉,就不放心上。   这一段小插曲,让三爷利用。当晚赶制出旗帜。第二天的下午,文字大旗两侧多出两面旗帜。   一面写着“十公子为首从不虚传”。   一面写着“不服者休退比个输赢”。   燕南威头一个不服,嘀咕了半天。   ……   广宁王第三回 约见文大帅,而文大帅对他的回复,是继续包围他的封地。   离过年没有几天,三殿下收到明逸请示的公文,毫不迟疑,请来万安长公主、宇文靖和余下的官员们商议。   按说针对王爵,会有诸多的争论。这中间包含着拍马广宁王的人,在外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人……。但这一回御前会议格外的不同。   人到齐以后,宇文靖身为太师,头一个开口。他本就不糊涂,有文天为后盾就更加清明。撇去以前对广宁王的猜忌不谈。只文无忧为主勤王这一件上面,太师就力主给予勤王最大的权限,是可以杀王爵。   杀一个广宁王,震慑别的王爷。杀一个广宁王,也方便孙女儿行事。不然,遇到王爵就束手束脚,平白给文无忧添上好些禁锢。   “老臣以为,皇上当速返京都。勤王大事,就半点不能马虎。凡阻挡勤王者,格杀勿论。”   太师以为会遇到阻拦的人,至少,会有几个谈论下给勤王过多的权利,他们会不会乱杀人。   但出乎他的意料,万安长公主镇定的道:“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没有一刻钟,全部附议。三殿下当即命拟旨,一应王爵如不听从勤王大计,杀。   宇文靖退出这里,面上还带着纳罕。长公主会附议他不奇怪,在外的三爷是她的亲儿子,和无忧小夫妻相伴共同勤王,无忧是她的儿媳。别的人呢?那些溜须拍马,羡慕眼红权利过高的人都去了哪里。   瑞国公从后面赶上来:“太师,您在想什么?”他看得出来:“太顺了是吗?”   “是啊。”   小郡主和无忧在一起,瑞国公和太师也无形中亲近不少,宇文靖没有隐瞒:“国公,勤王也有郡主一份儿,你我要小心些,提防背后出花样。”   “太师思虑慎密,我从来佩服。不过这一回吗,也许我看对了。”   “哦?”   瑞国公对着白雪凝神:“咱们背井离乡的,已在这里过的是第二个年,太师,羡慕眼红一般生在安乐窝里。”   宇文靖的心思大多想的深,把这浅显的一层忽略。他恍然大悟:“是啊,”若有所思地道:“家家祭祖宗,也不能和往年一样到家庙里。”谁是背着祖宗牌位出来的,又逢年关,只有早回京的心,对勤王羡慕眼红,在这冰雪中即使出来过,也能让压下去。   两个人分开,瑞国公手里晃着一布袋东西,是随着明逸的公文,小郡主又给弟弟送来东西。   宇文靖一路回他的住处,听到不少哭声。如今虽不能骄奢,但暖饱上不再忧愁。这些人为什么哭呢?就是刚才说的过年祭祖。   分给各家的房屋浅窄,单独烧香的地方也没有,牌位也不在眼前,烧着香烧着香,就有人哭出来,带动出全家哭声。   万安长公主也会哭不能到先皇陵前,但宇文靖是最不要哭的人。他对着白茫茫的雪地,高兴还来不及。   孙女儿又得一层大权到手,宇文家中兴有望,他哪有眼泪掉?   回屋后,叫来宇文永平,跟他细细又说了一番话。说来说去,不过是为宇文家怎么更显赫。   ……   嗣哥儿已经知道三表哥有信使到来,他有感觉也好,没感觉也好,都有期盼。   瑞国公最喜爱女儿,不过为女儿是先生出来的那个。儿子也一样的喜欢。见到小姐弟又情深模样出来,就笑的满足多多:“给,姐姐又麻烦表哥给你送回来东西。”   明逸找回小表妹,就把她宠到头顶上,不但按月给零用钱,恢复郡主一部分享用,还因为亲眼见到嗣哥儿抱着果核不丢,每回送信要问过表妹要不要带什么回去。   这是一袋子果干,嗣哥儿可就乐了。   小郡主央求顾氏帮忙写了信,瑞国公念给儿子听。信中说着因怕妨碍送信,不敢带太多,只带了两斤来,但是三表哥再有信来,还会再寄。又说了说她有多么想念嗣哥儿。   嗣哥儿心花怒放中,一时的很大方。小手抓了一把给父亲,又抓一把给母亲。临走时,小眼神儿明显的瞄了瞄,应该是有后悔上来,但手里还多,他还是乐着去他睡的屋子。   小郡主信里写道,这是秋天最后一批的果子,挑出最好的。天气好,就外面晒。天气不好,就放在睡的炕上烤。没有炕睡时,生一把火,是亲手所制。   瑞国公舍不得吃,吃了一小片,余下的拿在手里,准备给儿子送回去。长安长公主也吃一小片,把她的也给丈夫拿上。   见嗣哥儿把果子干全倒在最干净的衣裳上,他的奶娘在旁边帮他计算。   “一个月有多少天?”   奶娘告诉他。   “最早的果子明年几时结出来,还有多少天?”   奶娘告诉他。   “数数我的果子有多少片?”   天数多,果片对不上一天一片。嗣哥儿有办法,把果片弄碎,这就凑成一天一片。   “姐姐虽说下回还有,但冬天不结果子,嗣哥儿已经知道了。”小心翼翼地吃上一片:“这样就能等到姐姐再送。”   瑞国公发现他是个有福气的人,他有一双聪明的儿女,虽然儿子的聪明体现在这个地方。   不忍心打断,也不知对儿子怎么说才好。等嗣哥儿吃完,又出去打拳去了,悄悄把手中的果片放到袋子里。想像下吃着吃着多出来,儿子会有多开心,瑞国公先就开心了。   ……   南边虽然温暖,年三十的这天,也下了雪。小郡主冲出房门:“这才像冬天样儿。”   凌甫和周知出来,一个道:“虽没有京里的雪大,”   另一个道:“好歹有些相似。”   赵盾打开窗户,伸个脑袋出来:“要看雪,到我家去看。一下雪,整个山都让冻住似的,平时跟我玩的兔子老虎都不肯出来,害得我总是寂寞。”   “真的可以吗?”周知考虑下这事的可能性。凌甫强推着他动步子:“走走,别理他。”   小郡主追上来,眉开眼笑道:“你有信物吗?没有不给去。多亏春草肯让给我,我和嗣哥儿一起去,有好多的花,鱼在水里随便摸,那水清的一眼可以看到底,我说这么浅,下去走走。却对我说有数十丈深呢……”   周知明白过来,也推凌甫:“走走,别处看雪去,这里的雪不算大。”   小郡主奇怪:“一样的地方,不可能走几步就大雪。”   周知和凌甫头也不回。   离开一百来步,周知瞪了眼睛:“郡主真的去过?”凌甫沮丧:“嗯。”为了这件的郁闷总算有人倾诉:“三爷可以带两个仆从,无忧妹妹可以带上两个。春草吃了糊涂药,把她的那份儿让出来。大毛二毛三毛跟去。”   “暴殄天物。”周知气的说不好别的话。   春草从他们背后走来:“说我的不是好将军。”   凌甫和周知气的又走出一百步:“这里安全,左右没有人,也没有东西遮挡,风大了些,但可以放心说话。”   两个人在北风里说了一回,有人来叫他们:“大帅请说话。”进到帐篷里,铁青的脸不曾恢复,文无忧担心地道:“棉衣裳不够吗?看让冻到了吧。”   “没有没有。”两个人矢口否认。   文无忧说起话来,他们才好转。   “晚上咱们吃顿涮锅子,热热闹闹的守个岁。我有母亲在,知哥也有母亲在。甫哥和郡主没有家人,请把我们的母亲当成你们的母亲吧。”   周知很乐意奉献家人,脸色瞬间正常,并且拥护:“我最爱吃涮锅子,再也没有比吃顿涮锅子更暖和的事儿。”   文无忧清清嗓子,说句实话:“咱们没有太多的菜,只有前天刚送来的牛羊肉和大白菜大萝卜,蒜姜倒有许多。吃涮锅子看着不寒酸,互相陪着也热闹。”   周知面上有点儿过年的气向出来,艳羡道:“对啊,我本还以为这个年没法子过,忘记无忧妹妹大旗一树,有的是人送东西过来。”   话音刚落,有人回话:“有人给大帅送年货来了。”   年货?勾的好些口水出来。大家簇拥着文无忧出去看,见近一百车的东西,堆的高高的,让雪打成一片白,但可以看出是肉食之类。   一个男子笔直的顶天立地在雪地中。   “父亲!”   赵灵跑在最前面。赵捷等在后面追着。   看着别人把车整齐排列的男子回身,玉润一般的面容,却是赵旷。   无忧引着母亲与姑丈相见过,赵旷把一个单子给她:“你姑母想你,也想孩子们,这是今年山上打的猎物,和自养的家禽,”   赵灵欢呼一声:“有没有我爱吃的汤圆,有没有我爱吃的面果子,有没有我爱吃的……”   赵悦赵思把她带走:“大姐,太丢人了。父母亲是送给无忧表姐照料所有人的。”   小郡主轻碰下春草,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这顿涮锅子不比京里的差,我看见野味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赵旷点东西给文无忧,就差最后一车才点完,风雪中又有一个长长的车队过来。   “爹爹!”   文无忧扑上前去。   第一辆车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文天。   大过年的,文天不和妻子女儿在一起,光想想就难过,正巧要给女儿送东西,他也现身。   “无忧,你好不好,是不是个乖乖的小大帅?”文天和女儿半开着玩笑,心里还有些担心。   文无忧皱起鼻子:“不是小大帅,爹爹,我是大帅。”揽起父亲手臂,起劲儿的拧了拧身子。拧完,笑盈盈地问:“又给我送的什么?”   “又?哈,看我女儿多聪明。”文天也往车上取一个单子到手上。   文无忧笑得摇头晃脑:“这一路上送的东西,都是爹爹给我,我怎么能不知道。”   文天对赵旷一指,打趣道:“姑丈生气了,姑丈再不给你送东西来。”   赵旷笑道:“我没有送,我给自家孩子送来。这夸奖你一个人得吧。”   “啊?又有车队来了,”小郡主叫出来。   文天也露出诧异,看向风雪中,真的,又是一队长车队往这里来。   “吁”,那个人叫停车,取下风帽,露出胖墩墩面容。文天乐了:   “奚老四,你几时吃的发猪菜?”   奚四公子翻眼对天:“别用燕老猴说过的话再给我一遍,我心宽体胖啊。”   文无忧仔细地打量他,见他五官端正,如果减去三分之二的面颊和体形,那英俊底板还在。   奚四公子也看她,又看那两面气死人的旗帜。   喃喃念出来:“十公子为首从不虚传,不服者休退比个输赢。”鼻子出气哼上一声:“大帅侄女儿,你这旗把我气着了,我送东西来,可以算我来投奔吧,和你父亲再比上一回。”   文天看看自己和妹夫的两大车队,撇一撇嘴角:“不稀罕。”   奚四公子急了:“我送的有冻鸡冻鸭冻鹅冻兔子,你有吗?”   “有啊。”   小郡主准备流口水。   奚四公子道:“我送来的有大米白面杂豆能煮好粥,你有吗?”   “有啊。”   小郡主吸溜一声,带的凌甫和周知也准备流口水。   奚四公子道:“我带的有美酒,你有吗?”   文天耸耸肩头:“有啊。大过年的,我给女儿备年货,哪能没有酒水。”   奚四公子垂下脑袋:“好吧,算我输一回,你不要我,我走了。”   “我女儿最爱喝桂花酿,自然是蜜酒泡的那种,我却没找到。”文天吸着鼻子。   奚四公子眼睛一亮,挺起胸膛,底气壮如大江大河:“我有我有我有!我想到侄女儿是个孩子,她只能喝这种蜜水儿。”   “那你就留下来吧。”文天对他挤挤眼:“但是输的这一局,还得算帐上。”   奚四公子没怎么计较:“我不算输,早几天燕老猴让我甩了一巴掌。”   “你这个记仇的。”文天笑话着他。回身,让文无忧正式见过礼,大家把东西送进城,由专人分下去,好过新年夜。   就没有这许多的东西,这个晚上因不再是去年的前无方向,也会热闹。添了许多东西,赵家的孩子有父亲在,文无忧有父母在,又到了奚四公子,没有炮仗可放,这个晚上热闹的噼哩啪啦。   燕南威坐下来就开骂:“奚老四,你敢打我?要么让我打回来,要么你滚。”   “燕南威!这一巴掌我早就想打你。这一巴掌是你打到我表弟面上,十几年旧帐,今年两清。”   文无忧赶紧问文天:“爹爹,这是什么故事?”   文天哈哈笑上一声:“燕南威,我女儿,你的勤王大帅问这是什么故事,你自己说,还是我说。”   奚四公子冷眉冷眼:“说吧,你这个卑鄙小人!亏你还有脸摆十面旗子出来,我没拔了去,是听说丢了小一,小一方便寻你。当年的故事,你说!”   “说就说。”燕南威面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色,但在这激将下说起来:“当年,你们十个混蛋。”   文天微微一笑,不与他一般见识的模样。   奚四公子把个酒碗对着燕南威,随时打算泼的模样。   燕南威冷笑:“你送的酒虽多,我也劝你爱惜!”接着说下去:“当年你们十个混蛋,不自量力的选京都十大名公子。可巧我进京面圣,我想可笑,一没护过驾勤过王,二没有朝廷建树,几个纨绔就敢称京都名公子。你们要是叫小溪名公子,我不管。叫泥土名公子,我也不管。京都二字,是随便可以称的吗。我想着我得去瞧瞧,顺了眼,我就不管。不顺眼,把你们一锅儿烩了。”   “这不是你打我表弟的缘由。”奚四公子横眉怒目。   “我不知道地方,就寻思找个笨蛋跟上他就行。你表弟太笨了,我一跟就跟到山里,眼看快到地方,一巴掌打晕了,我去了。你们不是要十个人吗?我也算一个。怎么样,你不服?怨你表弟没能耐。”   奚四公子气的放下碗,攥紧双拳起了身:“你以为我表弟没发现你!他后来对我说,你对他有恩情!”   “别说他让着我,有这么多好吃的在,别让我倒胃口。”燕南威很不高兴。   “他确实是让着你。他有个亲戚往南边贩货,差点让蛮夷抓走,是你救下来。他知道你想跟去,装作不知道。等快到地方,他回身本来想对你打声招呼,没想到你这个不要面皮的,一巴掌打上去,你还是人吗?英雄要是你有这一份儿,从古到今的英雄都跟着耻辱。”   燕南威冷笑:“这么说,有我在,你就不是名公子喽。”他夸了夸自己:“这倒不错。”   “有你!这十公子重排!我下山后知道这事,就让宇文天重排。还没跟他说明白呢,他不见了。我们几个为了找他,为了把你撵出这排名,我们才出京。”   奚四公子一字一句地道:“燕南威!有你,都不服。”   “重排。”文天插话。   奚四公子和燕南威齐声问:“怎么个排法?”又互瞪一眼。   文天捞出一块翻滚的排骨给女儿,又给妻子挟一块,正要说话,小郡主讨好的送上小碗:“文伯母说今天当我母亲,也给我和嗣哥一块吧。”   文天一笑,已知道她和嗣哥的含意,给她四块,方便分给大毛二毛和三毛。   奚四公子和燕南威气汹汹还在等着。   “老四,燕老帅瞧不起咱们,说咱们没有建树,这话有道理。眼前是个机会,但是先说好,我女儿是大帅,谁也别想改。谁要改,谁就自己勤王去,别在我眼前呆着。”   奚四公子和燕南威主要是相看两不顺眼,对这一条没意见,点一点头。   “现在有几位王爷,大半个中原要收复,谁的功劳大,谁就排前面。”   文天的话刚到这里,凌甫乐了:“我父亲不在,由我代替。”周知也这样说。   奚四公子想到一条,坏坏地道:“咱们是排名公子,不是排名老头儿,过了四十的不要。”他这样说,是他知道燕家少帅在南边守城。   这难不倒燕南威,吼道:“燕猛燕烈,你们俩个给祖父争一回脸面。”燕猛燕烈大声说好,再反击一句:“既然我们排名公子,公子公子,过了二十岁的不要。”   这也难不倒奚四,奚四晃晃胖脑袋:“我有儿子。”   “在哪里在哪里?过时不候。”燕南威的话乱迸。   奚四公子鄙夷:“做什么要对你说。”转向文天:“老二老三听说你可能去了东瀛看美人儿,”   “嗯咳咳咳,”文天干咳。顾氏和文无忧相对而笑。   “老六老七和我常联系。前阵子我见过侄女儿,就给她办年货去了,没功夫见他们,让我儿子去找他们来。”奚四公子淡淡一瞥燕南威:“有孙子了不起?大家都有孩子。这一回年纪对得上,不会有人一把子年纪装少年。”   燕南威皮厚的道:“这么说,你知道低我一辈?”   “你却和晚辈称兄道弟这些年?”奚四反唇相讥。   燕南威和他争上一通,这个守岁十分热火。   桂花酒不醉人,但小郡主在热气蒸腾中薰然有醉意。这是个把文无忧带离京都,让她的父母忧心的孩子。但文天和顾氏已找到女儿,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想到郡主家人不在身边,都愿意照顾她。给文无忧烤个果子,也给郡主一个。   给文无忧涮肉片,也给郡主。   小郡主太快活,话多出来。   “可惜我母亲不像文伯母这样,要是像就好了。不知道我不在家里,她会不会像我一样照顾嗣哥儿。”   “父亲对我说,嗣哥儿是弟弟,弟弟应该让着我,我也应该疼弟弟。不要常去打扰母亲,母亲要歇着。其实我知道,她心里想着别的人。她以前和别的人定过亲事……。”   逃难的路上,小郡主不止一回说这些话。文无忧直觉上怀疑让长安长公主念念不忘的人,应该是自己父亲。   哪怕京中有十位名公子,呃,见过燕帅以后,就只有九个可以入选。无忧也没考虑过别人。   但她旁敲侧击问过二老爷等人,二老爷都说文天不曾定过亲事,文无忧才放下心。   宇文靖为侄子选定亲事,没到下定那天,二老爷等人自然不会知道。小郡主认为的“定过亲事”,是她的猜测。没定过亲事,怎么可能一直想着。   这就小郡主又说这件,文无忧寄予同情。对父母悄声道:“多多疼爱玉成吧,真不知道长安长公主为什么不喜欢她。”   “她的母亲是长安长公主?”文天面容略有变色。   文无忧没看出来,顾氏看到。   夫妻的座位,是中间坐着娇女。原本还想坐个小郡主,小郡主要陪大毛二毛三毛,就坐到顾氏另一侧。   只隔着女儿一个人,顾氏和丈夫说悄悄话方便的多。趁着无忧伏到自己怀里和小郡主说笑时,顾氏在女儿身后欠长身子,在丈夫手中一拧,低低问道:“实说,太师当年为你定的哪家亲事?”   因为没定亲,文天回答的大大方方:“哪有。不信你问老二老三和老七,他们有没有听到过。”   说这话时,眼睛难免投向同坐这里的宇文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都是点头哈腰的陪笑。   他们见到文天时,不用说羞愧难当。文天没放心上,说几句好好跟着大帅勤王,功名眼下虽没了,以后还会有。大家又谢过文天在京里的“流配”之情。   那“流配”本是照顾,早就明了与心。   他们的笑蒙不住顾氏,顾氏在丈夫手上又是一拧,佯嗔道:“太师的打算,他们怎么会知道。招了吧,太师为你有过什么打算?”   给女儿选的都是皇帝,给侄子还能错得了。   先帝已逝,宇文靖不在这里,顾氏不可能有证据,文天当然不会承认。承认了,岂不是破坏今晚的新年夜。   但是他殷勤地给小郡主挟菜,对她笑得格外亲切:“今天晚上,你可以当我是你的父亲,把文伯母当成你的母亲。”   玉成郡主小面容放光,人有醉意听成:“真的吗?我很愿意多个伯父这样的父亲,也愿意有个伯母这样的母亲。”   顾氏没有证据也猜得差不多,但是她也愿意疼爱小郡主。听过小郡主的话,顾氏对长安长公主有腹诽。有这样可爱的女儿却不知道疼,这是个呆子。   ------题外话------   错字再改。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广宁王伏首,大殿下到手   明逸坐在对面,对着小表妹的受宠,勾起冷冷的淡然。   “火锅不小”,是平时造饭的一口大锅。文大帅没有专用的精致小火锅,用这个,周围坐的人也可以多,锅大热气多,也更暖和。   隔着蒸腾,三爷好似在爪哇国里。   他坐这么远,得益于他的岳父。跟明逸想的一样人,岳父一出现,就有反悔之意。他让小郡主坐妻子身边,他的身边理当是凌甫、周知等世交,明逸就只能退到最远的位置。   这做派做给谁看?明逸在心里忿忿一声,埋头苦吃,先和碗里的肉过不去。   再呢,等到半夜时辰到了,大家该散去,他站在雪夜里,等着巡值的文天从面前经过。   木桩般的杵着一个人,远看是三爷,近看是三爷,如果不是必须走的路,文天早就走开。但这是一条非走不可的路,除非文天放弃巡值。他就对着明逸越来越近,有两步的路,中间只有一手臂之隔。   清冷的嗓音不必意外的到文天耳朵里。   “你想反悔?”明逸说过,嘴唇抿紧,有一丝薄诮。   文天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容的稳定,反问道:“反悔什么?”   “亲事。”明逸的嘲笑加深,说了一句不管用什么口吻,都会激怒文天的话:“我可不是云家。”   显然,世上所有的山都崩在文天面前,他眼角抽动,一把揪住明逸的衣裳,恶狠狠的把鼻子几乎压到三爷脸上,低而凶狠的道:“你敢再说一遍。”   明逸随便一抬眼,刀刃般尖锐的眸光就和文天碰撞上。而文天,眸光中是抡得起风雷般的重压。   两个人就这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直到三爷从牙缝里挤出话。虽然从他的姿势上看,仿佛让文天压制,但从说的话上面,三爷气贯长虹。   “亲事已成,我容不得任何人动一丝手脚,”冷笑一声:“岳父!也是一样。”   文天说不好对这个少年有倾心的地方,还是亲事已成,他想动摇也只能另寻办法,公然的这就闹起来并不合适。他有片刻没有回话。   或许,“云家”这两个字,把他打击的又是不轻。   这沉默里,明逸夺回自己的衣裳,留下一个又是冷淡中防备的嗤笑,扭身而去。   今天是大年夜,三爷刚吃过一顿好的,又威胁了岳父,回去睡觉正是时候。   背影渐渐的融入雪中,与夜色浑然一体。文天跳了起来,吐气开声:“嘿!你这小子,你这个坏蛋,你这个趁机拐我女儿的混蛋,你休想啊休想,休想……”   文大人气呼呼巡营去了,在他的内心里,依然坚持他以前的看法。就一个聪明父亲来说,可以有个聪明妻子。他们夫妻相得是可以的。他们夫妻都聪明,必然是互补。但是女儿不能配聪明丈夫。一不小心,要让聪明人欺负了去。   这想法矛盾极了,聪明的文大人难道看不出来?当父母的心,看不明白的时候居多。此时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不用奇怪,也不用为小夫妻或“老夫老妻”担心。   有句俗话,水到桥头自然直。   ……   没出正月,奚四的儿子奚鸣独身到此。问他请的人呢,奚鸣说后面会到。文大帅对他表示了欢迎,凌甫周知对他表示了欢迎。燕家祖孙用拳头对他表示了欢迎。有凌甫和周知陪着,想踩不到小郡主新开的菜地都难。虽然冬天种不了菜,但也让小郡主带着大毛二毛三毛追打一番,表示了欢迎。   二月里,小郡主欢天喜地的回话:“种子下了地。”管它是菜还是粮食,还是果树或花,种上就俨然生机无限,文无忧夸奖了她。   三月里,三殿下的回复才到来。来的这么晚,是通往北方的路让堵得严严实实,盘查比以前更紧。   文大帅展开手谕,同时做个评价:“广宁王也知道我们在等北边的消息。”看上一看,不由得大帅红菱角般的小嘴愉悦的往上翘起来。   随即,大帅兴奋的红了脸。   十二岁的大帅可以动王爵?大帅当即吩咐:“请各位将军来会议。”三爷就在身边同看信,倒不用另请。   燕南威祖孙、奚四父子、文天夫妇、赵氏兄妹、邱宗盛、周家子弟、凌甫及路上收留的将军、官员很快过来,知道内容以后,有些人一伸舌头:“大帅威武。”   伸舌头是孩子的举动,成年人也摆出来,是这事他们实在想不到。   乱世里,北方等勤王,哪怕与外省的王爷们曾有嫌隙,也应该摒弃前嫌吧?   却是:杀!   但这个字极大的让这里的人痛快,特别是心头有功名的人特别明了,大帅的权力越大,跟随大帅的人好处越多。   散会以后,周知主动约凌甫:“到我那里坐坐,天伯父过年分我家的酒,还有一小瓶,母亲发过话,除去无忧妹妹,就是甫哥照顾我,这酒只能和甫哥吃。”   千穿万穿,好话不穿,凌甫高高兴兴的和周知走了。   他也不白吃,他留的还有一小块肉干,拿出来下酒。   周知敬他酒:“甫哥,在京里咱们就常往来,在这里又能遇上,为缘分,兄弟饮尽这一杯。”   凌甫吃了,回敬他一杯。   酒虽不多,但乱世能有酒有个安宁地方,助长酒意上脸。这时候,最方便说话,不然周知为什么请吃酒。   他感叹般地道:“真没有想到,我的功名从这里来。”   脑袋上有个将军名称的凌甫最有感悟:“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这种乱劲儿里的功名,会有我一份。”   “真羡慕你已经有了,这下一份儿,就让给兄弟我吧。”   凌甫的酒完全消逝,瞅着又递到面前的酒,和送上门的那笑脸,哪怕笑的动人——周知生得也不坏,酒还是喷香。也火冒三丈,嚷道:“不行不行,广宁王是我的。”   周知委委屈屈:“兄弟我还是光脑袋呢,你吃了我的好酒,忍心不让我一回。”   “那你还吃了我的肉呢。”凌甫抓起一块肉干,含糊的边吃边说着。   干瞪眼一会儿,“扑哧”,一起乐了。   周知手点着盘子大笑:“哈哈哈哈,这是你的肉……。”   凌甫也越笑越厉害:“哈哈哈,就是我的肉,你能怎么样?你吃了的,把广宁王让给我杀吧。”另一股子气浮上来,凌甫收起笑,痛心疾首的抨击:“可惜了杨二海,竟然让春草得了首级。春草要这个有什么用,她为什么要杀他……”   “当当当”,窗户上有人敲着。凌甫和周知坐的位置在窗户下面,推开,见春风犀利而进来,春草的坏笑也进来。   “啊,春草,你怎么又来听话?”凌甫和周知满面惊悚。   春草笑眯眯:“背后说我的不是好将军。”施施然走开,回去告诉小郡主:“没说你,说的还是我。”   小郡主拍拍小胸口,觉得那里有一块石头的话,也可以落下地:“这就放下心,自从周糊涂到来,凌不负心鬼儿跟他在一起的钟点太多,多的让我常想着。”   “周糊涂?”春草先糊涂。   小郡主得意:“他叫周知,但跟咱们作对,只能叫他周不知,不知,可不就是糊涂。”   春草小声嘀咕:“几时跟咱们作对,只是和你作对罢了。”   小郡主装听不见,扮个甜美的笑容:“啊,春草,还要麻烦你去看下小懒,他是在睡觉呢,还是在说我不会种地。”   文大帅近来和人商议越来越多,春草就越来越闲,不介意让小郡主使唤到东,再使唤到西。她就去了。   经过临时辟出来的简陋校场,见到春风下茸茸新绿的草地上,邱宗盛坐着发呆,春草站住看了一会儿,寻思下:“老将军有大帅是孙女儿,谁敢给他受气?”   这样想的人不仅春草一个,往来经过的难民们也有人驻足看几看。   邱宗盛没留神别人,陈年旧事在脑海里翻腾,占住他全部的心神。   这一次来劝他的是文天。   “岳父,你不喜欢吗?如果你不愿意面对广宁王,就让无忧把您换下来。”   “不了。”邱宗盛知道自己不是不愿意,而是:“我太愿意了,想了点儿以前的话。哦,天儿,我不让你们对孙女儿说广宁王怎么对过我,怕妨碍她的判断,你们怎么不听呢。”   文无忧请过外祖父,请他为声讨广宁王的前锋,邱宗盛从没有想过。   一个王爵有多诱人?这不,周知已摆出好酒,凌甫已拿出自己的肉。还有奚鸣到来以后,知道父辈们的重新约定,也跃跃欲试要拿广宁王添风采。   邱宗盛自问他的年纪,就是顺风顺水还在当官,也离告老不远。小将军们要,给他们也罢。   “手刃广宁王,是我所愿呐。”邱宗盛一面责备文天,一面说出心里话。   文天在他身边坐下来,闷闷不乐:“我按您说的,没有对无忧说过什么。您当年和广宁王的怨仇,是那个小子说的。”   邱宗盛也能想到,微有一乐:“怎么,你还真的打算反悔亲事?”   “不是我反悔,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当时给无忧添喜气,他愿意成亲我没拦住。现在无忧已找回来,三爷又不愁娶妻。无忧收留的好些姑娘们见天儿想和他见上一面,他总缠着无忧,也耽误他终身。”   邱宗盛大乐:“天儿,你这头头是道的,把三爷说成风流鬼儿。”   文天垂下头:“我就一个女儿,比不得长公主家有三个儿子,折腾一个不算什么。”   “比云家强就好。”邱宗盛乐不可支中出来这句。   文天哑了嗓子,抱怨道:“岳父,三爷阐明广宁王心思,是他应当应分。您不能这就帮着他……”   “我不帮着他,我是挺喜欢他。”邱宗盛又是一句话让文大人闭嘴,不情愿的揪根小草出气,就没有看到邱宗盛面上的慈爱。   邱宗盛出狱后,见到就是已心系连理的女儿和女婿。他认为明逸相似文天,足以弥补他没见到的那些场面。他真的看重明逸,出自于他看重女婿。   文天在岳父面前没寻到同盟,但不会动摇他继续把明逸支开三千里的心。   这位父亲没发现遇上云家以后,他看天下所有少年都不堪许配。   ……   这是踏青的好天气。   桃花红柳叶绿,杏花在枝上探出头。   大战一触即发,对它们将是残忍的。对有些人,比如广宁王也是。   广宁王没有发现明年他可以过周年祭,披挂满身的这位正忙着看文大帅的真面目。   不过一年,这位席卷两个省,影响到周边省份,麾下号称人马十万。   广宁王知道十万指难民,但亦懂得难民中可以有精壮汉子。   他的粮草从哪里来?这先是一个大问题。去年一年都在乱,好好种地的人不多。这十万人的粮草都是陈粮,除非早有准备,否则谁能供给?   早有准备这话就可笑了。   广宁王自己是早有准备的人,早就窥知郭村要反,他有守城十年的本钱。   他是王爷,这姓文的能和王爷相比?   见对方人马将近,中路簇拥出一队人,广宁王目不转睛。   他手下有细作,认得一部分人。   “燕南威,”   广宁王嗯一声。   “文尚书。”   广宁王嗯一声。   “严大人,杜将军,陈将军,梁大人……”这原是他的人,广宁王低沉着嗓子嗯一声。   余下的人,他一概不认得,全凭到手消息猜测。   “凌字旗,这就是凌朝的儿子?”   “周英虎的儿子?”   “奚?这是哪家没听过。”   面对“玉成和嗣哥”,唯有更懵懂。   中间那个小姑娘,远观目如点漆,黑亮中一点直透人心般。让广宁王失声:“不可能。”   他有人混到难民里,说文大帅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广宁王不肯相信。以为大帅用的障眼法。   两军对战,大旗飞扬,文大帅再藏头露尾,也得露一面吧。   就在此时,广宁王信了。   真的是位小姑娘?   对面见到他吃惊,哄的一声笑出来,一员老将在笑声里缓缓而出,身后,是小将们流一地的口水。   “王爷,还记得我吗?”邱宗盛压抑心头那恨不能一刀过去的冲动,先把话说个明白。   广宁王皱眉头:“这邱字旗出自哪一家?”   邱宗盛仰天惨笑:“三十余年沉冤,你害我不知有女,你害我夫妻分离,你害我天牢里受苦,你害我几不能生还。”   大喝一声:“老夫邱宗盛是也!”   广宁王眉头跳,心头跳,握马缰的手也抖动不已,只说出来两个字:“是你!”邱宗盛已扬刀杀来。   一员将军奔出来:“邱宗盛,我田化陪你。”   凌甫奔出来:“田化,小有名气,你的首级是我的了。”眼馋的对广宁王脖子以上看了看。   一员将军奔出来:“凌朝之子别逞威风,我吴石来陪你。”   周知打马:“吴石,外省小有名气,你的首级是我的了。”眼馋的对广宁王脖子以上看了看。   邱宗盛没受到阻拦来到广宁王面前,脸儿对上脸儿。   一个是皱纹如枯老树皮,一个是养尊处优滋润光滑。   十数年冤狱,三十余年的冤屈,云袅雾生把邱宗盛裹起。他破口大骂:“今天取你项上血,消我和亲家的仇。”   挥刀以前,对天立誓:“此人一死,我对太师所发誓言从此不再。”这一刀下去,除去自身的仇恨,还有亲家可以成为亲家,不用见面就取衣角,邱宗盛血红着眼睛,狠狠劈了下去。   广宁王不是草包,抬起他的兵器格挡。“当当”,两声,兵器碎为两段。邱宗盛分一点儿心神对文天投去赞许,骄傲而又自得:“我有好女婿,他说寻仇要快,杀人要狠,给我重铸过兵器。奸王,拿命来吧。”   广宁王出了一身冷汗,他为起大事,每天习练功夫,征战他不一定上前,保养好身体也放在第一。自以为不弱于邱宗盛,但他的削铁如泥对上邱宗盛的削铁如泥,他的兵器成了泥。这不怎么打?   一缩身子,从刀光下避开,拨转马头就跑。   有一把好兵器的好处在于,不管有多少人护王驾,邱宗盛左一挥右一砍,连兵器带人一起矮半截。   广宁王奔出多远,邱宗盛就追出多远。   文字大旗下面,文天没有参战。以手覆额,高兴的道:“无忧,外祖父就要得手。”眼神儿一瞄,就落到女儿另一侧的少年身上。   岳父阴阳怪气:“三爷,都上去捡功劳了,您也可以请了。”   明逸气定神闲:“我陪大帅。”   要当大帅,装聋作哑的功夫必不可少。文无忧一个字没听到般,凝神看着战况。   文天不敢气结多久,三爷已在耳边说起来:“无忧你看,广宁王这样一逃,他的建制就快溃散,有一着叫曹刿论战,”   “看车轮印乱,看旗帜歪不歪,我女儿五岁就知道。”文天粗声大气打断。   明逸不和他生气,依然笑谈春风:“无忧你看,广宁王要是逃回城中,咱们派往城里的人把城门一开,今天你就可以住到王宫里。”   下意识的,摸摸怀里的两件珠宝。一件是无忧姑娘的,一件是小郡主的。   三爷得到的时候,又染着血又有泥污。找不到好的珠宝工匠,还没有洗干净,就没有拿出来。   但是王宫里必然不少珠宝,明逸动起心思,如果有相似的,赔还小表妹一件,再给无忧一件。   文天又煞风景:“王宫有什么好住的,大帅要亲民,还是住在营地里更和气。”   文无忧嘴角边笑容越来越多,春草也背过身子偷笑过好几回。另一面旗帜,忽兀的到了眼中。   新的鼓声震天而起,新的呐喊声自远方来。   以奉陪大帅为已任的明逸一带马缰,冲了出去。春草追后面叫两声:“哎,不陪大帅了?”   耳边又是一通马蹄声,文天也冲了出去。   春草赶紧去看:“莫不是皇上来了?”   文无忧笑吟吟:“是啊,江南的皇上来了。”   飞鱼旗、仙鹤旗、玄武旗、朱雀旗、彩狮旗、青龙旗……没看到人时,气派先出来。   春草撇嘴:“竟然敢和大帅比威风。”   文大帅抬头看下自己的旗,经风经霜已有陈旧。   不是为了旗,汪家和大殿下也是大帅迟早要寻上的人。文大帅郑重吩咐:“正好,咱们不用走太远的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她说着话,旗语打起来,鼓声响起来,对着新到的大殿下席卷而去。   一个黝黑肌肤的人让凌甫略有失神。   “杨一海?杨四海?杨五海?”凌将军下山猛虎般过去。不管是行几的海,都是凌将军的好事情。   杨家兄弟五个看上去差不多,春草大叫:“这个值钱,这个姓杨。”   周知弃了眼前的人,奚鸣弃了眼前的人,燕南威不能肆意丢下广宁王的人马,但催促两个孙子:“别晚了汤也捞不着。”明逸和文天也到了。   明三爷展开一道白纸,大声宣读大殿下的罪名。就晚了文天一步。大殿下应广宁王之约,刚到这里,就遇到“罪名确凿”,再不走就让围攻。   不由得左右一看,叫声:“舅舅”。   凌甫到了:“我是你爷爷。”挡住汪国舅。   周知挡住汪国舅的儿子。汪国舅并不慌乱,手指文字大旗:“那里虚弱,擒贼擒王。”   文无忧见到潮水般人涌来,把手招一招,旗语打出来的同时,有人大叫:“盾牌阵!”   无数面盾牌树起,大帅号称十万难民只多不少。大帅手握郭公公的好几处钱财,大帅已走过两个省,铜铁等都在手里。   一年有余的钟点,打得出来器具。先是精壮汉子,两或三个人推一面盾牌,再就力气差些的男人女人,合力推一面盾牌。只能这样,什么后面藏枪藏刀的都不能。   但十万人一步一步的挪,别说近不了文大帅,整个战场往广宁王的王城倾斜。   文天微微一笑。   明逸微微一笑。   文大帅没有功夫,自己人还能不知道?混战之中春草也可能失手,倒是这盾牌更起作用。还有一点好处,没把铜铁留给别人。   十万难民,并不只是费粮食,关键时候困也困得死人。   广宁王是精兵,汪家是精兵。冲得破头一层盾牌,冲不破第二层,过了第二层,第三层万万不能。   这是早就演练过的战术。   头一层盾牌破了,后面的人并不原地等死,退到第二层盾牌里,帮着挡住。第二层再破,第三层变成三份的人推一个盾牌,冲力再大的马速也让挡回去,反而挤伤别的马。   精兵也怕人多,燕南威这留下来善后的老将面上乐开了花。邱宗盛可以放心的追广宁王,文天等放心的追杀大殿下。杨家只来一个儿子,让凌甫、周知和奚鸣一起盯上。   还得防着赵盾,赵捷倒肯老实的时常回到表妹大帅身边,和妹妹们一起帮大帅指挥。   “小懒,你那边去。”凌甫道。   赵盾不情愿的纵马离开。   “小懒,这里有我。”周知不无讨好。   赵盾黑了脸儿。   小郡主见到,在这危急时刻,出来的都是真心意。电光火石般,她愿意帮着凌不负心鬼儿。也许,不负心鬼儿让小姑娘满意。不负心,总是好事情。   解开绳索:“大壮,去,帮着不负心鬼儿。”呜咽低声的大壮箭一般的出去,对着杨四海的马腿一大口。   左边砍树,树有可能不倒向右边,往前也有可能。杨四海连人带马,一头栽向周知。周知快活了,这也太轻松,兵器太长反而使不上,抽出短剑,收了杨四海首级,乐陶陶往马项下面挂。   凌甫对小郡主远远怒目,小郡主还没看清,是春草看个笑话:“哈,周小爷杀了姓杨的。”   小郡主尖叫一声,把脑袋缩了起来。大壮回来神气活现,小郡主给它肉干,小脸儿上灰溜溜。   广宁王的心碎成无数片,杨家和汪家出现在一起,这得问他。   文大帅名声见长,威胁的除去王爷,还是汪家和杨家。一起坐山观虎斗的广宁王坐不住,主动请汪家和杨家坐下来说话,不管中原天下怎么分,头一个要去除的,应该是文大帅。   约齐汪家和杨家出现在这里,王爷没有和谈的心。他没有想到的是,大帅听过外祖父的遭遇以后,也没有和谈的心。大帅年纪虽小,杀伐上却果断。让外祖父打头阵,大帅就没打算和谈。   此时杨四海没了命,乐坏了周知,气饱了凌甫,奚鸣讪讪的,赵盾幸灾乐祸:“让我这边,让我那边,凌不负心鬼儿你活该捡不到便宜。”大旗下的文大帅,也是悠然一声:“打,是对的。”   没说完的话由春草说上:“姑娘,今天可以把他们包圆儿,姑娘就可以派人去山里看看咱们的人。”   文无忧从没忘记安置在深谷的人,不看一眼不能死心,对这话笑容加深。   “还有郡主,江南归咱们以后,你爱吃多少桃子就吃多少,爱给嗣哥送多少就送多少。”   春草这话说到郡主心里,想的远比做的快,小郡主一想,下一刻就能见到嗣哥儿,她泪盈于睫。   江南的地方不小,这就得到江南不可能。但今天留下大殿下和汪国舅,深得大帅心意。   “天好早晚了,咱们埋锅造饭吧。”大帅道。   一声令下,二夫人、三夫人、七夫人和周夫人母女及周家别的姑娘们,加上罗姑娘忙碌开来。   她们各自有一队女人和孩子,女人洗米,孩子捡柴。十万人吃饭,不会随手柴就足够,另有车带来。力气不足不能打扮的人帮着取下来。   饭香味,传开了来。   凌甫等人马上带的有干粮,但拿下一位王爷,做好打两、三天的准备,文大帅势在必得,原是拔营而来。走到哪里,就在这里造饭,当干粮也行。   这么充足的给养,广宁王后面就是王城也没跟上,他得有这些人手准备才是。他的人马还是干粮。   汪家和杨家远路而来,也不能相比。   三家在饭香里生出寒意。   这和盾牌阵一样,走一步扎根一步,文大帅不得王城绝不收手的含意,再说不明白,哪有这样愚顿。   这哪里是饭香,分明是盾牌后新的力量。广宁王有大势已去之感,略一分心,让邱宗盛斩为两半。   邱宗盛静默一时,为他三十余年的沉冤。再就一抖兵器,见哪里人多,往哪里去杀。   文大帅如今已算训练有素,派出大嗓门的人高喊:“广宁王伏首!”   汪国舅咬牙:“撤兵。”   他的儿子们着急:“父亲,咱们死了不少人。”   “再不走,全得死这里。”汪国舅恨声:“一年里她竟然收拢好些将军,咱们只得走了。”   文天挡住去路,明逸挡住去路,凌甫丢了杨四海,邪火正没处发。周知得了杨四海,还想再添个喜。奚鸣和赵盾达成共识:“咱们合伙吧,不然让甫哥和知哥欺负了去。”   与此同时,王城的城头上大笑声出来,一面大旗冉冉升起,一员威武的将军,如果仔细看,跟燕南威城头的那面旗一模一样。   数字由拾,改成柒。   春草纳闷:“这旗好生面熟。”   燕南威暴跳骂出来:“程老七,你敢偷老子的旗!”   一个男子迎风而立,看不清眉眼,只飘逸先声夺人。   “宇文天,这城算我夺的吧,哈哈哈,燕南威,侄女儿已找到,把你的旗全拔了…。”   小郡主慌慌张张:“这个又是谁?”   “第七个猴儿鬼又鬼,这是程叔父。”   小郡主好生的景仰下:“嗯,这个故事好,回去说给嗣哥儿听,包他喜欢。”   汪家父子心胆俱碎,觉得上当。大殿下心胆俱碎。原本皇上来讨贼,这会儿逃命要紧。   明逸紧追不舍,出现在右边。文天紧追不舍,出现在左边。护卫人等,都让凌甫周知截下来。文天以为和这女婿争风,并不敢放松。但见到明逸狠狠带马撞上来,把大殿下送到自己眼前。   文天得了人。   活人比首级值钱,他擒下大殿下按到马上。此时不是说话的地方,暗想这个小子好生的怪,他怎么会送人情给自己,带马往回。   走到半路上,哎呀一声想了起来。当岳父的怒从心头起,死小鬼,谁要你帮忙来着!   小鬼!   文天直骂到回到女儿身前,把大殿下丢下马让人捆了,犹自气恼不休。   顾氏杀了一通,不离女儿很远,先回来吃饭,见丈夫到了,捧上他的饭。见状,问道:“得了皇上这是头功,你给女儿添了光彩,为什么不喜欢?”   “那小鬼在我面前弄诡计。”文天吃一口骂一声。   那小鬼,是文天头一年对明逸的代称。   顾氏耐心把话问了一遍,还没有说什么,见明逸回来,顾氏去捧饭。文天没了约束,对明逸凶巴巴:“小鬼!我的事不要你上心。”   “我以为你没有跟我闹的精神,有闲空,多想想你在外省遍布粮草和人手,回京去怎么交待吧。”明逸回的也不是好态度,嘴角边挂着轻蔑。   “那也不要你管,我自会得功劳。”文天不领情。   “岳父山外野人,说不好勤王以后,带上岳母去哪里隐居。丑话说前面,你要带我妻子走,咱们就拳头见。”   文天把饭碗端高,看样子准备盖到三爷面上:“你算老几?”   明逸慢悠悠把话说完:“可太师呢?太师也能隐居不成,你宇文家全隐居不成?”   饭碗重新回到文大人手上,他闷头吃起来不再发难。   整个宇文家怎么样,文天可以不管。但太师一生汲汲于功名,让他离开朝堂,等于把鱼离开水。   明逸又一回掐准岳父的软弱处。   第二天一早,汪家父子来了三个,逃走两个。文大帅在王城里整顿数日,把新的守城官员指派,带着她庞大的包括难民的人马,继续往北。   难民是往南的路上收留,四月里,足有两万的难民回到自家。五月里,又安顿五万人。但同时收留北边逃难的难民,又是数万。   安顿人走不快,来到山下已是七月。遥望山间葱葱,文无忧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顾氏安慰女儿:“要是不在了,安葬也是必要的。”   文天安慰女儿:“你的好心老天哪里能辜负,”下半句让明逸接上:“为了你,他们一定还在。”   岳父让女婿抢了话,互相又是一个眼风抛过去。   让认得路的凌甫和小郡主的护卫上山,大帅山下等候。山上出现动静时,一群鸡扑腾腾先让撵下来。   后面一队人里,可以见到长大的孩子们。   两个男子为首来回话,喜极而泣:“我们都信文姑娘会来找我们,这不,鸡都长大了,可以给文姑娘做了吃,您就到了。”   听上去,文无忧好似吃鸡才来。   “这是我的鸡吗?”小郡主惊喜。   周知听不懂:“甫哥,她的鸡是怎么回事?”凌甫最近对小郡主越远越好,生怕大壮又乱帮忙,闻言,好一通的嘲笑:“她捡到两只鸡,说不好是哪家的,到她手里,就归她。”   这确实是小郡主的鸡,男子回话道:“每天生蛋,谷底暖和,一半孵出小鸡,余下的蛋才分着吃。这不,近两年,这鸡正是吃的时候。”   文无忧让他们回去知会,山下有些地方已平定,可以回家。结果呢,愿意回去的人不到十人。   都道:“这里好啊,种什么长什么,冬天暖和夏天不热,还在这里住着吧。”   明逸为了公文上写的好看,亲自下山谷看了看。这是文无忧独立自主的能耐,文天夫妻也下去看了看。   三个人同路回来,在路上明逸和文天又吵了起来。   明逸笑容满面的一句话挑起争端:“我妻哪能错得了。”   “这是我女儿,从没有嫁过人。三爷要找妻子,和衣裳说话。”   两个人吵到山下才罢休。   在这里做了整顿,往北,又是一位王爷的封地。死了广宁王,那位不知道文大帅什么心思,说不好是三殿下趁这机会赶尽杀绝也不好说,摆开阵势死守严防。   往东,是汪家的地方,不用问打算和文帅决一死战。   文大帅麾下谋士不少,接受大家建议,就地整顿,把占着的地盘今年收成打下来,再和汪家说话不迟。   明逸有几回想把大殿下送回去,到十月也没有成功,只能先带着。   ……   勤王有这么快,三殿下想也不敢想。他把明逸的信看了又看。   “昔年名公子岂非草莽可比?”这是把广宁王也当成草莽一流。   “宇文天振臂高呼,响应者众多。如今已不是勤王,而是新小名公子之比拼。他们要打得巧妙打得不折损人马,北上之日因此推迟,请皇上恕罪。”   三殿下哪里会怪,对这信里拿收复当玩耍的口吻,笑还来不及。   他让撵出京都时,自比为丧家之犬。如今翻身又是主人,有的只是连声赞叹:“好好,名公子岂非草莽可比。”   把信给太师阅,宇文靖对文天先有准备的担心,得到一定的缓解。但这件迟早会有人弹劾,太师也没就此掉以轻心。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北上相见   齐家和乔家知道这个消息,想了半天也无计可施。乔大人咬牙道:“亲家,我夫人的仇可以不报,但咱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出风头,以后回了京,咱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齐大人也不想这样,但往南的路过不去人,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   中秋节的这一天,文无忧忽然发现乱世如梦,眨眼间已过去那般。她有父母在身边,不管身处在哪里都是家。见到小郡主时,对她格外怜惜。   “玉成,你要什么不要?过节呢。”   玉成郡主眼珠子转动:“我要欺负……。”   “那算了,你当我没说。”文无忧抿唇笑着走开。不管小郡主要欺负凌甫还是周知,还是新到的奚鸣,旧有的赵盾。文大帅都不打算掺和。   玉成郡主在后面跺着脚:“三嫂,他们昨天真的拔了我的菜。”   春草回头扮个鬼脸儿:“菜生出来横竖是要拔的,难道长老在地里不成,依我说,”   “应该谢谢他们,是不是这句?”玉成郡主反问过,气呼呼走了。   大毛二毛三毛跑来:“郡主姐姐?咦,只有大帅姐姐在这里。郡主姐姐去了哪里?”   春草知道他们要说的,大多让小郡主满意,心痒痒的问道:“让我先听听。”   “来了好些人,郡主姐姐又有人可以欺负了。”大毛二毛三毛瞄到小郡主的身影,欢声道:“在那里。”   春草对着门走去,和小郡主撞到一起。见十数匹马停下来,仆从模样的人正在栓马,另有五、六个人不慌不忙的对着飘动大旗的房子走去。那里是议事和会见人的地方。   光从背后看,身影在西风中说不清的潇洒,让人不敢轻视。   文无忧赶过去,见到文天、奚四已和他们寒暄。文天介绍:“这位是包三叔,这是你包家兄长。”   包三在文天编的歌谣里,是第三个猴子一身泥,文天对女儿解释过,他有土行孙的能耐,钻地认地道的本事高人一等。没有地道,他能现挖一个出来。   对于攻城来说万金难求。   文无忧殷勤的见了礼,在和包家两位公子见面以前,打量一下包三的模样。   暗暗的喝一声彩,这才是十大公子该有的模样。   包三直鼻浓眉,黑眸深不可见底。土行孙据说身材矮小,包三站在这里虽不是最高那个,个头儿却也对得上名公子之称。   他的两个儿子随父亲的容貌,父子三个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那般。   请父子三个人坐下来,文大帅先表示几句:“正为攻城的事情发愁呢,打进城去倒也可以,只是要死伤人。”   包三几个人笑了起来,在他身旁的几个人走上前来,笑道:“我听说侄女儿爱惜人命,这算是我亲耳听到,亲眼所见。”   文天满面春风:“这位是程七叔。”文无忧赶快见礼,把程七也恭维几句:“七叔夺了广宁王城,一直想请来见见。”   说过,又看程七。   见他也不负十公子之名,眉目是俊俏那种,因过于俊俏,生成伶俐之相。难怪他的绰号叫鬼又鬼儿,面相上先有鬼灵古怪出来。   程七哈哈大笑:“占了你们的便宜,你们在城下厮杀,我在城头树大旗。”   燕南威哼上一声:“树旗就树旗,为什么要偷老子的城旗。”   程七对他就把脸一板:“燕南威,当年你挤到我们中间那笔账,奚老四写信已经说清楚。十大公子的旗也是你能树的?你再解释下十个公子九只猴是怎么回事?你肯承认猴也不是,我倒答应。”   燕南威想想也算羞辱这九个人一回,自己笑上一笑,没有再和程七理论。   程七也带着儿子,名叫程恭。   凌甫等人听到过来,见房里说的正热闹。   “真心对汪家忠心的不过几座城,咱们分上一分,拿下来也罢。”包六公子有些怅然:“当年一别,没有想到十几年后兄弟们才能相见。就拿这江南地方当成咱们兄弟的演练场也罢。”   大包小公子显然紧跟父亲,在父亲说完以后,报出两个城的名字,含笑起身,对着在座的人团团一揖:“伯父叔父们,这两个城归我和弟弟了。”   凌甫和周知刚愕然,程恭起身,含笑道:“隔壁的这两个城,归我了。”   凌甫扬眉:“余下的归我。”周知还没有挥拳头,奚鸣给了凌甫一拳,怒道:“总共也没几座城,吐出来重新分。”   燕猛燕列从外面进来,听到最后一句,不怎么猜也是有件好事没赶上,忙着附合:“重新重新,我们刚进来不是。”   小郡主听说有热闹也过来,见到这一幕,有点儿羡慕上来。对文无忧悄声道:“三嫂,你的人马又壮大了。”   “是啊,”文无忧在她发上抚了抚:“咱们很快就可以和嗣哥儿见面了。”   小郡主本能的想到弟弟的嗜好,遗憾地道:“可惜的是各大钱庄都关了,都不认银票,没法子给嗣哥儿银票。”   “爹爹,”文无忧认认真真唤了父亲一声。文天对女儿转过面容,半开玩笑地道:“我家大帅有什么吩咐?”别的人也一起看过来。   文无忧对小郡主投去赞赏的一记眸光,并没有把她忘记:“玉成说各大钱庄都已关闭,都不认银票。”   脑海里出现两个模糊不清的人,长什么模样,文无忧没有见过,衣裳是王爵的就成,这是往北的路上对文大帅严防死守的那二位王爷。   一个是汉曲王,一个是南商王。   文大帅并不想一路杀下去,迟迟才没有对汪家动手。她虽然不认为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杀人不是最好的法子。   让小郡主无意说的话提醒,文无忧想了起来。这件事情不能等待,也想请各位叔父和兄长帮忙商议,这就说了出来。   “爹爹,咱们的地方已经不少,不如这就把银庄和货运恢复起来。凡是不勤王的地方,咱们不和他通商,把他们堵在自己地方里出不来。”   大难临头,有文无忧这样勤王的人,有文天这种为了家里早有准备的人,有明逸这种深入敌后的人,也有二位王爷那种担心利益受损的人。   文大帅杀了广宁王,因为他是外祖父的大仇人。在对待别的王爵上面,文大帅听从长辈的建议,以慎重为主。   但天下的人,不管是谁,总要吃要喝。要买东西要卖东西。   让他们勤王,那二位不敢出来,有几句推辞的话:“圣旨在哪里?”难道不知道京乱仓皇逃命,没有叫圣旨的这种东西?   说白了,不相信文大帅也有,不想给大帅添风采也有。   但大帅是有皇命在身的,由太上皇传下来的皇帝,总比还在大帅手里看押的大殿下来得正统。完全可以用通商把他们挟制。   虽然不能三几个月里就让二位王爷为难,但公然的把那二位摒弃在外,把勤王与不勤王的人公然区分,这是一种姿态。   这是文无忧在听到“银票”以后想出来的心思。   她没有说完,但父女连心,文天一听就懂了。包三奚四和程七不是吹的,也一听就懂了。击掌大笑:“这个好。”   “这个法子用起来,在京都平定以前,全国的秩序可以恢复大半。”   随后,对文无忧投去夸奖的一瞥,又一起恭喜文天:“你生了个好女儿。”   文天是个别人夸他,他一定接下来的人,就势道:“咱们也别评十大小公子,评十个小猴儿吧,不然把我女儿摆哪里?”   燕南威头一个叫好:“小一猴儿应该排里面。”   包三冷笑:“燕南威,上一回是宇文天卖你一回脸面,把你排进来。这一回没有你,你再巴结他也没有用。”   奚四又想给他一巴掌,嘴唇动上几动后,还是消停下来。   明三走进来,见到笑声喧天中,岳父眼神诡异,不动声色问道:“我刚回来,听说又来了能干的人,这就来见见。你们在说什么?”   文无忧讶然一下,她把三爷忘记。小郡主掩住小嘴巴,她听着别人说的时候,聚精会神去了,她把三表哥忘记。   文天悠然:“三爷,你来晚了,不好意思,我们都没想到你。这不,照着前儿咱们说的,江南对汪家忠心的就这几座,我们分上一分,这一回,你三爷高瞻远瞩就成,没你的事儿。”   “报功劳没有我,你知道我并不要。岳父的意思,是凡是光彩也没有我,我应该回房添堵去?”明三毫不客气的揭露文天用心。   “岳父?”包三眼皮子掀起,用精明把明三从头到脚刮上一道,眼神回到自己儿子小包身上。   明逸看他也清楚,以他的身份,文天再不情愿,也是坐在大帅身边那种。这会儿,也还空着一个位置。明逸走过去坐下来,徐徐的说着:“平津侯包家,明陵侯程家,十几年前是出了佼佼者,但因为有一个人仓促离京,过于痴迷十公子排位的包公子和程公子从此不知去向,致使包程两家的爵位至今还空悬在那里。这是眼里没有祖宗功勋呢?还是不要家里名声。”   包三和程七都有一惊,但是神色更转为冷淡:“这是我们的事情。”话锋一转,包三也说起来:“万安长公主府明三爷,早慧熟知世事,九岁那年着手细作网,直到今日,应该有不少人可以用。”   “所以,你们打江南,我也不闲着。免得我岳父认为我是个闲人。”明逸嗤笑一声。这一声对着文天,大家都明白。包三和程七没忍住,对着文天看了看。   文天有点儿不高兴:“你打哪里?我们要把人马全带走分一分,你要和汉曲王、南商王见面,你一个人去。”想想,又加上一句:“无忧不去。”   “我不要这里的一兵一卒,你们攻你们的城,我打我的。打完了,再来见分晓。要是我比你们收复的多……。”   文天径直打断他:“你在我面前弄鬼还早的呢,凭你打多少,我做什么要和你赌,你收复的下来,你公文上好看,我一件也不会平白给你。”   明逸耸耸肩头:“不敢?”   “不是不敢,是不上当。”文天漫不经心:“三爷,你把驸马的下落告诉我,我也许就和你赌。”   明逸一口回绝:“那算了,收复快是好事儿,岳父说的对,没什么可比的。”   “哟,你不敢了?”文天鄙夷。   明逸面无表情,给他来个充耳不闻,啥也没听见。   这两个人不说话时,房里那种风起云涌的感觉慢慢下去,又回到正常谈话上面。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小郡主十分的担心。等人散了以后,走在文无忧身边,仰起的小脸儿上戚戚然:“三嫂,文伯父还是不喜欢三表哥可怎么办?”   “玉成,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情。让爹爹和三爷自己解决。”   小郡主最关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三嫂,你喜欢三表哥呢?”   “你又问我这句,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再问,也不回答。”文无忧觉得自己回答不出来。   要问她现在对明逸有没有好感,肯定有。但要她这就答应嫁给明逸,有随波遂流之感,她做不到现在就说好。   两个人约定不问,也不回答,是上一回。小郡主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以她丢了棵菜都要从凌甫审到赵盾的个性,怎么会罢休。这几天的功夫,她早就想好另一个问句。   点一点头,问出来:“那,三嫂你不要离开玉成可以吗?”绞着小手:“嗣哥儿会很不高兴的。”   这句和直接询问有什么不同?其实没有不一样的地方。为了这句体现出小郡主聪明智慧的话,文无忧扑哧乐了,连连点头:“行行。”   要是说不行,一下子要得罪两个,一个是小郡主,一个是小郡主见天儿的提,文无忧也想念的嗣哥儿。   文无忧觉得自己可以有杀王爵的胆子,但是不敢把姐弟全得罪光。只有点头说好的份儿。   小郡主开心了,她的开心可不是平白的就过去,而是再进一步付诸于行动上。送上小手指,充满希冀地道:“咱们拉钩吧。”   文无忧就和郡主拉了钩,目送她的背影也有一片欢欣走开来。摇一摇头,无忧问自己,悔婚明逸的话,她头一个舍不得的,不是在云家制造风波时保护自己的长公主母子,还真的是玉成小郡主。   哦哦,是嗣哥儿。不说小郡主,她不一定恼到十分。不说嗣哥儿,又要把姐弟全得罪光不是。   这样想着,回房去,把近来的书信看过,明逸又过来说了会儿公事,晚上,大家赏月,过了一个就文无忧来说算团圆的中秋。玉成有表哥在,也觉得算一半的团圆。   ……   这个秋天和冬天,文大帅过得让汪家和二位王爷都不满意。她忙忙碌碌的收庄稼,种庄稼,再就按兵不动。   急着分出输赢的汪家等不及,挑衅数回,都让击退回去。二位王爷处迟迟没有人劝他们勤王,也都生出寂寞之感。   南商王知道广宁王为什么死,不就是等着坐收渔翁利。和广宁王持一样看法的南商王坐立不安。随手从案几上拿起最近的信件,又是郭村来的。   南商王有小片的地方,隔出去两个城就可以和三殿下会师。那两个城由郭村占住以后,他不肯出兵收复,一直做壁上观。   他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文大帅冒出来,而且据细作回话,近来不知在酝酿在什么。   他抚着额头:“这风向又要变了啊。”原本他以为杨家的人厉害,郭公公把持国库,没有十年八年没有像样的勤王之师。但这才两年就出来了。   外面白雪皑皑,春天很快到来,将是第三个年头。   “这一年会怎么样呢?”   他这样想着,直到柳发新绿,天气回暖,新的消息送过来。   “砰!”   南商王拍了桌子:“这不可能。”   命道:“再探。”   又半个月消息到来,这一次更准确:“文大帅兵发七处,七座城有四座城兵不血刃拿下,另外三座用降兵骗进城。汪家余部已逃往海边。”   第二个坏消息,在几天后到来。   “文帅收复江南以后,颁布新令,新的金银铺已出来,规定出通商城池。”   一股寒气从南商王的脚底升起。   他自给自足二十年不成问题,但让文大帅排除在外,他就此时来看,已成反贼一流。   他现在能通商的地方,除去郭村,就只有关外的鞑子。困是困不住他,只是这反击把他彻底从朝堂撵开。   “她下一步收拾本王,就出师有名!”   南商王知道广宁王也会想好一些话,等着勤王的人来会谈。但也知道文大帅没给广宁王会谈的机会,两下里一见面,就动兵马杀了他。南商王能倚仗的底气,是自认为兵马比文大帅强。   但内陆城池不再和他通商,在百姓心里他在造反那一类里,动摇军心,也动摇民心。   广宁王的两座王城是怎么丢的,不就是守城的人不满意不勤王。   南商王还能沉得住气,寒着脸道:“一不商谈,二不再接洽,这就要把我往死路上逼。你休想。再探。我就不信她没有把柄给我拿。”   这个时候的文无忧,在父母和外祖父的护送之下,前往通向岭南的要道上。   小郡主要见表哥跟来,打尖的时候,就小心翼翼的问声文天:“伯父,三表哥算赢不算?”   她顶顶敬重文天,但事涉到三表哥,小郡主不问难过,就问得很看文天眉眼那神色。   文天装模作样:“不算赢吧,有驸马在……。”   打前站的人回来两个:“荣王殿下到了,万安驸马到了,三爷到了。”   文天更来精神:“郡主你看,还有荣王殿下也帮着他。”和小孩子争论胜之不武,顾氏叫上一声,文天就上马先走。   看不到他时,小郡主才敢小小声支吾道:“伯父不也是有好些名公子帮着,为什么三表哥就不行?”   她上车,后面跟上去。   风尘仆仆的人出现时,另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青。”凡是能见到的熟人,在这种年月都让人激动,小郡主湿了眼眶。   小青抱住她:“你以后可以叫我表姐了,父亲说我不用再遮遮掩掩的当丫头。”   “我问过你的是不是?咱们私下里说过,我知道你是我表姐对不对?”小郡主把小青带去见文无忧,没有几步路,但显摆的话不少。   “三嫂说辅佐有我一份儿,我会养大壮,我会养鸡,我还会种地。”小郡主的脸儿扬得高高的。   但到了文无忧面前,还插不进去。荣王、明逸引着一个中年人正在这里说话。   明逸面如锅底:“父亲,舅舅,这是媳妇。论理呢,媳妇应该拜公公。”   文天的面色就有些不太好,荣王太了解他,也知道整件定亲的始末,做个说和的人:“这亲事没有解除,公公还是要拜的。”   万安驸马在乱以前,收到过家里的信,知道定亲。乱中间的事情他不知道,眼前是文大帅却知道。   他是个性子随和的人,和文天的牛拧不一样。明逸的性子也不太随他。呵呵一笑:“不拜也成,我先见过大帅。”抱拳欠了欠身子。   有些戏谑的成分在内,文天也就不好说什么。邱宗盛疼爱孙女婿,顾氏满意明逸的,出自他说不纳妾。在本朝土生土长的顾氏知道承诺这三个字有多不容易。文无忧拜了公公。   路边坐下来,交换彼此的好消息。   万安驸马先说:“杨家暗动兵马,我就到了岭南。他杨泰保号称此地一霸,不满的人总有几个。他打京城,家里交给他妻子照管。这不,我把他老底一锅端了。”   文无忧满面春风:“我们把江南拿下来,汪家只逃到海边,也全拿下。”   “啊,我倒听听,是怎么拿下来的?”万安驸马在岭南也有不容易,但他还是想想这准儿媳的人马。   文无忧笑靥如花:“包叔父号称一身泥,挖地道不是吹的。春天暖和后地松软,他没费事就进了两座城。程叔父号称鬼又鬼儿,他最擅长的原来是鼓动人心。”   万安驸马忍俊不禁:“他是怎么鼓动?”   “我有外祖父,有父母在,有叔伯兄弟们,他们都提议稳扎稳打,汪家颗粒无收的时候,我们收了两季的粮食。又烧了汪家的粮仓。程叔父去说,要吃的,就献城吧。”   当下说了一通,万安驸马随文无忧一行回去。   这算往北的路打通,压根儿不用走两个王爷的地盘。送走消息的那一天,快马在前,文大帅一行在后来见三殿下。   路上又看看京都,见杨家大旗黯然无光。城墙已修好,但整个城死寂一般。   万安驸马骂上一声:“小儿也敢猖狂,等见过皇上,就来收拾你们。”   嗣哥儿慌了手脚,好几天在房里找衣裳找衣裳,找不到好看的衣裳,又知道现在衣裳不易得,关上房门哭一场,让奶娘把小脸儿洗了再洗,尽可能干干净净的见姐姐。   宇文靖慌了手脚:“无忧要回来了?”嘴上说的是无忧,心里呢,却想的是顾氏顾氏顾氏。这下子见到,不说话不可能。说话呢,以前互相敌视比海还深。   三殿下也慌了手脚,泪水潸潸而下。三年收复大半,不是说一行人已北上来见他,他根本不敢想。   远望着天际边有人过来,不约而同的纵马过去。   小郡主的嗓音最尖:“嗣哥儿,你来了吗?”   “姐姐!”嗣哥儿大叫一声:“是我,是我啊……”   一只大狗先扑上来:“汪汪,”   “嗣哥儿,你说过想要只狗,我给你捡了一只大的。”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可爱小姐弟(二更)   大壮是只藏狗,经七老爷猜测过后,后面又投奔大帅的人,凡是懂狗的都这样说。   又高又猛,又凶又黑。   对着嗣哥儿就扑过来,把瑞国公吓得大叫一声:“小心。”   换成别的孩子也会怕狗,但是嗣哥心爱的姐姐所给,嗣哥儿不怕,大壮扑他,他也扑大壮。一狗一个孩子倒在地上,大壮伸长舌头在嗣哥儿脸上舔来舔去舔来舔去。   大壮是怎么认得嗣哥的呢?两下里能通信,嗣哥把自己最干净的一个帕子带给小郡主。小郡主给大壮闻过,大壮这就认得新的小主人。   小郡主是怎么学会训狗的呢?文大帅手下有能人。   一人一狗滚在一起,嗣哥儿:“哈哈哈哈”,小脸儿上好痒。瑞国公看不清,惨呼着下马:“嗣哥,坏狗放开我儿子。”   见到另一个也扑上去,小郡主也上去,把大壮和嗣哥全抱在怀里。   两个孩子站起来以后,对视一眼,又紧紧的抱在一起。   辽阔的平地上,小身影这辈子也不会分开似的,让别的急着相见的人都愣住,停下他们的脚步,痴痴的看过去。   他们都经过几年离别,心里都有离别,也就看得懂小姐弟的感情。   瑞国公眼窝酸酸的流下泪水,他又多出来一层贪婪的看。   见女儿长高了,因江南已收复,有表哥和文大帅疼爱她,衣裳比瑞国公他们要好,衬得小脸儿晶莹光彩,三年不见,反出落好些。   “呜呜,嗣哥儿,我天天想你。”   “呜呜,姐姐,我也想你。”   跟着落泪的人不少,独春草凑趣,接过郡主的旗,把半旧的“玉成和嗣哥”打在他们头顶上。   瑞国公看一看,又有些想笑。   满脸有泪的小郡主骄傲的介绍:“嗣哥,这是你和我的旗,咱们一起下过江南,我给你买过好半车的东西呢。咱们一起打过乱党,平了江南,打过燕老猴,”   滔滔不绝说下去,没注意把给她旗帜的人说进去。这也是燕老猴太不得诸公子喜爱,小郡主也学会墙倒推一记。   嗣哥儿用力点着头:“嗯嗯,”也就骄傲了:“我和姐姐从没有分开过。”这个时候,瑞国公想到走上来,对着女儿搂去,“汪汪,”大壮冲了上来。   瑞国公往后就是一跳,小郡主喝止住,扑到父亲怀里:“你想我没有,我很想嗣哥呢。”嗣哥在旁边又点小脑袋。   瑞国公硬是没听出这话有毛病,说着想想,把一儿一女全搂到怀里。一家人相聚上,提醒别人想起来,他们也要见面不是。   三殿下让勾出满腔的泪:“三表弟,你辛苦了。”万安公主就见驸马。宇文靖想好的面对顾氏尴尬,根本不存在,他让赵氏兄妹五人弄得老泪横流。   文天介绍:“这是赵捷,赵灵,赵悦,赵思,最小的赵盾。”太师僵在原地。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   赵灵一眼看出这个外祖父不会不依着自己,在文天让兄妹们去见三殿下时,她磨蹭在最后面,送上笑脸儿:“外祖父,你会帮我对不对?”   以城府著称的太师想也不想,就道:“是是。”   “那,帮我要回嫁衣吧。”   宇文靖有些清醒:“什么?”   “我的嫁衣啊,母亲把我的嫁衣误拿出来,送给无忧表妹。这是我的嫁衣,无忧表妹没说什么,三爷他不肯还,外祖父帮我讨。”   不到一刻钟,老辣沉稳的太师落荒而逃:“灵儿,呵呵,咱们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太师也觉得不还是对的。   周家的人和周英虎相见,周知兴奋的说着他杀杨四海那一出:“这要多谢小郡主的大壮,咦,郡主刚才还在这里哭,这又去了哪里哭?”   周英虎不无欣慰。   凌甫和家里人相见,罗姑娘不得不走上来,凌朝对她也满面春风。   外面站着不是办法,三殿下的侍卫请大家都进去,慢慢的说话。   三殿下把该表彰的人全表彰一遍,除赵家兄妹不要官职以外,别的如周知奚鸣都得了官职。周知脑袋上总算不是空的,喜欢的快要坐不住。   凌甫是最早勤王的人,算勤王元老。大帅后面周护百姓,他在,他的功劳不会小。三殿下破格把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升到三品。   不是乱世的话,这不可能。   凌甫接赏,跪地哭了起来。凌朝浑名巧算计,觉得此时说儿子亲事正是时候。起身道:“回皇上,给他这么高的官职实不应该。乱起的时候,他为护亲戚中的一位姑娘,因此流落到江南。”   今天是个好日子,三殿下心情好,不由得一笑:“莫非这是佳话?”   凌朝笑道:“佳话不佳话,小儿女的事,我倒不知道。但和甫哥同行过,我凌家担这个责任。请皇上恩准,名誉相关,虽此时条件简陋,也让他们即日成婚为上。”   这是巧妙的请三殿下赐婚的意思,也巧妙的把凌甫为罗姑娘的私情遮盖。   三殿下虽想不到后面一层,但前面一层他却明白。想想这算凌家主动承担也好,顺应儿女私情也好,大红喜字一贴,这是好事情。   就笑道:“带姑娘来见我。”   罗姑娘让带上来,三殿下见生得也算清秀,并不委曲凌甫,对她道:“凌统领的意思,表兄妹同行三年,让你们成亲。”   “不,我不能答应。”罗姑娘的话让这里坐的人都看过来,都在想这姑娘却不肯答应,她是怎么了?   最不解的,不用说是凌朝一家人。姑娘们原本就不喜欢她,闻言,私下嘀咕:“她又弄什么鬼儿?”   三殿下让罗姑娘回话:“你是怎么想?”   “回皇上,乱世里多少陌生男女同行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表哥护了我,我不能坏他的前程。我的家世配不上表哥,而我,也别有喜欢的人。”   凌朝古怪的对儿子看过去,怎么,她不是喜欢你?见凌甫眼珠子快要掉下来,显然也是不懂。   罗姑娘转向他们,吸着鼻子,忍住眸中的泪花:“表哥,你是勤王有功的少年英雄,你应该另娶名门闺秀,请不要担心,我已有未婚丈夫。就是途中收留的那个商人,家里开脂粉铺子的那个。”   凌甫嘴巴张着回不去,他从没有想到过罗姑娘会说不嫁他。   罗姑娘深深望他一眼,试图把他看的再清楚些。在她心里认为,这是最后的一次凝视。   她喜爱他好几年,哪能一下子就换成别人。但凌甫下山说的话“瓜田李下之嫌疑,我会娶你的”,把罗姑娘伤的不轻。   此后,凌甫刻意的避开,都带足“避开嫌疑”之意。罗姑娘在伤心之余,专心在干活上面。   文大帅是决策收留难民的人,罗姑娘等是亲历办事的人。难民们对大帅的感激,先到罗姑娘等面前。   罗姑娘的尊严就这样出来,她耳朵里成天听的是爱戴话,她是个有身份的姑娘,不应该再拉下自己的脸面,由着心爱的人践踏。   凌甫没有践踏的意思,不过是余恨和粗心。   而爱上罗姑娘的人,有一大把。   她生的不错,又是大帅认识的人,又拜凌甫从不肯当众表示亲密所赐,等着奉承罗姑娘的男子可以排几长队。   当有人愿意敬你时,谁愿意看冷脸色去?   罗姑娘想想她就算以“名誉相关”的话嫁到凌家,也永远低丈夫一头。还有表姐妹们都不喜欢她,她不能说不知道。   最重要的一条,她要是一开始就说勤王,是丈夫勤王的得力之人,在公婆面前直得起腰杆,在姐妹面前昂得起面容。可她偏偏不是。再嫁凌甫,好似揣个把柄进婆家,这一辈子别想抬头。   她想明白了,她要嫁敬重她的那个人。   深施一礼:“多谢表哥救我性命,我成亲的时候,还要烦请表哥送亲。”   凌甫总算有了话,知道这个人不再是自己的,真情流露:“他对你好吗?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凌甫忽然轻松了。   他这个时候居然轻松,与罗表妹是他的一块心病不无关系。罗姑娘担心揣着把柄嫁人,凌甫也担心罗表妹再出“隐瞒之语”。那件事情,对他们的伤害都很大,破坏感情也充分。   凌甫没有任何负担,也就说得诚挚无比,认真的道:“你是我表妹,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记得找表哥。”   这不是当初想要的结局,却不失为此时当事人想要的结局。罗姑娘点一点头,答应下来。   “你来,”凌朝招手叫她。   罗姑娘走过来。   凌朝笑道:“我从不嫌姑娘多,你叩头吧,以后是我的女儿。你的父母都不在了,你出嫁从我家里走,我为你备嫁妆。”   “父亲。”罗姑娘跪倒在地,这一声叫的泪水横流。   她不止凌甫一个表兄,为什么不喜欢罗家的表亲,与凌甫门第高也有关系。   放弃凌甫,是她的尊严抬头,但不表示凌家的身份就此下降。虽没了凌甫,却还有凌家,罗姑娘从来汲汲,但这一回她得到的正大光明。   她用尽手段让凌甫喜欢她,凌朝对她公开反感。她放了手,却牢牢的拥有凌家这靠山。   罗姑娘顷刻间哭的哽咽难言。   凌家的姐妹们把她扶了下去,应该是重新述姐妹情。   巧算计不费什么的就把儿子名声扳的不错,凌朝笑容满面。这个举动也让当儿子的佩服,凌甫重新过来给父亲叩了头。   嗣哥儿和小郡主坐在一起叽叽哝哝说别后的话,这一幕转折大,把他们惊动。嗣哥儿小大人般的问姐姐:“是了,姐姐应该有亲事了吧?”   其实换个地方单独问他,他还是个不明白。在这里见到凌家感动一出子又一出子,接上话,就问出来。   小郡主眼神儿一抬,正在凌甫面上。这与她常和凌不负心鬼儿拌嘴有关。   嗣哥儿自以为明白,迈开小腿来到凌甫身边,刚好,到腰间。举小拳头,捶到那腰间毫不吃力:“哎,我姐姐相中你了,你娶我姐姐吧。”   三殿下哈哈大笑。   瑞国公也想笑,正要让儿子不要胡闹,再一想,这门亲事倒也不错。   小郡主瞠目结舌,还没有说什么,凌甫大受惊吓模样:“你姐姐相中我?天呐,几时的事情,这还讲理不讲?”   小郡主火冒三丈,她几时输给凌不负心鬼儿过:“就刚刚,刚刚看到你不负心的时候,我觉得你还行。”   嗣哥儿得了姐姐的话,继续拿小拳头捅过来:“听到没有,我姐姐愿意,你就得愿意。”   凌甫瞅着他,豁牙一咧,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就敢当媒人。凌甫也恼火:“我不答应。”   大腿上一阵酸麻,小拳头不是吃素的,狠狠打在软麻筋上,凌甫往地上一摔,眼前那小脸儿跟过来,嗣哥儿刚才抬头看他,这会儿低头看他,小拳头晃来晃去:“说答应?”   “小鬼,你倒挺有力气。”凌甫面上火辣辣的发烫。   他刚刚大将军威风八面,这倒地的姿势实在不好看。怒道:“我没防备你,这不算。”   嗣哥儿得意洋洋:“我会打拳,我要帮姐姐勤王去,我的师傅说我会是功夫最好的那个。”   小郡主鼓掌:“嗣哥儿真棒。”   “答不答应?”嗣哥儿随时又要捅两拳那架势。   小郡主当看不见,凌不负心鬼儿凭什么说不要她呢?一,他凭什么,二,弟弟玩的正开心。   瑞国公和凌朝相视而笑,这二位心生满意。这二位一起拜倒在三殿下面前:“请皇上赐婚。”   小郡主有些不乐意:“父亲,他还不肯答应呢。我不要他,我……”   周知、奚鸣、大包小包和程恭看得不错,齐声笑道:“他不答应,我答应啊。”   小郡主怒了:“大包,你有亲事的。”大包对凌甫努努嘴儿。   “谁说我不答应的,”凌甫本能的一个激灵,进入抢首级那场景里,先答应再说。   赵盾打个哈欠,在座位上揉揉眼睛:“什么事儿?也有我一份儿。”   周知大乐:“小郡主和甫哥定亲,把你摆哪里好?”   “定亲啊……”赵盾慢慢吞吞说着,在小郡主小脸儿上瞟着意味不明。凌甫跳起来:“睡你的觉去,你怎么什么都抢,我定亲了,这是我定下的。”   赵盾再打个哈欠:“我再睡会儿。”   大家哈哈大笑,万安长公主也道:“这算得上佳儿佳婿了。”   对凌甫不能说了解,但凌家肯承担罗姑娘的亲事上看,心地不差。长公主取中的先是这一条。   嗣哥儿解决姐姐的亲事,自我感觉不错,坐回姐姐身边,小姐弟继续说起话来。   这看上去在花团锦簇之中,乔大人心头一串一串的滴血。他认定的杀人凶手,只能是他认定,他手里没有证据。文天、顾氏和邱宗盛,甚至也有太师。太师和文尚书是一家人。他们的笑是插进乔大人的尖刀,他们勤王有功……乔大人找到缺口,太师可没有功劳。   他走了出来,看似谄媚:“臣恭贺皇上即将重返京都,臣以为,勤王诸臣之中,清陵赵家最有功劳,应该封他们为护国法师。”   乔大人疯了吗?   恨着宇文家,却要封赵家。   十四岁文大帅清秀而尚有稚气的面容,确实让乔大人想到明乔氏死的不明不白而有些疯狂。   明乔氏死在乱中,而文大帅显赫于乱中。   都知道文大帅一个人不可能勤王这么快,她的长辈起作用,明三爷起作用。   同样是明家的媳妇,一个是丈夫陪在身边,一个是有丈夫也魂归西天。   乔大人于疯狂中清晰的想到多年前的那件事,他一直在京里,自然见过金殿上宇文缃发疯声讨太师的模样,因她疯了,太师把女儿给了赵家带走。   他要让赵家的功劳压在宇文家,或者那你到底姓文还是姓宇文的尚书之上,让赵家兄妹把文大帅压下去。由已推人这话贴切,推敲别人,大多站在自己的想头之上。乔大人会起的嫌隙,认为别人也会有。   护国法师,又不是小称号。而宇文缃只要回到京里,还可以挑拨下父女曾有过的隔阂。   乔大人看似恭恭敬敬的:“皇上,此次勤王,大帅到底还是个孩子,以臣来看,赵家有功呐。”   三殿下、明逸一起默然。   赵家人说的话,“我们要清静,是你们要封我家”,三殿下早就知道。文大帅勤王靠的是大帅救助难民的名声出去,名公子们各展手段,小公子们争先恐后,三爷和万安驸马渗透的细作。也有赵家兄妹的劳碌,但说不上赵家出力太多。   乔大人歪打正着的让三殿下难过一下。   宇文靖眯起眼,一听就知道用意是挑拨。   文天眯起眼,一听就想到另一件心事。   文天先挑明:“回皇上,清陵赵家不封也罢,倒是乔大人的话在情理之上,功论过,罪也要论。”   转向乔大人微笑:“您是不是这个意思?”   乔大人觉得想做梦,送来枕头。就在刚才,他们热热闹闹的自己乐时,乔大人就暗自咬牙,你们先论功吧,等冷一冷,论上这乱是怎么出来,多少扯得上太师,看你文大帅还美什么。   和齐大人对视一眼,见齐大人轻轻点头,乔大人堆笑:“呵呵,文大人说的对,功要论,罪也要论。只不过,今天不是日子吧?”他心里都焦急的就要脱口说太师不好,但还想得起来虚晃一枪。   文天既然开口,不会让他溜走:“哪天说不是说,早说,早理顺,进京以后少件事情。”   乔大人装腔作势清清嗓子:“那就说说也行。”他头一个点名点到周英虎头上:“周大人,您弃暗投明,当时情势总有要说的吧?是什么原因您投靠郭村?”   四面为之一静,这里人多,有些人刚刚听清乔大人的话,有些人刚留神乔大人的话,这就都有了凛然。   有一个人皱眉道:“今天是论功的日子,文帅勤王北上不易,带来的又有兵马又有粮草又有物资,怎么能论罪名呢?”   这位听出来与太师有关。没说话的人也听出来。郭村最大的对头,不就是太师吗?当年差点把郭村置于死地的人,不就是太师宇文靖。   宇文靖云淡风轻,先于文天开了口:“回皇上,今天是个好日子,都说说吧。”   乔大人点了名,宇文靖也一样点周英虎的名:“周大人,你请先说。”   周知有些傻眼。   周英虎略一踌躇:“好,我说。”沉声道:“太师多年当权,不公允之处数不胜数。想把自己子弟安插到户部,尚书大人不答应,让太师逼的告老,这事情就转到我面前。我迟迟没升职,就是不答应宇文家子弟进户部。”   宇文靖淡淡:“新换的一位尚书,是怎么走的?”   周英虎板起脸:“他夹在咱们俩个中间能好得了?不走只能受闲气。”   “周英虎,你管钱管手下的人,你能管到上司头上,你也算厉害。”   “太师,你笼络外省,你自己出钱。要我出钱,分文没有。”   “周英虎,一应增添款项,都经过太上皇应允。你怎么敢说老夫笼络外省?”   “太师,太上皇让您蒙蔽,我手里管全国的钱粮出入,旧有账目里没有你添的那一笔。要给,全国都给。要么,凭什么只给一家?”   宇文靖横眉:“这不要你管,我有手谕,你照发就是。”   周英虎怒目:“所有的官员都像您这样,就不需要户部。户部没有的旧例,要添,师出有名才行。”   “这就是你以后和老夫处处做对的缘由?”   “这就是你太师以后处处刁难我的缘由?”   宇文靖大声道:“你哪里是主持公道,你是见到天儿不在家,你欺负老夫才是!”   周英虎大声道:“我确实瞧不起你!你丢了儿子又丢女儿,把宇文天也丢了,还横什么横!”   说时迟那时快,文天飞身上去,一拳把周英虎打了出去。这还不算,在周英虎还没有起身时,扑上去坐住他,又是几拳打下来。   周知茫然,本能要去拦,让他的母亲截下来。周夫人见到丈夫挨打,心也是痛的,但还没糊涂:“你别管。”   周英虎大骂:“宇文天,我们这里也打仗,我还有伤,你有能耐等我好了再打。”   文天又是一拳打下去,也是骂:“你有能耐,在我六伯当权的时候说这话,当年你怎么不说?如今你敢说,你仗的是什么,打开来大家全看看。”   乔大人昏乱的脑子嗡地有了一声,让他清醒七分。   齐大人脑袋上好似让人敲上一声,让他昏乱七分。   这话说的,一起去看三殿下,果然,三殿下听得认真的面容上起了几分冷屑。   乔大人气急败坏,知道今天这事跟没做一样。齐大人的危机四伏感更重。   他的勤王功劳,让文大帅一个小姑娘比下去,他本就不服。文大人的犀利更让他快无立足之地。   齐大人眸底起了阴狠。   文天和周英虎让人拉开,各回各的座位上去,瞪着气呼呼,文天也没有忘记。   目视在这里的官员们:“有要说的,只管说。我打周大人,为他曾是我朋友,别的人我一手指头也不会碰。”   有两个中立的官员低声道:“这也太嚣张了吧。”   “他是提醒咱们,咱们都在太师手底下任过职,不要不念旧情。”   “我看也是这个意思。”   宇文靖用三根手指抚着胡须,来来回回抚了好些回,也没有再等到一句指责。   而三殿下也不想听。   墙倒众人推,三殿下冷淡地想,人之本性。   安静之中,小郡主姐弟自成小天地的话渐渐清晰。   “我路上常后悔没有带上你,一开始没有钱,后来三嫂当了首饰,有了钱,我给你买了大半车的东西。江南的新鲜果子,我给你买了桃子、西瓜、杏子、枇杷,还有好些玩的东西。”小郡主嘟一嘟嘴儿:“后来汪家造反,又丢了。还丢了三嫂和我的几件衣裳。”   “我很喜欢。”嗣哥儿伸出手臂抱一抱姐姐:“还给我买了什么?”   “后来又没有钱了,自己打猎,我给你留下肉干,轮到我做饭的时候,我还给你烤了面饼,后来许久不见到你,让我吃了。”   嗣哥儿再抱一抱姐姐:“很好吃,我知道。还有什么?”他小眉头皱上好一会儿,眼睛一亮:“还有汤呢,我还没有喝汤呢。”   小郡主的小脸儿有了扭捏。   嗣哥儿看不懂这是难为情,以为问错了话,姐姐为难。忙道:“我不喝汤也可以。”   “有汤,那一天春草和我一起做饭,我说从没有给嗣哥儿做过汤,我来做。”   “一定很好吃。”嗣哥儿先捧个场。   “春草对我说,把肉干放进去,把菜放进去,再放些油,煮开就成了。但是我想,我给嗣哥儿做的汤,怎么能这么简单?”   嗣哥儿开心地道:“姐姐又放了什么,一定是我爱吃的。”   “当时还有梅子,我想嗣哥儿爱吃酸梅,放几个。”   “这个汤好。”   “后来一想,嗣哥儿爱吃糖,没有糖,把甜果子放了几个。”   “嗤”,凌甫窃笑了一声,没控制好,有了动静。   小姐弟拧眉头瞪他:“笑什么!”   凌甫忍住笑:“没事儿,继续说。那汤的味道怎么样?”他对着小郡主抛个嘲笑的白眼儿。   那天凌甫闻闻味儿,就明智的决定他不喝。   嗣哥儿先回他一声:“我爱喝,不要你管。”   小郡主垂下面容:“不好喝,”又是酸又是甜的,结果是大家捏着鼻子往下灌。   嗣哥儿问明白以后,鼓起小脸儿宣称:“我就喝,这汤我最爱喝,别人都不会做,姐姐以后记得做给我。”   小郡主大喜:“是啊,嗣哥儿,三嫂要是还回江南,我和你一起去,把东西重新给你买一遍,三表哥给我有钱。”   说到这里,小脸儿又放了光,掏出一张卷起来的银票:“给,这是银票可以用以后的第一张,我特意留下来给你。”   嗣哥儿接在手上,咧开小嘴儿:“新的我喜欢。”带着小心收起来:“等我和姐姐下江南,拿这个买果子。”   瑞国公看着他们,忍不住的,过上一会儿,就是满眼的泪。   小郡主为自己的主意笑盈盈,开始规划和弟弟的江南行:“咱们去这里,咱们去吃现摘的果子,咱们把凌不负心鬼儿带着他表妹走过的路走上一遍,不然就输给他……”   “没带姐姐吗?”嗣哥儿这年纪的心眼子里,想的是姐姐带上了他,未来姐丈就应该带上姐姐。   小郡主笑眯眯:“那个时候还不认得他啊。”   嗣哥儿跳下椅子,对着凌甫走去,走到一半,撸袖子叉腰,到凌甫面前,寻衅姿势已摆的不错:“为什么你带上表妹,而不带上我姐姐?”   凌甫虽已不娶表妹,却还为这件不痛快,怕人提,这个小鬼偏要提,这小鬼是舅爷又不能惹,陪笑:“当时不认得她。”   “那带上我姐姐重新走一遍,要比你带着表妹走的又多又大又好,听到没有!”嗣哥儿凶巴巴的又把个拳头举起来。   ------题外话------   仔认为罗姑娘应该有尊严,让她重拾。   完成小郡主配凌甫的承诺,给自己点赞。   错字再改。   明天的更新中午十二点,仔就不发公告了。   此系二更。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重议亲事   凌甫知趣的不与小孩子计较,特别是这小孩子会打拳。不会是凌甫的对手,但凌甫又不能真的打他。反而,嗣哥冷不防的抽一拳打在麻筋上——小孩子会打拳就这点不好,他认得往哪里打最痛——凌甫要不舒服上半天。   他老实回话:“带你姐姐也走一回。”江南刚刚平定,会师过处,至少凌甫还要回去,带上小郡主这话倒不虚假。   嗣哥儿得到满足,回到姐姐身边,让她继续说路上怎么想的嗣哥。   就嗣哥儿来说,今天是称心的日子。和他相比,三殿下得到大半江山,余下的一部分眼看只需要时日就能到手,他的心安下来,他也称心。   明逸如果不想打扰,就不应该添上新的话题。就此散了,各回各家叙离别之情。   逃去江南的人不少,跟随文大帅回了来,家人可以团聚,估计他们巴不得私下相见。   但明逸的私下日子也想安心,他非说不可。   他起身来,到三殿下面前欠欠身子:“皇上,勤王兵马在这里,百官们也在这里,咱们说说收复全国如何?”   有一部分的人露出不悦,他们刚和家人见到面,都想说说话。御前会议占用钟点不说,收复全国不是小事,也熬精神。从喜悦中抽出来,投入到思虑中去,都认为今天不是好日子。   三殿下也认为先喜庆一下,让勤王回来的人休息几天,养足精神,再耗这个精力。但就皇帝来说,一天不回京都,一天悬在眼前。随着明逸的话,他重回京乱那天,重回逃难的日子,沉重的心情上来而没有反对。   “好吧,咱们说说。”   这里有女眷也有孩子——如小郡主和嗣哥。有一个官员谨慎地道:“御前会议应该单独召开?”   周夫人先起身,说了声告退。   她往外面走的时候,明逸回了话:“文帅要参与。”小郡主眼巴巴,明逸对她一笑:“郡主也应该留下。”   文无忧回来以前,对父母亲说过:“我不过就救下几个人,想想我离开爹爹母亲有多难过,逃难的人也一样难过,大家结伴儿走路不过这样。没有想到找到甫哥,又有爹爹相助,玉成也出了不少力,竟然办成这么大的一件事情。等见到皇上,就把这大帅的差使交卸,免得惹人非议,反给父母亲添上不应该出来的闲话。”   但这会儿说收复全国的话,文无忧还是有几点建议要说。她留下来,也认为玉成应该留下来。还有……她起身笑道:“回皇上,周家婶娘也应该留下,女眷们都应该留下。这一路上多少人量多少米,都由她们当家。打仗的人有功,料理补给的人也一样有可说的。”   周夫人听到这样说,嫣然一笑回了身,候着三殿下说话。   三殿下心如明镜,他需要这里每一个人。这些不是在他护翼之下歌功颂德,而是艰难的在乱世中挣扎出来,也要往北方重新成为他的子民。   收复全国,收复京都的话,今天说不完。不过简单有个提纲,大约是这样。   具细到某一座城池怎么打,另外有单独的筹划。他何必在今天就分出上和下,尊与卑,什么人可以听,什么人你得退下。   展颜道:“都留下来,都说一说。”闻言,周夫人姗姗然回座。   周知的不安没有下去,凑到母亲耳朵上:“等会说起话,父亲别又指责太师。我听说好些人对太师不满,但也有好些人不提投靠郭村的话,也认为父亲办事决断,不听别人的话。都有这根儿不是。我能得官职,母亲能让点名参加会议,这全是无忧妹妹的功劳啊。”   “啊,你这个傻孩子,你父亲对太师的不满不是过去了。”周夫人轻描淡写。   “几时过去?刚刚打过不是。”周知反问。   周夫人但笑不语。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至于说话刻薄到弹劾太师时,提到他死去的儿子。   凡是京里长大的人,知道宇文缃发疯过的人,都能记起宇文永杰死的另有原因。   骂人,是不揭这种短的,让别人听到只会说周大人不应该。   周夫人对儿子低低声:“不过去能怎么样?除非你父亲压得住你天伯父。”   周知恍然大悟,他虽没想到父亲的刻薄话不通常理,不说与他平时的谈吐不符合,就是世家公子的谈吐都算不上。但想想有文天在,自己父亲奈何不了太师。他释然了,语声透着轻快:“多谢母亲教导。”这就专心的听明三爷说话。   “文尚书,你一总供给勤王兵马多少粮草?多少物资?”   文天报出一个数字。   不管山南来的山北来的,他手里应该有一本总账。   “文尚书,你这些粮草是哪一年开始积存,都是哪些人。”   文天闪闪眼睫,但如实说了出来:“最早是在六年以前。”   他离开京都十几年,在他走以后,太师才让郭村压制,一年不如一年,却不是一开始就需要文天准备东西。十几年以前,文天还没有寻找到安身之处。   乔大人失落过以后,齐大人一直在恼恨,正想着今天只能看着别人风光,这句话以后,齐大人心思重新活动。   六年以前?这话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六年以前你就知道郭村要造反?你早怎么不揭穿他?   当时太上皇执政,当时揭穿太上皇肯定不信,但这句话可以为齐大人所用。他暗暗记在心里,准备一会儿发难。   明逸又问:“都是哪些人在准备呢?”   文天又说了出来,都是宇文家的子弟。   “太师,你宇文家的子弟为什么在外省成家?”明逸看向宇文靖。   宇文靖老狐狸一只,坦然的回道:“说起来家门不幸,同室操戈。天儿离家以后,跟他相好的子侄们在家中受到打压,他们纷纷出了京,往外省去自谋出路。有经商的,有行医的,如永平,开了咱们现在住的这个草场,种庄稼养牛马。这是我疏忽于家中,是我之错。”   宇文永平、宇文永度、宇文永义等人都在这里,明逸叫过永义:“永义先生,你也算书香出身,就算不在京里,也可以再攻诗书得个功名,为什么你要行医,又恰好在乱世里忙到大帅。”   宇文永义肚子里暗笑,这原因我不是说过吗?永义现身以后,明逸从谨慎上也好,从知根知底上也好,都是问过的。   永义回的侃侃:“回皇上,回三爷,我自小体弱多病,常吃苦药,针扎的也多,见到医生我就敬畏他。我出了京以后,心想干点儿什么保住温饱再说。我就想到当医生好,小时候我让人扎多少针,等我学会,就可以扎还别人。”   下一个,问的是宇文永策:“为什么你经商?恰好帮到文大帅?”   永策也是暗想,我对你说过啊。也罢,你再问,我就再说:“我家是最穷的那一支,小时候总蹭天哥的零用钱。我出京以后,心想干点儿什么保住温饱。一想,家里教导商人为下,但我见过的商人都有钱,酒喝最好的,肉吃最肥的,我得挣钱去,等我有了钱,叫一盘子肉,一块咬一口,全丢下来喂狗,解解我受的穷苦气。”   “永端先生,你是怎么会到岭南那么远的地方?又恰好遇到我父亲。”   宇文永端一乐:“说起来这要怪太师,”   宇文靖哼上一声。   “有一年南边进上果子,太师得了一小篓,那味香的,没打开就飘得满院子都是。我打小儿就馋,爱吃好吃的,别人不敢吃的我都吃。我在太师书房外面等了一天,心想给我一小块吃吃也好,结果呢,大家分光了也没有我。我从天哥手里得了一块。这种事情,哪家都有,但当时把我气到,我那年发誓,以后我要吃遍太师没吃过的果子。出京以后,我就去了岭南。”   说到这里,对宇文靖笑容加深:“太师,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进上的果子不会差,但果子新摘的好。您那果子当年把我香的一宿一宿没睡好,但哈哈,那算得上半干的果子。新摘的果子那才叫饱满,那才叫水灵,那才叫…。”   万安驸马带笑打断:“问你咱们怎么认识。”   “那得问您,您最清楚。”永端也坐下来。   又问过宇文永平为什么买草场,三殿下居住在此地三年,他已经知道。永平好马,草场是为了养马,种庄稼是为了吃饭。   为什么拿得出来多少万担的粮食,他自己种,自己储存没什么不对。粮食价格有波动的时候,高了他就卖,低了他就买。   明逸还没有问完,齐大人又一回心如死灰。他想说的话,由这些人解释里堵得一丝缝也没有。   听上去,一位贵公子离家,家宅有小小的震动,造成另一些人在家里呆不下去。既另寻生路,按自己喜欢的来,这没有什么不对。   齐大人这个时候提出文天蓄意捧出文大帅,也不会有人相信。齐大人在三爷的带领下想到可以攻击文天的另一件,是文大帅勤王太过顺利,这里面说不好有内幕。但在三爷的下一步带领下,他也好,别的居心叵测的人也好,再想寻找漏洞已不容易。   宇文靖不易觉察的有了笑容。   他从永平嘴里知道文天为宇文家翻身而设了这个局,等着郭村造反。宇文靖也一直为抹去特意的“痕迹”而苦恼过。但宇文家子弟的名声都在文大帅之下,出乎意料的出来一位大帅,看上去就不太刻意。   三爷的这一番问话,倒像在帮着宇文家解开。这个念头刚出来,宇文靖也就懂了。他忍不住呵呵了一声,不大响,也就没有惊动身边的人。   三爷的这一番殷勤原来是为了……。在他的视线里,能看到孙女儿大帅嘴角噙笑,舒展而又喜悦。   文无忧也听得出来,她对明逸说过的话:“如果你是个忠心的人,这亲事就可以成真。”   她说这个忠心,指的不是为国,而是为家,为了文无忧的父亲文天。一路走,一路受周济的文无忧也想得到,文天早有准备,他早就知道郭村要造反,而他要么没有说,要么说出来也是对宇文家有利那种。只看他把宇文永华等人全家流配走就是证据。   文天要真的恨宇文永华,只会把他们留在京里。郭村造反得手,先杀的人里会有宇文家。   无忧不知道明逸今天的话能击退多少蠢蠢欲动眼红脑昏的人,时日还长,翻后账的事情并不少见。她需要的只是这种姿态,明三爷想得到这里并且愿意出面的这种姿态。   接下来,明逸说几句收复京都也好,收复全国也好,文天还能寻找到的人都要用上,再说的就是万安长公主重提定亲之事,文无忧如任何一个害羞的姑娘一样,而没有任何反对的举止。   明三爷不再说时,对母亲一个眼色,母子虽从见面到现在没有说过私房话,万安长公主也了解会意。笑吟吟道:“大喜日子添喜气吧,小三和无忧奉旨定亲时,驸马不在家,亲家夫妻不在京里,又为了迷惑郭村,没有像样操办。选个好日子,给他们正式的定下亲事。”   “收复京都再成亲。”明逸插话。   文天很想反对,但由不得他作主。两个长辈,宇文靖洞察三爷的讨好,他答应。邱宗盛也听出来三爷的用意,他也答应。文天虚弱的说了几句,就让二位长辈的话给压下去。   大帅不是吹的,适时的给所有认为她由父亲力捧而出的人露一手儿。说的虽是她的亲事,她也没有局促到这就变成闺中娇姑娘。而是回了一句话:“蒙皇上恩典,长辈们操心。既然重办这件,不如为就要定亲的人,如郡主和甫哥,罗姑娘及所有跟我们回来的人中,有些互生情意的人一起办吧。让大家都隆重,都有这个体面。”   三殿下赞不绝口:“好好,你是个兰质慧心的姑娘,难怪三表弟心爱上你。”   三殿下看得出来明逸这一回是情愿的。由衷的情愿,和几年前为搭救文姑娘而慌张求圣旨的那会儿不一样。   大多的人都夸赞着这个提议好,文大帅果然不是寻常的姑娘。齐大人跟在里面笑,比哭都难看。乔大人很不愿意笑,脸儿寒着,无端的透出苦苦。   没有人理他们,这就散了,各回各家团聚。   ……。   乔大人跟着齐大人回到他的住处,哭丧着脸:“亲家,以后怎么办?明家更不可能娶我家的姑娘,也不会要你家的姑娘。”   齐大人懊恼的是:“我就说一个小姑娘不可能勤王,现在知道了,宇文家在外省准备好的有粮草有药草有物资,”   “那就弹劾他们。”乔大人红着眼睛。   “晚了一步。”齐大人皱眉。他本想着文大帅回来以后,跟她手下的人套套话。结果,今天回来,今天明三爷把该说的话说了一个干净。   “人家这也叫敲山震虎,意思他早就准备,等着呢。”齐大人搓着手:“要想拿这件说话,必然另外有证据。”   乔大人大喘粗气:“证据怎么得?”   “现在不是时候,这得咱们下江南,一路一路的打听。”齐大人阴沉着脸迸出一个字:“等。”   ……   宇文靖有很多的话要说,但头一天体贴的让大家早睡早休息。明逸显然等不及,晚饭前敲开文无忧房门:“出去走走,我有话要说。”   文无忧在路上与他同行的时候太多,就同他出来,在这附近走动。   明逸背书式的说起来:“我爱吃鱼,清蒸红烧都喜欢,但清蒸的讲究上要足……红烧的味道要足……”   “什么?”文无忧没法明白。   明逸又报出一长串子,撇嘴道:“这些是你爱吃的,”   “确实是,但是,你怎么知道?”   明逸大倒苦水:“这是没找到你以前,成亲那天岳父逼着我背下来,我当时一面背一面想,等我找到你,一定让你也把我的心爱背下来,今天我总算出这口气,请你赶快背下来吧。”   文无忧格格笑了出来。   ------题外话------   是不是有二更,仔量力而来,只写一个文,不可否认的是,有些时候是轻松的。但不由仔决定。每天保持一更,二更呢,也不用等太久。晚十点半以后不再审核。十点半后没有更新,祝大家好梦。   因此,没有二更预告。写得出来,就出来。写不出来,就休息。   错字再改。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定亲   “快背,”明逸一声接一声地催促着。夕阳还没有下山,圆月微微的现出轮廓。晚霞和淡月交织之下,他有了几分孩子气。   文无忧笑得就更厉害,能忍住笑时,过了明路的糊弄着他。眉头装作迷茫的挑起,眼睫闪动着好似很花心思:“你爱吃……。”   然后没有了下文,自己又笑起来。   明逸听不去了:“鱼。”   “哦,是鱼啊,我记得了,你很爱吃虾。”银铃般的笑声又传开来。   住的地方,春草听得笑眯眯,隔壁房里的文天听不下去,又一回对着房门走去,顾氏又一回叫住他:“别去吧,他们在说话。”   “这个小子是跑来吃饭的吧,我这里可没有饭给他吃。”文天不高兴的道。   顾氏含笑:“就要吃晚饭他过来,也就是一会儿就要走,你再忍忍,回想你和我说话的时候,那时还没有无忧,你不是最烦人打扰。”   文天只能等着。   没一会儿,明逸说声吃晚饭走了,文无忧自己回房里来,文天才放下心。见到女儿时,难免嘀咕几句:“以后让他没事别来。”文无忧答应着,背着父亲,轻轻地嫣然一笑。   三爷就是来炫耀下,文无忧让他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   两个当事人,明三爷和文大帅都受三殿下这皇帝器重,他们定亲的同时,又给所有应该定亲的人操办,仪式光想想也盛大,还要采买酒水和食物,不是说办就办。   得到广宁王的王城,拿下汪家,明逸先是送回来金银包括首饰和器皿,衣料是他们回来时随身带来。   准备衣裳,也需要时日。日子定在一个月以后。   在这一个月里,又有好些官员或者百姓们前来投奔。又出了一些应该出现的事情。   临时起的有各官署,把能运转的衙门运转起来。先是一个男子告状,要和未婚妻子退亲事。说她在乱中走了一圈,指不定勾搭上三个还是五个,说不好还有十个也不止,这样的女子他不要。   未婚妻上公堂反驳,有人证有物证,指证男子才是变心的那个。他和一个富家小姐路上同行同吃又同睡。文大帅收复江南以后,富家小姐重新得到家产,男子要和她成亲。   具体怎么判,春草打听来,文无忧没有细听,只知道头一件起来以后,后面陆续出来数百件,把临时顺天府忙的焦头烂额,每天就这样的公事办不完。   乱世里保住性命应该庆幸,但貌似又造成新的不幸。文无忧只庆幸自己得到的,没心情管别人的不幸。   小郡主走来絮叨半天,凌不负心鬼儿有多好运道,小郡主没怎么嫌弃过他。   罗姑娘走来道谢,因她们的衣裳自己帮把手,又请教下文无忧做的新衣裳是什么花样子。   这中间宇文靖把全家人叫去说了一通,意思对文天的看重不变,都看得出来太师经过这一次,有告老的意思,但文天敏捷的先把他话堵住,并不想继承家业的心思也都看得出来。   文大帅又交卸差使,这一个月里过得充实,日子飞一般的过去。   “好了,”最后一针由赵灵绣好,用剪刀剪断线尾,赵灵哀哀怨怨:“不还我的嫁衣,我还要帮你绣定亲的衣裳,这儿不好,这里不讲道理。”   “谢谢你了,大姐,你消停会儿吧。”赵悦赵思齐声轻蔑。   大红绣百花的衣裳,不是一般流传的花样子,而是赵灵在深山里见到过的花朵,挑喜爱的,画出一百种样子来。   罗姑娘来讨教时,赵灵只允许她借用不到十种,小郡主也要定亲,和奶娘来看花样子,赵灵只允许她借用不到二十种。这时候展开来,仿佛鲜花舞室中。   赵灵的话又没忍住,嘟囔道:“我给了好花样子,嫁衣应该还我……哎哟,”怒视身边忽然出现的赵盾:“赵小懒,你为什么掐我?”   “没睡醒。”赵盾闭上眼睛又开始睡。   “哼,站着你也能睡?”赵灵嘴儿高高的噘起来,帮着把衣裳折叠起来。   往外面看看:“天好晚了,明儿是无忧表妹的好日子,咱们回去吧,让她早睡,明儿才是个漂亮的定亲小媳妇。”   出来恰好碰到太师赏月,赵灵眼光闪闪,讨好的过去,甜甜的叫上一声:“外祖父,你看月儿呢?”   “是灵儿啊,没有,我这就回房。”宇文靖抬腿走了。   赵悦赵思在后面点评:“外祖父怕了大姐,”   “大姐总是提嫁衣嫁衣的,以后大家都会怕了她。”   宇文靖躲在墙角里,听着这些话,内心也是好笑。他很想和外孙们亲近,就像邱宗盛一样。   三殿下手下有人手,文大帅就此退出,邱老将军也适时的让给别人。三殿下对他极力挽留,邱宗盛说年纪大了,还是年青将军们更有力气。每天跟着文无忧后面,无忧绣衣裳时,他和赵盾负责拈线。   赵家兄妹也不揽功,用他们的话说,他们是来看望外祖父,帮无忧表妹是因为她人手不够。赵捷每天陪宇文靖,余下四个帮着做衣裳。   但赵灵小姑娘实在让太师又疼爱又不敢亲近,至少,在无忧穿上嫁衣出嫁以前,太师只能偷偷的看外孙女。   见姐妹三个人回房,太师重新出来,在月光下流连一回。   第二天是好日子,这头一天的晚上,大部分的人心情都不错。乔大人、齐大人及推敲未婚的另一半是不是对得住的人例外。   半夜来的人,也格外受到优待。要赶得上宴席,杀猪宰羊都是凌晨。大锅烧得热腾腾,凡是来到的人都即刻得到一碗热汤喝。   云浩然先捧给父亲云祝,不是滋味儿的看着云祝递给身边的一个少年女子,那女子身怀六甲,是云祝在路上新纳的小妾。   一家人又黑又瘦,跟出京相比,熟悉的人也轻易认不出来。这种模样可以想像到三年历程的辛苦,云祝执意收留那个年青女子一起上路,半路上你情我愿的收了房,云浩然伤到今天也没有痊愈。   热汤到手,他一定先给父亲,但父亲给了那妾……他默默的咬咬唇,再端第二碗给母亲。   云刘氏瘦的皮包骨头,心病加上丈夫变心,让她苍老而又虚弱。喝了两口,就说肉汤油腻,余下的云浩然喝了。   云祝喝过半碗,和管汤水的人说起话,也是打听这里情况:“皇上仁慈,这汤半夜也备给百姓们?”   “这倒不是,早几天晚几天你们来都没有,我们这里要有喜事,就是今天,你们来的是时候。”管汤水的回道。   云祝就问:“什么喜事?听说江南已收复,有一位文大帅作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似面上没变,嗓音却有些古怪。而云浩然和云刘氏眼角跳动,都侧过面容。似乎只是说话上,也没法面对一个姓文的人。   在云浩然的猜测里,从头一回听到文大帅三个字,就认定是前岳父文天,云祝如果不提起,云浩然张不开口询问。   云祝没有对不住文无忧,他受家里人所累以后,也特意赶到明家对文无忧赔过不是。他能问得出来,但内心也哆嗦。   都说天下平定,皇上在北方准备收复京都。云祝身为官员也好,身为百姓也好,都应该前来。   但再见文天,对他也是揪心事情。   他先问个明白再说。文大帅到底是谁?   管汤水的起早犯困,很乐意和人说说话,就说起来:“今天定亲的就有文大帅,”   “哦,定的哪家姑娘?”云祝暗想,这就不是亲家。   管汤水的笑一笑:“大帅是个姑娘,是刑部尚书家的千金,原定给明三爷的那位。”   云祝目光炯炯,云浩然僵直身子,云刘氏张大眼睛。   云祝又惊又喜:“是她?原来是她,她一个姑娘可怎么能勤王?”   “怀疑的人多了去,但我有个表哥在江南,让文大帅救下来,管了两年的吃穿,跟着大帅打了不少仗,你问对了人,我最清楚。”   管汤水的人没有想到,他说完以后,对面这个中年人起身来深施一礼:“有劳,细细的说给我听听吧。”   云浩然鼻子一酸,本能的又想扭开脸,但他也想听,耳朵往那个方向凑了凑。   云刘氏继续张大眼睛,好似定住那般。   “说起来大帅真有能耐,她一个小姑娘家,让乱兵追的到了江南,不慌也不乱,就地树一面旗,收留无家可归的人,这就勤王。凌小将军听到,投奔了她。各位将军们听到,投奔了她。南方老帅燕家知道,投奔了她,反正大家一听勤王都投奔她,三年的功夫,大半的地方由大帅收复。”   管汤水的人说得口沫纷飞,但云祝一家人还是没清楚。别人为什么投奔她?只凭她起个名字叫文大帅不成。   在这里问的不算明白,在临时安置的帐篷里,除去那妾,一家三个人都想来想去没睡好。   云浩然是万难的痛苦心情,不愿意再和文无忧一家人相见。但身不由已,这个地方今天大家都吃酒席。有桌子的坐桌子上,桌子不够的坐地上。   一般的定亲,没有男女当事人什么事儿。双方父母下大定,请出姑娘来见一见,或者不见也行,就这样成了。   三殿下让近来的退亲官司气到,想想凌家就很好,人家主动承担“名誉相关”,愿意让凌甫娶表妹。想想三表弟就很好,他找到文大帅时已乱世一年有余,他和衣裳成亲可没有说过半句犹豫。   乱世里讲究不了许多的避嫌,大家在营地中走动,男的也见得到女的,女的也见得到男的。在兵马中逃难时,晚上和衣而卧,也没有帘子挡住。   今天这定亲仪式,按三殿下的意思,小夫妻双双对对来叩拜,接过三殿下赏赐的一对金花,或一对金簪,吃顿酒席算结束。   明逸送回来的首饰这就用上,方便三殿下好好气气那些官司还没理清楚的人。   有些人一听说皇帝主持,也有反悔说还要旧亲事的。但三殿下可不答应,让他们慢慢的想,就是让他们羡慕中看到赶不上,给上一个教训。   这就第一对,走上来明逸和文大帅。接过金花,互相簪上,含笑而回到各自的席面中。第二对,凌甫和小郡主,接过金花,瞪瞪眼,互相簪上,甩个眼风再回到各自的席面上。   云浩然有一件幸运事情,就是他坐的远。不会和文无忧面对面,只看清那一团喜色。   他的心里好过不了,低下头默默的吃着,吃下去的是甜是酸,他也没分辨出来。   他有一件不幸运的事情,他坐的地方,离小郡主不太远不说,又是个顺风。   十二岁的小郡主,家里没规定她喝酒的年纪,但今年喝酒不会有人非议。她对凌甫其实满意,喜气盈盈之下,多吃了几杯,话多出来。   玉成最推崇的就是三嫂,而她身边坐的女眷,都爱说闲话,问的最多的,也是文大帅。   “说起来,我有功劳哦,三嫂还是我三嫂,我和嗣哥都出了力。”她从最前面说起来。   滔滔不绝中,从三嫂让退亲时的难过,玉成和嗣哥收了三表哥的钱劝解,云家来以后,三嫂是什么形容儿,包括文无忧以为没让她发现,玉成郡主眼尖的还是看出来:“三嫂让人带信给云家,哼哼哼……”   瑞国公窘迫的红到鼻子尖上,劝阻不下来时,直接把女儿带走,但云浩然已听了个差不多。   他举着筷子呆呆地放在碗里,不动也不收回。这才知道无忧当时很难过,她等着自己去见她。也是,宇文家那叫心梅的丫头送来方胜,就是无忧的指使。   这些话云浩然以前就猜得到,只是他没认真猜过。他以为明家更好,他以为母亲寻死觅活。他以为无忧许的不错。他以为……   他终于坐不住,半佝偻着身子从席面上走开。人越来越少的地方,有一个人走来,云浩然呆若木鸡,喃喃地还是旧称呼:“岳父……”   文天小解回来,一扭身子就几步,旧翁婿对上。云浩然虽瘦又黑,但有这声岳父在,文天认出来是他。   文天面不改色笑容可掬:“是浩然啊,你也来了,你父亲好吗?”   他那彼此从没有变过似的语气,让云浩然泪流满面。   文天满心里烦恶上来。   他为什么不怪小郡主把文无忧带进地道,他明白的很,最应该怪的应该是背信弃义也就罢了,还胡乱编排女儿名声的云家母子。   云祝对无忧下跪赔罪,文天已经知道,多少在心里原谅一些。独对云家母子,恨的有几回梦醒还在咬牙。   花不凡养好伤以后,追到文大帅麾下,文天和他见面。云家试图过城的话,花不凡说了一遍。文天和花将军对云家以后的去向都没有同情心。   文无忧没有对花不凡说退亲的具细,文天说出来:“我辛辛苦苦为他们全家寻一条生路,他们就用诽谤我女儿名声退亲来报答我。”花不凡怒道:“你应该写信给我,我一箭射死他们也算除个大害。这等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不祸害东家也要祸害西家。”   文天拍拍他的肩膀,说声算了。横竖没有带上无忧,他们也没有好路走。   在这里遇到云浩然的泪水,一看就是悔恨的泪水,文天打心里不能多看。   打个哈哈:“无忧今天定亲事,我这个女婿没有别的长处,就是喜欢跟着无忧,还没有成亲呢,我得分开他们,不能让别人看笑话。”不等云浩然回答,抬腿走了。   云浩然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回身时,见到又一个人和他一样一动不动。   云祝显然看到他和前岳父见面的那一幕。   “父亲,我……我错了,我不应该抛下她,”云浩然抱头痛哭。   小郡主的话里明明白白,退亲和定亲都与郭村有关。退亲,云浩然自家知道,郭村怂恿严氏。定亲,小郡主说:“郭国贼要左右三嫂的亲事呢,哼哼,我什么都知道,”   酒喝多了的人说话不想就出来,而周围的女眷也没有留神小郡主吐露的是私家秘密。文无忧坐的又不在这一处。女眷背井离乡,随着这话大骂郭村。只有云浩然是受煎熬却又不能骂上几句出气的人。   云浩然哭道:“父亲,咱们走吧,科举我不考了,随便找个乡下小地方,种地也行,我可以学。经商也行,我可以学。我可以养活你和母亲,咱们离开这里……”   “你不科举了?你自私自利过一回,还想再自私第二回 !”云祝的嗓音森寒而又冰冷。   云浩然抬起头,见父亲不是两道眸光,而是两把刀光直扎过来,吓得他又低下头。   “浩然,知道我为什么纳妾吗?你当时虽没有说,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当时咱们自己都顾不了吃喝,带上一个人更难。但你现在看到了吧,无忧一个人带过十几万的难民。这个数字我从好几个人嘴里打听,据他们都说不会错。她在江南把这些难民们安置下来,又帮他们打回家园,把他们送回家中。一样是困难,却出来两个结果,你配不上她,这亲事退的我也赞成,从今天起我原谅你,我重新是你父亲,不得不教训你。”   云祝的口吻更冷:“我对你已失望,我不用你养老,所以我要纳妾,再生个儿子。你呢,带着你母亲过。想得通,就下科场,无忧能当大帅,你却丢盔弃甲到一蹶不振,这个人你丢得起,我也不在乎,不过话对你说到。你要种地经商去,我的话也说到了,随便你吧。等安定下来,咱们分两处过,你隔几天来看看我就行。”   转身往回走,有说不出的疲惫:“你这样的儿子,没怎么样的,把未婚妻子抛弃。我对你哪能放心,说不好哪天,你把我也丢了。”   酒席中有哈哈笑声出来,云浩然这里如隔开天地般,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   夜晚来临,文天酒没有醒,气也没有消。顾氏也不高兴。所以丈夫让老张出去打探云家母子如今什么德性,只有无忧一个人劝解。   老张回来:“母子还是哭,云老爷带着小妾睡了。”   文无忧无奈:“爹爹,咱们不再问他们家可好不好?我已经另有亲事,您总惦记他家不好听吧。”   “我就听听用来解酒。”文天道。   顾氏有一个讥诮的冷笑:“我还能坐在这里不动,已算度量高。在京里的时候我没功夫问她,等哪天我一定得问问,退亲就退亲,为什么要说我家的好无忧为人轻浮。”   “母亲,还是说说您练功的故事吧,我从没有见过母亲习练啊。”文无忧竭力的岔开话题。   夫妻珍爱的女儿说话,夫妻此时都没听。老张又进来,文天半坐起来等着,顾氏也乐得看笑话的神色。   “三爷来见姑娘说话。”却是这句。   文天火气貌似更大些:“天晚了,让他避嫌。”   “避什么?我来见妻子,没有避的道理。”明逸揭帘进来。   文天坐直身子,板着脸:“只是定亲,没到你得寸进尺的时候。”   “哦?多谢岳父指点我,原来我们已定亲。”明逸的悠然摆得很明显,而且一句犹嫌不足,再来一句:“原来我也会有得寸进尺的时候,那我等着那一天。”   顾氏露出笑容。   文天虎着脸:“小鬼,谁给你的胆量,故意来气我?”   “胆量么,天生的。我也不是来气岳父,就是忽然想到岳父曾对我不满来着,如今定下亲,我是如愿了,岳父想到旧话,酒后添气可不好,我特地来解释。”   明逸得意洋洋说过,面对文无忧时含情脉脉状:“无忧,你我已定亲了。”   文天目瞪口呆,把明逸面上的那含情反复看了看,生气地道:“假的,别在我面前装相。一天没成亲,我就有一天的机会悔婚……”   顾氏把他衣角扯了扯,低声道:“这会儿有点儿真了,你别插话,让我多看会儿。”   “我来告诉你,他假在哪里?”文天认真又瞅几眼,开始挑毛病:“有情意的看,应该这样看,就像我对你,”扳起妻子脸面,对她瞄几眼就丢下来,迫不及待又盯着女儿,生怕让偷走似的。   那一对人在烛光里低低的说笑起来,虽然说的不是情话,但商议的时候很多,熟悉中透着亲昵。   “你写的信,收到回信了吗?”明逸嗓音柔和的好似鹅毛轻飘。   “没呢,信回的晚也好,多想想也罢。春姨娘,看我,又叫她旧名称,应该称呼她为冯太太。听说她生了一个儿子,难道不为孩子着想。皇上准备好就打回京都,他们一家如今守在京外,不肯当内应的话,至少要把绿二姑娘还给我家,太师也答应要绿二姑娘,这是我家的人,不能陪着冯大旺死在打仗里面,就算活下来,从此也是跟着他们躲躲藏藏,这我可不答应。”   由衷的笑无可挑剔,明逸话也由衷:“你总是好心地。”   文无忧有了俏皮:“那你答应我去见吴书舟?”   文大帅收复江南以后,杨家的人也好,郭党也好,退回京中打算死守。冯大旺就是汪家兵败时让杨家召回京都,吴书舟本就在京里。   放不下宇文绿,是她曾赠东西并且放行。愿意给吴书舟投降的机会,是他曾救了无忧等人一命并且放行。   明逸知道内情以后,帮着劝说三殿下同意吴家父子投降。本来三殿下不想答应,一定要置吴家父子于死地。   但文无忧认为她劝得下来吴书舟,明逸不肯松口。   摇一摇头,明三爷有点儿醋意上来,而他没有发觉:“我不许你再见他!他喜欢你。”没京乱的时候明逸就知道。   顾氏偷偷的让丈夫看:“这会儿算真情意了吧?”   “不算。”文天蛮横无理的否定:“这叫不讲道理。明明无忧去劝,一定能行。吴家父子放下兵器,京城不破自开。这小子却不肯答应,他可以改名叫不讲理。”   他不自觉的放低声音,潜意识里不想打搅小夫妻们此时和契,文尚书也没有发现。   明逸知道有岳父母在旁边,岳母会劝,岳父只能看着,三爷先是扬眉吐气,再就真的说起话来。   他走以后,文天把女儿好好的“劝”了一回:“成亲以后你就是别人家的人,多陪爹爹母亲,没事别和那个小子说话。让他进来一回,他没完没了,这都什么钟点,没点儿礼貌,坐到现在才走。”   文无忧给父亲大好颜面,听的唯唯诺诺。   第二天一早,明三爷又出现在岳父母面前。在岳父挂面色以前,一本正经地回话:“给玉成送行,无忧不去不成。”   文天让顾氏带回房中,无忧跟着三爷出来。   凌朝全家的人都在这里,新晋凌姑娘罗表妹也就在这里。旁边是瑞国公全家。   凌甫带着整整齐齐一队人马。   玉成带着虎头虎脑一个嗣哥,外加威猛大壮一只,两个护卫。   到底没有完全平乱,瑞国公不放心小儿女离开。哪怕他们小包袱背着,也正劝着:“以后再去吧。”   嗣哥大摇其头:“不行,姐丈欠姐姐的路要赶紧走完。”凌甫对他呲呲牙。   玉成郡主大摇其头:“不行,重新给嗣哥买东西,拖一天晚一天。”拍拍小包袱对明逸和文无忧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表哥给我许多钱,这一路上花不完。”   凌甫嘀咕:“我也有,我会养你们的。”   趁着他们道别说个没完,文无忧对明逸说了几句,走到长安长公主身后,悄声道:“公主,借一步说话。”长公主见到是她,有点怔忡,但跟着走开两步,离别的人稍稍远些。   中间,明逸挡住风也好,怕别人听话也好,在那里站着。   这是文无忧相当近的面对长公主,看得出来她和万安长公主容貌不一样,看得出来她比万安长公主生得好,当然也年青。当年如果有亲事的话出来,从身份和相貌上看,在情理之中。   “公主,请问您当年许亲的人,是我爹爹吗?”   长公主身子一颤,好一会儿眸子涌上泪水:“是。”   “可据我知道的,爹爹遇到母亲以前,没有定过亲事。”   长安长公主双手掩面:“他是知道的,这亲事就要下定,他……。不见了……”   “我爹爹对您有过情意?”文无忧明知道答案,也屏气等着。   长安长公主又挣扎了一会儿,涩涩的道:“亲事由太师促成,先太上皇应允。我,我知道是他,就心爱上。他对我想来是没有情意。”有情意也不会定亲以前走的不见踪影,而且是和别的女人离开。   文无忧笑容加深:“那,也算幸运不是吗?瑞国公心爱您,我父母也彼此顾怜。”   “彼此顾怜?”长安长公苦笑:“是啊,你说的对。”她偷看过的那对夫妻,眸中都有对方,称得上彼此顾怜。   “是以,您可以当个好母亲了吧?对玉成和嗣哥好些吧,我们在外面时,玉成很思念你。有一阵日子,她几乎每晚要说到你。”   长安长公主受到震动:“她说我什么?”   “您自己认为呢?您应该多给玉成和嗣哥一些以后可以念想的地方啊。”文无忧轻轻走开。   回到明逸身边,两个人去和刚与凌家道别过的玉成姐弟道别。   玉成小郡主不无遗憾:“我定行程的时候,没想到三表哥不去,表嫂也不去。本想不去,凌不负心鬼儿要说我哄他。”   “喂,你不是说为了嗣哥吗?”凌甫问道。   嗣哥儿在旁边点动小脑袋:“是啊是啊,答应过姐丈,所以要去。”   凌甫气结:“有没有人听到我说话。”   身边多出来一个人,凌甫欠身:“岳母。”料想岳母来说道别话,凌甫从姐弟身边让开。   小郡主手舞足蹈正在说着,冷不防的抬头,见到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对自己露出关切,她哑了嗓子,腿又是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嗣哥儿居然没扶姐姐,严肃的望着母亲,也是呆怔怔。   长安长公主也有尴尬,同小儿女们亲近,她也还不习惯。瑞国公满面喜色招呼:“玉成,嗣哥,母亲送行呢。”把女儿拉起来,又把儿子衣裳拽一拽。   玉成郡主醒过神来,一头扎到长安长公主怀里:“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我会常写信回来,我会给你买东西,三表哥给我许多钱,真是遗憾,三嫂她不去。若是不去,凌不负心鬼儿会说我哄他……”   能听得出来,小郡主没话说时,又还想说几句,就把她对文无忧和凌甫说过的话,又来上一遍。   反复几回,实在没话说了,把嗣哥儿推上来,希冀地道:“你会说的比我好是不是?”   嗣哥儿绷紧的小脸儿不变,想了想,就一句:“我会照顾好姐姐。”   退后一步,不管玉成怎么哄他,他也不肯再走上前。   对瑞国公来说,已觉得今天难得。对长安长公主来说,前有文无忧的话,后面有小儿女的一冷一热,内心地震般的触动。   她深吸一口气,把玉成小郡主抱到怀里。玉成小郡主醒过神,兴奋的大叫出来:“嗣哥儿快来啊,母亲抱我们了。”   嗣哥儿认认真真的看着,认认真真的回:“就是这样,姐姐最得宠,再就是嗣哥,嗣哥排第二。”   长安长公主蹲下身子抱了抱他,在他小脸儿上亲了亲。嗣哥儿大眼睛里蓄满的泪水终于滑了下来。   明逸看着这一幕,对文无忧道:“岳父当年惹下的事情,总算有个结束。”   文无忧恼火,抢白他道:“这是什么话,与爹爹无关。”勉强撑到送走小郡主一行,急步回去。   明逸追在后面,“砰”,房门紧闭把他关在外面。明逸不甘心的捶打着门:“无忧听我解释,我是说我没有岳父那样的事情,我没有招惹过谁。”   文天皮笑肉不笑的从他房里出来:“哟,你背后说我什么呢?”   ------题外话------   写得出来很幸福,错字再改,么么哒。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收复京都   新女婿明逸和旧女婿云浩然相比,云浩然是老实听话那种,符合文天认为女儿身边应该有个乖乖女婿的心思。新女婿可不是。对于岳父阴阳怪气,明逸压低嗓音道:“背后说的自然是您十几年前的风流逸事。您得帮我看着点儿,哪天我心情不好,我什么都想得起来。”   文天张口结舌,一想,这女婿耳朵灵光,十几年前爱慕过自己的人兴许真的知道。而宇文天当年如日中天,好似京里贵公子中的一轮红日光。要说除去长安公主以外,再没有别的人曾经爱恋过,那就称不上名公子,而是街头无名之辈。   明逸再一回施施然的走开,没有在岳父的刁难之下伤到一根汗毛的模样。而且临走的时候,当着岳父的面,对着紧闭的房门“情意绵绵状”说一声:“无忧,我闲了再来和你说话。”   他当然是做给岳父看的,不然岳父在旁边,总有难为情。   文天直瞪到他走远,回自己房里对顾氏发牢骚:“这门亲事定错了,这小子居然威胁我,我拿捏不住他,以后怎么给女儿出气。”   顾氏看笑话:“哎呀呀,女儿刚定亲事,你应该做的是巴着女儿过得好才对吧。”   文天坐下来,把新女婿从头到脚歪评半天。   ……   天气总是这样,由春天到秋天,再由冬天到春天。花开了会落,叶凋零再生。   这和文无忧的心情不一样。   随着又一年冬天到来,离三殿下起兵的日子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寒冷,但文无忧的心情仿佛一直沉浸春天里。   “当当,”冬天紧闭的房门让敲响。   春草欢欢喜喜:“姑爷来了。”   打开门,明逸带着满身的寒气,却在进来以后春风拂面,手上握着一封信,进门一步就开始嚷嚷:“玉成又来信了,无忧,你先看。”把信送到文无忧手上。   这样的话里,信没有拆封,文无忧笑盈盈打开着信,明逸问候的话已十句八句的挤着出来。   先看文无忧的衣裳,蜜合色绣缠枝花卉的锦袄,水红色的裙子。三爷眉头微拧:“这天气还冷,怎么穿得这么少?”   带着笑伸出三根手指,因房里有个春草,三爷的嗓音低不可闻:“让我摸一摸。”   这句决计不是调戏,三爷也不是头一回说,文无忧一面抽出信,一面娇嗔他:“看你,”白一眼儿过去,但是把个袖子对着三爷过去。   明逸不是要摸人,而是捏捏衣裳的薄厚,认为跟他眼睛看的一样,眉头再紧三分,拿出他昨儿晚上参与三殿下御前会议大事的严肃神气:“换一件厚些的,这几天最冷不过。”   房屋远没有在京里住的宽敞,衣柜在里间,里间的门没有三步就进得去。但春草听得这一声,小跑着的姿势:“好嘞。”   “不用了,”文无忧对这两个人好生的鄙夷。先对明逸撇嘴儿:“这房里生着火盆呢,不出门儿就穿厚的,你让我出去可穿什么?”   再寻找春草时,春草的小跑不慢,已取了一件衣裳出来。文无忧毫不掩饰她的“嫉妒”:“春草,如今你可越来越听三爷的话了,你是我的丫头啊。”   这赤裸裸的讽刺,明逸和春草都不放心上。春草笑道:“三爷说体贴姑娘的话,我就听。不说,我就不听。”   明逸觉得春草听自己的有哪里不对吗?他去看那件衣裳,半旧的娇黄色厚袄,因觉得颜色更好,笑吟吟怂恿:“穿这件吧,这件你穿上更好看。”   忽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去房门旁,拉开房门,对着隔壁探出身子。   他听到的隔壁门响,是老张走出来。老张对三爷这动作不奇怪,咧嘴一笑:“又来一支人马,皇上让老爷和周大人安置,这不,我取出门大衣裳。”   摆好对嘴绝对不认输神情的明逸恢复自然,笑一笑:“那就好。”缩身子回房,觉得更好。   岳父不在家?   “无忧,咱们出门骑马去吧,你换上厚衣裳,再加上厚雪衣。这就暖和了。”至于出门去吹不吹风,明逸这会儿没想,也许他想着的是骑马会暖和。   文无忧让他先坐下:“先来看信,你猜猜玉成这一回又写了什么?”   聪明的,在岳父面前不怎么认输的三爷,在这里认输,盯着文无忧染笑的眉头目不转睛。坐在对面挺好,爱怎么看无忧就怎么看。明逸一步也不想动,懒洋洋道:“把好的念给我听,欺负凌甫的就不用念出来。”   文无忧扑哧一乐,小郡主的哪封信里没有欺负凌甫的话呢?既然不让念,那就念……其实玉成郡主的每封信里都差不多,不是姐弟同心又让凌不负心鬼儿没话说,就是:“大毛二毛三毛又来看我和嗣哥了…。”   北上以前,也没找到大毛二毛三毛的父母,明逸和文无忧帮着找了一户人家,把三个孩子收养。凌甫近几个月驻扎的地方就在附近,真嗣哥和三个假嗣哥见了面,据小郡主说玩的挺好。   “还有呢?”三爷享受着悦耳的嗓音。   文无忧又念了别的。   “还有呢?”   微微的日光出来,透过窗户打在三爷身上,火盆也添暖意,耳边又有动人的娇音,明逸不愿意信就此念完,把这会儿的安宁打破。   文无忧又说了小郡主的字大有长进。   “还有呢?”   “还有呢?”   半眯的眼神儿,惬意的面容,人都在醺然欲醉之中。文无忧嘟起嘴儿,把信掷过去,合到明逸的脸上。春草偷偷的笑了起来。   明逸收起信自言自语:“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信送来了,也听完了……无忧,咱们还是骑马去吧。”   文无忧应该给他一个拒绝,不管是不是出自于女儿家的矜持,又或者刚为三爷出了一段苦力。但明逸又一句话到耳边,他笑嘻嘻:“岳父不在家呢。”   文天不在家,与骑马有什么关系?文无忧没有去想。听过,就跟着他起身,明逸在房门处心满意足的等着,不时对转到里间换衣裳的人说上一句:“穿厚些,别爱惜衣裳,多穿几件,等明年回到京里,就给你多多的做衣裳。”   两个人就骑马去了,各自带着一个跟的人。   大雪虽飞扬,却不再是几年前考虑冷寒。两个人尽情的打一回马,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往回走。   冻林内云浩然在拾柴,不经意的一抬头,就见到大红雪衣裹着玉雪可爱的少女,面上的笑容好似迎春的第一枝子花。   云浩然深深的低下头,就差埋到雪里面来掩饰自己。马蹄声远去,他犹不敢抬头,怕接触到还没有流动开来的,带着少女气息的冷风。   这冷风中她的味道,已不再熟悉。   马到房前,文无忧跟没事人儿一样。自从云家到了以后,不经意的看到好几回。每一回文无忧都装着没见到般过去,就和今天一样。   这与她身边是新的未婚夫没有关系,无忧相信自己真的打招呼,明逸至多在回来以后表示一下醋意,而不会真的反对。   雪冷天寒,云浩然拾的柴火。三殿下这里能供给粮食就不错,御寒的木柴优先供给的当然是出力最多的人。一般的官员都得自己家人拾柴。   雪中瘦弱的身影看上去狼狈而且惹人同情,但文无忧没有一丝嘘寒问暖的心。   她为他做的足够。   她为他哄着凌甫送信,凌甫不答应,文无忧讽刺他离开罗表妹肯不肯?异姓兄妹不欢而散。   她为他哄着宇文绿送信。   她为他哄着宇文纱送信。   换来却是一句“遵从母命”。   无忧从小到大,在父母怀里无忧无虑。遇到的第一个困境,就是青梅竹马的云家退亲。谁庇护了她,明家母子。   谁哄她开心?玉成郡主早就说过,三表哥出了大价钱。   谁在她不知生死的时候,愿意给予元妻身份。   谁几下江南直到寻找到她。   夫妻一生,远不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可以包容。云家此时面临的困境,和文无忧遇到过的相比,差得太远太远。文无忧是自己走出来。云浩然要是能走出来,是他自己的事情。不能,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无忧?”明逸纳闷:“你在想什么?”   文无忧迅速回魂:“哦,没想什么。”   明逸伸出他的大手:“来。”   文无忧伸出她的小手。   两个人都戴着手套,明逸不可能摸到文无忧的手是冷还是暖,但他象征性的做个检查,随后用自己的双手包住文无忧的手,揉搓上一会儿。再放开来,轻轻一笑:“快进房去吧,记得在房里也穿暖些。”   “知道了。”文无忧迈着轻快的步子含笑转身。   她有笑的资本,她的新夫婿不但容貌好,才华好,体贴上也不比云浩然差。   曾有过的小儿女童稚幼语,袅袅如烟云去。   ……。   开春以后,云浩然有段日子没有遇到过文无忧。他虽不是有意的总遇上,但暗暗的着了急。打听的时候,却又总遇冷遇。清一色怀疑的眼光对他:“大帅去哪儿?大帅虽不是大帅了,去哪儿也不能问。”   他的运道不太好,问的总是跟过大帅的人。跟随大帅养成的习惯,大帅去哪儿,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打听。   云浩然就只能闷着。   这个时候,文无忧紧裹行衣,来到离京都不远处。远望高大的城墙散开来的,依稀还是帝王气相。   “想家?”   明逸见她凝视,问道。   文无忧如实的告诉他:“你知道我不是京里长大。”   明逸坚持的道:“想婆家了?”   文无忧忍俊不禁。   有一小队人过来时,三爷才放弃这个话题,但挑起的眉梢眼角春意盎然,一丝一线都还在坚定不移,你想的一定是婆家。   “办事了。”文无忧警告一下,认一认,过来的人是春姨娘母女,和明逸打马过去。   “想好了吗?只要你丈夫肯当内应,三殿下说他投靠杨家的事情不再追究。”文无忧正色道。   春姨娘还是犹豫:“我倒是肯信,只是他不肯信,”   文无忧来以前想到过这句,就不再多说:“那,把绿二姑娘给我,她是我们家的人,不姓冯。”   宇文绿哀求母亲:“我信,这是无忧说的话啊,劝劝父亲咱们投诚吧。您不为弟弟着想吗?杨家是打不赢的。”   春姨娘忧愁地沉声:“你在宇文家没有立足之地啊,无忧姑娘她要出嫁,照顾不到你一辈子。”   文无忧把马让开,回身道:“请祖父来没错,她果然不信我。”   春姨娘没有细看,以为是文无忧跟从的人里,一匹马上来,马上的人揭去风帽,露出宇文靖的面容。   春姨娘母女大惊失色:“太师?……”太师余威犹在心里,母女下马拜倒在马前。   宇文靖冷冷道:“你去哪里我不管,绿儿得跟我们走。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春姨娘以前见到太师,不管她在自己房里有多横,一个字也不敢讲。此时为了女儿,勉强自己开口:“太师,家里人都知道二姑娘跟着我这几年,稍有句闲话出来,二姑娘就是通敌的罪名。”   连不连累宇文家,春姨娘倒不用说出来,太师他难道想不到?   “打算把她安置在外省的别院里,你若是给她定下亲事,是个本分老实的人,夫妻一起跟我走。若是还没有亲事,家里会给她找。你说的没错,我也对你实说几句。眼下用人之际,没有人挑剔旧帐。但说不好有哪一天,有人翻出来,要说她姓过冯,兴许还要说你早与冯大旺有私情,她是冯大旺的女儿。为了避免这些,以后她得隐名埋姓的过日子。但也比跟着你强!”   斩钉截铁的嗓音,打断春姨娘最后一丝犹豫。她忍痛把女儿抱了抱,厉喝一声:“二旺子!”   跟着她们出来的一个男子下马过来。   春姨娘瞪着他:“你喜欢大姑娘是不是?”宇文绿在冯家排行为长。   二旺涨红脸期期艾艾。   “你跪下发誓,此生此世不负大姑娘,我把大姑娘给你做老婆。”   二旺发过誓,春姨娘取过马上一个包袱给宇文绿,含泪道:“你去吧,你姓宇文,你虽没有父亲疼爱,但太师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宇文绿哭道:“把弟弟给我,把弟弟叫来我带上,杨家打不赢的啊……”   “他姓冯!”春姨娘把女儿狠狠一推,对着宇文靖和文无忧叩了三个头,上马而去,在马上掩面痛哭:“别再想着,权当我死了。”   她奔出数里路,冯大旺在路边站着。显然他偷看过,不敢相信的道:“真的是太师。”在京里乞讨多年,冯大旺认得宇文靖。   春姨娘听出点儿希冀:“那你是愿意投诚?”   冯大旺叹气:“我是个粗人,不认字儿不懂书上的道理,但是你想想吧,我杀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有亲戚和兄弟,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有一丝笑容若有若无的出来:“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回来,”他跟到这里,本以为一下子送走母女两个人,他打算来看最后一眼。   春姨娘打断他:“别说傻话,是你救了我,我不会丢下你,也不会丢下儿子。”   冯大旺目光闪动,低声道:“那好,你听着,杨家一定会败,别看他这几天给的赏金重,我早想好了,咱们没必要陪着他们死。等到攻城那天,咱们带上孩子,忠心的兄弟都说好,咱们一走了之。”   春姨娘震惊过后,急切地道:“你既然有这个心思,那赶紧追太师和九房里姑娘去,还来得及对他们说,至少以后还能去探望绿儿吧。”   “现在不要说,等到那一天,让人对二旺说一声,让二旺对他们说。咱们呢,以后就住到绿儿附近,你想看她就去看她。不过只能偷偷摸摸吧。”   “成。”春姨娘高声叫了出来。   ……   和冯大旺一样想的人不少,夏初,三殿下收复京都势如破竹。   本来就算没有人心浮动,三殿下先得了留芳园,从留芳园的地道进城,在皇宫里先杀起,也是一样的敏捷。但宇文靖收到二旺处的消息,外围和地道里一起攻打,不过一夜就进了城。   地震过后,断龙石放下来,地道有些路已不通。但有包三公子这个通地道的好手,城门大开的时候,已把郭村堵在宫里出不去。   随后火起,始作俑者郭村自焚于宫中。杨泰保和余下的两个儿子让堵在民巷内伏首。晨光明亮,三殿下站在血染的皇宫内跪拜:“列祖列宗,不孝子孙又回来了。”城外三百里外,刚刚得到消息。   宇文四老爷茫然:“已得手了?没有过去几个时辰啊。”四夫人冷笑:“我早说过,听我的才不会错。太师重新当权,深受皇上器重。宇文天再恨你,也大不过太师去,家规你忘记了,不伤害手足。早就应该投奔太师去就对了。”   四老爷咆哮:“你记性真好,残害手足的事情是谁干的!”   四夫人回吼:“你见到大哥时,不是全推到红儿身上。红儿死了,”她抽抽泣泣:“我的女儿死了,你还不放过他。”   又骂着:“总比你想的私下里混个功劳的好,这会儿你什么也没混到手!”   四老爷掉转马头:“走,去吴家。”   “你正经应该进京去,帮着平些余乱,挣些脸面好见太师才对吧。”四夫人咬着牙骂。   四老爷不耐烦:“要捡漏也应该去吴家,吴家父子昨天晚上没睡在京里,如果能得到他们的首级,回家去可以抵消杀二哥三哥和六弟七弟这件。”   四老爷还不知道六房已没了。   四夫人跟着他过去。四老爷的人马不多,一千来人左右,但相信捡点儿功劳还行。   没出五里路,见一员将军杀气腾腾而来,来的人马个个血染兵甲,看上去威风过于四老爷十倍。   四老爷夫妻吓的瘫软在马上:“天……天哥……。”   文天的身边,左边是顾氏和女儿,右边是邱宗盛,也是往吴家的地方。想到吴书舟的救命之恩,全家人都愿意再劝上一回,至少给吴书舟一条生路走。   却没有想到遇上四老爷。   他曾打算杀了春草那一件,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对文天说过。骤然见到,文天想了起来,冷哼一声,手中兵器直指过来。   只这么一指,人和马都没有动,四老爷吓得一动不敢动,只是哀嚎:“天哥饶命,”四夫人跟着他一个模样。   好一会儿,文天缓缓收回兵器,往地上重重呸了一口:“我宇文家的子弟,从不杀害自己人。老四,永杰死在你手里,你可曾后悔过?”   一昂头,带着一家人和他的人马走开。   直到看不见,四老爷在马上才直起身子,惊魂还没有定,四夫人骂了起来:“你怎么就这么怕他?”   话音刚落,来了一个四夫人怕的人。冯大旺带着妻儿从京里逃离,刚好到了这里。   “原来是老爷和太太啊?”逃命的香姨娘一步也走不动,杏眼圆睁的死死盯着。   四夫人在她的眼神下打着哆嗦,无端的怕起来。   冯大旺只有三百兄弟,但打起来和四老爷的一千人不相上下。混战近半个时辰,双方都死伤过半,取了四老爷和夫人的性命。   带着余下的人,伤的伤,累的累。没走十里路,和文天遇上。   “爹爹,我和郡主没找到甫哥时,带着二房三房六房七房,是绿二姑娘送的东西,还请这位冯掌柜的让开路。”   文无忧踌躇会儿,给冯大旺一个称呼。不然称呼他将军不合适,他不够资格。称呼他为老爷,他也不是,他讨饭出身,总觉得别扭。最后称呼他为掌柜的。   文天命人马让开一条路,摆一摆滴血的兵器:“走。”   他看到冯大旺的人,一半以上伤的不轻,伤药跟不上,能不能活得下来还不一定。但是呢,身为刑部尚书,还是添上一句:“这一回报你们救我女儿之情,以后再遇到,我可不会客气。皇上已回京,抓捕文书明天就应该出来。”   冯大旺和春姨娘抱着孩子磕头谢过,就要走时,春姨娘没有忍住,走近文无忧小声地道:“绿儿好吗?”   “好,接走的那天就送走,你放心吧,那是小郡主在的地方,她会照顾她的。”   “麻烦通个信,我会去看她的。”   文无忧抿抿唇:“可以,不过别让人见到。”   春姨娘放心而去。在他们背后,文天唤过女儿:“他们去的那路上,甫哥带兵从江南过来,他们形迹可疑,一定会遇上甫哥。你让春草去见他,让他放过为首的这两个。这两个才是帮过你的人。余下的都有人命在身上,一个也不能放走。”   春草答应一声,带马跃上小路。   文天一行继续回京,没走多远,不能避免的见到四老爷夫妻横尸于地,周围还有冯大旺的人,虽脸上没写明白曾是乞丐,但结合冯大旺刚过去,人马是新带的伤,却能想到。   文天眉头紧锁:“杀我宇文家的人,无忧,我可不能放过他们。去一队人把他们拦下来。”   “爹爹,这是他们的私事,咱们管不了。您权当没看到吧。现下,安葬是头一件大事情。”文无忧劝道。   顾氏也认为帮过无忧的人都可以原谅,也说上几句。文天不再言语,让人把四老爷夫妻尸首收了,放到马上准备带回去给太师看过。   宇文靖已随三殿下进京,一行人往京中去。   城门口儿上,明逸等在那里。先问道:“无忧,你好不好?”再才问的是吴家。   文天把一封染血的信笺给他。   封皮上写着“呈文姑娘”。   明逸没好气抽开来,见只有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   “吴家父子自尽了。吴书舟手臂下面压着这封信。”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次大朝会   信写给三爷的未婚妻子,明逸有一刻想把这信撕了去,随即想到有关吴家的东西都要上交给皇帝,才动一动手指,把信重新装好,由他收起来。   第一天回到京里事情很多,明逸没功夫和文无忧多说几句,就是文天也不能即刻补眠。一个叮嘱文无忧找地方歇息,一个叮嘱顾氏。翁婿去见三殿下。   文无忧想想能去哪里呢?   对母亲甜甜地笑着:“咱们回自己家里好不好?”   顾氏知道女儿说的“自己家”,指的是宇文家。她和文天曾住过郭村给的一处房子,但那也称不上自己家。身为文天的妻子,和月院也算不上,宇文家九房的内宅,才是自己家。   文无忧怕母亲不答应,外祖父素来好说话,说完,对着外祖父笑盈盈。一个字不用说,邱宗盛明白外孙的意思。   手刃广宁王,邱宗盛对宇文靖的恨意一下子没了。认为誓言已破。北上见到,也没有取他的衣角。虽也没有相对甚欢,但为女儿想想,顾氏嫁给文天,说破天去也是宇文家的媳妇。   收到外孙眨动的眼神,已没有隔阂的邱宗盛故意装的很疲累:“是啊,有睡的地方,赶紧带我去吧。地方大不大?缃姑奶奶把孩子们都给无忧带下山,他们跟在殿下后面忙活也是一夜,有多的地方,把他们叫回来也睡一觉吧。”   顾氏没有说拒绝的话,她身为九房的媳妇,回到公婆的旧居顺理成章。而和太师见面以后,顾氏依然不肯对他行礼,宇文靖倒试图与她对对眼神,看上去极为温和,顾氏想想也算难得。京都已平定,迟早要相处,何必这会儿又摆架子,让人请着才肯回宇文家。   就道:“咱们走。”又让桃婆婆去宫里叫赵氏兄妹能回来的话,回来歇息一个半天。   父女带着文无忧在大门外停下,见郭村像是对宇文家烧杀抢掠外,门楣上、院墙上,都有痕迹。进去以后,见显赫的亭台和房屋也有好些损毁。   两个仆从匆匆迎上来,原来二夫人等带着姑娘们先回到家中,正在四下里收拾。   “九房里很久没有人住,就是刚才见到的,积的灰可以练习字,兴许陈旧,大部分的房屋倒没有动过,旧年的衣物被褥也都原样在那里,就是长久没有晒有些味道。二夫人、三夫人和七夫人想到,说九夫人本当回家里来住,把找出来的不多点儿的香正在薰屋子和被褥。”   顾氏说声费心。   邱宗盛走的昂首阔步,每一步都傲视了宇文靖似的,又自己暗暗出一回气。   到院门时,女眷们得到通报,已迎在门外。   大家见到相视一笑,请顾氏父女带着文无忧进房里去看。   “床已是热水抹过,可以睡了。热水还有,就送来,洗洗再睡。”   顾氏谢过她们,二夫人等退出去。很快热水送来,赵氏兄妹也回来,赵盾见到干净的床,洗也不洗往床上一倒。赵捷洗出来叫苦连天:“又脏了,让我怎么睡?”和邱宗盛挤着睡了。   中午醒来,二夫人等收拾的不错,厨房已开始用,热腾腾饭菜送来。   这一天,京里清理藏匿的乱党,不时还有乱声出来,宇文靖和文天没有回来。   三天以后,宇文靖带着家中子侄回来,也是一个热水澡倒头一大觉,月上高楼时醒来,把家里所有的人,不分主仆都叫到面前。   先让把四老爷夫妻送到城外火化,随便洒在哪块地上。“残害手足的人,不可以进家庙,祖宗容不下他。”   再就旧话重提:“我老了,家里也需要有个主持的人。媳妇们有好些,但哪一房当家,就由哪一房主管。”   目视文天:“天儿,今天皇上单独和我说话,问我封赏的事情。按照功劳上算,你的功劳不小,无忧的功劳也大,皇上的意思是破格给你异姓王。按理呢,我辞了。皇上是不是还要封你,我也管不了。有没有人阻拦,我也管不了。但我回皇上,太师这个官职给你。这家的中馈,一并交给你媳妇吧。”   邱宗盛跑来看热闹,顺带监视宇文靖不要再和女儿过不去。听到这话倒觉得应该,点了几点头。   顾氏颦眉头,暗想这么累的活儿,谁愿意接。一大家子人,吃的穿的都要管,看似威风,其实系的人以后连个春花秋月的空闲也没有,就对丈夫看过去,想听听他是什么心思。   夫妻同心,文天没变心思的话,应该不会答应。   文天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道:“有些话,等我到金殿上再说吧。这几天原本是谁经手,还由他经办。”   宇文靖大约猜得出来侄子心思,黑亮锐利的眸光打在他面上,文天抬起眼眸,叔侄对视有片刻,宇文靖没有就这件再说什么,又说了一些别的家事。   头一次大朝会在五天以后。   一早,齐大人坐在床上把近来搜集到的证据再想上一想,觉得扳不倒宇文家,也能安上一个“早有预谋,却置君王、百姓与水火之中”的嫌疑。   空穴来风历朝用的很多,齐大人不怕这嫌疑以后不生出别的风波。   乔大姑奶奶慌慌张张来敲门,齐大人让打扰很是不悦。   “公公,我父亲还是没找到。”乔大人自进城后就失踪,到处找不到,乔大姑奶奶几天里已哭成眼睛红肿。   齐大人皱眉头,他往亲家的嗜好上想,乔家出了名的妻妾成群,乔大人在外面另有青楼茶馆里的相好,说不好去相聚了。不然,他也想不出来原因。   “这么大的人哪能说丢就丢,就是遇到残余的乱党,也应该有个下落。”齐大人说后面一句时,对着儿媳的惊吓,顿上一顿,把尸首改成下落,听上去好听些。   “今天大朝会以后,各司衙门开始办公,到时候找他不难。”   这一句安慰,也太轻飘些。   乔大姑奶奶直着眼睛出房,她的父亲已丢了好几天,各司衙门开始办公再寻找,又要几天过去。几天加上几天的耽误,人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走投无路之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对着万安长公主府走去。   家里跟以前不一样,没有多余的车。齐大人要上朝,刚收复京都,坐车比骑马安全,他占一辆。齐家公子们上朝也要用。齐夫人管家用来采买也要车。乔大姑奶奶只能脚走。   万安长公主带着儿子们准备上朝,乔大姑奶奶拦下车轿,面如死灰地恳求道:“好歹曾是您的亲家,丢了您有什么脸面,您府上二爷也没有脸面,您帮忙找找吧。”   人急了口不择言,万安长公主不和她计较,只是腹诽下,亲家失踪与亲家的脸面哪有关系?很想随口敷衍,但还是先对昌邑侯明达望了望。   到底曾是明达的岳父,长公主这是交给明达处置。   明达漫不经心:“令尊啊?据说让刑部拿走。”   “凭什么!”乔大姑奶奶愤怒了,眸子寒箭般射向对面的母子四人。顷刻,她明白:“原来是你们!”   明达沉下脸:“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说话当心。”并没有解释。   乔大姑奶奶怕婆婆阻拦,这会儿家家都安置也离不开人手,她一个人出来。   独自对上长公主母子,外带虽不全也还具备的仪仗,势单力孤而不敢再说。   眼睁睁看着母子们往宫中的方向去,乔大姑奶奶换条路,急急忙忙也去宫门,准备对公公和丈夫说说。   等她赶到宫门上,只看到万安长公主母子进去的身影,齐大人父子早就进去。   乔大姑奶奶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着急。   明逸没有往宫门外面看,就不知道乔大姑奶奶已撵上来。但他还是退后两步,和明达走在一起,方便对他说说刚才遇到乔大姑奶奶的话。   “二哥,乔家的事和你没关系,和家里也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不解释?怕她以后不添嫌隙?”   明达嘿嘿一声笑过,严肃的反问:“小弟,你怕她夫家还是怕她娘家?”   明逸嗤笑:“我,怕她?”   “既然不怕,那就帮个忙吧。”明达低声中有些讨好:“乔家已没有别的人,余下的爷们姑娘窝里反争家产还来不及。这位大姑奶奶要来闹,不是正好,和他家断了往来,我成亲也成的安心。”   距离乔氏的死,三年早过去。明达这一回的亲事由万安长公主相中,在北边营地时,虽东西不全,也放过大定。   明达见过姑娘几回,明乔氏身上成亲前的妩媚她都没有,总是羞涩地垂下面容,站上一站就离开,明达很是满意,不想成亲时再和乔家有任何瓜葛。   这种法子不是二爷想出来,齐乔氏自己寻上门,明达才动了这个心思。   他一天也不想再和乔家有往来。   “三弟,大嫂在家里能主中馈,逃难的时候也颇能孝敬母亲体贴大哥。三弟妹呢,救助十数万的难民。”   明逸听的满意,轻轻一笑:“远远不止。”   十数万难民是指拿下汪家以前,拿下汪家时文大帅旗帜飘扬,整个江南的难民都应算在无忧头上。   明逸有些眉飞色舞:“二哥,这本是细账,等哪天闲了,我好好的算给你听。”   明达带着艳羡:“三弟你看,你是个有福气的,二哥我有一时没有福气,好不容易重有福气,不想让乔家接着搅和。你想想看,不和乔家大闹一回,能撕破这脸吗?能从此不往来吗?”   说的挺可怜,明逸自然答应。兄弟俩个边说,边追上万安长公主。   三殿下这皇帝上朝时,看上去气色恢复不少,皇帝的威严已摆的出来。   先论罪名,乔大人在头一批里,是通郭村的细作。   好似晴空一个霹雳打在齐家父子身上,他们脑海里都闪过“连坐”的字样,以至于推敲可不可能也忘记,声嘶力竭的为乔大人辩解。   但刑部拿出铁证。   早在京乱以前,伤到腿脚的乔夫人让人抬着,出入南关侯府。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少,偏偏在外省的齐大人他不知道。   齐大人从外省北上,等到和三殿下等人相见,京中的门生故旧沦为难民,知道的人没有心情说这件事情。有心情说话的人不一定知道。或者想到,也有些人因当时羡慕郭村的权势,也去过吴家,他自己不肯把自己说进去。乔夫人自己一定不会说。   伤的不能走路也要和南关侯走动,成了不能推翻的第一件证据。没有好处,一个女眷犯不着带伤乱跑。   第二件,是乔家逃往江南。经由吴家的俘兵指证,乔家因认识南关侯,打着说服齐大人投诚的名义,在吴家防线上离开。   说到这里,齐大人心头冰凉,同时他也想了起来。   亲家乔大人刚到江南,确实对他说过皇帝不知生死,郭村和杨家看上去势力更大,新朝说不定要出来:“亲家,咱们要把风向看好。”齐大人坚决摇头,说皇帝和三殿下不在了,也要找到别的皇嗣。   一行人北上,本打算成为勤王有功之人。   乔大人手里没人马,只能跟着亲家走,乔大人又要见到明家找回女儿。   齐大人眼前一黑,后面的证据他不听也猜得出来。   乔大人到北方以后,见到草场上还算安宁。他们来到的前后,恰好是数万重金收买的马贼和鞑子强盗围杀三殿下。也恰好是顾氏父女出现的那一天,以五千人拖住数万人脚步,直到三殿下顺利北迁,关城守军出迎。   齐大人很眼红,乔大人心思活动,一致认为三殿下有这样能耐的将军,郭村不一定笑到最后。   明乔氏的死,乔夫人发疯,随后死的没了清白,成为推动乔大人联络郭村的又一根导火索。   此后,三殿下数次受到袭击,都有乔大人通风报信的身影。   这些事情的证据在宫里,来自郭公公自焚而没有烧干净的往来信笺之中。   三殿下进宫没多久,乔大人也只能失踪,让刑部的人暗中逮捕。   一个又一个证据当殿说出来,好似砸向齐家父子们头上的无数滚雷。连绵不断,而又震耳欲聋。齐大人准备宇文家的证据跟这个比起来,一阵小风都不算——宇文家与郭村不对,早有准备也应当。   齐大人自己都没指望当殿扳得倒勤王有功的宇文靖、文天、夫人顾氏、邱宗盛、赵氏兄妹,还有小姑娘大帅文无忧。   他要添的是嫌疑,但这会儿亮出来,好似他伤心亲家让识破,刻意的污蔑宇文家。   齐大人往前一倒,晕了过去。   他让扶下去以后,殿下继续宣读可能漏网的郭党,云家整个都在内。   京里公认,云家是最早投靠郭村,并且举家投靠。原因也大街小巷一打听就有,云家举家和宇文家不对,他家前一位中举奇才云祜,让宇文家的大公子宇文天伤到命根子,从此不举,人也不振。   文天在心头叹息。   他虽不想原谅云浩然,但却看着他长大,对他寄予多年的期望。   云刘氏是个懵懂妇人,云祝能当家,文天从没有把亲家母放在心上。这亲事从眼前看,退的大错特错。文天知道的云祝已纳妾,夫妻早离心。想来母子间,也不会再跟以前那样亲近。这个妇人,以后也可以不放在心上。   云祝呢,他及时的赔罪,文天与他又相处多年,对他还有旧情。   再说云祝实实在在的没有投靠郭村,云祝甚至是提前知道郭村可能会反的人,文天让他出京先把退路寻好,他出了京不在家,才出了退亲的事情。   可见老天有眼,女儿不应该许云家,冥冥中自有天意。   如果云刘氏不听从云严氏,没有退亲这件出来。郭村造反,云祝顺利带着小夫妻南下,说不好,他也会带上整个云家。而无忧能收留十几万难民,也会主动提出带上整个云家。   花不凡接到他们以后,径直送给燕南威。在文天原本的计策里,勤王会用到燕南威的兵马。自然而然的,会为女婿和亲家谋些前程。云家父子不会打仗,这有什么关系?燕南威手指缝里随便放点儿出来,就足够云家父子使用。   天意。   云家是不配的人,所以云严氏苦苦记着旧仇,云刘氏听她挑唆。但云祝他无辜,他曾多次和文天把酒,不是在文家,就是在云祝家里,私下里谈论郭村的错处。   文天走出一步,为云祝进言:“回皇上,京里云家罪证确凿。云祝那年以前,一直是外官,他没有参与为郭村效力。”   三殿下不无诧异,这是为羞辱过文大帅的人说话?   “这个人曾是你的亲家吧?”三殿下忍无可忍问出来。   文天如实说出来:“曾与他背后骂过郭党多年,才把女儿托付。”   三殿下想想也是,文尚书带着他的兄弟们,在外省蓄谋不止一年。他不会把女儿许给投靠郭村的人。只能是这云祝是云家的奇葩一枝。   对正在宣读的有司道:“把云祝摘出去。”   宣过罪名以后,再论的就是功劳。   凌甫还不到二十岁已是三品,再加不合适。就给小郡主进了公主。小郡主是三殿下表妹,一跃而成长公主。   周家事先商议过好些回,以进为退,周知辞去赏赐,只求为父亲免罪。   三殿下以周英虎献宝有功,又几回御敌受伤颇重为由,免去周英虎的罪名——刚才宣的人也没有周大人在内。   周英虎太能生钱,反而升了官职,成为户部尚书。   周知升为四品将军。   论到文家,三殿下毫不犹豫地坚持他原本所想:“以王爵赐封。”   殿上还是有人出来阻拦,太师一言不发。这阻拦不起效用,因为三殿下心中另有一本账目,文天不封王,他就没有办法封三表弟。   他想的还有一件,文大帅随父亲的爵位走,应该是郡主。但大帅以一个小姑娘而成就名声,还庇护了玉成郡主。三殿下把她和玉成郡主同例,也成了长公主。   见议论声下去,正要把这件事情落实,文天再次走了出来。   他是辞官来的。   早在北方营地上,大家对太师发难,文天在三殿下这皇帝面前打了周英虎,留下桀骜的一笔,他就想好。   他更愿意效仿赵家,带着妻女和岳父母隐居山林。他不愁钱,宇文家也解除困境,他此后只要日子悠游。   “臣十数年闲散已惯,朝中能人甚多,勤王有功的人也甚多,臣不堪为王,请皇上容臣归于山野。”   三殿下不由得糊涂,这是为什么?还没有明白什么,明逸走出来,没说话时眼睛先瞪起来。   休想!   带走我妻子怎么可能。   宇文靖眯起眼一笑。   早就看出文天要玩这一手儿,太师都懒得说他。还有三爷呢,你要带走无忧试试,三爷不会答应。   ------题外话------   错字再改。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章 ,赠银   明逸深知道一件事情,在成亲以前,他的岳父不再有些举动,就不是他的岳父。   辞官归于山野?   明逸倒真没有想过。   一时间气怒攻心,明逸也没有和岳父废话的心思。先请求三殿下:“金殿下不能随意说话,但有一句话再也忍不下去,请皇上允许臣说出来。”   对着文天闪闪眼睫。   三殿下心想京都虽收,江南已定,但还没有和几位王爷清算旧帐。和太师私下商谈国事,每一回太师都明里暗里的说过,他当权时确实有错,不如引咎告老的好。那谁辅佐三殿下这新皇呢?太师举荐的人里免不了有明家,也有文天。   三殿下回想他和姑母——如今称为大长公主的万安公主多年以来怀疑太师,但关键时候,还是宇文家起到大作用。   往北的容身处是宇文家所供。   在江南是文大帅一个不会打仗的小姑娘大展威风。   文大帅以其不忍心而收留难民,口碑四处流传。又给粮草丰厚,广纳四方,而在攻城掠地时得到诸多帮助。来自父亲文天的诸多支持,也因为这对是宇文家的父女。   文天的诸多筹划在外省,为太师的成分居多。   从全国真正的安宁,和朝堂上需要用人,三殿下都不愿意文天离开。   明逸要求说的话,以三殿下来想,必然一语中的。   他抱着乐得看热闹的心,看这一对翁婿的舌战。说了一个字:“准。”   明逸还真的只有一句,面对文天怒气冲天。   “以后想看外孙吗?”   “扑哧”,三殿下乐了,觉得这句实在绝妙。   “噗,”宇文靖乐了,难得的在朝堂上失了仪。   轻笑声接二连三的起来,不但是太师,随后凌朝、周英虎等等和文天是兄弟的人,不是兄弟但保持中立,认为文天应该留下的人,及一些眼红但阿谀的人,都笑了出来。   索性,大笑特笑吧。   “哈哈哈……。”三殿下放开来,笑得抓紧龙椅才没有滑到地上。   到最后只有文天一个人怒不可遏,铁青着脸看样子想把对面那个小子抓起来打一顿。   那个小子随着也笑了,但嘲讽一眼可以看见,明晃晃的亮给岳父。   文天是什么答复已经不重要,三殿下边笑边命:“传旨,刑部尚书文天平乱有功,补给有功,国家早日安泰,特封泰王,伴驾在京。”   他虽然给他王爵,但让外省的王爷弄寒了心,而且太师频频说告老,三殿下需要另一个太师,把文天留在京里。采邑等,倒没什么克扣。   再说就是泰王之女文无忧,封了定南长公主。她确实是平过南方。   三表弟明逸,平乱有功,封了平王。   武安侯明道,昌邑侯明达,都封了郡王。在三殿下心里时机到了,就放去外省就封。   大殿下推出问斩。   郭村余党推出问斩。   郭党、杨党、汪党等在逃余孽,张贴告示捉拿。   好些城池空虚没有官员,大朝会结束以后,三殿下心腹的人留下,赐宫宴,紧急拟定官员人选。   乔大姑奶奶快要疯了。   新皇一天也不愿意留下郭村余党们,经历过没吃没穿的苦,一粒粮食不想浪费在乱党的身上。   宫宴用毕,重臣陪着新皇开小会议时,菜市口推出一车一车的人,成排成排的杀。   新皇的恨全表现出来,不许收尸,全火化成灰。   乔大姑奶奶把仅余的钱财首饰拿出来送人,却没有人敢收。她哭哭啼啼的跟车出城,直到不能再跟再回城,还好算赶得上城门没关,到家时天已黑透。   她的婆婆冲出来,把她劈头盖脸一顿怒骂:“你家的好父亲,你的好母亲!自己犯坏也就算了,为什么来我们家?为什么来!娶了你真是扫把星进门……”   又累又乏的乔大姑奶奶直到回房才算弄明白,她的丫头垂头丧气:“宫里定外省的官职,老爷和公子们让连坐了。”   就是原本的官职也没有了。   乔大姑奶奶嘶声道:“凭什么!我们全家人从江南北上,难道一点儿忠心也不念?”   她的丈夫进门来,恰好听到这一句,冷淡地道:“这一点要是不念,全家已送去问斩。”   乔大姑奶奶扑通坐倒在地上。   这一夜她哪能睡得好,第二天又出来一个消息,万安长公主府要办喜事,昌邑郡王明达一个月后成亲。齐家经过商议,决定备份儿礼物,以亲戚的名义过去道贺。   乔大人是明达的岳父,是明家和齐家的共同亲家,刚死没有几天,女婿就要娶填房,像是不对?   乔大人是个反贼名声,为反贼收尸——这一回明谕不许收尸、祭奠、悲痛,都是罪名。   明乔氏三年丧期早过,明达娶妻,乔家说不出站稳脚根的话。但不表示乔家余下的人不生气,余下的一些,如乔大人的姨娘们,子女们,还有一或几位的忠心家人,一起来见乔大姑奶奶,请她拿个主张。   乔大姑奶奶冷冷道:“好,咱们去道贺他。”把手中的帕子拧得成一小团麻花。   ……   明达是有意的。   当然,他房里没有人,也到应该娶妻的时候。   但激怒乔家的成分也有。   沉醉中梦醒,发现曾迷醉自己的不过是美人皮,她全无妻子应该有的肉骨,明达的内心有多痛、有多悔、有多恨意滔天,只有他自己知道。   昌邑郡王刚把乔大姑奶奶误导一出子,一则他确实要娶妻,把明乔氏留下来的恨撵走,二来他坐等着乔家上门发难,从此断了这亲戚。   要问他做了什么?他坐等着就成。   ……   云浩然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对着寻上门的公差呆呆滞滞。   公差是来见云祝的,把公文交给他,抱怨着:“您这住的这地儿忒偏,害我跑断腿。”四下里打量,见院子寒酸,房屋破败,公差撇起嘴角:“云大人,您是就要就任的人,京里总会有些大人们来相见,住在这里哪能会客人?”   云祝赔个笑脸:“见笑。”很想送他点像样的银钱,但知道怀里只有不到一两银子。请公差坐下,没有茶,只有热水。对儿子使个眼色,让他进房。   “你身上还有多少铜板?”   云祝知道父子们怀里不可能有成块的银子。   但云浩然取出来,却是一块一两多的银子,塞到父亲手里:“这是我昨天卖字,有个人赏下来。上任要钱,您拿着用吧。”   云祝取出自己的钱,加起来约小二两。云浩然露出笑容:“给一两打赏,倒不丢了体面。”   “不能。”云祝还是把个五钱的碎银子取出,对儿子深深看着:“余下的一两多,我想买点儿东西去看看你岳父。”   以前说习惯岳父,至今不能改口。云浩然面上一暗,把面容垂了下来。外面还有公差在,云祝没说什么走出去,把五钱银子送上:“不瞒老哥,我家的房子让抄没,这里实在寒酸,茶水难成体统,感谢不多,喝杯热水吧。”   云家的事情明旨发出来,公差也知道,说个谢字收下来。云祝给钱的用意还有一条,方便他多打听话。   “敢问老哥可知道谁为我说的好话?”云祝还没呆到整个云家在京中的产业让抄,进京前刚会面的兄弟们让拿走就地问斩,他还能官复原职叫顺理成章。   肯定有个人帮他说话,把他从整个云家摘了出来。   公差笑了:“你晓事,这事情吧,你还真的应该听听。为你说好话的人,你知道是谁?”   云祝沉吟:“我也猜得到几分,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又还能想得到我的……”   只有前亲家文天。   “是泰王爷,就是您以前的亲家。”云家退亲沸沸扬扬的,公差是京里的人,跟着皇帝跑到北又回来,他还记得这件事。   公差叹道:“患难见人心啊。不是我多嘴,当初你们家眼里有郭公公,就瞧不上太师。现在呢,为你说话,不然你也刀下做鬼,是文王爷。皇上只和看重的大人们拟定外省官员,文王爷也在内。你官复原职,还能是谁为你说话?”   酸辣苦咸在云浩然心中漫起,这一刻地上就是有地缝,他钻进去也嫌不解对自己的恨。   他此时此刻恍然有一丁点儿的明白,他当初就算敌不过母命,就算不比明家,也不应该放弃无忧,哪怕只有个姿态出来呢。   忠?   什么是忠?   忠君固然是,忠于情意也是。   忠于情意的人不一定就忠于国家,但一个人能忠于正确的情意,看上去总让人放心些。云浩然又一回深刻的明白父亲对他的失望,纳妾的缘由确实充足。   他的母亲分明是错的,他的母亲也相当自私。这种自私,当事人一般不会承认,口口声声咬定为了家人,为了丈夫,为了儿子的名声。但他的母亲若真的为了丈夫,就不会背夫而行。真的为了儿子,就不会一错以后,接着以死相逼,让儿子再错下去。   而自己在这种情况下“遵从母命”,荒谬之极。   “浩然”,云祝在外面唤他。   云浩然匆忙擦拭下泪水出云,泪痕犹在,云祝不会奇怪,装着看不见。自从父子解开心结,当父亲的还拿儿子当儿子看,有事情总和他商议。   “我去看文王爷,你去不去?”   云浩然有几分慌乱:“我不去了……我不敢去……”他说出心里话。   云祝也不勉强:“那我自己去吧,你也听到了吧,咱们没有问罪,是你岳父在金殿上说了话。我这小官儿还能恢复,没有你岳父,这会儿各衙门刚回京,理不清的时候,别人哪能想起来我。”   “父亲过几天再去行吗?”云浩然道。   云祝生气地道:“你又想了什么?”   “这银子还太少,买东西也不像样。过上几天,等我再写些字卖钱,多备些,多些礼物上门。”   一家人回京,住的是云家旧宅。大朝会以后,云家的产业让抄没,单独有几个衙役守在这里,见到云家回来的人,拿了就送走,有的当天,有的停上几天,和别的余党一批做鬼。   云祝一家让撵走,在京里最穷的地方住下来,就是这个院子。父子没有生计,唯有字能写上几笔,画也勉强。给回来的人添几个吉祥字,多说吉祥话,换几个钱过日子。   有时多些,有时少些,还要看人眉眼,为糊口只能这样。   云浩然想让父亲礼物更体面些,只能道:“再等上几天。”   云祝对儿子有了不多的一点儿爱怜,他真的可怜他,换成别人办错一件事情,比如历史上有名的诗人陆游,夫妻让当婆婆的分离,陆先生的相思难过,面临的局面却大不相同。云浩然摊上不同的形势,文无忧另有明家庇护,这错的天地,就成女娲难补。   但可怜出来时,也真的恨他。你就这么糊涂吗?再恨,就是妻子云刘氏,她是母亲,强迫儿子倒不是不行。全恨她吧。   云祝依然愿意对儿子推心置腹的谈谈:“体面不体面的,文王爷以前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他如今还帮我这落魄之人,不图我的东西。上门不空手,是我的心意罢了。不用等几天,我这就过去。”   云浩然要出门卖字,送父亲出街口,父子分开,云祝对着宇文家走去。   文天应该有自己的府第,但刚遭动乱,今年能把丢失的财物盘点清楚就不错,百姓安置好就不错,动用国库大兴土木不可能,文天还住在宇文家。   文天恰好在家,也没有说不见云祝的话。他帮着说话,人家来感谢,这并没有不对。   又有几句话要对云祝说,让人带他进去。   太师的外书房让郭村毁去,这是另外刚修缮好的房子当书房用。云祝进来,见到文天立于滴水檐下等着他。不看双方的衣裳,不看双方的荣枯神采,还和双方是亲家时一模一样。   文天往云家去,云祝走出房门接他。云祝往文家去,文天也接他。   云祝心头一暖,小跑了几步:“哎哟,不敢当,我特地来谢你,真是对不住啊。”   头两句是旧时相交的口吻,后面一句勾起云祝的羞愧。退亲以后,他对着文无忧赔过罪,但一直没能见到文天。在北上营地里,倒是有一回对着文天赔过罪,但自己内心里觉得跟没赔罪是一样。   云祝跪了下来。   “哎哟,快起来。”文天急步下台阶扶他:“你我还和以前一样才好。”   从天意上想,文天就不想再恨。这是天意,无忧不应该定给平庸的云浩然,老天看不下去了,老天动了手脚。   当然想是容易的,面对面时犯难。但面对谈心数年的云祝,文天肯举荐他,就没有过多的恨意。   云浩然在眼前,文天说不好还是恨的。   云刘氏在眼前,文天夫妻说不好克制不住打她一顿,失手打死也有可能。她退亲也就算了,她居然还诽谤无忧名声。   扶上云祝,对上他的这个举动,文天觉得自己能恢复几分相处的旧性情。   把臂,和云祝进房,送他到座中,两个人说起话来。   “你来的正好,有几句话你听好。外省地方大,三年五年的都不一定拿得完乱党。让你去的地方偏僻,所以你不用谢我,那地方没有人愿意去。”   云祝眼含热泪:“你不举荐,不毛之地我也去不成。再偏僻,好歹是个官儿,有份进项。”   最后一句,他后悔失言。他是来道谢,不是来打秋风,说进项的话做什么。   文天好似没听出来:“客气的话不要再说,咱们还是说那地方吧。你先往省城的地方,找一位叫周知的将军。他前天刚离开,走的时候我已经告诉他,让他派兵护送你就任,不然中途遇到乱党遇到强盗都有可能。”   “是是。”云祝滴泪。   文天又说上几句,老张进来换热茶,对他使个眼色。片刻,老张又进来:“太师让您这就去说句重要的话。”   文天让云祝等在这里:“还有话要说。”云祝就留下来。文天借故出来,到内宅见顾氏,把话说了一遍:“皇上为什么同意起用他,有些地方根本没有人愿意去。我为什么起用他,想想他并没有错,要说他没教好儿子,浩然也算在咱们面前长大,教他听从长辈教导,也有咱们。可恨,只是他那糊涂的娘。再可恨就是浩然。给云祝一条生路吧,说不好,有人要说我推荐的地方不好,反而说我害他。我让周知护送他并不出格,历任地方官前往凶险之地,有这旧例。再送些钱吧,我没有打听过他家,但云家产业让抄没,他又多个儿子,一家人怎么生活还不知道。”   “卖字。”顾氏拉长了脸:“我和弟妹出门买东西,在车里我见到浩然,一件破衣裳打的全是补丁,我好好的笑了一会儿。笑完了,让个他不认识的人赏他一两银子,别说我好心,我让他好好活着,好好看着我家的长公主嫁个好丈夫。”   文天干咳两声:“这女婿拿外孙威胁我,我还没觉得他好呢。”   顾氏为这句话有了一笑,起身打开柜子,取出两封银子:“这是俩佰两。”   文天微有惊诧。   “不是我大方,他新添了儿子。有人传话给我,说他对浩然失望,才又生了一个。说不好,要带上小的上路。那么远的地方,万一让你说着了,路上遇到强盗什么的,他是不是还应该雇个随从,是不是有辆好车,有个好马。京里如今物价飞涨,他办起来格外的贵。是你举荐的,当然要他安安生生的到地方,好好的当个官儿,他年有个卓异,也对得起你为他说话。拿去吧,我大方一回,就说一半是你给的,一半是无忧给的。”   文天笑笑:“多谢夫人,夫人从来办事得体。”顾氏翻个白眼儿给他。   “女儿又出门了?”文天对房中看看。   “安置百姓要人手,万安大长公主帮忙,无忧也去了。父亲和赵捷他们陪着她。”顾氏得意洋洋:“看我的好女儿,乱的时候自己找出路,这不乱了,也能帮把手儿。”   不可避免的,对云浩然又一回鄙夷,亏你还是个男儿。   顺着这心思,就夸女婿:“三爷刚才又给无忧送来东西,”文天面色一沉:“他每天不办正事,就想着儿女私情真不像话。”话音刚落,外面又送来:“大长公主府上刚收拾出来的衣料,这个原是府中的,乱党们以为盘踞京都,把原库房当成库房,大半的东西还在,三爷让送这些来给姑娘做衣裳。”   顾氏含笑让人收起来,当岳父的板起脸:“又来哄我女儿。”拿上银子气呼呼出来。   见云祝时,才恢复好脸色,把银子给他,按顾氏说的交待一遍:“一半是无忧赠送,你拿去办辆好车,买匹好马,雇个好长随。愿你早日到任,他年听到卓异的好政绩。”   云祝谢了又谢,捧上银子一路落泪的回到家。云浩然沿街卖字画,到晚上回来,云祝把银子给他看:“你不必同去,是我说过的话,你带着你母亲,咱们分开住吧。留一些给你典间屋子,你在京里等下一回科举。浩然呐,你的文章受你岳父指点好多,你虽错过,从此上进才是报答他的道理,不可以就此沉沦,辜负他指点过你。”   “这钱我不要,您让我怎么拿,您全带上,带上姨娘和弟弟上路需要钱,我能养母亲。”云浩然脸对着地。   姨娘走来:“太太一天没吃东西,”   云浩然木着脸,没有劝的心思:“母亲听到公差说的话。”父亲重得官职拜前岳父所赐。   云祝也没打算看望,反而交待妻子后事,云家已没,让云浩然随意安葬,执意给儿子寻个住处,第二天办齐,使用上云浩然执意不要,他相信自己双手能挣得来。第三天,云祝带着小儿子和妾上路赴任。   ……   文天办了一件救济人的事情,也为朝廷举荐个说得过去的官员,论理,做了好事儿,应该睡得好。   但二更打过,他大睁双眼支着耳朵,一丝睡意也没有。   隔壁是无忧的睡房,听一听,那个小子还在。对顾氏道:“他可以走了吧,天晚了。”   顾氏好笑:“他昨天没来见无忧,今天一更三刻才到,没到一刻钟,你就容得他多呆会儿吧。”   “哈哈……。”隔壁不知在笑什么,都是极畅快。   文天胸中有一股怒火拔节似的往上涨,顾氏已拦不住他,走到隔壁去,烛光染不红的黑脸:“太晚了。”   明逸沉下脸:“岳父,我刚到,一碗茶还没有吃完。”   文天把茶碗塞他手里:“那你快吃,吃完送客。”   明逸火大的一气灌下肚,提起茶壶又倒一碗,捧在手里慢腾腾道:“茶还没有吃完。”   “出去!天晚了!以后早来!”文天忍无可忍,揪起他的衣裳往外面拖。   明逸说着:“不是我晚,是无忧忙活回来的晚,”让拖出去。   二门上,文天对他怒目而视:“这是内宅,不知道吗?以后晚了就别来了。”   转身回去,边走边嘀咕:“迟早要把女儿给你,我真不甘心。没给你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多在一起,不知足,你见天儿的来。”   明逸不跟他争论昨天没来的话,追后面大声地道:“外宅可以随意是吗?”   “是!外宅你就呆着吧,横竖,我女儿不出来了。”文天头也不回。   他刚回房,一阵悠扬的乐声空中飘扬。解了一半衣裳准备睡觉的文王爷一跳出门:“谁在吹笛子?”   听一听,相思缠绵之意,是谁还用问吗?家里有琴没有毁,文天找出来开始弹奏,琴声把笛声压下去。   明逸怎么肯认输,很快,他的家人抱来琵琶,三爷弹起来。文天又出来鼓。三爷抱上锣。文天出来钹。   宇文家叮叮当当,角落里也没放过。太师呵呵着,拿帕子把耳朵再堵一层。   文无忧和春草在房里笑得不能自持。   ------题外话------   错字再改。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亲戚不走也罢   整个宇文家陷入咚咚、叮当之中,文无忧在房里笑弯了眉眼。这么大的动静之下睡着不容易,但乐声仿佛无忧的催眠曲,她短短的进入梦乡。   这是两个深深疼爱她的男子,她没有理由不睡的很香甜,并且在梦里继续享受。   春草为她掖好被子,坐到房外去听的很认真。春草早就知道明三爷是个好夫婿。能在姑娘让无端非议退亲时挺身而出,春草从此站在新姑爷那边。   三更鼓响,那对翁婿各自消停。明儿还要上衙门,置气的事情赌上一夜倒不会。   看门的人送出明三爷,打个哈欠关上门,说声:“今晚真热闹。”也去睡了。   宇文家很大,在外宅与内宅之间的这动静,也有传到街道上,但并没有影响邻舍。就是太师及家里别的人,在后半场里趋于习惯而早睡着。   月拖长明逸在马上的身影,他说了句:“真痛快。”文天回房间问还在等他的顾氏:“最后一段是我赢了的吧?”一定要顾氏说是,才安生的睡下来。   寂静重新笼罩宇文家,只有清风流连已经不在的乐声,发出几声仿佛乐声的呜咽。   第二天各司其职,浑然忘却昨晚的“争斗”。下午又有喜讯进门,玉成长公主来了信,凌甫和她、嗣哥儿就要进京。   ……   天气正是热的时候,凌朝从衙门回来,凌夫人带着女儿们迎上来,罗姑娘也在侧,凌朝看也不看,接过她手中捧的小盖碗凉茶喝了一口,目不斜视交还到她手上。   因凌朝不看茶碗,也没看茶盘,随手就是这么一放,罗姑娘得捧着茶盘就上去,才不会有摔碗的可能。   罗姑娘心满意足。   他真的当她是女儿,还当她是表姑娘,就不会如此随意。   坐下来以后,和夫人说上几句,凌朝对罗姑娘看去:“房子收拾的如何?”   他指的是罗姑娘就要成亲的新房。   凌夫人先回答:“今天我们都去看过,被褥的色泽我还是不喜欢,大红的太少。那一个月总得处处大红我才喜欢。”   “让人往亲戚家里找一找,实在不行,就往荣王殿下府上找找。他家里一定有,皇上新近赏给皇亲们的有绸缎。”   罗姑娘恭恭敬敬垂首:“多谢父亲母亲。”她挑的人家境殷实,乱过以后,铺子重新修整,地底下取出私藏的银两,按她的意思,买了一桩小宅院,样样由着罗姑娘铺陈。   晚饭过后,荣王府上送来几色大红的绸缎,凌夫人尽数交给罗姑娘,并允许她天黑也出府去收拾。   小轿在院门停下,一个五官端正但是眉眼普通的男子迎上来,面上天生而成的生意人迎客那种笑,舒服而又不夸张:“没歇着?来的好,新找出来一套茶具,是咱们自己老库房里积存。正想着请你看看,若是好,余下的几套一并拿去送给岳父母,听说舅爷要回京,想来为成亲,他或许也相得中。”   罗姑娘满面春风。   凌家也是今天收到凌甫带着长公主姐弟回京的消息,凌甫有出息,凌朝很高兴,罗姑娘也高兴。   三品将军,有一些人一生不敢想,在外省俨然一方土霸王。而凌甫还不到二十岁。这位表哥和罗姑娘以前想的一样,虽不会是她的夫君,却依然是她的依靠。   让她在新夫婿面前说话随意,婆家的人面色也不曾看过。   罗姑娘认为老天对她厚遇,凌甫娶的还偏偏是玉成长公主。那个小姑娘挖苦人从不客气,不刮到骨头不结束。但她的个性呢,有可爱的地方。她不生气的时候虽很少对罗姑娘有说有笑,但见过她在文大帅面前撒娇耍笑,总透出她的本性并不尖刻。她嫁给凌甫,远比凌甫另娶一个名门闺秀罗姑娘放心。   她为什么会放心呢?   也许她心里还喜欢凌甫,数年的喜欢说去就去不太可能。如吴书舟对文无忧就念念不忘,其实两个人没见过几面,只因喜欢二字。   另一位名门闺秀进门,罗姑娘怕自己不一定把握的到位,让她看出什么,让她当贼的挑剔什么。   在玉成长公主面前,凌甫和罗姑娘完全透明,不用隐瞒也是一件快意事情。   笑吟吟的,罗姑娘和新夫婿去看茶具,定下来取几套图案喜庆的送给凌夫人挑选,或许凌甫成亲时用得到。   她为自己重新挑选一条路,日子如锦且一眼看得到远方。   ……。   凌甫回来的那天,凌家、瑞国公夫妻、文无忧母女带着外祖父出城迎接。   不出文无忧意料,见到三张容光焕发的脸儿。“三嫂”,玉成长公主扑到她怀里,长高了的她跟以前一样拧着揉着:“想我没有,多多的想我没有,督促着三表哥想我没有?”   她没有先见疼爱她的父亲,瑞国公也不着急。瑞国公还安慰妻子长安大长公主:“玉成是定南公主带大好几年,她们俩个有情分。”   玉成长公主离开文无忧,嗣哥扑上来:“想我了没有,多多的想我没有,督促着三表哥想我没有?”   姐弟的话一个字不错,文无忧笑得弯下腰:“想呢,天天想呢,我见天儿看着他想你。”   小姐弟笑眯眯,这才去见父母亲。   长安大长公主心头震动,她的女儿长大,面容跟她越来越相似。难怪瑞国公十分宠她,应该早就看出玉成的面容五成以上随自己。   而嗣哥呢,有一双父亲的黑亮眼睛,余下的鼻子嘴巴也随母亲。   两个少年的“自己”,出现在面前,长安公主不知说什么才好。长叹一声,把女儿和儿子搂到怀里,柔声出自肺腑:“总算回来了啊。”   这一年里,不知玉成对嗣哥说了什么。嗣哥睁着大眼睛,很愿意和母亲说话。   “真的想吗?”   “真的想。”长安公主用力点头。   嗣哥为了难:“可是,我和姐姐还要随姐丈回任上。”   玉成打断他:“你可以留下来。”   嗣哥拧起眉头:“我不去,姐姐一个人怎么欺负姐丈?”   凌甫嘿嘿的笑了起来:“让我高看一眼,你们姐弟也有说实话的时候。”   小姐弟一起反驳:“有时候也不是我们欺负了你,还有大毛二毛三毛。”   凌甫对岳父解释:“有时候?我驻扎的地方总是离大毛二毛三毛不远,那三个毛头常来看他们,每每说话,五个人说我一个,我不输还等什么。”   瑞国公想想觉得温馨,含笑安慰女婿:“你受累了。”长安公主也认为女婿是个好的,也有几句好听的话哄哄凌甫。   凌甫还是很得意的。   又见过凌家的人,一行人进城。日子紧巴巴,第二天就是昌邑郡王明达成亲的日子。   明家在这场几年的乱里,不管是长公主母子对皇帝不离不弃,还是平王明逸在江南平乱,又或者下一位进门的媳妇是文大帅,都让明家在新朝里圣眷最高。   又是平定以后,皇亲中第一场亲事。皇帝会来。官员会来。得到救助的百姓们会来。   几乎全城沸腾,明达难免有些小小的忧愁。   叫来明道和明逸:“大哥、三弟,乔家不会吓的不敢来吧?”   他的主张不敢对母亲说,与兄弟们都说过。明道拍拍他肩膀:“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乔家从南大街过来,单独给她们开一条路。另外,”明道一笑:“皇上来的消息,并没有宣扬。”   明逸在乔家没完没了的丑态以后,这几年后悔他没有在明达定乔氏时早早言明,这一回他得帮忙。微笑道:“二哥请放心,乔家仅剩的两个破落公子昨儿晚上赌输了钱,让人要卸胳臂要卸腿的,好说歹说才答应放宽三天,他们不从我们家头上找,别处没地儿寻。”   明达深施一礼:“多谢大哥三弟。”兄弟们自去办事。   这个时候有人对乔大姑奶奶说,不去最好,明家势大,以后慢慢的攀回亲戚不迟。乔大姑奶奶一定不答应。她窝的那股火是杀父之仇。   头一个对她说乔大人让抓走的是明达,明家又昌盛,却坐视亲家赴死。这里面有一个小插曲,泰王文天在金殿上为前亲家云祝说情,又举荐云祝恢复官职。换成太平岁月,谈论至少分为一批赞颂人品的,一批说装相博名声。   但这一回几没有说文天博名声的闲话都出来,都认为他为人不错,不计前嫌救下亲家一家的性命。云祝没事,云浩然母子也自然没事。   而文天犯不着博这个名声,对他没有半分好处。云家的名声已不能再提。   乔大姑奶奶联想到自身,坚定的认为父亲是明家所杀。明家若是肯说情,父亲会和云祝一样不会死。   乔大姑奶奶不去管云祝确实没投靠郭村,而乔大人有确凿的证据通敌。   她只知道明家深受皇帝看重,她只知道明家一个字的情也没有说。   这是乔大姑奶奶前来的第一个缘由。   第二个,凡是赴外省就任的官员,最后一批也走了。齐家受乔家拖累,因勤王有功,人是没事,官职却一直停滞。   说起来齐大人带着一批人北上,江南又需要懂行情的官员,他回原任上协助年青的凌甫最为合适。   但三殿下正对乱党痛到骨头里时,恨意迸发之时,听到个乱字就想归于乱党一流,就想杀人。   幸好有万安公主依然能主持,太师能规劝,诸位重臣们也劝谏,菜市口杀的人不少,但基本都是审了再审。   这是风头上。   齐大人老官吏他懂得,他带着儿子们每日足不出户,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没有进项虽没到入不敷出,但眼看着别的人都有官职,并不是好滋味。   乔大姑奶奶一天给公婆三请安,齐夫人一天把她骂三回。家里的妯娌们也恨她。主人没官做,仆从们没孝敬银包拿,也敢冷言冷语。   乔大姑奶奶恨上明家第二层,他家若是肯说话,就不会这样。   第三个原因,明逸没有说错,乔家的两位公子没钱,赌场上想挣几个,结果输的惨。没有钱还,等着从明家讹一笔钱还债,背后怂恿的厉害。   心里的气,加上耳根下的鼓动,乔大姑奶奶带着娘家的的人往明府里来。   半路上也让道喜的人说话吓一跳。   “张大哥,你哪里去?”   “明家办喜事,几年里住北边受过他们周济,别的没有,提几个鸡蛋去道声喜,听说有酒席可以吃。”   “王老弟,你哪里去?”   “我也去,呵呵,我是三爷和大帅从江南救回来,三爷的哥哥成亲,不去哪成。”   喜气洋洋的人,让乔大姑奶奶有些发怔,倒是想停下脚步想一想。乔家的两个公子红着眼只看钱,看不到别人,也听不到别人说话,催促道:“大姐走啊,过了今天这村,再没有这个店。明儿去还谈什么。”   裹着乔大姑奶奶去角门。   说也奇怪,他们到哪里,总有人有意无意的出来把路清一清,有些空隙可以挤。角门也没有过问,乔家以为成亲道贺的人多,倒高兴顺畅的到喜堂。   花轿进门。   鼓乐喧天。   乔家的人对着富足脑袋发胀,红眼睛里开始冒绿光。不管是复仇的光,还是贪财的光,看上去其实差不多。   新人下花轿,明达在前,她在后,往喜堂去时。乔家的人一拥而上,激动过了头,嚷出来:“不要放跑了,就这里说话。”   明达眯起眼,暗恨如暗流涌动澎湃。他对自己道,这是最后一场接受乔家的羞辱,此后一拍两散,再无往来。   故意装着糊涂,来上一句加油添醋的话:“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不能来吗?乔大姑奶奶怒的耳朵嗡嗡作响,厉声道:“你想忘恩负义吗!你先头妻子是我二妹。填房要进新房,先拜我二妹的灵位。”   “就是,礼不可废,”乔公子跟着叫喊:“为什么不知会我们?”   明达冷笑,这一家子人神智不清。倘若和明乔氏有孩子,再娶妻理当知会先头岳家。没有孩子,情意还在也应该说声。但是你们忘记了,那前岳父是罪官受死,你们一家子罪官家眷,过于尊重,成了同情罪官,往大里说,会有人说对乔大人身死不满。   不知会你们是可以的,而且大家在北边营地上那一闹,早就没有情分。   明达装出来恼怒,事实上他不用装也恼怒了。陈年的旧怨如风雨般散落,布满他自己,也布满这一处。   “逼亲以后,咱们就已经断绝往来。”明达道。   “你和我家断绝往来以前,二妹就因你家疏忽而死,你有什么理由把元妻抛弃,二妹牌位在此,让新人叩头便罢,不然今天咱们这理说定了。”乔大姑奶奶高举为明乔氏新制的牌位。   乔公子们急不可耐:“拿堵口钱,不然给你宣扬出去。”   四下里的人纷纷指责:“这是无赖行径。”   “你乔家是获罪的人,怎么还敢闹事?”   乔公子回话:“我们没罪,云家知道吧,全家有罪,回来一个死一个。我们余下的人没定罪,我家二姑奶奶死的早,哪里有罪?我们为没有罪的人说话。”   “好啊,那就重新定罪吧。”一个冷冷的嗓音过来,虽不高,但说话的人分量不一样,穿透闹声过来,至少乔家听得见。   新皇面如冰霜,身边站着万安长公主,出现在明达就要登上入室的台阶上。   乔大姑奶奶来以前,若还清明,应该想得到皇帝会来。乔家来以前,若还理智,应该想得到皇帝会到。但他们都执着一点,抱着明乔氏牌位好似定海针般,就这么来了。   眼睁睁见到皇帝在,大家傻眼都觉得出来晚了,乔大姑奶奶一咬牙,拼了。跪下放声大哭:“皇上,新妇进门拜元妻,这是本朝的礼法。我等不敢不遵。”   皇帝的面色相当难看。   凌甫往江南去时,他虽武艺精良,但太过年青。凌朝把家中最得力,他其实也需要的四个家将给了儿子。又还不放心,恳请皇帝给了四个能干的官员。   当时还没有返回京都,皇帝也需要人手,考虑到外省的重要性,忍痛给人。   凌甫昨天回来,和玉成长公主成亲是小事。重要的是他在江南抓捕杨家重要的两员将军,太重要了,亲自送回来,再就对皇帝求援。江南犹乱,他需要熟悉的能吏大员。   皇帝把齐大人想了一刻钟,还是放下来。在北边营地上,乔齐二家逼亲明家,皇帝没有忘记,对齐大人颇有微词。不是不想用他,是不敢用他。   曾把齐大人提到御前会议上单独商讨,到底他的官职不小。但哪怕中立的官员也不保他。   云祝还能当官,因他有人品上的保证,他没有投靠郭村。齐大人趁乱逼亲事,败坏自己的名声。   再看到今天这一出,来的人是齐家儿媳乔大姑奶奶,皇帝心里更把齐大人低落一层不说,愤怒更起。   “来人,古起九族三族之说,本朝亦有连坐。罪官家眷怎么处置,怎么行止,难道没有明文?送他们去刑部,让刑部打发清楚。若是明文还不明了,让重臣们这就会议直到出来。”   他说的是气话,万安公主道:“皇上,他们都在这里道喜呢。”意思现在就撵人不成?   皇帝稍有缓和:“先把人关押,明天再议不迟。”   明达走上来:“回皇上,不是臣嫌弃亲戚,而是这样的亲戚,臣难以再走动。以后她若是真的遇到难处,臣知道不会袖手。但是年节往来,臣愿当负义之人。”   皇帝准了,让罪官家眷行止上添上一笔,明文发出来就行。   皇帝没让乔家余下的人连坐,因有大臣们劝着,杀一个云家就可以儆戒。这下子闹的太凶,没有人再劝。当天齐家得到消息,送一纸休书到狱里。明家知道后,明达托人到了齐家。   “如果她能放出来,希望你家不要休妻。昌邑郡王还肯念情分,但走动这事情已寒了心。”   齐家气了一个倒仰,他倒跑来说情来了。齐大人有气无力:“罢罢,咱们家不是明家的对手,悔不该听乔家那死人的话,认为明家能娶乔二姑娘,就好攀扯。”   宇文靖知道后,忍不住哂笑。当谁是傻子,是好招惹的人?如太师的阅历,也有摔跟斗的时候,齐家不跌跤还等什么。   他指的这个人,自然是顾氏。   ……   顾氏不愿意主宇文家,但女儿出嫁的日子定下来。两家都尽可能要热闹,往来的地方很多。交给别人管,顾氏不会答应,无忧的亲事,她早就想过,件件由她经手。慢慢的,家里别的事也回给她,心照不宣的,顾氏把家管了起来。   但她知道太师会和她说一次话,听到太师让请,顾氏没有奇怪。   “坐吧。”宇文靖指指椅子,顾氏往为首的椅上坐下来。她没有多想和太师亲近,而是从丈夫的身份上,她是长媳。   太师言简意赅:“有劳你生个好女儿,有劳你陪伴天儿。你看无忧的亲事喜贴上,总不能还写姓文?无忧出门的那天,拜祖宗,祖宗也会笑吧。”   前面两句就算太师的道歉,后面才是真意。顾氏没有刁难,主要是不想和太师多说话,默默点头,就算答应这事。   回房见到女儿,顾氏气呼呼出来:“没看出内疚的诚意,”文无忧笑眯眯:“母亲,您不答应也不行,爹爹的王爵上写的是宇文二字。”   “还有你这长公主,也姓宇文了。真是气死我了,我到底生的是文家孩子,还是宇文家的孩子。”顾氏嗔怪着。   晚上告诉文天,宇文天笑话她:“这么说,是六伯赢了。”   “这话怎么解释?”顾氏沉着面容。   宇文天笑道:“我以为你会拿出女将军本色,说一声呔,大战数百回合。没想到六伯说几句话,你就答应。还不算是你输了。”   顾氏继续装生气不理他。   “其实呢,六伯不说,你也早就想提出来了吧?你嫁给我的时候,我就叫宇文天。后来为躲避六伯,我改姓文,你一个字没说,我当时想这个人占了大便宜,一个人嫁两回还敢称情真意切……”   顾氏没忍住笑,捶两拳过去,让宇文天不要再说。   公文上早就改过,这就开始改私信。周英虎收到笑得据说打翻茶壶,流了一桌子的茶水,自然也可惜了他的好茶。回封信,让宇文天赔茶水。   文无忧和明逸成亲以前,周知也回来,燕猛燕烈特意前来,有一件不能再等的大事办起来。   ……。   山林叠翠,留芳园外的山脉红叶飘丹。玉成带着嗣哥跟着文无忧和明逸,走几步就不无担心:“万一都说我和嗣哥不能去怎么办?”   “那你就学燕老猴,你是偷跟去的。”   嗣哥听过这个故事,兴高采烈道:“这样好,就不用连累,但是,”犯了难:“燕老猴是把跟的人打晕,我是把三嫂打晕,还是应该打晕三表哥?”   明逸在他小脑袋上轻拍一记:“你能打晕谁?老实跟上就行了。”   能看到聚会的地方,玉成乐了:“嗣哥,好多人,不止我和你,多咱们俩个不算多。”   奚四公子瞠目结舌:“这是评名公子?这来的怕没有上百人。宇文家是怎么回事,凡是年青的都来了。还有凌家,哎,老包,你家也来了侄子们,要评这么多的名公子,别人知道会以为地里拱白菜,成堆的不是。”   包三悠然:“慌什么,这不是评名公子,评的乃是有名的猴儿。”   “这倒可以,”奚四没了话。   周英虎找了个矮树坐着,看着也是笑:“这一堆小猴儿,宇文天你说说看,你家的小一猴儿会排第几?”   “去你的,还想坐稳重新说话。小一猴儿,不排第一,都不要评了。”宇文天瞪瞪眼。   ------题外话------   错字再改。呃,最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   么么哒。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成亲(一)   宇文天说着,作势对树要踢一脚。耳边一波笑声出来,他才没有真的踢,而是对女儿所在的地方看过去。眸光放到女儿身上以后,眯着的眼睛好似享受正午日光的猫,荡漾着满足感。   身为父亲疼爱女儿没有可指责的地方,但周英虎笑了起来。他笑的,自然不是文无忧。   “说说吧,那一年你遇到嫂夫人以后,发生了什么,让你对她如痴如醉。我知道有一种药,喝了以后神魂颠倒,家也不要,官也不要……”   文无忧等七嘴八舌正在争名次,就听到一声大喝:“断。”   卡嚓嚓几声响,一株树摇摇晃晃的,上面有一根粗大的树枝折断,一头栽到地上。   周英虎在树上哪还能坐得住,笑得喘不过气在前面逃,宇文天在后面追。   “好啊,”玉成抓紧机会就讨好,说过以后,就觉得可以提出来:“三嫂,我为文伯父叫好,我可以排在你后面,当第二个猴儿吧。”嗣哥儿可就乐了:“我排第三。”紧跟姐姐的话,不管怎么算也应该在第三上面。   周知、奚鸣、燕猛燕烈等不依地道:“大白天的说胡话,”   “爱说,偏说,想怎么样?”凌甫把手叉到腰上。   与此同时,玉成脱口而出:“凌不负心鬼儿,上去理论。”   嗣哥儿想也不想:“姐丈上去理论。”   “汪汪,”跟来的大壮叫了起来。   周知笑倒在地上:“哈哈哈哈,姐丈上,大壮你不应该开口啊,”   闹闹哄哄中,你不服气我,我不服气你,但都得服文大帅以小姑娘身份救助了人。而宇文家的年青子弟往这里来,争的不是自己脑袋上名次,而是为文大帅助威。   小一猴儿,稳稳当当的排在第一位。   第二个,公认的是明逸。不管从容貌上,还是勤王的功劳上面,明逸在年青人中间排在前列。紧随着妻子,排在第二位。   鉴于凌甫和大壮都太厉害,一个会打人,一会打大叫,玉成排第三。   嗣哥儿不排第四他能答应?小拳头乱举着到处寻衅,大家让他第四。   赵盾也跟来,倚在树上慢吞吞:“横竖排的是猴儿,第三第四的有什么区别,左右不过是两个小猴子罢了。”他半点儿不羡慕,见日光变动,换个能晒到的树,重新倚上呼呼入睡。   接下周知、大包小包、奚鸣等都有排过,燕猛燕烈这一回清洗祖父“偷来”的名声,也在其中。   把带的东西吃了一通,大家下山。当晚,凌甫给周知写信,上款:周小猴。落款,凌小猴。周知回信,落款是个猴子印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刻了这个印章,用在这里正合适不说,自感高出别人一等。一气不停的,给所有的猴子写了信,盖上章,好生的显摆了一下。   亲事如火如荼的办起来,不是繁华时候,虽也算雕梁画栋奇珍异宝,但各色都不能令当事人满意。明逸对文无忧愧疚万分。   从东西上来说,郭村也好,杨家也好,既然打算盘踞京中,搜刮来的珠宝都在京中他们的住处。皇帝收复后,赏赐下来的不少,各皇亲府上为这亲事圆满,赠送的也很多。但犹有战乱的意味在,而且不是太平时期那种预先准备亲事,细节无一不挑剔过。这是万安公主的小儿子,公主也有抱歉之意,皇帝也觉得太匆匆。   宇文天应该说东说西的不满意,但对上亲家的赔笑,这位闭上嘴。   成亲这一天,皇帝早早的来了。并不能弥补什么,不过是他的心意。花炮多多的放,铜钱多多的撒,能添多少喜气就添出来多少。武安郡王明道的妻子耿氏忙得满头大汗,跟过夏天似的。   昌邑郡王明达的妻子过门虽满月,一般来说还应该有个羞涩,慢慢的过去。这也顾不得了,跟着耿氏会客人见亲眷,她对这个家里不熟悉,样样吃力,也忙的常有疲倦。   花轿进门,两个妇人都大喘气儿,随后心思绷紧:“拜堂的东西没有错吧,皇上特意往这里主婚,是时候请出来。”   天地拜过,耿氏和明达妻子任氏腿也是酸的,腰也是痛的,很想找个椅子坐下来从此不动,但还没有挑盖头呢,咬一咬牙,扶着人又跟上去。   盖头揭下来,露出芙蓉般的面容,含羞如荷叶下藏珠。长公主喜笑颜开,耿氏和任氏有眼前微黑之感。耿氏办明达的亲事时,以为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赶的亲事。直到小叔成亲,才算知道什么是天昏地暗。   任氏新媳妇一个就经这样的大事,常有心神不足之感。   她们各喝一碗茶,定定神,出去招待客人。酒水已齐备,只等送上去就行,倒可以有歇息的空儿。   明逸应该出去招待客人,但他还立在床前,盯着妻子不肯收回眸光。交杯酒的余味儿犹有唇上,那上面可以感受到无忧的脂粉香。明逸忽然恨客人多,这一会儿,他是多么的不想出去啊。   ------题外话------   一早起来晚了,又卡文。仔的洞房没有肉,不过静下心来写,这个上午不行了。晚上补齐。么么哒。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成亲(二)   天色已晚,月儿照不到的地方,悬挂的有大红灯笼,斑驳中带着刀剑痕的地方还是显露出来。   进京几个月,公主府没有修整好并不奇怪,缺工匠,缺东西,皇宫到今天也没有修整好。   珠宝这些因存放在一起易得,这个婚礼上倒说得过去。但偶然见到的这细碎斑驳,提醒明逸他成了两回亲,但两回像是都不精致。   头一回在北方营地里抱着衣裳成亲,谈不上体面。这一回与真人成亲,亭台景致连家里平时的闲逛都比不上。   这让明逸的内疚加重,打算用他的温情添补。   早就找好代酒的人,明逸清醒的回洞房,而且是早早的回洞房。推开房门,“咿呀”地一个轻声,惊破了洞房的静谧,又揭开夫妻的序幕。大红喜字的被褥上,文无忧面容红透似另一块大红被褥,红烛也远远的让比下去。   成亲以前,小夫妻都有专人讲解过,都知道下面会是什么。明逸走近,手指对着嫁衣上的盘扣伸过去,或许是幸福的原因,应该也有紧张,颤抖的厉害,文无忧的身子也不能克制的有了哆嗦。   身影摇碎地上红烛光影,身影也暴露彼此的心思。文无忧面容低垂地又深几分,这姿势给明逸解衣裳增加难度。索性的,明逸一把抱她到怀里,红到淡红色的耳朵恰在耳边。   低低地叫一声:“无忧。”明逸就开始认真解她的衣裳。   文无忧一动没有动,但有一团火无端的上了明逸的身。他觉得全身上下发烫而又发胀,好似在火里滚开而又在水里沸腾。渴望应该有原因,但今天的渴望明逸想不出来原因。他和盘扣还没有缠清楚,想不到自己渴望的是怀里的这个人。   他只努力的一个一个解开扣子。   宇文缃绣这衣裳花足功夫,衣裳上是繁琐的花,盘扣繁琐,上面也有繁琐的花,在烛光下面不怎么容易辩认。   大红喜烛这个时候又晃眼睛,明逸解的屏住气,拧了眉头,拿出他勤王的思虑,才把外衣解开。   呼一声长气,明逸不无哀怨。里面那套衣裳也大红色,扣子在哪里?   在他怀里还不习惯,如坐针毡的文无忧更加紧张,人绷的随时会断掉的弓弦那般,僵直的似块石头。   听到抽气声,文无忧跳了起来。   把明逸吓了一跳,也把自己吓了一跳。站到地上,觉得出了丑,懊恼上来,支支吾吾的找一句话遮掩:“你,想说什么?”   明逸让提醒,他眼花迷乱,打算对扣子认输,在这句话里想想还有主人在这里不是吗。一把,把文无忧按到床上,也是真的一点焦急碾压肝肠。为什么焦急?貌似新郎倌都应该急吧。   “好无忧,扣子在哪里,我一个也找不到了。”明逸握住文无忧的手,在她的里衣上轻轻摸索着。   煎熬他满身的热汤到了文无忧的身上,脸儿烫的惊到自己时,心儿也在滚烫中不知东南西北。再说,头一回进洞房的姑娘就算经过指点,也件件是懵懂。   衣裳是由自己解开的吗?文无忧不知道,但也不是由她主动。她的手指由他掌握着,在自己的身前胁下移动,碰到了,就垂下眼帘点一点头,明逸慌乱的手指费几道功夫解开,重新握住大红衣裳上玉白手指,再次在文无忧的衣上移动。   这种移动,也在身上。指尖轻轻的隔衣划过,文无忧能感受到指尖的温度,明逸能感受到肌肤的细柔。   终于,一件不剩的去了禁锢,明逸对自己可就快手快脚,三把两把的抛到床下,两个人相拥到一起。   四个有经验的妈妈在窗下聚精会神。   “呜呜……”   “别哭,我再试一回……”   “你,你没有过吗?”   “……。没有过,奶妈昨儿对我说了一堆话,想是我没记清楚,你别哭,我再去,再去问问她……”   “呜呜,别……”   妈妈们面面相觑,想想京乱那年三爷十四岁。在此以前,他就为三殿下办事,有时候出京。长公主曾说过给他房里放两个人,但三爷恰好不在,他回来的时候,又让别的事情打岔,三爷莫不是还没有经过?   这里面有一个是明逸的奶娘,大着胆子叩了窗户:“三爷,出来说话。”   哭声顿时下去,过上一会儿,明逸难为情的出来。奶娘对着他又说了一些,推他重新进去:“温存些,也别伤到自己。”   又等着,直到一声哭尖锐的出来,四个妈妈相互道贺:“成了。”准备去见长公主,“咣当”一声,房门打开来,明逸只着小衣,着急的出来:“她很难过,热水,快请太医来。”   四个妈妈忍着笑:“没事儿,下一回就好。”   “热水!药。”明逸坚持的道。细看,他的眼角也有痛苦。   四个妈妈哄着他:“就来。”到底还是把热水送进去,按三爷说的也送进去止痛药。   明逸甚至不让春草进来:“我会服侍她。”   把热水桶拖到床前,抱起文无忧放到水里:“好些没有?你好些没有?”   文无忧抽抽噎噎:“我们,是不是闹了笑话儿,有人会要热水吗?”   明逸在别的地方脑子从来转的快,就是刚才因没有经过而不灵光。他迅速地道:“这好办,等凌甫成亲,让他也要一回。”   这种时候谈论外人,文无忧涨红脸儿,忍无可忍的轻轻给了他手臂上一拳。   洗过,重新回到床上,两个人都睡不着。过上一会儿,文无忧轻轻地问:“你,觉得快活吗?”   明逸如实回答:“不。”他疑惑的不行:“都说这事儿有多好,为什么咱们不好?”   文无忧很是担心:“会不会咱们俩个不和?”   “不会。”明逸断然道:“实对你说了吧,在咱们假定亲以后,母亲给咱们合过八字,是相配的夫妻。”   “哦,”文无忧嘟囔:“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了。”说过,省悟洞房这晚不应该说太多话吧,把脸儿扭着给床里,悄悄的把身子也微侧过去。   但她尽可能的躲着明逸,却躲不开明逸的声音。   明逸没注意到妻子往里面挪动,是他全心在自言自语上:“不可能啊,那些风流鬼儿们喜欢的恨不能几天不下床,怎么到我就不好了呢……人生四喜,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久旱逢雨,他乡故知……金榜题名好不好,好啊。久旱下雨,畅快不是。他乡遇故知,喜悦。洞房花烛…。洞房花烛…。是哪里不对?”   头一回的不如意,让明逸把妈妈说的“下一回就好”当成安慰话。   念叨好一会儿不得其解,无奈地道:“咱们睡吧,但是,我还是想亲近着你睡才好。”这才看到文无忧把自己身子蜷缩到床的最里面。   明逸很是气馁,追过去,拿没有底气的话哄她,哄的有气无力:“无忧,下一回会好,下一回……”   蚊虫般细小的嗓音回他:“我睡了,可不能回你的话儿。”   睡了为什么还能说话?   明逸嘻嘻一笑:“那我也睡了。”往文无忧身边一贴。文无忧大为窘迫,很想推开他,但推开他却要先碰他的肌肤,只觉得两个人相连的肌肤好似起的炭火,喜帐里很快热腾腾起来。   这样还怎么睡?文无忧局促不安。片刻,局促不安中带着哈欠。再片刻,累了一天的两个人睡着了。   第二天,给长公主请过安,长公主说她是新媳妇,让她回房歇息。无忧正和春草认着房里的丫头,外面传来一声喊:“无忧,”明逸兴冲冲地进来。   把房里的人全撵出去,亲手关上门,就开始解文无忧的衣裳。那眉眼儿偷吃到什么似的贼兮兮:“我知道了,我问过大哥……”   “你,你怎么能问大哥……”明逸虽没说明白,只看他的动作就知道说的是什么。文无忧的羞涩一扫而光,换上来的是悲愤莫明。人家还要在这个家里做人呢。   “奶妈说的不清楚,我想她是个女人她不懂,还是问男人的好,不问大哥问谁?你放心吧,大哥最稳重,大哥不会说出来……哎哟,”明逸轻呼一声,随即对着手上刚让咬出来的口水,嘿嘿笑着继续解衣裳。   这一口把他咬的彻底明白:“我错了,我可以去问大哥,却不应该对你说,你不知道就不会咬我,哎哟……”   第一口咬下去,第二回 咬的毫不为难。文无忧很想再板个脸,但亲昵的时候,脸儿是板不起来的。   紧闭的房门,一刻钟过去没有开,两刻钟过去没有开,奶妈对着看,笑得见牙不见眼。春草其实不懂,但装模作样:“嗯,姑爷疼爱姑娘呢。”   奶妈扑哧一声地笑了:“春草啊,你不能乱说。”春草纳闷:“为什么你和妈妈们都在说,不让我说?”   妈妈们一起笑着她:“是了,我们都可以说,你就别说了。”   天气转冷,西风中夹着菊花香,春草在香气里好生的闷闷。好容易,房门打开,妈妈们眉开眼笑去望明三爷的脸儿。明逸神清气爽眉舞春风,和回来的时候一样,满面的兴头。   他一面走,一面想,真是好啊,难怪叫四喜,难怪和久旱下雨放在一起说。可不就是久旱下雨,这个滋润劲儿,这个滋润,这个滋润……   他已经想不出别的话可以形容。   春草这个时候进房,对着文无忧目瞪口呆:“姑娘,你怎么了?”不就关上门说会儿话,姑娘眉头也似开了,眼神儿说不出来的动人,有哪里不对?还是姑娘本人。但是有哪里不对了,跟以前的姑娘,昨天的姑娘,刚才的姑娘还不一样。   奶娘笑着进来,又一回把春草无形中撵了:“恭喜三夫人,三夫人睡会儿的好。”   文无忧知道瞒不过她们,红着脸儿点一点头。春草出房想了半天,还是个不明白,姑娘到底怎么了?   到了晚上,明逸早早的回来,把房门一关,早起,房外是西风,夫妻面上是春风,这是第三天,是夫妻回门的日子。   夫妻见过太师,并肩来到岳父母面前。当岳父的只看上一眼,就大皱眉头。   他的女儿眼神儿不应该常在父亲身上吗?但是刚一出嫁,身边站着一个人,明明父女相对,眼神儿却拐弯的到了那个人身上。   让小夫妻归座,对顾氏轻声道:“无忧什么时候学会斜眼看人?”顾氏愕然过,明白过来,抿唇取笑:“在父亲当上岳父的时候,她不学就会。”   这样的对话,宇文天对女婿不悦增加。   午饭以后,明逸带着妻子告退:“无忧习惯午休。”对着他们握着的手,当岳父的怒气难忍,打个哈哈:“无忧,你最喜欢听故事,你不在家这几天,爹爹准备好几个故事,再坐会儿,我说给你听。”   文无忧答应一声是,明逸沉了脸:“岳父,无忧不是不在家的这几天,是以后都不在这个家里了。你准备的故事等下说给我听,我晚上说给她听。”   宇文天腾的站了起来,板起脸:“我女儿听我说故事,才能睡得着,你凭什么听。”   “那是以前,以后不会了。”明逸寸步不让。   宇文靖抚须带笑,不管怎么看,也是看侄子笑话。邱宗盛也对女婿迷惑不解:“你这是怎么了?成亲是累人的事儿,无忧回家里来,应该让她好好的休息。”   “可……”宇文天忍忍气,决定让一步,对女婿面沉如水:“无忧要睡,你留下陪我说话,有你打扰,她还能睡得好吗?”   “我会说故事。”明逸拿岳父的话还给岳父,把文无忧带走。   顾氏把丈夫带走,回房去看笑话:“女儿如今是人家的人了,心里可以把爹爹放下来。”   “这不行,这样可不行,我把女儿给人家当媳妇,可没打算把女儿全让出去,”宇文天走来走去不肯消停,过上一刻钟,打算去看看:“无忧晚上要吃什么?我去问问。”   顾氏让他不要去。   停一停,又道:“中午睡多,晚上没法睡,无忧可以起来了。”   顾氏让他不要去。   近一个时辰,小夫妻还没有出房门,宇文天鼻子里接近喷火:“我女儿从来是个勤快人,到他家里不过两天就变了,他家的风水不好。”   顾氏瞅着他,越看越好笑:“你说到这会儿,就只想不到说关键的一句。”   “女儿心里有我有最关键。”宇文天嘴硬的回。   “你呀,老实坐回来,别总想出去欺负女婿。听我对你说,无忧有了丈夫,无忧的心里以后只能有女婿,没有你什么事儿了,以后咱们老夫老妻互相陪着,你虽抱怨只对着我一个也晚了,女儿长大了,已经嫁人。”   宇文天双手抱住脑袋,恨恨地道:“岂有此理!”   这样的回门对明逸来说愉快不了,但好在很快就回家去,无忧已经是他的,小夫妻关起房门来,岳父是谁?三爷想不起来。   小郡主和凌甫成过亲后,赵氏兄妹回家去。宇文靖把找回来的,几本孤本书送给赵捷。给赵盾买了一把上好的刀。三套嫁衣送给赵灵赵悦赵思。   “回京就这么些日子,谈不上好,不过给你们姐妹成亲添箱。”   赵悦赵思问赵灵:“大姐以后可以不用讨要你的嫁衣了吧?无忧表姐穿过的,如果你肯要,我们帮你讨回来。”   赵灵抛个鄙夷给妹妹,对着新嫁衣欢欢喜喜。虽然她成亲时不一定穿这个,但还是保证:“拿回家去给母亲看,让母亲说好看。”   宇文靖在女儿那里再无遗憾,她肯儿女们在京里呆这么久,可以算她尽了孝道。   赵氏兄妹离京的第二天,小包留下一封信,也不见了。包三公子拿着信询问宇文天:“我儿子还回得来吗?”   “这可不一定,如果不回来的话,留在山上就得改姓。”   包三公子没好气:“姓赵并不比姓包好听。”   ------题外话------   双更好几天,仔累了。今天写不动了。早睡。晚安。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变了的明三爷   小包没有亲事,上面又有兄长,放心的离家出走。已袭家中爵位的平津侯包三公子虽然不满,但想到赵家不是一般的人,也没有派人追回小包。   他就对着宇文天抱怨几句,拿着儿子的信回家。   ……   小北风刮起来的日子,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出平王明逸的转变。大早上的,万安大长公主夫妻起来,踱步到外面,见到三个儿子又是只有两对夫妻在这里。   大长公主装作没看到,驸马总有忍不住的时候,眼神儿对长子有个示意。明道夫妻和明达夫妻看到,耿氏强忍着笑,任氏忍不住,就脸儿对地,把这个笑掩盖。   武安郡王明道知道父亲的意思,极不情愿的揽这件,但父亲又一回晃晃眸光,他不得不退出去,房外站着耿氏的丫头,找一个到面前,低声地道:“去看看三爷起了没有,如果起了,说我的话,他今儿又晚了。”   新封的王爵也好,如武安郡王与昌邑郡王,及平王明逸、泰王宇文天等等,还没有新府第。   东西缺少,百姓们也不算安置周全,盘点粮食也不认为足够。如果明年来个水灾旱灾,就要为吃的发愁。这种时候当事人知趣的,自然是提出先不修建府第。   都还住在自己家里,起早问安就落在大家眼里。   丫头到明逸院外,小心翼翼的往里进,遇到的第一个人,轻声地问:“三爷三夫人起了没有?”   那个人是明逸院中扫地的丫头,赶紧地摆手,一脸地神秘:“没呢,别问。”   明道的丫头为了难:“大爷让来找,三爷今儿又晚了,”两个人相对着笑,院子里又走出来这里管事的妈妈。对着明道的丫头一笑,不用她说,先会意。小声地道:“去回大爷,三爷三夫人昨儿睡的晚。”   明道的丫头侍候过主人房闱,算初通人事,对着这句“昨儿睡的晚”想不歪都难,飞红了脸儿答应着,逃也似的离开这里去回话。   昨儿睡的晚?明道茫然,有多晚?   什么叫昨儿睡的晚。   跟别人没有新婚过似的。   他羞于拿这话回父母亲,重新进房里后,不再和父亲碰眼神儿,而是正色提议:“是用早饭的钟点了,请父母亲过去。”   万安驸马也茫然了,对着房外可能要飞雪的低沉天色望去,丝毫不见小儿子夫妻的一片衣角在,只能按儿子说的,一家人去往饭厅。   明逸的正房里,小夫妻已经醒来。但贪恋懒缠,犹不肯起来。这种时候,一般很少想得到钟点,并且天真的以为沙漏里沙子理当一个不流。   “无忧,”明逸嘟囔着,把妻子搂的更紧,把自己脸儿埋到她肩头更深些。   文无忧嘤咛一声,也往他怀里缩缩。   继续睡。   也想到看窗户纸。   冬初要下雪以前的阴沉天,能是什么好亮色?看上去跟天没亮一模一样。   那就再睡会儿,钟点没到不是。   院子外面的人扫地轻轻的,洒水浇花也轻轻的,小夫妻又在对方的温暖呼呼一刻钟。   “无忧”,明逸又一回嘟囔着,文无忧半梦半醒中想了起来,轻推他的手腕跟丝绵似的,暴露主人不想他离开,不过是随意一问。   “是时候请安去了吧,昨儿晚了,前儿晚了,今天不能再晚。”   明逸带着睡意嘻嘻,把热气尽情吐在妻子雪白的脖颈内:“昨儿晚了,前儿晚了,咱们天天晚就是。”   这句话对文无忧起了作用,当儿子的好意思天天晚,面皮厚他不害怕。媳妇可不行。   她下定决心地驳倒丈夫:“今天不能再晚,等我看钟点去,就好叫你起来。”   离开良人软中有硬,硬中有软,胜过天然云彩般的怀抱实在不甘,半欠起身子时实在叫个勉强。   随后,“哇……。”一声尖叫,慌手慌脚推明逸:“起来,你快起来,”带了哭腔出来:“咱们今天又晚了。”   明逸起初让吓一跳:“怎么了怎么了?”等到明白,身为父母的幼子,不放心上的一笑:“晚了的?那再睡会儿。”把往床下去的文无忧拦腰一抱,抱回床上,压在怀里后,和洞房那天不得法不一样,三爷的手熟门熟路的进了衣内:“来来,接着算昨天的账……”   “晚了,放我起来,三爷,明逸,平王殿下!”文无忧变换好几种称呼,也没能把丈夫打醒。见他的人凑上来,攀住肩头就是一口。   这个法子从洞房到今天百用不爽,明逸醒了大半儿,虽还懒洋洋:“哈欠,那就起来吧。”但松开手。   文无忧一半气恼一气愤怒的跳下床,气恼对自己,愤怒对三爷的胡缠。没有唤丫头,熟练的到大铜镜前,照照面上、领口内没有不能见人的地方,再叫道:“春草,春草,打水来,给我梳头发。”   春草一溜烟儿的进来,余下的丫头也一拥进来,看得出来坐在妆台的女主人眼里噙了泪,想想都有满腔同情。   哪家的新媳妇成亲后有日子了,还见天儿起不早?这件事儿必须同情。   手脚放快,把文无忧打扮好,明逸披着衣裳走出来,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是昨天用过,前天也用过:“来人,去见父母亲,就说我早上不痛快,无忧照看我,所以我们晚了。为什么没有去告诉父母亲,不是很厉害,我歪会儿已经好了。”   文无忧磨着牙,恨不能再去咬上一口。这一口,一定要咬的三爷长记性,不要拿说过的缘由再说一回,又说一回,还说一回……   说的文无忧接近倒背如流。   这个房里的丫头答应着就要走,外面适时的来了人。万安长公主打发人过来道:“长公主说,三爷三夫人自己用饭吧,家里人已用过。”   文无忧面上红的可以滴水,再染红一堆布匹。明逸自然没事人一个,说声:“多谢母亲。”自在的冼面,梳头的时候,一定要无忧帮他梳。   丫头退下去。   文无忧走近丈夫,梳子先在他身上一敲,嘟起嘴儿边梳边埋怨:“都怪你,今天晚上早睡,听到没有?我说了不理你,就是不理你。你也没个足够,中午这样,晚上也这样,全是因为你,我一定是家里的笑话,是大笑话了,知道了吗?”   明逸眯着眼品味余困,或者昨夜的余韵,一个字没有回,也没有听进去。   饭后,明逸去他的官署,文无忧羞羞惭惭给婆婆补请安,万安驸马已出门,长公主含笑让她自去,文无忧又去见耿氏和任氏,羞羞答答的也是抬不起头。   早就有闲话出来,明道和明达可能会出京就藩,这话的原因来自于动乱的那几年,在外的王爷们都没有及时赶到。倒不是都不想勤王,有几位让汪家、南商王和汉曲王、郭党占的城池挡住。   听到勤王的消息,弄明白汪家不是真皇帝,需要一段日子。弄明白后再打听真皇帝在哪儿,又需要日子。一拖,有一位拖到跟着文大帅后面赶到,有一位在三殿下进京才到,如今正在京里请罪。   新皇对外藩的不满,造成谣言满天飞,都说新皇会派信任的,由他刚封的王爵们出京,形成监视之格局。   耿氏就问明道,是不是真的要出京。明道说不准,含糊的意思表示也有可能出京。耿氏想想,三弟明逸一直是三殿下离不开的人,公婆面前会留下一个人养老,这是肯定的。虽他们夫妻一年里走,还是三五年走,都不能知道,但耿氏但说走就走的焦急,抓紧钟点儿把家事告诉三弟妹。   文无忧就每天来和妯娌们作伴。   明达出门后,任氏也每天来和知道公婆性情的耿氏作伴,都在这里。   二位嫂嫂都装着看不到无忧的难堪,请无忧坐下,耿氏说家事。   ……   叛乱刚过,百废待兴,今天虽不是朝会,但头天就知会重臣们进宫。明逸最后一个进来,满面笑容、心情舒畅、如绽放花朵般。他的人生得又好,这样洋溢着开心,好似千朵万朵大丽花进到殿中。   所有人的眼睛在三爷面上打个转儿,在身上打个转儿,也许明了,也许还懵懂。   三殿下在三表弟面上打个转儿,在身上打个转儿,暗自道,成亲倒有这样的好?这一天天的快活似神仙,这个人连掩饰也不会了。   宇文靖对宇文天看去,暗暗地好笑。   身为岳父,泰王宇文天看得出来女婿转变的原因,他出不来好脸色,话也讽刺满满:“平王又晚了,”   “不晚。”明逸一本正经地回:“一直是这个时辰。”   见岳父冷笑:“从今天开始提前一个钟点。”   明逸哦上一声,确实有这句。他面色泛青,岳父的用意不用想也能明白。   默默的走去坐下。   别人都按时,只有他一个人来晚,眼观鼻鼻观心,好生老实模样。   他的那位岳父可不是轻易放过的人,眼珠子足有一刻钟没离开女婿身边,对三殿下道:“往南边去,臣举荐平王殿下和我同去。”   明逸不用问为什么事情去。   带着玉成离京不久的凌甫,回京一是成亲,二是请调得力官吏,对付几位王爷。三殿下答应他很快就有人到,这几天商议的是出京官员。   宇文靖举荐宇文天,三殿下从“十一岁的文大帅”能平乱上,知道宇文天在外省便利多,又从太师有告老之意,宇文天要接太师之位上,愿意他多熟练外省政务,这个人选已定下来。   又定副手,已定了在外省多年的万安驸马。   接下来定的是随行人员,里面有一半将会留在外省为官,定的就相当谨慎。   宇文天这这会儿把明逸说进来,明逸心知肚明,岳父这是小心眼子加醋意大发作。   三爷的面色微寒。   新婚燕尔夫妻分别,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一定愿意吧。正要说不去,当岳父的流利的说出好些不可推辞的缘由。   “当年平王找到我的时候,如果来的不是平王,换成别的人,谁敢相信他?”   “平王的细作天下闻名,有些人只怕是驸马前往也指使不动。”   “和外藩们说话,臣一个人不足,幸有驸马同去,诸事可以请教。但知道一二皇上心意,能顺应皇上心意随机应变的人,非平王莫属。”   不愧是宇文天,每一句都打到三殿下心里。他最信任而且最能代表他的人,三殿下放眼百官中,也只有明逸。   这与表兄弟年纪相仿,自小相伴着长大不无关系。万安驸马虽忠心,但在揣摩三殿下这新皇心意上,远远的不如儿子。   新皇沉吟着,他身边也需要表弟时常商议,让他去……那当岳父的又来上一句:“皇上,人手齐备,兴许这一回能把外藩的事情全料理清楚。”   这一句更强而有力。   新皇想想也是,一位王爷一位王爷的见面会谈,中间回京里来,再出京见下一位,全国局部性不能归顺的局面不知到哪一年。不如,一鼓作气派出能臣们,做一回理顺。   能在变动中还按他的心思处置的,明逸是首选。   新皇颔首:“泰王言之有理。”   宇文天何止是言之有理,他还有快马加鞭:“那臣等今天就对皇上辞行,外省还等着呢,臣等明早四更就离京前往。”   新皇说了两句泰王忧国忧民的话,宇文靖直到出宫还在窃笑。自己这好侄子,他哪里是忧国忧民,他是急等着收拾女婿。   当晚,宇文天回家去,对顾氏显摆:“这女婿不教不行,没有一天不晚到,等他说话呢,等他办正事呢,都得望眼欲穿。我给他一个教训,我把他带出京,我对皇上说了,不把外省的事情解决完不回京,这个小子,我让他长长记性。”   顾氏哎呀一声,生气地道:“从自己身上想起,你也不能这么办理。”   “我这办的不是挺好。”   顾氏愈加不悦:“女儿是新婚,你就让他们小夫妻分离,女儿会生你的气,我也生你气了,想当年你和我新认识的时候,咱们能分得开吗?”   宇文天不慌不忙:“我以为你会感谢我,你看别人家的姑奶奶出了门子,一天三趟往娘家回。无忧呢,两天三天也没有一回,得去接,还要看那不情愿的女婿脸色。我把他弄出京,无忧在婆家没有人陪,见天儿的回来看你不好吗?”   顾氏微有诧异:“你不要我陪着?”   这对夫妻依然情深难禁,这话问的宇文天一阵难过。走近妻子,扶上她的身子有了不舍:“我当然想你陪着,但是,那个小子走了,谁陪无忧呢?”   看在他面上的依恋丝毫不变,顾氏才肯对他一笑:“你既然知道女婿是用来陪女儿的,以为别再办这样的事情。撇下无忧房里孤单,你可就不是疼她。”   宇文天对这话必然的不以为然。   顾氏请出另一个人来接着劝他:“却还不如太师,太师比你早回来,打发人对我说过,家务事交给妯娌们,说你出去的日子不短,让我陪着你。你呀,太师如今变了,你却走他的老路棒打鸳鸯,而且是自家的小鸳鸯。”   “我就是看不惯……”   “太师以前也看不惯我,”   宇文天没了话,微微地笑道:“按说这事也不是完全无解,这女婿虽不讨我喜欢,我却承认他不是个笨蛋,他如果对无忧上心,应该怎么办,他想得到。”   ……   明逸正在房里问文无忧:“岳父又出难题给我,不过呢,怎么能难得住我。无忧,你说咱们是先给他信儿的好,还是不给信儿,明儿一早吓他一跳。”   “先给信儿吧,不然爹爹会把母亲留下来陪我。知道我跟去,就会把母亲带上。”文无忧暖融融:“有爹爹在,有母亲在,有你在,去到哪里都行。”   走到案几前写信,明逸跟去研墨汁,中间讨几个香吻,不一时写好信,让春草送去。   ……。   “此去江南路远日久,须把无忧带上同行。请带上母亲和外祖父同行”。   ……   春草送信回来,有几句回话要说:“老爷说衣裳带上这几件……茶碗带上这几件,在嫁妆里的……。”   三碗茶以后,春草没有说完,明逸让膈应走:“外面吹吹北风。”   只有主仆在时,春草递过一个贺喜用的纸笺,上面熟悉的字迹写着:“愿无忧妹妹喜上添喜,万福吉祥。”   不用看落款,也知道出自云浩然。   春草干巴巴解释:“成亲那天云公子送来,我随手放到房里,后面上面放了别的东西,再后来忘记,就刚才回去见家里老爷夫人,夫人问老爷云家到了地头儿没有,我才想起来。”   “还给了什么。”文无忧问的平平静静。   “寻常人家成亲贺喜用的点心。”   文无忧心里拿定主意,小夫妻正蜜里调油般,也听到爹爹宇文天说天意的话,文无忧初到时,震惊的好半天不能回魂。   成亲后,天意这两个字时常出现在她脑海里。特别是她和明逸样样合拍时。   他们喜欢同样的花草,同样的诗词,口味也相差的不多。她的心里早就对云浩然没有芥蒂。   也认为是天意。   就当他是个一般来道喜的人,而他眼下的境遇,全家除去他这一房外,尽皆问斩。逃在外面的,也是缉拿榜上有名头。他也缺钱用。   “春草,你这就取二百两银子给他送去,就说祝他早登金榜。”   春草这个已对新姑爷折腰的丫头眨眨眼:“应该问过三爷吧?”   “啊,是。”文无忧嫣然,请明逸不要再喝北风,爹爹的话已说完,进来说话不迟。   明逸满心里沉浸在岳父出招,而他破解的上风头上,也素来不是个没有度量的人,虽刚经离乱,二百两银子对他不多,说声成,就拉着文无忧收拾行装,他的岳父为刁难,说四更动身,居然不管城门得现叫开才行。   行衣,可不得这就整理。   春草拿了钱给云浩然送去,自然不会解释回礼来的这么晚。云浩然乱想一通,以为文无忧先是恨他,想到最后还是好心地的人,这才回礼。   其实不回,也没有指望。但回了这么多的钱,足够坚持几年。云浩然下定决心攻书,下一科不负这赠银。   宇文天改口来不及,第二天一早,黑着脸看着四更寒冷中,万安驸马带着小夫妻前来会合。   “无忧,你穿的暖不暖?”   “到车里睡会儿去。不睡足哪能行。”   絮絮叨叨的直到女婿面沉如水,宇文天才不再说,一行人奔赴南方。   ……   玉成收到信后乐坏了:“嗣哥,三表哥三嫂要来了。”   成亲后,玉成夫妻出京,嗣哥这有姐姐就什么都有的也跟来。凌甫晚上回来,见姐弟坐在刚掌起的烛光中有说有笑,什么去哪里吃,什么三表哥心爱兰花,去哪里采。   凌甫清清嗓子:“我回来了。”   姐弟瞅瞅他,自顾自又说起来。   凌甫清清嗓子:“一家之主回来了。”   姐弟瞅瞅他,各自有一个字,长长地一声:“哦……”   ------题外话------   错字再改。   先发这章上去,仔去吃饭。   如果晚上写的出来,打算放在明天。仔还是要努力有存稿,哪怕存一天。不按时更新羞愧而走。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解决宇文家的家事(一)   大毛二毛三毛不在的时候,这个家里三个人里,也是二对一。凌甫“吃亏”多回,不能硬来只能智取。面对小姐弟的“冷漠”,他也学着拖出长长的声调:“看来没有人打算跟我迎接平王殿下。”   “我去。”   “我去。”   小姐弟踊跃发言。   一家之长高傲状抬起下巴,在椅子上坐下来。   热气腾腾的巾帛送到面前,玉成笑脸相迎:“给,知道你就要回来,给你预备下来。”   一碗茶送到手边,嗣哥儿笑脸相迎:“姐丈请,这是最可人疼的嗣哥给姐丈备下,姐姐这会儿都没有呢。”   凌甫享受了热巾帛,大模大样端起茶。送到唇边,因天气冷的原因,茶微烫,能下口,却暖哄的那种。这是花了心思摆放在暖捂子里,也是算着凌甫回来的钟点儿泡上,才会这么现成的可口。   外加面前两张虽是忽然转变,但颇为中看的笑脸儿,凌甫大爷般的喝的很是舒畅。   有时候,他认为天意。   他应该娶的就是玉成,外加把嗣哥带来同住。   玉成的出身和长大的环境,决定她没有罗姑娘那种的怎么说呢,或许叫“小家子气”,或者叫见的地方太少总有怯意,或者叫自卑感作怪。   凡是罗姑娘爱有的小心眼儿和多疑,玉成公主都没有。当然,这并不是说她没有小心眼儿的时候和不多疑。   比如上来一道好吃的菜,玉成公主恰好有事走开两步,凌不负心鬼儿有没有偷吃,对此,玉成公主从来多疑到不赔不行的地步。   罗姑娘倒不会有这种多疑。   玉成公主的这种多疑,时常添加家中的乐趣,凌甫一样是个享受。   小妻子另有一样让他大跌眼镜的佩服,就是她自从定亲以后,只字不提罗姑娘。在京里遇到,公婆和凌家姑娘们偶然说到,玉成公主就应声。别人不说,她不说。   要说她不在乎凌甫,那当然不是。   凌甫归纳为这是一种小小的狡猾,但这种狡猾他很喜欢。他也和罗姑娘一样,面对玉成公主不用遮遮掩掩的,这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又带来嗣哥同住。   嗣哥很可爱,嗣哥练武很有恒心,恒心决定出他的天份。凌甫也指点他,姐丈和舅爷相处的不错。   嗣哥也会添乐趣,比如今天这种,姐弟先是漠视,再就一起献殷勤,有时候很让凌甫期待早早有了孩子。   回家里来,面前有三个人献殷勤,那感觉岂不是更好?   把茶喝完,一家人的玩笑也到此结束。凌甫说明儿一早全家迎接,玉成姐弟快快乐乐的说着好。   ……。   江南天暖,北方接近下雪,这里周围还是叶绿枝红。秋天的果子高挑出收获,看上去喜气洋洋。   凌甫没有奇怪见到宇文靖,下马见过:“太师一路劳顿,请去寓所歇息。”   在路上就没有说太多的话,住下以后,宇文靖让就请大家过来。   此行为首的是平王明逸和泰王宇文天,但太师比他们更急迫。   “甫哥,能确定下来吗?”   凌甫凝重的回话:“确定下来,在南商王身边出谋划策的,有您宇文家的大房和五房。原刑部尚书宇文永华最得南商王信任。”   从面色上看不出宇文靖的心情,他是说出来的,冷漠到极点夹杂着能听出来的凶狠:“所以老夫亲自来了。”   “是。”凌甫欠欠身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就不说话。   明逸在宇文靖面前是晚辈,但论身份他最高,板出公事公办脸儿:“太师准备怎么办。”   宇文靖没有停顿就回话:“如果殿下允许,按我们宇文家的家规处置。”往外面看看天色,再对宇文天询问的一瞥,宇文天点一点头,宇文靖面无表情回明逸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开始了。”   ……。   宇文永华没有想到宇文靖会出京,在他的印象里,六叔素来不爱出远门儿。在宇文永华的心思里,居于高位的人都不太喜欢离开官署太久。到底在自己的地盘里最稳妥。   他比出京前更发福的面庞微扬,默默想的是宇文天这好大喜功的应该到来。   掠过一丝阴狠的笑容,宇文永华暗想,这一回让你有来无回。   身为兄弟,永华认为自己了解宇文天。那个从出生时就跟他争先后的。此后,没有什么不争。   永华写好一篇文章,送去给太师看,很想得到太师的夸奖。但宇文天的更好。   而宇文天还抽出钟点习武,渐渐被誉为宇文家的奇才。   什么奇才?   祸才还差不多。   当年宇文永华就这样想,如今还是这样的想。证据,他有一大把。   流配没有多久,京乱开始。宇文永华起初是和兄弟们一样,打算说服汪家勤王。后来见到四老爷夫妻凶性发作,而在外省主要对四房发难的,就是让宇文红鼓动对九房发难的大房。   大夫人母女打骂四房最多,大老爷永华在看出汪家敷衍以后,识相的离开汪家,离开兄弟们,带着全家人乔装成百姓,混到南商王的王城之中,亮明身份,对他献上一份自以为的良策。   “勤王功劳最大,但王爷只要联合汉曲王,再加上汪家,就能把南方勤王的人马拦下来。以后左右功劳的大小,由二位王爷作主。到时候,皇上最倚重的只能是二位王爷。”   南商王说好是好了,但二位王爷不如自己当家。   永华回他一笑,事成以后的话不用说出来,意会就行。   随后出来文大帅,宇文永华以兄弟的敏锐,一眼认定是文天。后来知道不是文天,是个小姑娘。他倒没有想到是文无忧,因为文无忧应该在京里。   以兄弟间的直觉,宇文永华还是掌握了文大帅更多的行程,以及沿路送东西的记录。   后来知道是文无忧,宇文永华差点跳出来,脱口而出:“宇文天,这全是你的把柄。”   最有准备的人,是早知道郭村要造反的人。那皇帝让逼出京,百姓流离,全都记在你宇文天的头上。   谁才是宇文家最有能耐的人,只能是自己。   五老爷走进来。   他是在大老爷之后来投南商王,兄弟相见时常的走动。   他提着一长串子的油纸包,另一只手握着一瓶酒:“大哥,今儿没事,咱们喝两杯。”   大老爷笑一笑:“行。”摆开酒菜,又让妻子和女儿坐上几个,兄弟两个说起话来。   “跟在京里时不能相比,那时候家里用好几个名厨,哪像现在,妻子女儿都得下厨房。”大老爷拈杯感慨。   微醉意的眸光中,大老爷竭力的往前看。他知道几位王爷都拒绝进京朝见,而京里一定会来人。以宇文天的性子,他应该出这个风头。而以文大帅平乱来看,宇文天还有后着没有发出。   这个后着,将要了你的命。   大老爷这样想着,把酒不知不觉的又喝了几杯,菜也吃了不少。   “大哥,你知道太师来了吗?”   五老爷的这句话让大老爷清醒。   他瞪着眼:“你怎么知道?”这个五弟自到这里,并不怎么爱拜见王爷,他自己说当乱兵吓的不敢汲汲功名,本想当个普通老百姓,不想在这平静地面上遇到长兄,理当前来侍候。   大老爷越想越奇怪:“你平时不怎么和别人往来,”恍然的明白了,冷淡地一笑:“五弟?看不出你有好手段。你在我面前装着不讨好王爷,其实套了我不少的话,已经献过殷勤了吧。”   五老爷有了不屑:“你当别人跟你一样吗?”他下面的话更让大老爷如遇惊雷:“当年,你和老四预谋撵走天哥,拿永杰下手。老六是帮忙的。永杰不在了,太师就是六房,但是膝下无子,旁支中出来一个六房,在太师百年后不承继他,却顶上六房的名头。太师还在,他本不应该顶上六房,但跟着你干的坏事太多,也让流配出京了不是。”   “老五,你喝多了。”大老爷心想这都什么话,就差问出来对宇文天不满的人,你五房也算一个,这不,你也流配出京。   五老爷装着没听到,继续说着:“当年帮忙的,还有谁?但我也知道和我一样,我们只想出一口气,并没有想着永杰死,也没有想到撵天哥离家。顶着私生子的名头,最后的结局就是他走,不然就要抢永杰的那份。永杰和他兄弟情深,永杰死了。”   “老五,你到底想说什么!”大老爷暴喝。   大夫人和宇文绫闻声进来,大老爷不愿意她们听到,摆手:“出去。”房门内走进两个人,是五老爷的仆从。   大老爷知道不妙,大惊起身:“你想干什么!”话音刚落,肚子痛起来,大老爷摔倒在地,眼光看处恰好是桌上酒菜,惊恐地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五老爷面色不变,还是如一汪静水,诉说的却是陈年的波澜:“大哥,我知道你对王爷献的什么计。你让王爷以国贼难防的借口拒不进京,我知道你刻意掌握文大帅收受粮草物资的证据。我知道你认为天哥会出京,你就可以挑起猜忌,新朝刚立,猜忌么也正常,你就可以把天哥拉下马。”   大夫人和宇文绫趁说话的功夫打算逃走,让五老爷的人打晕在地。大老爷眼瞅着心如刀绞,肚子里真切的痛如刀绞,嘴角已有血丝出来,嘶声道:“老五,我对你不薄啊。”   “错了。你眼里只有官职,只有打下任何在太师面前越过你的人,听从你的人,你都可以说这话。对我不薄?早在永杰死以后,我无意中见到你和老四鼓掌相庆,我就看透你们。”   “你你,你几时投靠的宇文天?”   “天哥恨的把我也流配了,我上哪儿投靠他去。”五老爷负起手:“我是遇到另一个人,以前常让你欺负的永凡。”   大老爷肚子痛的知道自己随时会去,但死以前也想弄明白,忍痛又问:“什么时候?”   “就是知道文大帅是无忧侄女儿的时候,我带着全家准备离开你。你看我自从到这里,官场上往来能不去就不去,我哪里有当官的心。能回家,自然还是回家。跟着九房,不用怎么想也能回家。永凡来见我,问我想不想光彩些回家。我说想,永凡说天哥下了一盘棋,宇文家全盘棋活。但是呢,他打听你也下了一盘棋,按你的来,宇文家全盘棋死。他让我在京里来人到的那天,把你杀了,并且说这样杀,不算伤害手足。要说伤害手足,你早就应该死了。”   五老爷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狰狞,大老爷的痛又剧烈到不能忍,他知道大即已到,呻吟着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你杀了我,就不能知道我的计策到底是什么……。”   “不用知道,太师到了,天哥也到了,你这辈子不是天哥的对手,不管你有什么计策,你自己想想,有太师不能破解的吗?”五老爷走到大老爷身边,面上带着奇怪的怜悯:“一会儿你见到永杰,你会怎么说?”   “啊……”大老爷痛叫一声,就此断气。   五老爷带来的有马车,有被子,裹起断气的大老爷和还活着的大夫人母女放到车上,早就买通守城门的人,不到半个时辰,出城门已有数里。   他的一家人等在这里,认认方向,来到凌甫军中。   ……。   “太师?”大夫人醒过来,逐渐清楚的视线里,头一个看到宇文靖。再看,把光彩夺目此间生得最好的明逸放过,直接看到宇文天。倒抽一口凉气,第三个看到初尝到情爱滋味而容光焕发的文无忧。   刚目睹过丈夫的死,刚醒来的脑海里不应该沉浸在大老爷身上?但大夫人恶狠狠地道:“你成亲了!”一个字一迸,好似文无忧夺走她的心头宝。   文无忧忍俊不禁要逗逗她,笑盈盈地道:“是啊,我和三爷成亲了。”   “你不要面皮!”宇文绫在这句话里奇迹般醒来,劈面就骂。   “你才不要面皮,你算什么,敢骂我妻子!我心爱的妻子!我最喜欢的无忧!”明逸回了她。   回话的人足够宇文绫伤心,说话的口吻更让宇文绫心口扎无数刀子。她大叫一声:“我不要活了。”还是以前那刁蛮的语气,随即,重新晕过去。   这一回是气晕。   明逸的个性,早慧中带着过早的老成。但成亲显然能改变一个人。气晕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一哂而过也就是了。但是这位殿下凑到妻子耳边讨好,小儿女情话意味十足:“无忧你看,我把她气到了。”   文无忧嫣然的回他一笑,宇文天眉头紧锁,漫不经心的道:“说话呢,大家坐正。”   凌甫忍住笑,看着明逸回到原座位上。他不敢驳岳父,但挂点儿脸色还行。那脸色让人不敢恭维。   凌甫忽然发现自己有一对很好的岳父母,因为他少年英雄、家世良好、人物出众。瑞国公也好,长安公主也好,都对女婿满意之极。又怕玉成性子是调皮的,对女婿百般体贴。   凌甫当然是向着天伯父,但是让女婿没脸面的事儿,凌甫也是女婿,不是怎么的赞同。   明逸坐正,别的人本来就正,这就说起话来。   宇文靖沉声问大夫人:“陈氏,你可知罪!”   不想大夫人一挺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攥拳直视太师,冷笑道:“是说家规吗?有太师在,别的人怎么好不给面子。但是说家规,请问太师,那残害手足的绿二姑娘可是死在家规之下,绿二姑娘如果不是,你就不能杀我。”   宇文绿对外说的是,死在收复京都那一战里。大夫人这样说,显然知道消息,认为绿二姑娘不可能人死复生,让你太师再用家规收拾一遍。   大夫人说这话时,五房也在这里。大夫人为什么不提五房呢,也是因为宇文绿名头上已经不在,你太师要惩戒,那么少一个也不行。   大夫人敢拿这句当倚仗,不过是宇文靖虽治家严厉,却不是蛮横无理。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   能有存稿当然好,但是打不破时,以写得出来就发为主。今天晚上有二更。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解决宇文家的家事(二)   大夫人以为拿宇文绿当范本,就可以让宇文靖不追究大房对其它房头做过的事情。头一个,永杰一定排在前面。   但宇文靖听过冷哼一声,双眼直勾勾的翻瞪过来。那眸中,眼白带着阴寒,瞳仁泛出杀气。   只看得大夫人倒退着,碰到身后的宇文绫身上,把步子止住。   慢吞吞的嗓音响起,宇文靖如释重负:“原来,你都是知道的。你知道绿儿对别的房头下手,你甚至绿儿知道的死……”   大夫人发觉说错话,自己张开圈套自己钻,已经来不及。她面如死灰:“不不,我不知道,我们夫妻为了容身躲避在南商王的王城之中,怎么可能知道,这是我猜的,我猜的……”   “真不简单啊,你们夫妻在这城里没有出去一步,却知道绿儿遇见九房以前做的事情。你夫妻在这城里没有出去一步,却知道绿儿随着继父退兵回京都,你们夫妻猜的这么准,告诉我,可曾猜到今天是你们毙命的日子?”   大夫人的张皇,表明她的消息来源也只到收复京都以前。甚至,她对收复京都那场战役里出现了什么,她也不知道。打仗的时候获得消息本身也难。   宇文绿在乱中让送走,并且别院就在这附近,大夫人只字没有提。   她只是在后悔莫及中,反复的嘶声:“不不,我们怎么能知道?我们是听说绿二姑娘的生母重嫁了人……。”   宇文靖眼帘往地面垂了垂,大夫人的心沉下去。这是太师的习惯,表示他听不出去解释,或者不想听解释。   宇文太师在朝堂以专横出名,自古的权臣大多如此,他不是权臣中的奇葩。在家里呢,一言一行都合乎规矩。但不表示他不耐烦时,还肯给别人没完没了的机会分辨。   大夫人慌乱的话,他一个字也不再理会。出了一会儿神,吩咐道:“明知道手足相残却不出面,亏你们还是大房。明知道九房勤王却不出面,亏你们还是亲戚!明知道皇上收复京都,却不劝说王爷们出兵,亏你们还是朝廷命官!”   最后一句轻而有力:“去了吧。”   这话好似万钧的雷霆狠狠砸向大夫人,她膝盖一软,双手撑着地才没有完全摔下去。这个姿势,一双眼睛上翻着,死死瞅住宇文靖,好似一片惨然的鱼肚白。   她拼死挣扎:“你要杀我,那他呢,也得一起死!”这会儿想到杀了大老爷,并把尸首送到这里的五老爷,大夫人反手一指。   对于这件,宇文靖有解释的心情,慢条斯理地道:“残害手兄是家规,不忠不孝也是家规。宇文永华是罪官,并不是叛党。我刚已对你说过,怎么敢知道勤王,知道皇上在哪里,却不露面,只在私下里打自己的小算盘。此罪不管从国法上说,还是家法上说,都是死罪。老五是奉我的话代为执行罢了。”   大夫人嗓子眼里格格有声,再没有办法的时候,忽然一跃而起,对着宇文靖扑过去,张着的两只手用足力气:“我和你拼了!”   一道风影闪过,“啪”,跟随太师的老庄一脚把大夫人踹出去,在半空中飞出房门还不算,落下来时在台阶之下。人微微的颤抖着,随时就要不行。   五夫人和姑娘们都在这里,吓得花容变色,尖叫一声以后,下意识的看向太师,太师的威严永远是除九房以外,别人头上的小天地。宇文靖沉着脸,尖叫声就此没有。   在宇文自家里,九房里不怕太师,也不看他面色的。在这里的人呢,明逸也不怕太师。   大夫人出房门,明逸再次起身,站到文无忧面前挡住她的视线,说话声大家都听得到:“无忧别怕,也别看,有我在这里呢。”   想当然,他的岳父对他大为不满,粗声粗气地道:“我女儿千军万马中走过,怎么会怕。坐正了。”   同时,玉成姐弟对凌甫大为不满。嗣哥跟随三表哥,跳起来站到姐姐前面,用他挡不全的个头儿挡住姐姐,再就对着凌甫边翻眼边说话:“姐姐别怕,有我在这里呢。”   说话是不是应该看向对方?而不瞪着姐丈。但也不是不能瞪是不是。嗣哥腮帮子也负气的鼓着。   凌甫抓住宇文天的话尾巴,清咳一声:“天伯父说的对,坐正了。”这下子好了,明逸不敢对岳父怎么样,却不怎么怕凌甫,白一眼过来。   第二眼,是玉成白一眼过来。低声道:“以后不给他准备热巾帛。”   “就是就是,以后回家来,不给倒热茶。”嗣哥怎么会不跟上。凌甫在明逸面前吃了瘪,又在姐弟面前落了埋怨,自己忍笑不提。   宇文靖因此注意到另一位公主也在这里,不由得皱眉想到,他在凌甫住的地方,这位不知不觉的来了。   再一想,哦,玉成公主是和定南公主无忧说话来着,她进来是问下一顿用的饭菜,嗣哥跟着进来,随后姐弟坐下。五老爷已通报过,往里面来,宇文靖就把心思没放玉成公主身上。   太师对公主姐弟使个眼色,姐弟无动于衷,凌甫再次忍笑。   太师对明逸使个眼色,明逸对姐弟使个眼色,姐弟嘟囔着走了:“还不让听,姐姐你可是公主。”万安驸马失笑。   房里是出京的人,再就是五房,宇文靖让五房好好说说南商王。   “这位王爷轻易不见人,我没心思寻官职,也没求见。按永凡说的,打听他麾下哪些人愿意效忠朝廷,再就是大房献的好计,可真是毒啊。”五老爷啧嘴。   “什么计?”宇文靖问道。   五老爷沉着个脸:“大哥对南商王说,太师最重家人,就是天哥受家规约束,也得重家人,天哥真的逼迫南商王一定进京的话,就拿大哥当人质,让天哥也好,太师也好,做事束手束脚。”   顾氏和文无忧摇摇头,大老爷以为他有多少份量?这种话是怎么敢出口。真正对太师有份量的,只有宇文天。   宇文靖没有为这句话动容,又让五老爷把知道南商王的事情说了一个遍,大家散开以后,各自都有沉吟。   ……   江南的雪晚,但夜晚的寒冷也是让耐不得。春草早早的薰暖被窝,文无忧早早坐到床上。   明逸为首,初到这里还没有几天,早回来不了。对着闪烁的烛光,无忧独自想心事。   春草坐在床前陪着她。   “春草你说,太师和爹爹为什么传讯五叔杀了大老爷,以太师和爹爹的能耐,留着大老爷,误导些什么,迷惑人也是好的。”   春草想想:“不知道王爷们的心思是什么,大老爷还活着,丢家里的人。”   “就是这里想不通了。他已经丢了家里的人,不如从他身上拨乱反正,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或者会出什么大事情,这么一个现成的细作不用,却这就杀了他。”文无忧继续颦起眉头。   春草只能讨论到这里,她只笑笑不再接话。手中摆弄着针线,看上去颇为认真。   文无忧想不出来,就看看她绣的东西:“这是个什么?”   “这是麒麟。姑娘,麒麟送子,这个吉祥。”春草绣的更是起劲儿。   绣花要不疾不徐,她跟练功夫的捣鼓着,虽然描上去的绣样没走形,绣出一半的成品不能恭维。   独对着春草,文无忧犯不着害羞,掩面轻笑:“这怎么看也是一只四不像,”   春草半点儿也不为难:“绣的好,就留给小哥儿。这个已是绣的不好,绣得,送给玉成公主。”   说过,想想既然这个是送人的,那么更不必花心思,捣鼓的更快,不像绣花,倒像大针大线缝被子。   明逸回来的晚,以为妻子睡下,走在长廊上就脚步放轻,房门无声无息的推开,往睡房伸头先看一看。就见到红烛摇出满房的暖意,烛光内,无忧支肘寻思着什么。春草坐在床前笑嘻嘻做针指。   妻子还没有睡,丫头陪着她等候自己。寒冷的冬夜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一贴大补汤。   明逸不由自主的放柔嗓音,想到而刻意的添上柔声,听上去如春风润耳,春雨润物:“还没有睡呢?”   “三爷回来了。”平王还没有王府,自家的人依然习惯旧称呼,春草也是一样。   春草往外面走,一是知趣,二是:“我备热水来。”这是个能侍候,能陪说笑,能护卫的丫头,自然主人到哪里,她就到哪里。   明逸带出来的另有小厮,往房里来,又出了门儿,交给春草一个人。   热水打好,春草早就开窍,不送进去,而是放在外间的盆架上,回一声:“水来了。”   明逸笑得跟偷吃到什么的出来,而他也确实偷吃了什么,欢欣中的热度让他从下巴到额头有不易觉察的一片红。   也可以当成见到文无忧就精神焕发,春草是这样想的。   洗过,那姿势迫不及待的再进去,随后低低而听不清楚,但说不出来的感觉让里间外间都如加个火盆的动静出了来。   这还不是在欢好,是夫妻相拥着说私房话。   传到外面的暧昧中,春草感染这欢欣。她知道这种动静是她家的姑娘过的好,深得夫婿喜爱。她倒水时乐颠颠儿,在外面睡下上夜也乐颠颠儿。   睡前,拿过让她绣成似猪似野猪似牛似野牛的麒麟,想想送给玉成公主,她应该有声感谢,春草继续乐颠颠儿。   房里的人更多欢乐。   文无忧没有对明逸说及她的心事,宇文大老爷是宇文家的人,出自权臣之家。而明逸背后是皇帝。小夫妻并无隔阂,但涉及到一定事情的分寸,文无忧不会不知道。   宇文大老爷长期留在南商王这里,就是没有进言一个字,也会让皇帝对宇文家生出疑心。太师带着家中子弟在皇帝面前受敬重,大老爷鼓动南商王不朝见。宇文靖和宇文天往这里来说服南商王进京……如果皇帝没有极大的信任,不管怎么想,都对宇文家过往的忠臣名声不利。   从这一点儿上,文无忧能理解太师一到,五老爷就杀了大老爷。免得南商王就是进京去,也是由宇文家里外作主那般。   但她了解爹爹宇文天,他一般是计中计巧中巧,就像郭村造反一样,论起功劳,宇文家谁也不能否认。   谁给皇帝提供住的地方,提供数年的饮食?   谁在江南勤王?   但这勤王的忠臣家,又出来人鼓动王爷们和皇帝生分。杀大老爷固然能避免再出来闲话,但适当的利用下,让大老爷心思自己暴露,也是个洗清宇文家的好机会。   她的爹爹不用。   但也不是文无忧和夫婿商议的缘由。这与夫妻不信任没有关系。   她就只字不提,只问道:“过得好吗?出来只会劳心劳力,快睡下来。”享受夫妻间的亲昵。   明逸早就痴缠到她身上,闻过面庞上的香,又闻衣上的香。面庞上的香是脂粉味儿,衣上的香出自衣柜内的薰香和佩戴的香囊。最后,又闻发上的头油香。   在香味儿里,纠缠于公事而紧绷的明逸松驰下来,惨兮兮的声调,好似他吃足多少亏:“无忧,我有好半天没有见到你,”就往文无忧身上扑。   笑声起来,衾被摩擦声起来,房里像是又添了几个火盆,一层一层的更添温暖。   明逸也没有提到宇文家的事情,这与夫妻不信任也没有关系。事实上,明逸肯带着无忧同行,不仅是他新婚情热,他也不介意让无忧知道一些公事。   但这会儿,哪里是说正经话的时辰。这个时辰,北风敲打着窗户,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小夫妻不正经的好钟点儿。   至于怎么个不正经?   他们很满意就成。   ……   北风,同时敲打着南商王的窗户。不过王爷的宫殿深而帘厚,王爷听不到北风的威风。   他苦苦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走,不时自言自语着。   “宇文永华的失踪,本王没有料错的话,是太师给本王警告。但是太师纵然智者千虑,也有一失。宇文永华嘴里能说出来的话,本王都已经知道。杀了他,也不能阻挡本王。”   但是想想将要走到的那一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最后赢的时候荣华万丈。但如果不能赢呢?却只能粉身碎骨。但是不这样走,他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硕大的案几上,摆着刚试探的消息。南商王走去看一眼,还是嘀咕:“这姓凌的小子年纪不大,打仗有一手。好些年不进京,都记不起他的老子凌朝长什么模样。兴许,好些年没进京,他是我没进京这些年里升的官,我就没有见过他。生出这样儿子的人,在京里也要防备他才行。”   凌甫是在江南身受战乱,亲眼见到王爷们以各种理由不出兵的人。他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先行文,收到一堆的托辞,凌甫不再理会王爷们,自己搜索藏匿的乱党。在搜索的这段日子里,兵马摆开,把最近的南商王围的水泄不通。   随时悍然开战的局面已摆出来。   “小儿实在猖狂,”南商王这样说着。他不怕和凌甫开战,他自信手下有好些压得下凌甫的将军,虽然还没有真的对阵过。但他不能轻易和皇命在身的凌甫开战。   他会失去在百姓中的民心。   他应该让百姓们看得到新皇无能,再开战不迟。   但他迟迟不进京,乍一看,他不占理儿。   南商王吁一口长气:“也罢,且把这场说服的功劳送给宇文老儿,不过,哼哼,就怕以后吐的要比吃的多。”   想到这里算有个眉目,但南商王还是没有睡。他添上一个动作,不时的侧耳往外面听一听。听的不会是北风,是往这里来的脚步声。   深夜,只要不是凌甫已攻城,还能是什么大事会过来呢?但脚步声真的急促响起,一封信送到南商王手上。   打开来,上面只有一行字:“依计而行。”没有上款,也没有下款,南商王知道是谁就行。   向烛上烧了信,南商王露出胸有成竹的一笑。   ……   让人把大老爷一家人就地火化随意埋葬,宇文靖没有提议第二天就去见南商王。   反而对明逸道:“咱们到了这里,按理,南商王应该出来见您。且等几天,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宇文靖和宇文天商议过,他们都不能确定大老爷到底说了什么。没停留的杀了他,就是文无忧想到的那种。太师在城外等谈判,侄子在城里对王爷进言。这场说服是宇文家有意的,还是有意的呢?   不着急见南商王,是打算等等,大老爷说过的话里,有什么会发作?   凭宇文靖和宇文天都在这里,他们相信可以化解。   明逸也不着急的模样,他和无忧算旧地重游,又有父亲万安驸马在,另外不着急的原因,和宇文靖出发点不一样,也是等待的意思。   平王殿下犯不着把外省的王爷往死里逼迫,给他们留点儿日子好好想想,真的拖到都看不下去,开战也缘由充足。   宇文靖说等,明逸夫妻陪着万安驸马玩了两天,第三天去看望宇文绿。   ……   “文管事,一会儿京里来的人就到了,您还不赶紧换衣裳好迎接。”   文管事抬起面容,这是绿二姑娘。   文无忧不会想到,当天接走,当天就送走的绿二姑娘在改名字时,毫不犹豫改姓成文。   姓文,是绿二姑娘不会忘记无忧姑娘的意思。   绿二姑娘现在是别院说一不二的大管事,闻言,回房换衣裳,也叫丈夫二旺子回房换衣裳。   二旺子不是冯大旺的兄弟,是他收留的小乞丐,冯大旺身为乞丐对名字没讲究,别人问二旺子叫什么名字,他给自己这样起名,冯大旺没说什么,就这样叫起来。   在别院里衣食不缺,跟二旺子当乱党时的富足又不一样。二旺子还不习惯,有时心情做梦怕醒那种。   趁着夫妻没有回房,对妻子小声地道:“来的会是什么人?不会是撵咱们走的吧。”   他总是怕让人认出来,他曾经是乱党。   宇文绿撇嘴儿:“怕什么。有无忧在,就不会把咱们撵走。再说,这个地方继父和你从没有驻扎过,没有人认得你和我。”   又想了起来:“是平王妃,看我也总忘记,总是叫她名字。这样不好,你以后记得别这样叫,也记得提醒我。”   夫妻往门外去,还不能知道来的是谁。直到看到来人,文管事泪盈于睫:“是无忧,是无忧啊……”   二旺子搔头:“你又忘记了。”文管事已听不见别人说话,心里眼里只有面前这个人,一瘸一拐的腿也能走的飞快,对着文无忧奔过去。边走,泪珠边洒落一地。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黑锅一顶   “给,”   分宾主坐下,文无忧取出小包袱。宇文绿打开,是这一处别院的地契和使用人等的卖身契约。   泪眼模糊中,宇文绿不住的道谢:“谢谢无忧,谢谢你。”   “应该谢谢太师,这是他答应给你,也如约带来。”   “谢谢太师,谢谢无忧,”宇文绿只谢一声,就又转回到文无忧身上。在宇文绿看来,她真正应该道谢的只有九房的姑娘。而文无忧莞尔中本打算再纠正,让明逸的眼神止住。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   “心梅还没有找到?”   心梅那个丫头在冯大旺退兵的时候不知去向,当时太乱了,感觉人和马一晃,就此不见。   宇文绿面上泛起忧愁和一丝埋怨:“都怨我母亲,你写信让我们跟着你勤王,她不肯出力劝继父,要是跟着你,心梅就不会丢。”   宇文绿不好直接责怪冯大旺,就只怪春姨娘。   “跟着我的人也有丢了找不到的,你也别怪她了。凌大将军驻扎在这里,另外周将军他们也是熟人,让他们帮着再找找。”   虽出言安慰,也知道言语空洞。文无忧话题一转,转到别的地方上去:   “你在这里都忙些什么?”   随意的一句话,宇文绿有了兴奋,献宝似的说着:“我们每天都帮人呢,还有人没有安置好,就搭个棚子给他们住,管他们吃,是我的私房,母亲手里有钱,我也让她出些……。”   一口气,说了小半个时辰,中间茶也不让,点心也不请,失却主人之道。   她的丈夫二旺子应该劝着,但二旺子说的比宇文绿还要劲头儿足。笑声哈哈响:“大姑娘想了好几天,她长这么大只干过一件好事儿,而且不算完全的好事儿,她说九房里姑娘帮她请医生,她还你的人情,送了几车不算什么的东西,结果呢,你救了我们几条命,她说办好事儿可太好了,以后天天办好事儿吧……”   “是啊是啊,如果早早的办好事儿,也许心梅就不会丢……”宇文绿道。   “是啊是啊,如果早早的办好事儿,没准儿岳父加上我都能当官……”二旺子道。   “是啊是啊……。”宇文绿抢过话。   “是啊是啊……。”   明逸两耳嗡嗡作响,眼前只看到两张嘴巴你开我合,脑海里无数个“是啊是啊”在飞舞。   好不容易等到主人有个歇息的空儿,天可怜见听话的人吧,他们总算想到闪个空儿给别人。   明逸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银包递过去:“你们在乱的时候帮了我妻子,这是我家的谢礼。”深为惧怕主人又来上小半个时辰的道谢,板起脸道:“不许说谢,收下,办好事儿吧。”   最后一句话,心里一格登,不由得担心对面那二位接着再说办好事儿可怎么办,明逸一气呵成的道:“出来许久,无忧,我们可以告辞了。”   文无忧也觉得出来的钟点儿不少,说声好起身,宇文绿夫妻送他们出门。   明逸陪着无忧坐车,不住的搔耳朵。文无忧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明逸忍无可忍模样:“让是啊是啊灌了两耳朵。”   坐车的方便,让他得已把脑袋塞到妻子怀里:“给我揉揉,陪你出来才这样。”   文无忧忍住笑,真的给他揉几揉,无意中往车外看上一眼:“咦,春姨娘住的这么近?”   明逸起身随她看去。   见这条街是别院的后街,不管热闹之地,但因为这个城不大,住的人不少,后街走动的人也不停。   一间杂货铺里坐着老板娘,旁边摇椅上睡着个男人,边摇椅子边喝酒。一个是春姨娘,一个是冯大旺。   “这离的也太近了吧,就不怕让人看出来。”文无忧颦眉:“应该对绿二姑娘说一声吧……”   明逸有点儿嫉妒,把妻子搂在怀里:“半天都用在她家身上,再也不许想她家。等回去,写封信回来倒使得。”把文无忧的脸儿扳对着自己:“面前有这个人在,怎么还想得到别人。”   说说笑笑里,两个人回到凌甫住处。在路上,明逸说了下他为什么不让文无忧没完没了的提醒应该感谢太师。   “太师对我说过他为什么放过这位绿二姑娘全家,我听完了,和我想的一样。绿二姑娘救了你,你救了无数的人,太师才给她安身之地,放过她的性命。她谢你本是对的。”   ……。   与南商王的见面超过想像中的顺利,宇文靖感到浓浓的危机。借口说净手,给宇文天一个暗示,把他弄出来。   四下里无人,叔侄飞快交换几句。   “天儿,你看哪里不对,我觉得有什么越逼越近。”   “六伯,跟咱们在京里商议的一样,免不了拿咱们家先做文章,谁叫咱们家是功臣。六伯依然是太师,我又封王。”   “但是他怎么下手?他一个人是动摇不了我的。”宇文靖觉得捕捉到什么,又从手指缝中溜走。   宇文天想到哪里就说哪里,猜测的时候没有顾忌。就道:“难道诸王们互有联络?”   一道闪电般心思穿射进来,宇文靖震惊。几乎是一刹那,宇文天也震惊。   叔侄齐声道:“原来如此!”   下一句道:“这个地方不能再呆,咱们得赶紧回京去。”   一步还没有动,只是身子一晃,叔侄又一起停下。宇文靖道:“无忧怎么办?”   “一起走。”宇文天有丝公事公办的快意。   “平王他能答应?”宇文靖突兀的有了好笑。   宇文天面无表情:“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叔侄往说话的正厅走去。   进去以后,打量南商王的神色。叔侄一前一后的出去,又一起回来,这位王爷神色上居然没有太大的变动。宇文靖不可能轻视对手,认为南商王是个笨蛋,那就更坚定自己的想法,这位王爷别有用意,此时不过装的浑然不在意罢了。   说一声走,也不是拔腿就回京,至少这一天的商谈得说完。因为留了心,叔侄对下面的话越听越警惕。   回想一下,从一早见面开始,有些话已十分明显。南商王表示仰慕太师,一直以为虽很少与太师见面,但神交已久。他的官员也这样说。   到了下午呢,干脆就亮明:“太师既然到了,本王再无疑心,”   明逸不愿夫妻分离,文大帅装扮成随行的小官员坐在这里。无忧也听出不对。见到太师就全然的放心,这位王爷你把皇上摆在什么地方?一直以为你不肯进京,这不是不信任皇帝的举动吗?太师到了,你就信心满满。这是挑唆之举!   刚想到这里,谜底直接挑开。南商王痛快地笑道:“实说吧,本王行装已收拾好,只等太师发话我就进京。择日不如撞日,咱们明天就进京吧。又或者,太师还要往汉曲王、云昭王那里走走?那本王就在这里等着,等到太师回京之日,咱们同路吧。”   宇文靖死死的盯了他一眼,也没把笑容从南商王的面上打掉。看上去南商王的城府不低,但太师的城府也一样的深。他还能若无其事的回应。因没有和明逸事先商议过,明天就回京的话,要等回去再说。太师先请南商王就地等候。   晚上,万安驸马、宇文天等人必然要有个商谈,文无忧坐在房里,和自己商谈。   这是一锅滚油,只等着太师和爹爹坐上去?   无忧担心的事情终于应验,南商王的话无一不表示见到太师,很好很信赖很亲切,你太师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功臣遭嫉,赤裸裸的横在文无忧面前,也横在宇文家面前。   现在文无忧知道为什么宇文永华不能再留,他再多在南商王身边活几天,更添宇文家的嫌疑。   而他虽已身死,像是一张扑向宇文家的大网也已结成。南商王的话,可是人人都听到。   ……   “我全家如今都算有嫌疑,接下来的行程我就不方便去了,天儿也不方便前往,无忧也得回京。”   宇文靖的话说过,明逸老大不情愿,虽然他听得懂太师的话,但还是反问:“为什么无忧要走?”   宇文天这一回的话,可不是纯和女婿置气,正色道:“无忧曾是文大帅,这里有很多的人受过她的周济,对她的信任一定比京里高。她又是我的孩子,南商王可以拿太师做文章,别的王爷会不拿文大帅说话吗?”   “她是我妻子,我周护得了她。”明逸适时的表现下大丈夫的气概。   但他的岳父半点不欣赏,一口反驳:“我可以呆在火盆冰窖之上,但我的女儿不能。我的女儿,断然不行!”   眸底积累着浓浓的阴霾:“六伯和我明天就回京,无忧也走。”   对女婿没有半点的抱歉意思,只为了亲戚情面上,对万安驸马说了几句:“驸马,这不是小事情,我只能这样处置。”   万安驸马望一眼儿子,气呼呼不服气的模样。望一眼亲家,面如锅底一步不让的模样。   而说实话,南商王做的过于明显,陷害太师一眼看得出来。   万安驸马诚恳的道:“亲家请坐下,小三,你对岳父要有恭敬。”   宇文天这才坐下,明逸也换个平静的神情。   “太师,换成几年前,还没有乱的时候,猜忌您,我算一个。如今呢,这乱的时候已经过去,还是咱们携手并肩的过去。咱们有话开诚布公,说您太师在外省弄了手段,我明家头一个不信。”万安驸马道。   宇文靖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信,也知道此一回返回京中,皇上也不信。但是驸马想想吧,外省的王爷若是都这样相信我,皇上一天不信,一年还能不信吗?一年不信,两年呢?这是要置我宇文家于死地的招数。”   恨恨地一声:“这就是南商王留着我那不成材的侄儿宇文永华,让别人都看出来他器重永华的原因所在。别人还以为我让永华留在这里。”   万安驸马震惊于其中的一句,随意一想脑后生寒:“不不,这不可能,这一回咱们出京,有好几位王爷要会,他们众口一词,不不,这不可能。”   他没留意到他的儿子明逸却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对,而是若有所思。   而且这个时候,外面有人送信过来:“云昭王、汉曲王、永吉王送公文前来。”   宇文靖淡淡:“驸马,你拆吧,估计要应验老夫的话。”   薄薄的公文在万安驸马手上微颤动着,大家注视下,他打开来,一眼扫过去,瞬间怒不可遏,一气拆开别的公文,跳起暴怒,把手上公文往地上一丢,跺脚大骂:“混蛋,一群混蛋,他们真的敢这样做……。”   地面上,烛光扫过公文,不用蹲身都能看得清楚。   头一个公文上面写着:“太师亲身来此,我等不敢不从。想太师数十年劳苦功高,勤政爱民,辅佐历任皇上,足可尊重。我等,已定下日子进京……”   下面的公文看不到,但从万安驸马的恼怒上看,也能清楚应该差不多的意思。   一顶乌云滚滚的黑锅,对着宇文家罩了下来。   ------题外话------   关于无忧的姓,权当仔少打一个字吧,不改了哈哈哈。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夫妻同心   公文刚让摔到地上,还没有完全停下。在烛光中,在众人的眼光里,哗哗的微有翻动。   宇文靖和宇文天望着,按说他们应该把后面几张公文也看过,但他们一动不动,都没有去捡的意思。   明逸捡到手上,一张一张的翻看,认真的看过名字,整齐的理一理,是个收好的姿势。   这是正式的公文。   他默然中有一丝小小的欣喜:“好吧,让无忧跟着太师和岳父回去。”抬眸望向万安驸马,恢复办公事的严肃:“父亲,诸王既然都愿意进京,咱们也可以回京去了。”   这不是应该笑的时候,但宇文靖险些嘴角勾上去,宇文天也错愕形容。素来贬低女婿的宇文大公子在除去锄奸以外,终于又有一回认可女婿的“聪明”。   这道公文顺理成章的成了小夫妻依然团聚的好借口。   也是,一班子混蛋既然不用说服和谈判,那么这一行人都可以回京去。   第二天,一行人成行,在雪最大的日子里返回到京里。而凌甫、周知等如临大敌,奉命调兵把诸王的王城继续围上,直到他们进京后并且京里有新的调兵圣旨出来。   回京就见驾,当天,宇文靖以老弱为由,提出告老。太师不是软骨头,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下一任太师,还是宇文天。   但太师处在嫌疑之上,宇文天也是一样。宇文天当时提出忽有疾病,乞假一年。   皇帝都准了。   因没有太师,大部分的职责由平王明逸暂代。   明逸没有让文无忧等待的意思,当天回来,就同她关在房中说话:“你不要担心,皇上心里还是很看重岳父,公事上的事情,有不能知会你的地方,但是有我在,你安心的看雪赏梅吧。”   有心享乐的人,冬寒夏蚊虫都是好日子。小夫妻早就约好回京赏梅,冲雪京郊。   只是如今明逸的事情多出来,他对着妻子告个罪:“我抽得出来空闲,就多陪你。”   这话推心置腹,文无忧轻咬住嘴唇感动。明逸有话不瞒她,无忧有话也不瞒他。   家中长辈避嫌在文无忧猜测之中,她听到并不奇怪,也早有一个想法出来。   盈盈道:“听我说,”   明逸含笑,满满的柔情在里面荡漾:“你说。”   “你知道的,太师老辣,爹爹亦不是客气的人。我又是你妻子。有人要打主意的话,不管怎么看,我是最好下手的人。”文无忧眼波流转:“我打算多多的出门去走动,还请你不要阻拦。”   明逸变了面色:“你应该相信我,我不会让人碰你一丝一毫。”说着就担心上来,伸出手臂把妻子搂进去,柔声道:“有我呢。”   千言万语也比不上这一句诚恳的话,文无忧固然听得眉开眼笑,但是呢,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你忘记了,我是文大帅啊。大帅怎么能遇事就躲在你后面。再说,你越是护着我,诡计或许就越复杂。我白天在家已经想过,扳倒宇文家以后,下一个说不好就是你。”   明逸快活的笑了:“无忧啊无忧,父母亲和我都这样的看。咱们想到一处去了。”   文无忧摇一摇他的衣角:“那么,让我出门儿吧。你想想吧,太师伴随王驾有功,爹爹勤王有功,哪有那么轻易扳倒他们。又有我的缘故,和咱们家成了亲戚,三爷你深受皇上信任,动宇文家,不会想不到你。我就太重要不过。我可以动摇宇文家和咱们家的亲厚,也可以让两家反目成仇。你可以不答应,但让我出门儿,背后的人出来的应该快些。他说不好要轻视我是个女子,轻视我年青。”   黑亮的眸子透着坚定,明逸有一瞬间迷醉进去,但却没有动摇。在他的心里也好,在他的骄傲里也好,都没有过动用妻子的想法。   面对这坚持,他尽力用认真的口吻敷衍:“你让我想一想,我想过才能回答你。”   文无忧用俏皮的语声把他揭穿:“你想上一年,这事也就破解,也呢,就少了大帅好些乐趣。”   嘟起嘴儿佯怒:“莫不是成了殿下,就瞧不起大帅?”   明逸对着她笑出了声,握住妻子双手盖在面上,在这温暖里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你应该好好看着你的夫婿跟他们周旋,无忧,为了你,我也会扳回岳父的名声。当然,如果真的枉法,我也会请你原谅绳之以法。但是,你我都知道就眼下来说,宇文家让人暗算。”   文无忧嫣然。   这就是她嫁的人。   生就一副花哨的好皮囊,但为人从不花哨轻浮。   他会说为了无忧怎么怎么样的甜言蜜语,也依然不会在对错上后退一步。   知道不应该,但云浩然那忠厚老实的面容情不自禁的浮到脑海之中。三爷同云浩然相比,生得容华珠光,但他的人忠厚老实。   这一夜夫妻说的话,并没有让无忧满意,但她嫁的丈夫却在满意上,更添一层。   ……。   明逸忽然就忙了,他怎么还好意思赖床。一早起了个五更,就要出门又回首,杏红色的锦被里,玉色的人儿酣然甜睡,嘴角边是纯真的笑容。   如果可以,明逸愿意无忧一辈子保持这样的笑容。他喃喃道:“我怎会舍得放你去诡谲中,”虽然无忧的话实在有道理,并且在她没有说出来时,明逸就想到妻子在两家的关键性。   文无忧起床以后,春草就来回话,春草高兴不了:“三爷给您指派两个小子,妈妈们说功夫不比我差。”   “是谁?”明逸身边的人,勤王的时候未婚夫妻在一起,文无忧那时就认得。   春草嘴巴噘的可以抽油瓶:“就是您认的那两个。”   文无忧扑哧一乐。这一笑不是为三爷,为春草的委屈。再轻笑,为的才是她体贴入微的丈夫。   这是担心无忧遇到伤害,还是助长无忧出门儿会人?不管哪一个原因,都拦不住无忧出门去。   征求三爷的意见,请他同意,是无忧对他的敬重。三爷白天不在家,万安公主面前回过,文无忧就可以出去。   早饭过后,她坐在耿氏旁边翻动昨天送来的请帖。耿氏随意地看一眼:“三弟管的事儿又多出来,这样的贴子今天还会有一堆。”   文无忧拿起一个落款为“珍宝阁”的请帖:“大嫂,咱们今年回京,母亲帮着安置百姓还没有结束,如今又愁冬衣冬被。皇上说有几年没有收成,节俭为主。这卖珠宝的铺子却是招摇?”   “他家才有招儿呢,你打开看看,他上面不会写请去看好珠宝,他铺子后院有株说不清年头儿的老梅,花开的时候半个院子遮得住。往年他也说赏梅,今年一定只字不提珠宝。”   文无忧打开来,见里面写的果然是赏梅。笑着送给任氏看:“二嫂你看,还是大嫂知道的多,幸亏问过大嫂,不然我平白就要看轻他。”   任氏看一看姓名,笑道:“以我看,这是他家看轻我和大嫂,这上面只请平王妃。我和大嫂在哪里。”开玩笑道:“三弟妹,你赶紧的去吧,这是单请你的贴子。”   “这个又是什么?”文无忧手快的抓起另外两张,打开来,送到任氏面前。   耿氏不用看也知道:“珍宝阁最会做生意,不会不写母亲和咱们的请帖。这是遭乱以后开张头一回邀请,又不知传什么消息直到满天飞。”   “传消息,满天飞?”文无忧听了进去。   “他常年请的是有身份的门第,不是我说,我们三个应该在一家,都不是乱说话的人,”耿氏在这里想到明乔氏,还是有点儿打寒噤。那位可是鸡蛋里都想挑出骨头为难人,幸好她已不在。   面前的两个妯娌,大帅不用说,能让人称为大帅,性子不会尖酸。任氏呢,也不是话里藏话的人。   耿氏可以放心的鄙夷那种人:“珍宝阁每年请赏花请看珠宝,爱说闲话的女眷碰了头,随后,京里就各种谣言都出来。”   哦?   文无忧动了心思,这个地方合适她去转转。   ------题外话------   仔还是赶出来了,幸福。   早几天,开始先发后审核,作者幸福。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配备人手   文无忧手中拿着请帖不放,耿氏想到,对她道:“三弟妹想去,对母亲说一声就可以出门。”   这正是无忧下一句想说的话,耿氏先说出来,她答应一声,对二位嫂嫂说声告辞,去见万安公主。   在她走以后,耿氏对任氏道:“宇文家最近运道不好,三弟妹想来烦闷,让她先去,等下一回,二弟妹和我轮着过去。”任氏就知道耿氏是做解释,忙道:“大嫂不必多心,只要母亲答应,谁先去还不是一样,横竖都可以去。”   妯娌两个相对一笑,继续理家。   万安公主可能也和耿氏想的一样,见到三儿媳把请帖送到面前,笑靥如花的问着:“母亲,这里有一张好请帖呢。”长公主会意:“我不得功夫,你去转转吧。”   她也不偏不倚,打发无忧出门后,让人见耿氏任氏:“以后轮流出去。”   ……   马车在珍宝阁外停下,报一声“平王妃到了”。迎门的伙计除去一个以外,别的一气全跑了来,在马车旁侍候下车。没出来的那一个往里走,文无忧下车的时候,他把掌柜的请了出来。   小跑着趋到车前,掌柜的送上笑脸儿:“我正说梅花香的不一样,敢情来了贵人,请请,里面请。”   他这样的殷勤,春草看不下去。门外也有人看不下去。另外两辆新到的马车里,挑帘子露出两张年青的面容。一个人讥嘲道:“瞧啊,这个让小门小户退了亲的,还真有脸面出来摆架子。”   另一个斜翻着眼:“好日子就要到头了,摆架子有什么用,宇文家快不行了。”   两个人下车,伙计堆笑:“二位姑娘,请问是哪家,可有请帖吗?”回他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一个叉起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正是来问你们,怎么没有我家的请帖?”   另一个瞪着眼,原本好看的杏眼因此变成不伦不类:“乔家,不认得了吗?”   伙计连连点头:“是是,我这就进去问问,兴许发少了也不一定。”下面一句“二位姑娘请这里等候”的话还没有出来,乔家的二位姑娘冷笑道:“当面还想弄鬼儿吗?我们已经来了,管你有贴子没有贴子,我们自己进去。”   越过伙计,两个人各带一个丫头,大摇大摆地往里进。   伙计小跑去知会掌柜的,掌柜的微微一笑:“开门迎客人,今天有请帖的是贵客,没有贴子的也可以进门,既然来了,就招待吧。”他手捧着一盘子新式珠宝,急步走开,送去给京中如今最当红的女眷,平王妃过目。   无忧和春草在看老梅,身边没有别人,春草得已问出她的鄙夷:“姑娘,皇上今年说节俭,这家铺子可真大胆,这就卖上珠宝了。”   “你不知道,皇上返京的那一仗以前,这家铺子奉上一笔金银,也算有功之臣。”   春草哦哦几声不再说话。   身后有脚步声,伙计走来道:“请王妃进去赏鉴。”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嗓音出了来:“哟,娘家快要倒了,还有人赏得下去珠宝?”   文无忧抬眼看一看,虽不是熟人,却是认得的。   昌邑郡王明达成亲的那天,文无忧因没有定下和明逸的婚期,又因为在很多人的认识里,她和明逸早就成亲。也因为战乱刚过,男女大防还在松懈中,无忧也参加婚宴。   乔家的人来闹事,文无忧就在旁边。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乔家的人。   是哪一房,她却没问过。   春草凑到她耳边:“姑娘,这是乔家最差的那一房。”   “你怎么又知道了?”无忧取笑。   “乔家来闹事,让抓了不是。我后来往狱里问过好几回,跟着姑娘出去这一趟回来,又去看了一眼,恰好见到这两个送饭食。”   “这么说,乔大姑奶奶和乔公子还没放出来?”   春草咧嘴开心地笑:“还没有放出来。”   文无忧心中有了数:“这么说,她们有的是缘由恨我。”   “有啊,乔家总是认为原先的二夫人和姑娘争婆婆风,自然恨姑娘。是以,姑娘,咱们教训她么?还是吓唬几句。”   文无忧不知自己应该是什么神色,才配合得上春草的话意。嘀咕道:“争婆婆风,哪有这句话。你就说公婆面前争宠就是。”   春草好心的提醒模样:“姑娘当时还没有嫁人呢,是乔二姑娘一个人争婆婆风。所以叫争婆婆风。”   “是了,你说的很好。”文无忧知趣的不再和春草争论,再争下去,估计自己不赢不说,对面那两个见到主仆嘀咕来嘀咕去,只是不理她们,已经把鞭炮移到面上,随时大爆发。   再唤一声:“春草,知道咱们出来做什么吗?”   “勾引坏人不是吗?”   “又说错了话,那不叫勾引。”   春草嘿嘿:“我想说引蛇出洞来着,但对面这两个不够资格。”   “是了,不够资格的就一举击退,犯不着陪她们浪费功夫。”文无忧说到这里,对乔家的两个已摆好对战姿势,可能面颊、手臂应有些酸痛的姑娘板起脸:“你们敢讽刺我?”   “谁讽刺你了,我们闲说话,我说我姐姐娘家要倒了,”   “我说我妹妹还有心情赏珠宝,说你了吗?”   乔家的姑娘一人一句,气势凶的很。   嗓门儿也不低,附近有些人的眸光看过去。   见平王妃怒容满面:“还敢狡辩,春草,给我打了出去。以后有我在的地方,不许她们出现!”   “好嘞,”春草笑嘻嘻挽袖子,笑眯眯走上前。当然她并不是真打人,这就走的慢腾腾。在别人看来,好生的大模大样。在乔姑娘看来,好生的吓人。   “你,你敢……”乔家二姑娘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就让春草越走越近吓得拔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了铺子,气得在外面哭起来。   春草得胜将军般回来,伙计带路,侍候文无忧往房里看珠宝。   房外,偏僻的地方有两个妇人低低谈话。   “梅姐姐,这位是?”   “这就是对你说过的平王妃。”   “好生的嚣张?”   “年纪小不是。我也难得见她一回,从今天这事情看,说她在江南当大帅的话只怕有假。”   “梅姐姐的意思,江南的事情主要由三爷做成?”   “呵呵,人人都知道明三爷那几年在江南,但其实呢,宇文家的人也在江南。”   年青一些的妇人还要再问,梅夫人不肯再说:“走吧,咱们看看珠宝,再对比下你带来的货物。以后卖什么价格,咱们就能知道。”   走出一步,回眸笑着:“丁夫人请。”   ……。   消息传的很快,无忧回到家里时,有人回话:“泰王和泰王妃往这里来,公主让三夫人在房里相见就行。”   宇文天和顾氏走进来,先把女儿从头到脚看一眼,夫妻双双松口气,但还是问道:“无忧,你没事吧。”   “爹爹母亲,您的耳报神也太快了。”文无忧喜悦的走过去,左手到宇文天手上,右手到顾氏手上,还和在家里的时候一样,带着父母亲,一家三人并肩坐到榻上。   文无忧调皮地道:“爹爹乞假,我本还想安慰安慰来着。如今一看依然听得远、看的真,我的好听话也就省下了吧。”   “那可不行,女儿的好听话安慰话,这辈子一个字也不能省。”宇文天打趣道:“这就说上一车。”   皱一皱鼻子,文无忧真的说起来:“我想太师不再出面,爹爹和母亲也闲在家里,成天的只玩好的,赏雪对酒,也不想出面。怎么办呢,让别人找不到空子,还是无忧出面的好。”   顾氏往她身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嗔怪道:“我一听就知道,现放着你爹爹在,怎么用得着你出门儿。以后再不许这样。乔家?算什么,本不应该和你相提并论。也值得给她们一回体面?下回再也不要这样。”   “我的好女婿呢,他不能周护你,要他还有什么用。”宇文天说话,总是能拐到女婿身上。   文无忧倒不用为三爷怎么样的解释,只要扮个得意说上一句:“这是我的主张啊,他还不答应,我哪里肯依他,我自己出门。”   当岳父的话立即来个大转弯:“我的好女儿就是比女婿强,”对着妻子笑得合不拢嘴:“看看,女婿想不到的,我女儿全想到了。”   新任代理太师明逸不在家,所以这个房里由着当岳父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宇文天把女儿好好地夸上一顿,既然这个法子与女婿无关,那么他应该全力的拥护。他立即也有个主张:“无忧总闷在家里也不好,难得看京里的雪,可不多看几回。这样吧,以后你再出门去,爹爹当车夫,母亲当陪的人。”   顾氏对又鄙薄女婿一般不赞同,但带着女儿玩耍,一个不字也没有。   只有无忧是为难的:“我带上爹爹母亲,那些人可怎么敢接近我呢,三爷给了两个得力的人,”   这话不说还好些,说过,宇文天更不肯松口:“女婿给你两个下人,爹爹母亲把自己给你。这样一比,又把他比下去了。”当岳父的笑容满面。   至于女儿已成亲,说女婿不好不是明智之举,这位聪明过人的岳父从来不想。   顾氏主持下公道:“陪女儿不是和女婿比拼。”但下一句就依着丈夫的意思说话:“让爹爹去买个斗笠,母亲乔装改扮。无忧你看这样总行了吧?”   这考虑算面面俱到,文无忧能说不好吗?在她长大的岁月里,性情上无忧敢想敢做,与有这样一对父母不无关系。感觉上回到小时候上山打猎,下水摸鱼,重温儿时旧梦,文无忧和父母约下日子:“天天出去不香甜,钓鱼呢,让鱼一会儿见到饵,一会儿见不到着急才好。再过三天出门去。”   听上去道理已充足。   其实呢,新婚并且还在热恋中的无忧留出空儿来,晚上还要对明逸说过。考虑明逸可能不答应,那么说明天就去难免勉强。三天,足够夫妻你劝过我,我劝过你,钟点儿足够。   宇文天夫妻告辞,兴致勃勃的买了斗笠,顾氏买了一些涂脸的黄粉。   文无忧想着怎么对明逸说时,毕竟昨天晚上他不答应。又有客人到来。   荣王送来小青:“听说你和人吵闹,以后带上小青,据我知道的,还没有人吵得过她。”   京中大有名气的第一个惹不起,也成了文无忧的跟班。   夜晚,明逸回来的很晚。因为有小青一起,文无忧有了倚仗:“小青也去,你可以放心,我带上你给的人,带上小青,再带上父母亲。”   本着不讨喜女婿的本能,明逸满面的警惕:“岳父来又说了我什么?”了然地道:“想来,又说对我不满意。”   身为妻子和女儿,上哄下瞒必不可少。文无忧一本正经:“爹爹母亲一直在夸你。”   “夸?我?”明逸满面的一听你这就是假话。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章 ,丁夫人出现   总是挑剔的宇文天,忽然成了会说好听话的岳父,别说明逸不信,说出来这话的文无忧也不信。   为了增加可信度,另外准备的有注解:“爹爹说有他跟着,三爷就可以放心让无忧出门。三爷一直是个听爹爹话的好女婿。”文无忧是时候把明逸并没有答应这个漏洞补上。   明逸寻思着似笑非笑了:“哦,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他很想白眼看人的神气,无意中露出眼底的疲倦。   架上沙漏显示三更刚过,文无忧因回来的早,打过一个盹儿,不然也早入睡。   明逸没有和妻子理论的精神,无忧也没有再胡说的劲头。拉着他睡下来:“有话明儿再说。”   “明儿看我打你,我说不让去,你偏要去。”明逸说着话,不到半盏茶钟点,沉沉入睡。   文无忧纳闷:“这个人今天忙了些什么?”看来太师这官职果然不是好代替的,三爷另有公事,这一个人办两个人的活计,把他累到。   第二天明逸也没有和文无忧说,给父母请安时,就便儿的问万安公主:“是母亲答应无忧?”   这话问了跟没问一样,明逸眼中的无忧一定是出门问过长辈,长辈不在家也会问过大嫂的好孩子。三爷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让公主阻拦。   万安公主应该听懂,但还是温和地道:“是我答应她。”   明逸贴近母亲最近的椅子坐下来,低声细语和母亲商议:“接下来局势不会好,乱的时候衣食缺,接下来是人心缺失。云昭王、汉曲王、永吉王定下来元旦进京朝贺,皇上打心里防着他们,又要做给天下人看。太师旧年虽有不是,亦有功劳。老臣中谁是佼佼者,还能为皇上挚半壁天,明眼人都知道。无忧是太师的孙女,又是我的妻子,”   没来由的,可见到笑容加深,但下一句话过于沉重,明逸重新是正容:“无忧是别人眼中最好下手的人。”   “你把无忧看轻了,岂能把大帅不当大帅?”万安公主语气轻松。   无忧这样说,母亲也这样说,明逸忍俊不禁。   大长公主悠然地回忆:“那一年你的信到了,别说我没有想到,皇上也没有想到,十二岁的姑娘能以一人之力救助许多难民。别对我说宇文亲家早有准备,皇上已把明细打听清楚。没有收到粮草以前,无忧就带着一百来人到处躲避。这是心地,也是能耐,也是能当大帅的格局。”   明逸虽爱听,也小心翼翼打断:“母亲,当时无忧没有别的办法,而现在她有了我。”直接说心里话难为情,但没找到别的措词,明逸就怎么想怎么说:“我舍不得,也不放心。”   “你最得力的小厮不是已给了她,你父亲昨天听我说过,也夸无忧有胆量,打算把家里最好的护卫也给四个。另外,宇文亲家昨天来过,他如今闲在家里,他会不出面?”万安公主毫不费力的把儿子反驳。   “母亲,”明逸知道这些话都对,但还是不想答应。   万安公主眸中含笑:“我这一关,为无忧放行。不是我不在乎媳妇,而是我和她想的一样,过上几天,我也打算四下里走动,看看有谁愿意接近。顺藤摸瓜,总比暗箭好防。”   一件为难事摆在明逸面前,母亲在他眼里,在新皇眼里,能顶天能立地。如果没有无忧掺和进来,明逸会认为万安公主出门是个好主张。但现实给他当头一棒,他赞成母亲犯险,却对妻子担心不已。像是刚成了亲就不要娘那种?   “好吧。”明逸起身,稳稳地回了话:“我原不应该回母亲,才落到这尴尬境地。都是我的不是,我应该抓紧,那么就不劳动母亲,也不用无忧帮忙。”   深深施上一礼:“对无忧我说的是,有我在呢。在母亲面前自然也一样。如今请母亲也不用忙碌,凡事有我,有二哥,有大哥呢。”   小儿子永远最得宠,他的贴心话语更让父母感动。万安驸马抚须但笑不语,万安公主慈爱的光泽之上,又蒙上一层身为母亲的满足。   目送明逸出去,万安驸马对着大长公主轻施一礼,虽带着夫妻间的戏谑,却也透足情意:“我常年不在家里,有劳公主教导出好儿子,又娶了三房好儿媳。”   大长公主还礼,也把驸马感谢一番:“不敢居功,驸马是为了皇上出远门,经过好些风霜雨露,相比之下,我是惭愧之人。”   明乔氏不经意的浮上心头,这是母子置气的结果,说一声惭愧,却不虚假。   这里夫妻为有好儿子而相互庆贺,二门以外,明逸正在吩咐人:“请大爷二爷去书房,说我有要紧的话。”   ……   三年的战乱无损京外的梅林,风雪愈大,野梅愈发茂盛。达官贵人们中,有近来众人视线里“衰落”的宇文家,有忙的神鬼不知的明家,也有刚太平就不知忧愁为何物的贵夫人们。   三三两两的游玩着,新的马车到来,她们才有小小的惊动。   “来的是谁?”   头一辆车里,任氏扶着丫头往外面先看了看。她是今年的新媳妇,要学家事,又还腼腆,本想借着过年机会,把中秋见过的亲戚和往来的女眷再熟悉些,游玩上才认为方便。但昨天晚上明达的一番话,把出门变成另一桩正事。   “近来不太平呐,三弟妹出门,你陪着吧。具体怎么样,按她说的行事。”   这个媳妇是万安公主在北边营地上挑了又挑,她性子沉稳温顺,是那种当丈夫的说什么,她并非看不出对错,但不如意时,也不会厮闹。   明达说的话,任氏又认为没错,今天她就来了。   丁夫人以为自己站得远,才不认得她。装着看梅花轻走几步,见这个贵夫人她还是不认得。   无奈,只能问梅夫人:“这一位马车气派,衣着不凡,又是哪位有名的人物?”   梅夫人打心里鄙薄她,骂一声贱人,大远路办了货物,你是为赚钱而来。这个也想认得,那个也想认得,等认识的贵人们多出来,你自己就能送货上门,想甩了我不成?   梅夫人故意地道:“她呀,难怪你不认得,昌邑侯的填房,却是个好命,昌邑侯的头一房夫人可是死的惨……”   丁夫人圆睁杏眼,是个瞎子也能感受到急迫。   梅夫人话锋一转,笑道:“快看,平王妃来了。真是难得啊,这一对妯娌却相处得和气?”   这又是一个疑惑。   丁夫人牙痒痒的,也在心里骂她。贱人,一句话抛出一个疑惑,你真当我是来卖货物的人。   带着三分的恼怒,不想再让梅夫人牵着走,一气问出来:“梅姐姐您倒是说明白,平王妃先头为什么让婆家退亲,她和妯娌这一对和气是怎么回事?昌邑郡王第一位王妃又为什么死的惨?”   见到她真的生气,梅夫人掩面银铃般的笑:“妹妹你也太着急,姐姐我生在京里,在京里长大,知道的奇闻逸事都说出来,怕不说到三年以后。来来,你急等着认识平王妃,我来帮你介绍。”   闻言,丁夫人妩媚的杏眼眯了眯,果然不再追问。   “这是梅夫人,”文无忧介绍给任氏,对着丁夫人犯糊涂:“这位是?”丁夫人抢着上来:“见过王妃,见过郡王妃,我夫家姓丁,做香料生意,运来几车海外香料进京,还请王妃和郡王妃多多赏脸。”   梅夫人撇一撇嘴儿,这个贱人这就过河拆桥了?眼珠子一转,本是想主意打下她去,给她点儿厉害瞧瞧,却见到一个人。   那是平王妃的马车,车夫用个斗笠挡着他的面容,他有一根手指勾了勾。   带着震撼,梅夫人做梦般的过去。走不上几步,她张狂的生意人体态收起来,下颔轻敛起,神色变乖巧。来到那人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天大爷安好。”   斗笠下传出宇文天的声音:“我好着呢,你还在做经济?”   “是。家里传下来的这碗饭,不做也不会别的营生。再说我随父亲往各贵人府上走动,家家都认得我。京外也有名声,外来的奇珍异货商人进京,先要拜我家。不做这行也可惜。”梅夫人回的愈发屏气凝神,好似老鼠见到猫,又好似春花在风中肯折腰。   宇文天一个正脸儿也没有给她见,也就没看到她眼神中的渴望。穿过斗笠的犀利眼神,还是放在爱女身上,自然的把丁夫人看进去。   “那个女人什么来头?”   梅夫人当不得这一声,竹筒倒豆子般把她知道的合盘托出:“南边的香料商人,她说家里有六条大船,常年的去外国往来运货。香我看了,成色足,也稀罕。天大爷若是喜欢,我明儿送去……。”   “我只对这女人感兴趣,还有,你都对她说了什么?”   梅夫人面色惨白,这才想到她一时口快都说了什么。也是她没有想到会遇到宇文天才会大意。这个时候什么都想起来,对面这位名公子和气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得罪他时,简直地狱里开门放出恶魔。   扑通一声,梅夫人跪到雪地上。   宇文天装成车夫,把马车停在他可以打量别人,别人看不到他的地方。他示意梅夫人过来,也不是在这个方向。   梅夫人这个举动,也就没有让人看了去,引出不必要的怀疑。   也就可以呢,让梅夫人多跪会儿。   斗笠后面再出来的话阴森森,可能是恶魔先出来个声:“说。”   “说您府上姑奶奶让退了亲,她问是哪家,我没敢说。说昌邑郡王有过一房夫人,和您府上姑奶奶不和气……。这是我系着主顾会说的话,具细我可没敢说。”   一声冷哼,梅夫人吓得闭上嘴,等着对面这位的吩咐。   “老规矩,以后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这些年我不在京里,对你失了照拂,把我忘记了吧?”   梅夫人指天发誓:“不不,您以前常照顾我生意,还把我从市井混混手中解救出来,我说过,以后我听您的。”   “那好,我要咱们大家伙儿回京以后,往京里做生意的陌生商人底细。卖什么货,往哪里卖,越详细越好。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可不耐烦让你改错字做修正。”   “是是。”梅夫人唯唯诺诺。   风雪虽寒,她背后却出了冷汗。她每一回见到这位,都想多看一眼他的俊脸。但说不到三句话,她就老实缩成避猫鼠儿。   还想在京里有饭吃,她不敢不敬宇文家的长公子。而这位一开口,就让人想到他办事的手段。他的俊,就此飘去十万八千里。眼前只有一片冰雪寒。   好在也不会呆太久,宇文天哪会给她许多的脸面。一声“去吧”,梅夫人慌慌张张的退开,在看不到马车的地方,马车看不看到她,她倒不去想,深深的在雪里喘一口长气。   原以为这位当上王爷,不再管市井的事情,才大胆地指着他家姑奶奶说上两句。没有想到还是让他看出来。梅夫人又是喜又有忧。   喜的是跟着这位办事,从来有钱赚。忧的是他从来不是客气人,心思上错一点儿都能看得出来,好似脑后装个镜子似的,另一头在他手里,几时想看就看得到,几时想听,也不用人传话,用他那双笑时温柔若夏夜银河水,冷时若冬天把银河全冻上的眼睛一扫,他就知道了。   对于散漫的人来说,这不是好相与。   对于拜倒在宇文大公子衣角下的女人来说,这是煎熬。   此时,梅夫人就乖乖的走回丁夫人身边,接下来说的话谨慎很多。   抽个空子,文无忧回到车旁说下自己的见解:“爹爹母亲,见到那个商人妇了吗?只怕是个奸细。”   斗笠拿开,露出宇文天笑得接近讨好的面容:“好女儿眼神儿真好。”顾氏没抢在前面,对丈夫好生不满。   “神色高贵,举止进退都好。”文无忧在父母吹捧的眼神下自吹自擂加大:“我一出马就钓到鱼,等回家去,看三爷还说嘴。”   后悔不应该当着爹爹在时说三爷,已经晚了。   宇文天转为愤慨:“有眼不识金镶玉,他有什么资格说嘴。”顾氏张张嘴想鄙夷来着,忽然垂下头,肩头轻轻抽动着,应该是在忍笑。   一时兴奋说错话的文无忧堆个笑出来,想着说句别的移开这针对三爷的话题,小青走来:“三嫂没看错,她步子轻捷,还学过功夫呢。”   在新朝里恢复郡主身份的小青,可是会功夫的。春草在旁边鄙夷:“这话我不会说吗?这些我看不出来吗?”小青把个后背给她。   文大帅出师大捷,又等着任氏直到回来,大家盘算着怎么回话,交换下收到哪些话。大帅不是自大的人,请父母亲帮着参谋下,一一地定下来回复。这个赏花很有意义。   ……   京里官署内,明逸忙忙碌碌。   相当一部分官员战乱中丧生,体制不全的缺口,大多往明逸这里弥补。他还要参谋迎接王爷们进京,把礼部的活儿也兼顾。门外候见的官员从早到晚总有几十个在,也是累人的事情。   “殿下,迎接王驾的礼仪不全,这是怠慢啊。”   明逸皱眉:“您看如今京里哪里礼仪周全?皇上上朝的司礼太监还不足够呢。如今是实打实的百废待兴。”   “殿下,外省王驾行程上的第三批人到了,现在见不见?”   “见。”   等到人进来,明逸三言并两语:“这是什么年头不知道吗,还讲究一拨一拨的报行程!我有功夫听吗!说,哪天到,几时几刻。不要给迎接的人添太多麻烦。”   挥一挥手,即命请出。   没有半个时辰,几个老官员求见。这些不能让久等着,明逸满面火气请他们就进。   “殿下,恕我们多嘴,外省的王爷手里握有兵权,有一方的自治。他们愿意进京,要好好的招待。说你对他们的人不客气,只怕要出大乱子。”   明逸铁青着脸,傲慢地扫一眼面前的人:“敢情老大人们以为乱已经结束?如今正是乱中的处置,我没有办错。”端起茶碗,有人高叫送客。   这样的一天下来,回到家里又是深夜,人也熬出满身疲惫。角门内进来,还不能就去二门,先往书房。在院外见到烛光通明,明道明达在等着。   在兄长面前,明逸虽累也展露笑容:“又让我骂走十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越是我忙,越是拿着外省这些人来说话。我倒要看看,他们已经上路,是不是就此转头不再进京。”   明道也是骂:“皇上今年才返京,他们能说不知道?如今缺东缺西的事情多了去,进京礼仪不全是必然的事情。”   “就是要不全。不全,激起恼怒。生恼怒,嫌隙就早出来。早出来,咱们全家都安宁。”明逸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无忧可以早得安宁。   和兄长说完,往内宅里去的脚步等不及明道和明达,明逸一个人小跑着回去。   房内有丫头,和昨天一样的温暖,却不是昨天那种的温暖。   “三夫人呢?”明逸直了眼睛。   “回三爷,三夫人今天出城赏花,回城后归宁。”   明逸跑着出来,重新要马往宇文家。在路上那个气,就知道他的岳父当马夫不会有好事,难怪一整天心神不宁,还以为公事上要出错,每个都多花了心思。   早就应该想到,他的岳父赋闲在家,不打女儿主意他能忍住?   身为宇文家的姑爷,身为明三爷,宇文家的大门一叫就开。二门不容易开,明逸也不急着就敲。让带路的人打着灯笼,在紧贴九房的墙根下面端详。   身后有人幸灾乐祸:“有风又有雪,你就是敲响天雷,里面也听不清楚。”   “是啊,所以我得想个新招数让岳父睡不好。没办法,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岳父,就不能省心。”   灯笼高举起来,带路的人悄然走开,烛光下是宇文天皮笑肉不笑:“小子,你眼里还能有点儿尊卑吗?你现在可是大权在握,多少男人盯着,多少女人也盯着的人,说话上面要当心,提防出笑话。”   “我又不是摔破壳的鸡蛋,叮我也白叮。”明逸翻眼:“岳父大人居然半夜专等着我,您也会心虚?”   “我查上夜,随便把不相干的人清除出去。我的女儿听我说过故事,睡的正香,一不小心吵醒,我倒不怕再说故事,就怕没忍住,把那不相干的人打一顿扔出去,明天我女儿说心疼。”宇文天手对外面点点:“请走,走好,无忧睡了,不许有任何动静。”   明逸挑眉:“那正好,我也该睡了。既然岳父已出来,有劳岳父带路,我累了一天,实在需要睡一大觉解乏。”三爷的手对着二门内指指。   宇文天的面色往下沉一分:“我说小子,无忧说你刚当上太师一天,就累的跟狗似的,我本来还不信。你是怎么了,看走了眼,身子骨儿这么差,怎么照顾我女儿到老。”   “回我挑剔万端的岳父,我这是装出来的,我要是不累,就不会出错。你女婿我英明神武,盖过前十大名公子,轻轻松松的时候,哪有借口出点儿错,让别人抓把柄?”   遇到这样的岳父,明逸当然也不是客气女婿。   宇文天冷哼一声,要说他不心疼女婿,就不会提着灯笼真的走在前面,而且不理会明逸跟在后面。要说他心疼女婿,冷言冷语还没有结束。   “小子,你洗了没有?”   “没有,有劳岳父叫些热水。”明逸对他后背抛白眼,看似压低嗓音而又能让宇文天听到:“刚回来却发现妻子不在家,谁是有心情洗了再来的。”   “你想的真不周到,你洗过再来,扔到雪里就不会脏了我家的雪,无忧最喜欢看干净的雪。”   “无忧更喜欢干净女婿,雪算个什么,还值得说。”   当岳父的回身瞪一眼,当女婿的不甘示弱回瞪一眼。   灯笼在房门外停下,宇文天真的叫送热水,满面气呼呼回房。   顾氏好笑:“你左一圈右一圈的在外面喝风,把女婿等来了,这又气什么?”   “这小子真不像话,我说一句,他说一句,”   “那是你说话不客气。”   宇文天面对妻子没了话,解衣上床自己慢慢地气:“这小子还真的来了,这么大的雪,又累了一天,我以为他会睡自己家里,明儿可以取笑他。”   顾氏神色有了温柔:“这个女婿随你,你还记得咱们离京的那一年吗,新年里,你不敢带我进京,家宴半夜结束,你骑着马冒着雪出城和我守岁。也就是你能叫开城门,才能赶得上陪我。”   “是啊,那晚的雪不比今年的小。”宇文天终于露出笑容,心思转到回忆上。   这个时候,另外有人也没有睡。   ……   这不是京里最上等的客栈,却最大。跨院放得下马车,堆货的地方也多,是商人们最喜欢的地方。   丁夫人下榻这里,相中的是夜晚出入的人不少。宵禁也不能阻止花街归来的浪子,和早一步来谈生意的经济。   风雪卷着牛马味道直冲入门缝,丁夫人烦恶的扭过身子,奇怪这门窗糊的结实,为什么她总屡屡闻得到。好在说的话重要,她没有心情干呕。   她说的话,和文无忧说的差不多。   “总算面见平王妃,年纪极小,她能当大帅不可信。还是咱们原先猜的对,江南勤王不是平王背后主持,就是宇文家参与。宇文家争不过平王,就拿和平王定过亲的平王妃揽名声。可以确定,新权臣和旧权臣之家,并不是表面上的姻亲关系。”   ------题外话------   错字再改,要等明天。   今天完成万更,幸福。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好香   房中另外有几个男人,作商人打扮,但气势龙腾虎威,更像权势中薰染过。   为首的男子看似随意的坐着,但坐姿端正,无形中带出来威慑之气。   缓声开口:“太师孙女,宇文天之女,平王之妻,那就从她身上下手。”又是两个字:“要快。”   丁夫人苦恼:“父亲,咱们在京里的人手不多。行刺,只怕反暴露咱们。最好的办法是让平王妃自己与平王生分,从而引出宇文家对明家的不满,等他们动起手,造谣言也方便,更进一步也方便。”   被她称为父亲的那个人流露不满意:“这要多少日子?”   “咱们能坚持多少天?”丁夫人反问道。   男子看向左侧稍年青的男人:“外省王爷进京的日子定在哪一天?”年青男人说了个日子给她。丁夫人不用看他们催促的眼神,也有一团烧灼的火在在心里蒸腾。自语道:“这么近?”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不近了,初一元旦朝贺,年二十九总得到京里。”那团蒸腾丁夫人的火焰同时也到他们身上,急迫的神情看得丁夫人接近喘不过气,他们自己也粗声的呼吸着。   丁夫人让这扑面的焦虑压得嗓音都变了腔调,咬牙道:“好吧,我再快些。今天已算认得平王妃,明儿我就往明家会她。”   ......   风雪疾飞,蜿蜒的官道好似沉睡的怪兽,沉静的接近死寂。让马蹄声踏破,也似乎没有半点惊动。   远路而来的王旗之下,云昭王、汉曲王、永吉王停下马,往远处再看一看,还是飞雪连天而无动静。   路边可以看到长亭,上面刻的有提示行人的字样,离京里只有五十里路。如果没有雪迷茫,眺望京都不成问题。   “人呢?”   云昭王呆呆地问驿站里接驾并陪同过来的官员。   汉曲王的世子面皮抽动,随时大发雷霆模样,他说的更清楚些:“迎接我们的人呢!”   王爷们进京,虽然勤王没有出大力气,但好歹也要给个颜面,五十里处难道没有个官员等候?   驿站官员满脸懵懂,对着雪深处瞧瞧,再瞧瞧王爷们,这种一看他也不清楚的神色哪有满意回答。话支支吾吾:“下官,下官,下官.......我吩咐人往前面看看.......”   “不用了,”汉曲王抬起手制止,对他的世子和颜悦色:“今天的风雪大,咱们走的就慢,前来迎接的大人们也是一样。走吧,横竖到了城门一定见得到。”   到了城门才见,这对于王驾进京难道不算个笑话?数位王爷和世子发出笑声。   汉曲王世子的怒色下去好些,欠一欠身子:“父亲说的是,天气冷,人人都有畏寒的心。咱们怕冷,京里的大人们也是一样。”   这话中气十足,跟着北风一字不漏的落到驿站官员耳朵里。有一个小官员凑近为首的官儿,低声道:“大人,这等桀骜不驯的话要是传到京里,这不是生事情吗?”   为首的官儿淡淡冷笑:“勤王他们不露脸儿,朝贺却想摆足架子。平王殿下迟迟不到,安知不是给他们下马威。”   “迎接他们的是平王?”小官儿竭力的想从这话里多想出些什么:“平王可是皇上的心腹,他的怠慢岂不是皇上的怠慢?”   “所以咱们别管他们说什么,咱们的责任是把他们送到京里,城门一进,咱们的差使就算结束。桀骜也好,无礼也好,跟咱们再没有关连。”   “是是,大人高见。”小官儿答应着,不能总是交头接耳,驱马退后一步,恢复刚才的行列。   又一个十里长亭过去,没有人。   三十里长亭过去,这种天气如果不是一定要出来,连个行人都难得见到。   二十里长亭上,一只鸟也没有。   十里长亭出现在眼前,几位王爷和世子忍不住的停下马,有的人是好笑,有的人是讥笑。   不知哪一位说着:“看来还真的在城门迎接咱们。”话音刚落,风雪里多出一种动静。   “的的的”,疾驰打在冰硬雪地上,好似铁器敲击着地面。   一小队人越来越近,因为快而带着箭矢般的尖锐,让风裹着杀气连天的过了来。   几位世子面色大变,谁敢保证这是好意思?往左右摆手长呼:“列队,列队.......”   “慢着,”汉曲王狠瞪世子们一眼,大声中并没有欢欣,面上却摆出笑容:“不要慌张,接咱们的人来了。”   小队人离的只有十数步时,一勒马缰,十数匹马整整齐齐的原地扬蹄,冰雪地不可能不滑,但马长长的嘶鸣着,嘎然止步。   如果有人说这不叫显威风,可能他眼神儿不好,耳朵也不好。那风中长长的一声,示威之意汹涌澎湃。   汉曲王的笑半僵在面上,世子们纷纷流露出怒容。   来的人只是一队小兵,哪管他们神色好与不好。跪下来高声回话:“平王殿下奉王命,于城门迎接各位王爷。”   他还真的在城门迎接,开了本朝前无古人的先例。来的是王爵,又不是你家穷亲戚。纵然是穷亲戚,事先知道信儿,在长亭迎接也是恭敬中的一种。   几位王爷忍气模样,世子们眼睛都快瞪出来。已经走到这里,还有十里路,不可能说转身就走。汉曲王面无表情让小队的人前面带路,一行人默然的跟上。   见到城门巍峨时,同时看到平王的王驾仪仗。一排排旗帜摆开来,仪刀护卫、清道护卫、弓箭护卫......虎目圆睁。红曲柄伞下面一把座椅,镶金裹银红锦垫,上面坐着一个鲛珠宝玉般的年青男子。   风掬起他的冰寒,也把他年青近似于少年的容颜送到众人眼前。   天然的冰雪晶莹夺目,常让人不自觉的羞愧。是因为人和天地相比,永远难比天地之威。   好似这会儿来的人见到平王的肌肤,雪一般的白,桃花一般的微晕。让诸王和世子们也暗生羞愧。人生于天地之中,为什么他生的这般好,别人都似罗刹鬼。   有两个是色中饿鬼,目不转睛中就差流下口水。之所以没有流下来,是平王除了一把子好颜色以外,还有通身不弱于风雪寒的杀气。   没有人诧异平王出身于朱门却全无纨绔味道,都知道平江南之乱他是主使人,也都在猜测文大帅是他与宇文家争功劳以后,协商的结果。   诸王们在文大帅的难民里安插的都有奸细,都知道平乱后的那年文大帅一十四岁,还没到二八年华。天才是有的,天才出现在自己身边,大多的人不会承认。   他们肯承认的结果,就是平王和宇文家才是主要出力的人,文大帅不过是个迷人眼睛的幌子。   此时,对着平王不怒而威不笑而妍,诸王和世子们收起口水,也没带出多余的惊吓,都只有一个心思。   他竟然敢如此大模大样?   有哪一家的主人迎客,会安坐不动的跟见下人似的。   这个时候,诸王和世子们想到了,原来平王跟他们一样,在爵位上平等,谁也不低于谁。   这个下马威摆的都没有想到。诸王和世子们认为朝廷会发难,但没有想到这一位不要脸面的迎接只在城门口---诸王朝贺,记录上总会有一笔,他倒不怕后世的人见到笑话。而且他还是坐着迎客----后世的人评论起来,一定会说这是哪份儿礼仪上的待客之道?   雪是冰硬的,骑在马上的诸王和坐在大好座椅上的平王之间也冰硬。   双方神色都冷冷,碰撞着迸出什么,重新接着碰撞。   应该有人说些什么,但驿站的官员们也奸滑。送到这里就算交卸差使,平王哪怕抡刀劈砍呢,也与驿站官员们无关。他们不但不说句缓和话,相反的眯起眼,等着看笑话的神态。   平王不说话,诸王们不知道他的用意,怕开口就错,还是沉默的好。嗓音若一寸刀剑一寸寒的自鞘中抽出时,已是双方凝视足有盏茶时分。   “来者何人?”   突兀的,把诸王们吓了一跳。随后听明白话音,汉曲王世子差点暴跳:“小儿,你敢这样对我们......”   “住口!”汉曲王及时把他拦下来。王爷也满心的不悦随时爆发,但硬着头皮忍下来。笑,自然挤不出来。僵着脸回话:“敢问这是哪位?”   后面有个旗,打的是平王殿下是不是?汉曲王不老花,之所以问这句,他的后面也打着旗帜,打的是汉曲王、云昭王和永吉王。   你装着看不到我们,我们也装看不见你。这事儿不算服输,一起眼神儿不好也罢。   明逸后面大步出列一个人,“啪啪”两声,垂手顿足笔直站定,亮开洪亮嗓门:“平王殿下在此!”   又是一句:“来者何人!”   汉曲王世子打马向前,吼道:“汉曲王殿下,世子殿下在此!”   云昭王世子打马向前,咆哮:“云昭王殿下,世子殿下在此!”   永吉王世子打马向前,他的个子不高,嗓音儿偏尖,跟锐器摩擦石块那种,让人听着难过:“永吉王殿下,世子殿下在此!”   明逸腾的站了起来,负起手,不慌不忙地对着诸王们走来。边走边问:“是攻打汪家,本王屡屡去信而不予理会的汉曲王?是收复江南,本王屡派信使而不予见面的云昭王?是收复岭南,本王亲自前往而屡吃闭门之羹的永吉王?”   怒喝一声:“是你们吗!”   这会儿估计是中气大显摆,明逸一嗓子也不弱于别人。别看他是出了名的姣好如女子,但这一声以后,风雪仿佛在原地顿止,呜声没了,周围也静下来,诸王和世子的面色唰的一白。   其实呢,风依然在吹,雪依然在飘。在这里的人只是没心情在意风雪,都全神贯注在平王的质问之中。   江南之乱诸王袖手,迟早要发难。但平王一点儿情面也不给,拦在京门就剥面皮,对于刚经过战乱的朝廷来说,是件大胆事情。   诸王和世子沿途的傲气存留不住,不知哪一个先下马跪了下来:“臣特来请罪。”   “臣特来请罪。”余下的人由不得的也跪下来。   大雪似乎加重,哗哗有声的落了一大层。落到诸王背上薄薄的一层白,有点儿像负荆之下的光脊梁。   明逸见好就收,倒没有接着苛责。请他们进城,城内人人门前摆香案,最不济的也有几炷香,看上去倒有个欢迎气象。送到最好的驿馆内,茶水招待上也没有再轻慢过。先到的南商王来相见,明逸陪着坐了片刻,留下负责陪同的官员,他有大把的公事,就此辞过,头一个去的地方,自然是往宫中回话。   ......   三殿下听过大觉得解气:“表弟,办得好。”   ......   丁夫人仓皇的回到客栈,闯的姿势进到房里,里面的人齐齐吃了一惊。   “不好,平王好生厉害,他在城门上摆威风,当着百姓们问罪。汉曲王他们就在雪地里请了罪。”   为首的男子眸现阴霾:“不好,咱们的时间越来越少。初一那天当殿问罪的话,只怕他们招架不住。”对女儿板起脸:“还是没见到平王妃?”   丁夫人气的骂出来:“自从城外赏梅认上一面,第二天请安她不见我,第三天她不出门,她居然不出来了。”   为首的男子紧锁双眉:“再想别的法子,一定要把她弄出来,不管怎么下手,得她出来才行。”   ......   文无忧看着丁夫人对自己走来,笑意悄悄的深了深。几天不出家门,等着结交平王妃的贴子不会少,来自外地商人的也不止一张,但是这一位格外的有嫌疑。   她自己就没有注意到,除去她的一举一动不像商家妇人以外,她带来的固然有真的商人,但夹杂着几个龙行虎步的男子,想让人不怀疑她都难。   无忧收到爹爹宇文天的传话,她的香料只怕不简单。爹爹是怎么知道的,无忧没有细问。在无忧心里,她的父母什么都知道。   此时的屋角,悄悄的燃起一炉香。这里是京中最大的衣料铺子,继珍宝阁开张以后,这间铺子不早不晚的选在大年三十开门营业,这是个往年关门的日子。   丁夫人来的毫无怀疑,一间铺子几年都没有开门过,急等着开门的心情可以理解。   在这里的女眷就相对的少。   当家的媳妇们,大年三十格外的忙。不当家的媳妇们,在这个日子也让抓差,也有做不完的事情。如平王妃和武安郡王妃耿氏这样悠闲出门,不知道是不打算办年,还是年已经办好的人,数一数,不超过二十个。   十几个里还有一些是不用当家的娇姑娘们,她们中最显眼的,是荣王府上的郡主小青。   人不多的原因,文无忧对丁夫人表示出格外的亲切,并不让丁夫人前思后想。   “请坐,今天来的人太少了,”   丁夫人受宠若惊模样,坐在隔一个案几远的地方,离那炉香也就近些。应声道:“我们那里的规矩,三十轻易不出门。谁像王妃和郡王妃似的,还可以自在的逛铺子。”   耿氏也是受到过明道的叮咛,陪着三弟妹出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明白三弟妹王妃的身份,却让商人妇坐在身边,耿氏只回一笑,就端起茶碗呷茶。   多多的喝茶水,是文无忧下车的时候说过。   茶,由春草站在厅堂门口接下来,亲手送到每个人面前。文无忧有,丁夫人也有。   那炉香袅袅继续燃烧着,在这个房里很难闻出来。十几个女眷的头油和脂粉、香囊等味道混合在一个房间里,哪怕这地方不小,也随便一闻,就只有头油和脂粉香。   丁夫人嗅到一丝与众不同的香气时,以为找到好话题。她虽然不是真的香料商人,却嗜好香料而精通。   “王妃用的是什么香?我竟然从没有闻到过。”   文无忧心想凭你闻过世上所有的香,也不会知道我的香出自哪里。那是父母亲手制,每一年添加不同的东西进去,每一年都不一样。把顾氏母女薰的香喷喷,是宇文大公子的嗜好。   也因为这个香,屋角那炉香可以随意的烧。文无忧曾想过对面这一位,说不好真的是位香料商人。用香算计她,可就不能出错。只有父母亲手制的最信得过。   就告诉她:“这是自己做出来。”   “难怪,王妃可以给我看看吗,这样请求不应该,但是我从小就这样,见到没闻过的香就走不动。”   文无忧倒不太计较的模样,摘下自己佩戴的香荷包,丁夫人接过,放到鼻子前面闻上一闻,露出欣喜若狂:“从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样的香,”哀求的面容:“我知道太大胆,不过真的想知道这是怎么弄出来。”   平王妃显然心情不错,嫣然道:“这有什么难的,为香可以成知己,你不嫌弃我们不会弄,下回造香时,请你过来指点一二。”   说着话,文无忧又喝下一碗茶。春草来添茶,对她嘻嘻地笑。   是时候了。   春草是这个意思。   文无忧对爹爹永远有信心,柔声问道:“夫人,你闺名叫什么?”   丁夫人柔顺的回:“宣华。”   另一个角落,和几个姑娘们装着欣赏衣料的小青震动一下,怕打扰,黑亮的眼神对着文无忧闪一闪。   拿不准香的效用,文无忧在出来以前,就说过大家到了以后不要随意走动,特别是在她说话时。就示意小青先坐着,她先问完话再说。   知会丁夫人消息,和陪着她来的,还是梅夫人。梅夫人见到这一幕,心底有寒气升上来。本来是按照吩咐一动不动,现在是寒生惊吓一动不动。   文无忧接着问下去:“夫人几时嫁的人?”   丁夫人格格一笑:“嫁人?那多无趣,我喜欢养面首。”   耿氏想也不想的就啐一口,再才想到大家不可以乱动这句话,忍着原地继续呷茶。   文无忧从这句回话里摸到问的关键,丁夫人既然不是受丈夫指使,那就问娘家。含笑再问:“你的父亲叫什么?”   “我的父亲是南商王。”   小青在一旁松口气。文无忧也好,耿氏也好,对外省的郡主知道不多。小青也许因为实为郡主却没有封诰,无意中都记下来。   听到宣华,就想到她的身份不是商家妇人,应该是南商王的女儿。   文无忧大约能捕捉到什么,接着问下去:“南商王现在哪里?”   “就在京里。”   “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你们怎么见面?”   “父亲要见我,他会和哥哥一起来找我。”   ......   宇文天把香交给女儿时,对她说过,香点燃以后,问话约在半炷香之间。也就是当事人让迷惑需要三分之一的香,最后还要留些给她清醒后的回忆。   春草把香炉高高举起,里面只剩下一小截香头,文无忧问的话,转为制香薰香和衣料上面。   小青和几个姑娘们吱吱喳喳的,说着这个衣料好,那个衣料不喜欢。掌柜的在旁边陪笑,说他的每一块衣料都上好。   丁夫人醒了过来,两耳朵里不是香就是衣料。春草重新给她换上茶,她也没有喝出来。梅夫人送她出去,分手的时候又用心端详,这个人还是没有异样,可见没有发觉。   梅夫人暗生骄傲,毕竟宇文大公子是京里的人,毕竟她如今为宇文大公子办事。大公子算计你,你怎么躲得开?   想想这个人命不好,有权有势的郡主不去享受,往京里算计人也不是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招惹大公子的独女。   梅夫人心里看丁夫人已经是个死人。   ......   “南商王的女儿?”   大年三十,新任权臣明逸本是抽不开身早回家,但说有要事,他借故可以早回来,内心不能说不高兴。   进门就听到这个消息,好似一盆雪水浇头上。   案几上摆着几大盒的香料,文无忧指一指:“这是她几天里借着请安送来的,她自己说出来,用过以后人慢慢的疯癫,稍微一挑唆,就会说些出格的言语。”   明逸冷笑:“她想让你和我生分。”   “是啊,你们俩个有一点儿不和,在外人眼里将影响宇文家和明家。”这是大长公主的正房,大长公主夫妻、明道夫妻和明达夫妻都在这里。大长公主说着话,流露出不屑:“这些人原本就是冲着我家而来。拿太师做文章不过是障眼法。”   这就是万安驸马和宇文靖出京说服诸王时,收到诸王对太师的“臣服”,大怒不止的主要原因。   这会儿,驸马说的也是这些:“从表面上看,他们挤兑的是太师。其实呢,即使你和无忧没有成亲,他们针对的也是我明家。”   明道明达也心如明镜:“皇上对太师的信任远不如我明家,诸王们勤王不得力,惧怕的固然有太师,但主要还是我明家。”   旧权臣宇文太师,素来压制外省的王爷们,是他们的眼中之钉。新权臣明府,是皇上登基的主要助力。针对明家以后摆布的将是谁,不言而喻。   “这是一石二鸟的好计,明眼人都知道,郭村造反因为受太师挤兑,认真的追究起来,太师旧年里有不少错处。这个时候把太师推出来,太师自然避嫌告老。如果我没有和无忧成亲,只怕已挑唆到我面前,由我下手除去太师。太师为官数十年,朝中有忠心的门生故旧。我明家从此是宇文家的大仇人。两虎相争,就可以得利。所以他们装着听话的进了京,所以他们要先对无忧下手。”   明逸说到这里,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闪,沉声道:“我知道了,驿站里的南商王、汉曲王、云昭王、永吉王,只怕是替身。宣华郡主可以装成商人妇,别的人也可以假扮王爷。”   “哦?”房里的人都听了进去,随后,万安驸马越想越有道理:“难怪他们敢进京,难怪他们公然的把太师高高置起。难怪.......”   明达摇一摇头:“不会个个都是假的吧?”   明逸是见他们最多的人,仔细回想一下:“世子应该是真的,有一到两位的王爷应该是真的。”   万安长公早就怒形与色,冷冷道:“太大胆了!他们背后有什么倚仗敢这样做!”   “不是改换朝廷,就是分庭抗礼,母亲您想,平乱的那几年他们可没有出一兵和一马,也没有出粮草。数年的乱里咱们没收多少粮食,他们却一年一年的收满仓库。这是早有准备,这是早有蓄谋!”   明逸铿锵有力的抨击过,恼的全身起了轻轻的战栗。   “这是看准了刚乱过,国库不能算充盈,外省不能算顺服。岭南一地需要安抚,皇上打算封新的岭南王,使臣们怕冷,不愿意冬天过来,明年夏天才能到。这半年里出点儿什么事情都可能。”   万安驸马说到这里,房里的人都起了一阵战栗,最不谙政事的耿氏和任氏也在哆嗦。   万安公主眸底阴沉的随时可以取出来写大字:“外患不能算平,粮草不能算足,再玩一手儿好计,让京里官员人心不平,几年之乱将重新出来。”   “到那个时候,朝廷的人马疲劳能战,这几位王爷倒还是精兵良将。皇上哪有立足之地!”明逸说的沉痛。   这是万安公主万万不能答应的,三殿下不但是她扶持,在孙皇后去世以后,也算是大长公主一手带大。还有疼爱她的先太上皇,她为先太上皇维持皇家不衰,不允许出现任何觊觎。   风暴聚集在大长公主面上,“砰”地一声,她拍了案几,一字一句地道:“有我明家一天,就容不下这等豺狼虎豹!”   ......   文无忧又成了大功臣,这话是公婆亲口所说。回房去换衣裳准备参加家宴,明逸把妻子好好的“疼爱”一番。   “放开我,天好早晚了,该过去了。”文无忧好不容易夺回说话的权利,赶紧做个提醒。   “唔唔,”又让堵上。   又是一阵难分难舍的交战,分开来,明逸先说了话:“父亲夸你,母亲夸你,这个,算我夸你。”   “唔唔”,文大帅这一轮没捡到话说,又让堵上。   大帅不是白叫的,总是有主意。下一轮分开来,她不说提醒的话,面前这个疯狂的人她提醒不了,她选择打醒他。   喘着气道:“香是爹爹给我,爹爹最厉害......”   正要扑上来的明逸有了幽怨,仿佛在问这种时候哪能提起那不省心的岳父。亲近的心顿时下去一小半儿。   抓住机会,文无忧笑嘻嘻接着说:“是不是,再没有比爹爹更厉害的人儿......”   明逸扑了上去。   “唔唔”,好半天分开后,明逸满面火气:“换衣裳,家里人一定等着我们。”转身,头一个走去衣架前,这一回老实更衣。   夫妻随时会亲热,又没有通房,此时房里没有丫头。明逸自己换,文无忧也自己换。边换,边对着那个人偷笑,惹出来一堆的好白眼儿。   甚至往正厅去,明逸还在深深的醋意里。   有人会在你侬我侬的时候提到岳父吗?特别是女婿名叫不讨喜时的岳父。应该提吗?   明逸有满满的哀怨,明显到微服在这里吃年夜饭的新皇也看出来。   鉴于小夫妻换个衣裳磨蹭小半天,皇帝有足够的钟点听完新出来的“故事”。皇帝以为明逸为新故事不高兴,看一看,为了说话方便,这里只有明家的人、自己与皇后。   没有外人,他这就安慰明逸:“看出端倪是好事情,平王妃能当大帅还能审案子,你应该高兴。”   明逸憋着气回话:“这是泰王的功劳,有劳他配的好香。”他闷到现在也没有可以反驳的话,在这里忽然出来一句。对着妻子很高兴地道:“无忧,岳父的好香拿出来,明天上金殿,给王爷们闻一闻。”   文无忧悄悄的扁扁嘴儿,这个小心眼子的人。细声细气地回他:“不能呢,解香用的是茶,在金殿上点,都闻得到,又不能送茶上去。金殿有多大,得点多少香也不知道。点少了,效用不好。”   京里最大的衣料铺子居然有自家爹爹的股份,身为娇女,无忧也是准备对付丁夫人,寻个好地方时,才从自家爹爹嘴里听到。   地方是放心的,掌柜的和侍候不多的伙计也是放心的人。   宣华郡主虽然不弱,却是外地人。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话,自古有之。梅夫人贪图她的好香料,为了控制她以后往来京里只由梅家经济,梅夫人对丁夫人进京后认得的人无一不知。   十几个女眷,妇人们中间除去文无忧和耿氏,另外是顾氏及宇文家的女眷。宇文家近来势败,女眷很少出门,随便装扮一下,丁夫人一个也不认得。   姑娘们中除去小青以外,由宇文家的姑娘们装扮而成,丁夫人也不可能认得。   去铺子里看衣料,人人手里可以捧上茶。丁夫人的茶也是特制的,帮着她更好的闻那香味道。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别说用在金殿上不可能,就是用在驿站里都不太可能。几位王爷既然敢诡计,互相之间应该有照应。把一个人拘在房里问话,余下的人说不好就闯进去,随意一打扰,这事儿就暴露。把所有的人全拘在房里问话,一个人回答,别的人听到,这事儿也暴露。   明逸当然知道不可能,他问这话的目的就是让无忧说出来不可能。平王殿下面上有不多的一点儿得色,尽力装出来轻描淡写:“原来不可能啊,那这香也不算最厉害。”   “扑哧,吭吭吭,”皇帝明白过来,瞬间笑呛住,一迭连声的咳着。   大家七手八脚帮他收拾,皇帝的眸光只望向三表弟。笑意盎然中只有一句话,表弟也算能耐,就只一件不好。成亲有数月,还是没有讨到岳父的欢心。   看他那不甘心的小模样,皇帝刚止住笑,又大笑出声。   ......   当天晚上,小夫妻不用说也得有个理论。   一把骰子掷下去,文无忧对着碗欢快的嚷着:“六,六,全给我六,”欢呼:“我有三个六呢,”   手边放着果子,抓一个咬上一口,笑眯眯:“我的点数又大了,该我说话,爹爹最厉害。”   明逸不慌不忙,抓起骰子念念有词,还放到唇边吹一口气,一把掷下去,文无忧最忙,面庞把碗盖住叫嚷:“一,一,全给他一。”   骰子不再清脆的响时,嗓音有些可怜:“为什么你有四个六?”   明逸耸耸肩头:“这是让我说话的意思,”坏坏地笑着:“我的点数大,跟着我说话,三爷最厉害。”   回答他的是“卡嚓”一声,文无忧又咬一口果子。在明逸不依不饶的注视下,含糊的说着:“......最厉害。”   “谁?”三爷追问。   “好吧,你最厉害。”文无忧放下果子抱起碗:“我再掷,我的点数大,还是依着我说话。”   “哗啦”,有欢快声。   “哗啦”,不甘心。   “哗啦”.......红烛慢慢的摇晃着,沙漏显示三更将近,三更过去......小夫妻成亲后的第一个守岁,在你争我抢中过去。   ......   这是皇帝返京后的第一次元旦朝贺,留心看的话,宫中还能找到刀剑痕迹。通往金殿的玉阶上,哪怕五更的雪天,也明显的有没修补之处。   那一年京中的动荡,从伤痕斑驳中能看出来。   汉曲王一步步走上去,望着那大开的殿门内深邃直达的宝座,耳边有金戈铁马声呼啸而过。   九五至尊的位子至高无上,深居宫中的是天下第一人。原本他是敬仰的,愿意臣服直至子子孙孙。一场动乱把光华的外衣剥落下来,皇帝也不过是个凡人,一个太监就能让他东奔西逃终日无宁。   他龟缩在北方,而由宇文家和明家共同主持收复失地。注视了几年的汉曲王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这等一无是处把国运糟蹋的人也能当皇帝,那么他也能。他的血脉虽然薄弱,但也是先帝的血。是哪一任的先帝倒不重要。   金钟响御鼓鸣,汉曲王在乐声里热血沸腾。他似能看到引导太监的后面,走来的是他,那个人是他。   高高的赞礼声让他清醒并且随众跪下来,心中有浓浓的委屈。他有良将百员,精兵不下十万,上面坐的人他有什么。满口的礼义仁德能当兵马用吗?郭村和杨泰保可以,汉曲王又一回对自己道,我也可以。   皇帝坐在龙椅上俯视跪地的官员。   他没有单独看外省的王爷们,这是他正式登基后的第一次元旦正岁,他看的是百官。   他终于回到做梦也回来过的地方,他终于按姑母大长公主的意思成了皇帝。   难题也同样出来,他要怎么样当一个皇帝,才能让这四海升平,万众归心?   ------题外话------   能万更,仔的幸福。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翁婿争风   新年的第一天,对皇帝来说,亦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天。他终于在磨难中登基,回到他的金碧辉煌之中。虽然这金碧辉煌从眼下看,因没有粉饰而不算圆满。   百官朝贺结束,皇帝没有过年发难与诸王的心,没有发难于战乱中各领罪责之百官的心,即命道:“赐宴。”   外面走进来一个太监:“老太师宇文靖于宫门外求见。”   皇帝能安然回到京都,对宇文靖重新产生感情。不管是太师之位虚悬,他还在等待宇文天假满;或者是宇文靖叔侄实在是让诸王诬陷。皇帝对宇文靖由原先的步步防范变成心怀歉疚。   一闪神间,也恍然了悟宇文靖今天求见的原因。皇帝微微笑着,太师无事不登三宝殿,说了个请。   老太师走上金殿拜倒,先祝过国运昌盛,再祝皇帝新年康泰,随后侃侃而谏:“数年战乱,与京都无强将镇守有关,与无得力扶持有关。幸得诸王进京,老臣以为,诸王强盛封地必有良策。皇上应当多留住些时日,听取吉言。”   宇文靖在失去太上皇支持以前,在先太皇一时,以强横执掌朝纲,从来不是吃素的人。   想想他的为人,百官听过也心下明了。   在他们看来,太师“被逼避嫌告老”,总有不甘心。那么反过来说,诸王公然声明眼里有太师,太师毫不客气地来进言了,你们全都留下来吧。什么时候京都铁桶一般,什么时候你们再走。   “当多留些时日”这话可就长远,几年合适,或者几十年,数代才叫合适呢?   这话正中皇帝下怀。   新年的第一天不想找不痛快的皇帝虽没有主动说,但不表示他不想说。   新故事里,进京的王爷有可能是假扮,着实让皇帝吃一惊。但明逸能匪夷所思的想到这一点上,而皇帝吃惊后也认同,出自于全京的人都有一个相同的看法。   诸王在战乱中怠慢皇帝,眼里压根儿没有他。他们敢进京吗?   指着宇文靖说话,说一声太师到了,好好,我们疑心尽去,我们进京去当个乖乖好臣子,这真是好大的一篇鬼话。   皇帝要是心眼儿窄一点儿,在城门上就把他们全正法。随后在外的大军一家一家的攻打,新朝里已封好还没有就藩的王爵们一处一处就位,不出十年大家记不想曾有过南商王这些人。   敢来,不仅是胆量惊人,也不存在皇帝回京后,他们的良心忽然冒出来。从他们拿宇文靖做文章开始,诡计的影子就在日光下也不散开。   进京也好,不进京仍在对峙中也罢,新的一场或有刀剑在其中,或没有刀剑鸣的战争已经拉开。   皇帝眼下不想再打仗,是他在北方呆上几年,深受战争之苦。还有一个原因,他现在也打不起。他不能刚当上皇帝就把余下的国库散个精光,他需要休养生息。   就在他此时的眼前,金阶上还有一片没有及时修补的破损处,看着扎眼睛。   他本来想的,也是有个上谏,把诸王们先留下来。在听到诸王们可能是假扮这一说,那介不介意留下来小有关键。   如今不用另外让人上谏,而由诸王们信任的太师说出来,皇帝没忍不住又是一笑。   这一回看你们是还信服太师呢,还是不信服。   告老的臣子没有圣旨不参与元旦正岁,但宫门请见却是百姓们也可以。太师这就来了,皇帝听听挺好。   对诸王们看去,皇帝含笑:“太师此言有理,朕知道诸位皇叔都敬重太师,但还是问一声儿,诸位皇叔的意思是?”   金殿上气氛有些凝重,当然皇帝和宇文靖还是挺开心。   有句话叫鳌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再不回。诸王们说声留下来,就算留在皇帝手心里。说声不答应,出了名厉害的老太师能答应?   无数眸光注视下,南商王、汉曲王、云昭王、永吉王跪地叩首:“臣等理当侍奉皇上。”   皇帝笑容满面,却有一丝警惕高高挂起。诸王们答应说明什么?果然,他们要在京里生事情。但京里有什么事情可以生呢,皇帝还不能知道。   宇文靖露出笑容,他就知道,这些人不是白进京的,他们会留下来生事情。至于生什么事情,太师暗想世事从来走一步是一步,老夫我可不怕你。   京中生京中长大,在京中执掌大权过的老太师,身处熟悉的地盘,这是他说一不二的地方。   这个大朝会看上去人人满意,太师反戈一击,皇帝称心如意,诸王们看似也安泰。   乔大人那受连累的亲家齐大人下朝后,却好半天皱着眉头不说话。   大年初一的这神色,齐夫人心随着提起:“老爷,今天朝会上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   齐大人不情愿让打扰:“儿子们也上朝,你问问他们就能知道。”   “儿子还年青,看事情远不如老爷明白。老爷要不是明白人,怎么能坐到外省的大员位上。皇上如果说了什么,只怕老爷才懂。你一个人愁不是办法,对我说说吧。”   齐大人耸拉着脑袋实在提不起精神,齐夫人挖空心思逗他。   “如果不是为朝会不高兴,那就是大年初一的咱们家没有客上门?这不可恼。除了老大以外,别的儿女们许亲在外省,冰天雪地的你让亲家怎么上门来拜年,咱们家也没有过给亲家拜年不是……。”   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齐大人终于开口,长叹一声:“说到客人,我主持一省政务时,你知道的,最怕过年节。客人过江之鲫似的,从早到晚不得闲。今年清静,我正喜欢。”   “那是?”齐夫人洗耳恭听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真真不假。咱们勤王那年,悔不该让乔亲家哄着,去争明家的亲事。当时看着数万的人围住太上皇和皇上,有人劝我,说我带的人太少,不亚于以卵击石,我想已经到了北方,又正在皇上危急的时候,纵然没有忠心也没有退后的道理。再说,我胸中还有一点忠心,咱们杀了进去。”   齐夫人沉思着想起:“老爷,那劝你以卵击石的人,不正是乔亲家?”   “唉,快别提他。定儿女亲事的那年,我看他在京里八面玲珑,算得上一只善舞长袖,就把老大给他家当女婿。结果让他坑的惨。夫人你问我为什么烦恼,今天朝会上,老太师忽然到了,”   因与明家、宇文家早撕破脸面,听到太师这句话,齐夫人觉得哪里不妙,打断道:“他不是已经告老?”   “他是宫门求见,皇上当即说请,后来又赐他参与宫宴,按以前的尊位坐下来。夫人,看到他走上来,我的心浸在冰窖里那般凉。咱们勤王算忠心一片,只因为当时看轻皇上,把明家也顺带看轻。就跟南商王他们没有区别。”   齐夫人暗想这心思颓废,不是一家之主应该有,小心翼翼问:“老爷为什么这样想?”   “诸王们把太师往火坑上推,我当时想郭村之难与太师脱不了关系,本打算等着宇文家遭殃时,把明家也拖下水,是我翻身的时候。但是今天一看,我又想错。太师虽然告老,老姜味儿半点没去。他上谏留下诸王在京里,看样子这块老姜没打算真闲着。”   齐夫人请教一下太师当时怎么说,惊道:“这不是挤兑吗?”   “是啊,诸王挤兑他,他再挤兑回去。夫人,我以政绩在太师手下得了官,听到他很多的专横之言,我从不服他。郭村跟他争,我在外省离得远,江浙出息大,我不从京里讨钱用,我还看过他们争斗的笑话。太师让郭村压下去,我还认为宇文靖没能耐,仗着出身受先太上皇信任,才坐到高位上。金殿上的这一番话,还谈不上奇计百出,但我看明白了,宇文家得罪不得,咱们让乔亲家害的苦。”   齐家父子半停职状态,都与乔家有关。齐夫人竖起眉头骂了两声,感染上丈夫的愁苦:“现在可怎么办呢?明家已让咱们得罪的深,咱们家的姑娘都许不出去亲事,宇文家还是那么强,老爷和儿子们上哪儿找出路?”   “让我想想,你现在可以让我一个人呆着了吧。”齐大人没精打采,他肯说出心里话,就是想有个安宁的时候。   齐夫人依言走出来,迎面遇到第二个媳妇来请示:“大过年的,大嫂还在狱里,婆婆,咱们要不要送点儿过年吃食?”   “别对我提那个倒运败家,谁沾上谁不好的淫妇。”齐夫人把面庞一翻,气呼呼走开。   ……   明家门外车水马龙,往这里拜年的人可以摆个集市。皇帝的大红人儿,皇帝登基的最得力功臣……。明府无形中有许多的头衔,注定在这个新年忙忙碌碌。   身为平王妃,虽是小儿媳,文无忧也不能幸免。二更以后回房,上床就入睡。明逸回来的还是晚,见到睡猫一只不禁失笑,三爷也是累的,这一晚没有打扰无忧。   第二天,是全天下姑奶奶鼓掌的日子——大年初二回娘家。   三爷嘛,想来对这个日子不喜欢,但老太师一早起来眉舞春风。过年前他就和宇文天说好,为无忧回门举办大家宴。特意换了件满意的衣裳,坐到正厅上等着九房全家过来。   先到,是其它房头留在京里的人。重新选了大房、四房和六房。八房至今不知下落。因不知下落,而还没有从旁枝中挑人顶上。九房没有到的时候,余下七房先已齐全。   文无忧进门,有明逸陪着,又有这许多的人,有些话不好说,依然在心里存着。   ……   明家。   一下子走了三个媳妇,万安驸马请公主坐下来说话,老夫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再没有第三个人。   “我对守门的人说谢客一天,今天我陪公主。”   万安公主知道有话说,说声有劳。   “家里从没有过这么热闹,我认真的想一想,比我迎娶公主那天的客人还要多。公主,不知你有没有推敲过?”   “闻弦歌而知雅意,驸马的意思我知道,但是,还请驸马明说了吧。”万安公主道。   万安驸马望着周围的雕梁画栋,虽这个年没有好好修整过,因主人的地位日高,也自然的生出辉煌。   “真怕它蒙灰落尘啊。”   万安公主紧紧抿了抿唇,显然让这句话击中什么地方,面色微有黯然无光,嗓音也透出轻轻的失意:“你放心,我心里明白。”   驸马的语气有了一松:“公主明白就好,实在家里热闹过了。”他放低嗓音:“我可以为你出京奔走,却不能坐视我明家在别人眼里摇摇欲坠。”   我明家。   这三个字再一次提醒大长公主,她不仅仅是皇室娇女,也早就是明家的媳妇。   大长公主手指用力握出一片白,有些像她刚让驸马的话击中的心头。   换成别人对她说这种话,她一定会大怒说诽谤。但出自驸马,出自为了她可以常年在外的万安驸马,大长公主听了进去。   于是一恍惚间,她读过的无数史书在心头闪过,化成六个字“狡兔死,走狗烹”。再一变,又化成四个字“功高震主”。   使得她悠悠然出声:“老太师告老,泰王宇文天乞假不上朝,全天下的眼光从此放在我明家身上。”   “或者说,只放在公主你一个人身上。公主你以一人之力,周旋太师又周旋郭村,保住当今皇上。三个儿子中虽以小三出类拔萃,但全天下人的眼光只看得到是你公主所出。”   万安驸马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和妻子进行此类的对话。但既然说了,就说个透彻。   万安公主喃喃:“这就是诸王先捧杀太师的用意吧,按照对他们的厉害关系来说,平江南之乱的是小三夫妻,支持皇上的是我,一上来就应该针对咱们家才对。”   “特别是他们进京,从表面上看已在皇上掌握之中,消除一些人认为的诸王之患。剩下的就只有咱们明家此时的显赫。”万安驸马再次指出厉害。   “我奉公主之命,头一次出京那年,公主还记得吗?原不是为了郭村,当时为的是暗访太师之过。孙皇后西去,才变成为当年还是三殿下的皇上培植外省势力。如果我明家不处于大家眼睛里,我也不和公主说这种遭忌的话。但是公主,你真的坐视儿子们一个一个位及人臣,跟当年的太师一样?”   他的潜台词自然是指有当年的太师,才有当年的明家。明家变成当年的太师,说不好皇帝心目中又有一个当年的明家。   万安公主忽然觉得滑稽,莫明的勾起嘴角,有了这个时候不应该出来的一笑:“几十年好似一梦,以前我怎么怀疑的太师,如今到了我的身上。”   “是啊。”万安驸马苦笑。   “好吧,你说的话我很重视。驸马请说,你要我怎么办?急流勇退,还是韬光养晦,又或者你认为应该敲打皇上?”万安公主眼睫闪闪:“依着我,杀两个王爷倒也痛快。”   万安驸马摆手:“此时杀不得。”   公主不无遗憾:“我也知道杀不得。”她喃喃算着:“四个人占据小半个江山,打仗要粮要钱先不去说它,皇上容不下他们的名声出去,这不好听。”   万安驸马愕然一下,忽然他笑了:“看来我又多事,今天本不应该对公主说这些话。”   “驸马不用谦虚,你是我丈夫,原也应该常提醒我。不过我呢,虽不爱听这样的话,但是也想过。”万安公主不再隐瞒:“先太上皇在时,母后去世,皇家的事情我能作主大半。现太上皇登基以后,感我照顾之情,皇家的事情我也能作主一些。如今皇上登基,皇后虽称不上辅佐上过人,却也能主持六宫不乱。再做主只能惹人厌。驸马你想,我还能不想想抽身退步。”   万安驸马的安心更多些,笑也轻松:“公主的意思是?请吩咐吧,你素来有过人的智谋。”   “智谋谈不上,不过是诸王们送到眼前,他们要弄鬼,说不好是我明家的机会。”万安公主胸有成竹。   驸马笑意加深:“这么说,公主是不会在皇上对待诸王上面横加干涉?”   “这个才是你担心的吧,一上来说什么我母子招人眼红嫉妒,不过是抛砖引玉?”万安公主取笑。   驸马笑上一声:“招人嫉妒原也可怕,不过我自迎娶公主,这种眼神儿看的太多。功臣遭忌原也可怕,不过我想皇上不至于这么快忘记几年之乱。那么就只有诸王进京的事情让我担心,”他诚恳地道:“公主,你做不到为皇上挡完所有的风雨啊。”   万安公主回的干脆:“是啊,我有儿子,我也得为他们着想。”谈话到这里,夫妻都有心意相通之感,都有会意一笑。   类似这样的谈话,正是文无忧近来对婆家的担心,不过她在初三这天才找到说的机会。   ……   过年以前,宇文天就亲自和亲家府上说好,他家接女儿,一接好几天。这里面有个九房自己的过年节传统,每逢年节,全家人不是在附近登高望远,就是四下里游玩以为庆祝。   明逸在这个早上黑着脸回家去,宇文天一家往城外来。留芳园依山脉而建,一家人把马放在留芳园,四个主人——宇文夫妻、邱宗盛、文无忧。三仆从——老张、桃婆婆、春草。   没有一个是无忧不放心的人,登山的路上,把心事对爹爹合盘托出:“门外放车马的地方足够多,但初一那天放不下所有的马车,我让春草出门儿看过,近三分之一停到外面的街道。爹爹,这算兴头过了吧。”   “那你问他,看他怎么回答。”不省心岳父没事儿就要黑女婿:“他要是只知道显摆而不考虑后路,好女儿,别把这女婿放心上,这种女婿靠不住。”   文无忧已习惯明逸被黑,回了嘻嘻一笑。再道:“爹爹,您也看得出来三爷对我挺好,但是这话方便问吗?说到底,他和皇上青梅竹马长大。”   这样用词自己挺得意,摇头晃脑一回。   “看看我的好女儿想事情多周到,这女婿要不是趁乱世,怎么可能娶到。”宇文天照例,先开口把女婿黑几句,再指点女儿:“雪深的地方小心下面虚空,你手里那登山杖按实在再走。”   最后才是正经回话:“爹爹看来,你们刚成亲还没有一年呢,这话不方便问。”   “好女儿”嘟起嘴儿:“那爹爹还让我问他?”附加一个小白眼儿。   宇文天含笑:“是好女婿,不管怎么问都行。不是好女婿,还是先问爹爹的好。”   文无忧扑哧一乐,撒娇道:“那到底要问还是不要问呢?”女生外相这话不假,后面一句小小声:“三爷算是好女婿。”   她的爹耳朵尖:“是好女婿就好办,等你回家去,让他早回来,给他说个故事,他要是不明白,就把好字拿掉。”   文无忧跺脚不依:“爹爹敷衍,明知道我问的是挑明了以后,我有什么好主张,我现在没有主张才问爹爹,哪里是不会说故事。”   和邱宗盛走在一起的顾氏见到,打趣丈夫:“你把女儿得罪了?”   “是啊,为了那不好的女婿。”   邱宗盛也是笑:“你呀,你在我眼里是好女婿,你就放过你的女婿吧,见天儿说他不好,以我看,三爷没有恼,已经是好女婿。”   宇文天嘀咕:“看上去全让那小子拉拢,是几时办下这件大事?”   一阵风刮来,宇文天把女儿把身后一带,说着低头,自己也低头避过这阵风雪,谈话中断。接下来直到歇息的地方,风雪不断吹人眼迷,父女手挽留手,却没有再说。   这段山脉宇文天和顾氏来爬过,看好几个山洞当落脚点。宇文天父女留在洞中照料火堆烧茶水,顾氏父女出去打猎,重新是个说话的时候。   火光映红的父女面容,女固然眼巴巴望着,父亦有了正容。   “你问的本不是怎么对三爷说明,而是皇上的为人心地。”   文无忧一怔,送上嫣然和大拇指:“爹爹就是爹爹,跟以前一样的厉害。”   “厉害的爹爹”现形的厉害一回,疑心大作:“以后就不再厉害?”随即释然:“有了不好的女婿,女儿也会变。”   “爹爹!”文无忧又要抗议一回。   宇文天知趣改正:“咱们继续说话。”   “就是嘛,说正经的。”   “你也看到了,老太师一辈子操劳,到老了怎么样,落一身的猜忌,落一身的不是,一堆的人不把他拉下来只怕睡不着。”宇文天冷屑的微哼。   文无忧眨眨眼:“那爹爹并不打算当太师是吗?”   宇文天装模作样想想:“有句话你知道的,”   “哪句?”   “不该生在帝王家。”宇文天对女儿挤挤眼。   文无忧轻轻地笑了,这是变相回答。话由她的爹说出来,正确的应该是:“不该生在宇文家?”   “是……了,”宇文天拖长嗓音回女儿。   春草又送新砍的木柴进来,还有一蒲包洗净带来的山药和地瓜。文无忧欢呼一声,抢着把山药地瓜往火里面放,又有一个密闭的铁罐子,里面放各色坚果,往火中烧热时,打开来就有香甜。   春草出去,父女话接刚才。   “老太师这一辈子留的后路,就是培育下一任。他遇上我,也算有福气。”   毫不客气的自夸,引来女儿掩面的笑。   “依着爹爹我,倒是想咱们一家人云游天下,这一生过得倒也快活。”   “嘻嘻,可怜生在宇文家。”   “偏生无忧又让不好的坏蛋拐走,那就只能留下来。”   “嘻嘻,可怜生在宇文家,与无忧无关。”   宇文天的一声长叹,神色有些真,但听听他说的话,还是装相的成分比较高:“爹爹倒是不想当太师,真怕那女婿不中用。他不知进退扎人眼睛也就算了,带累无忧好女儿可怎么办。”   “嘻嘻,可怜生在宇文家。”文无忧继续凑趣。   她的爹板起脸:“换一句。”   文无忧伶俐的改口:“可怜生个好女儿。”   她的爹大为满意:“这句不错,一会儿先给你吃东西。”   “为了好女儿的爹爹,下面要说什么?”文无忧更关心的眼下不在吃食上。   “为了好女儿的爹爹就想啊,一个人老实本分的做事情,怎么就能招人不痛快了呢?不痛快倒也简单,他自己揣着就是。就怕明枪暗箭一起上来,”   他那女生外相的女儿点动脑袋,笑得见牙不见眼:“爹爹高见,爹爹请说。”   “可怜生个好女儿,”宇文天嘟囔:“这话贴切。”   “爹爹,东西烤好了你先吃。”   宇文天对天翻眼:“明枪也好,暗箭也好,总是别人先发难。老实本分人只要把他带到国法律法的眼皮子下面,不就行了。”   “爹爹真好,还有呢。”文无忧不无讨好。   脑袋上让轻轻一拍,她的爹和蔼可亲:“痴丫头,皇上在北边节衣缩食过上好几年,这不是转眼就能忘记。就眼下来说,皇上倚重的只有明家。大长公主深受郭村之痛,不会允许出现新的权宦。外还有诸王之患没有解决,你女婿暂时不用担心。”   文无忧眼睛亮晶晶:“那爹爹几时才出来帮女婿呢?”   宇文天差点没笑出来,忍下以后,把脸一沉,没好气地道:“不帮,等他出了笑话,编成故事给好女儿听。”   文无忧瞄瞄他的黑脸儿,小小声道:“可怜生在宇文家。”这句指的是她自己。   “噗,哈哈哈哈……”山洞里传出来大笑声。   邱宗盛和顾氏背着新得的猎物过来,听到笑声爽朗,也跟着笑起来:“他们父女在说什么,我们也听一听。”   晚上,文无忧脸儿绷的紧紧,她的爹不厌其烦,正一遍遍说着他新编的故事:“从前有个小孩,成天的外相。明明想问东,她却先问西。”   “母亲,”无忧轻扯顾氏衣角,对她诉委屈:“爹爹要笑话我到什么时候?我真的一开始只想问皇上的心地,没有问别的话。”   顾氏安慰女儿:“你不在家,最想你的就是爹爹。他吃多了酒,由着他说会儿吧。以后这样的话先问母亲,母亲帮你问。其实呢,无忧你应该想的到,太师告老,风头全到女婿身上,爹爹怎么可能不出去帮女婿呢?”   “我就不应该问。”文无忧把嘴高高噘起。   ……   明逸忍无可忍,在初五那天把妻子接回。他回房的晚面对一睡猫,也比回房的晚面对一空床的好。这一天,也是丁夫人百般回想,确定出了大错的日子。   记忆里不缺少的是香料和衣料,却缺少丁夫人的杀手锏。好几天,她给平王妃送去香料,虽然藏奸,却一定是上好的。还指着这东西打动人,一烧再烧呢。   但是呢,平王妃哪天用,丁夫人却不知道。   她再次走近平王妃,随身带着异香。本打算献宝似的当场烧出来,在她们相见的地方一定有女眷,大家啧啧称赞,平王妃一见心喜,送给她的有,她面子上觉得光彩,回家以后当天就用起来。   在衣料铺子里和平王妃见面,回家后的记忆相见甚欢。但是准备好的香还在荷包里。   这怎么可能?   丁夫人当天就惊出一身的汗。   她嗜香,并且精通在香中动手脚。越想后背越发寒。让人算计不是小事情,说不好她的身份暴露。而一位郡主不马车成群的进京受优遇,扮成个商人妇接近平王妃,还用证据吗?她一个人足以把诸王暴露。   丁夫人不敢轻易的确定,也不敢轻易的大意。反复回想好几天,在今天恶向胆边生。   她十有八九让算计。   出自平王妃么?   关系重大,丁夫人不敢冒险猜测,也不愿冒险猜测。毕竟错一步,错的是别的王爷性命也就罢了,她的父兄也得搭上。   几天里边盘算,也边等待有人缉拿。没有人露面,丁夫人不认为年青的平王能这般等待,疑点落到梅夫人身上。   怕父兄受惊吓,丁夫人不敢知会。带着她混在商人中气宇不同的几个侍卫,敲开梅家的院门。   老妈子迎门,耳朵不好使:“我家夫人不在,蛐蛐儿,大冬天的哪有蛐蛐儿,客人你说胡话,”   “我说去了哪里?”梅夫人横眉怒目。   老妈子把门对着她的脸摔过来,也是恼怒脸儿:“耳朵背别出门,夏天才有蛐蛐!”   梅夫人要不是退后的快,漂亮的脸蛋子上,不是流鼻血,就要多一片青。   她也是个机灵的,借机飞起一脚,把门重新踹开,骂一声:“没上没下的东西,”带着人往里就闯。   隔壁的院墙上面,积出半尺多高的白雪后面,梅夫人直起站在梯上的身子,对院里几个大汉道:“赵五哥,这贱人发觉了,这是天大爷交待下来的差使,一会儿她出来,必然走南街,你们知道怎么做。”   “放心,这是咱们的地盘,只要官府不追查,当街掳了走,这就送给天大爷得赏钱。”   “蒙上眼睛蒙上嘴,这贱人机警的很,别让她看出来。天大爷不许说出他的名字,找个空屋子安放她。”   梅夫人一面说,一面偷看自己接待客人的院子。   狡兔有三窟,梅夫人也一样。她做的是正当经济,但是一个女人出来跑生意,难免会遇到歹意的人。这方圆的混混她结交不说,还买下这个院子,有时候可以避个风头。   两个院子有路相通,来的人可以会面,梅夫人就过到原住处开门迎客。丁夫人这件事情不小,总担心她发觉要对自己不利。梅夫人近几天常住在隔壁这院子。果然,这个贱人寻衅来了。   梅夫人冷笑,贱人,你还知道你得罪的是这京里地头蛇中蛇。   身为太师心仪的长公子,又爱好拳棒。从治理治安上说,还是比试上说,京里的市井好汉,哪一个没和天大爷动过拳脚,都是认得的。   虽然那是十几年前。   但十几年后,天大爷结交的人不是出了京,就是稳坐大哥。   外路人想在京里闹事情,无声无息的没了你。   她得意的想着,赵五哥等也准备出门去。赵五哥以前就会过宇文天,知道这位公子手面大,舍得给赏钱。特意把兄弟们交待几句,因此晚出门一步。   “不好。”   墙头上忽然出来梅夫人惊呼,赵五哥机灵的捕捉到关键,隔壁没了动静。   闯进院去难道不应该大闹一番,但风中只有风雪声。   “兄弟们快。”   赵五哥头一个蹿出门,几大步到梅夫人的原住处,一跳进去,手里摆好拳势子,一看,傻了眼。院子里倒着应门的老妈子,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凌乱的脚印倒是不少,看得出来有个小小的恶斗,但不会太久,因为隔壁没听到动静。   脚印顺着另一处院墙离开,墙头上雪让推倒,墙根下落着这多余的雪。   梅夫人随后进来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去了哪里?”   院门重新让打响,一行公差走进来:“梅氏?”   “是我,哎,你们凭什么抓我?”梅夫人只回答两个字,一把铁链罩上身,一块黑布巾把她蒙上,耳边先时还有赵五哥的交涉声:“梅家妹子犯了什么事情,顺天府里老班头是我亲戚,通融一下……”   “公事公办!认识老班头,你去问他就是。”   有人把梅夫人一扛出了门。   ……   “无忧,”明逸走进来。   文无忧惊喜:“难得白天你也有空儿,”埋怨道:“你呀,也应该学会歇息。”   “换衣裳,跟我来。”明逸带着她进房,打开衣柜门,取出两套他的衣裳,半旧,而且衣料一般。比划一下:“这套你合适。”塞到无忧手上:“赶紧,我钟点儿不多,陪完了你还得办公去。”   文无忧边换边想:“带我逛街买炮仗?”   明逸温柔的笑:“不是。”   换好,有丫头送来两件半旧的雪衣:“三爷让找出来的。”明逸一件,无忧一件。角门里上马,风帽把头脸儿罩住,从最偏僻的门悄悄出去。   停下来时,是一处普通的府第。这种单独玩乐的气氛深得文无忧喜欢,她调皮地道:“这是你的外宅不成?”   明逸拉长脸:“以前高看了你,真不会想事儿。”扶她下马,夫妻进去,一个房间外停下,明逸让不要说话,凑到门缝里去看。   房中绑着几个人,丁夫人俨然其中。   另一个房里绑着梅夫人。   明逸握住妻子的手:“你要玩,以后由我办理,不要总去麻烦岳父可好?宣华郡主发现不对,动不了你,先要找梅氏的麻烦。我把梅氏也弄来,最好让她们火拼,你在旁边听消息。当然,你要怎么玩就怎么玩,这两批人全交给你了。”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手段高   听完明逸的话,文无忧不知道自己应该笑,还是装出很严肃。毕竟对付化名丁夫人的宣华郡主是件正经事儿。但三爷和爹爹掺和在内,无时不是一大堆的笑料。   笑呢,好似帮着三爷取笑宇文天。   不笑呢,好似不捧三爷这殷勤的场子。   寻思着想个折中的好法子,既不让爹爹颜面受损,也让三爷满意,救星来了一个。   跟明逸的人来了一个,这是明逸留在官署负责传话的人之一:“回三爷,谭老大人曾老大人还候着您呢,”   “知道了。”明逸眉底隐有恼怒,可见面对这几个人不是舒心事儿。冷冷的一记眼光:“说我就来。”   “无忧”,握住妻子的手恢复柔情。小夫妻成亲半年左右,不经意的就有缱绻,正要说几句知心的话儿再说走,留在官署的人又来了一个。   滚鞍落马,人没有跪地时,就开始回话,也是急匆匆的语调:“肖大人杨大人有一件要紧的事儿急等见三爷。”   明逸火气上来,怒色到了面上,从牙缝里迸出话:“说我就来!”泄愤似的,也不顾这里有多少人在,呵斥道:“低头。”在这里的人飞快把面庞垂地,三爷飞快向妻子手上一吻,带着无奈带着不愿意,怨妇模样般上了马。   欲要打马离开时,又回眸一笑,珠光璀璨就此熠熠层叠在眉宇间:“早些回来,知道不?”   文无忧为了他的话,为了他百忙中抽出功夫陪自己一趟,早就容光焕发。对着这句临走时的关切,明知道明逸没办法留下来,也生出眷眷依恋。   追着马走了两步。   不用说,明逸心花怒放,就想到有一句话没有说:“岳父母就来陪你,我先走了。”一打马,头也不回的去了。   如果回头的话,两双眼神胶着上,估计又是一回的难分难舍。   文无忧望着他出这条街,隐入远远的人群中,才明白过来,以为自己听错。问春草道:“三爷说爹爹母亲会过来?”   春草笑得了然:“三爷争了一回,哪能不让老爷知道?”   “这倒也是。”文无忧很想笑,但还是把面容绷起来,扮出不偏不倚。   ……   宇文天在门内小客厅皱眉头,对他报信的是梅夫人家出现的赵五哥。   “天大爷您去瞧瞧吧,顺天府的人什么也没说,拿上人就走。”   “我就过去。”宇文天示意厅外的老张取出门衣裳,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给赵五哥:“你拿上,先一步去打点。”   赵五哥嘿嘿:“天大爷没的说,您是最仗义的人。”双手捧上银票,看一看上面的数额,不管是真吓还只是感谢,一吐舌头,表示这数额够瞧的,弯腰抱了抱拳,也很有礼数,倒退着出了这小厅。   让银票鼓动的,转身走得精神百倍。   顾氏送丈夫衣裳过来,和明逸小夫妻一样,也是半旧布衣裳。顾氏事先换好,又佩一把短刀在身。   宇文天对她一笑:“你先不去吧。”   “难道不叫无忧?”顾氏笑道。   “等我弄出来人再叫她,这会儿叫她,平白喝风又喝雪。我心里已有一个好计,不管诸王们怀的什么鬼胎,也让他们立时发作出来。夫人去陪女儿,让她不要着急,今天有的是好戏看。”   顾氏答应着,明逸的人到来:“三爷说,丁梅二人已到手中,我家三夫人已过去。”   宇文天系腰带的手停在原地,顾氏忍住笑看着丈夫那脸儿先转僵硬,再转隐隐的一层青,没好气最后上来,粗着嗓子道:“知道了!”   回话的人出去,气的把腰带狠狠紧上,揽住妻子就走。   大步腾腾的,显然火气又出在走路上。   宇文靖在家里赏雪,近来太闲,把数十年家中不曾细观的梅树走了一个遍。不费事儿就见到宇文天夫妻出门。衣裳虽不合适,心爱侄子的身姿一看就得。   太师也好没气:“玩的倒是肆意。”也很生气,也把个袖子一甩,继续赏他的梅花。   邱宗盛等在角门的马车上,戴一个斗笠,怀里抱着一个。穷人天冷没有雪衣,斗笠变成好东西。对装扮的人来看,遮面庞也是好东西。分一个给宇文天,翁婿赶车,扮成黄脸妇人的顾氏坐车,去和女儿会合。   ……   明逸走了以后,既然知道父母会来,文无忧更不着急,默默的思索这件事情怎么处置更合适。   她在房里慢慢踱步,不时也想到她有一对马前供驱使的父母,还有一个不管多忙也为她奔波的夫婿。但不表示大帅从此做懒虫。   一句话闪到脑海里,是她的爹爹说过:“凡事要自己动手才有意趣,亦能学到东西。”   这个凡事,当然不是指有丫头的时候,大帅自己动手洗衣服抹地。   而文无忧眼下不仅要意趣,要的还有明家与宇文家在她眼前的安泰康宁。   她幼读史书,前朝的皇帝都有什么评论了然于心。自然,也有好的。前朝的功臣们有什么下场?自然也有好的。   “事在人为啊,”大帅翠眉微颦着喃喃。   又要帮到三爷,他是如今的权臣,轻闲些总比劳累的好。又要为太师洗一些名声。太师虽专横,却也让皇家无忧。有郭村这例子,太师数十年的强横还算严重吗?   新皇回到繁华京都里,也应该有个敲打。   该怎么利用到手的丁梅二人呢?要人有人,要权有权的文大帅想了好几个主意,剔除不可用的,最后的一个在心里滴溜溜地转。正百般的想着各种后果,推敲可行性,春草笑眯眯通报:“老爷夫人来了。”   文无忧大喜:“太好了。”爹爹出名的智计千端而又不拘泥。毕竟出身权臣门第而劫天牢这种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干得出来。   大帅小蝴蝶追花似翩跹而出,看得宇文天心花怒放。对妻子道:“女婿抢得一个头筹又怎么样?陪女儿还是你我更有功夫。”   顾氏取笑道:“你说的很对,办公的女婿哪能和赋闲的岳父相比。”宇文天装没听见,忙着对着女儿笑得见牙不见眼,黑女婿当然不会忘记。对宇文大公子来说,顺手的事儿。   “好女儿又来帮夫婿了。”   惹得女儿又嘟嘴儿:“爹爹,您女婿弄来了人,本是给我戏耍用。”   宇文天打个哈哈:“那敢情好,”下一句继续在贬低女婿的路上前进:“所以就抢了爹爹本打算送你戏耍的人。”   文无忧嘴儿噘得更高:“爹爹,您是无忧心爱的爹爹啊,”怎么总和三爷争风吃醋呢?   三爷也是无忧心爱,但父母和夫婿的位置本就不同不是,哪里是可以放在一起比较的人儿。   宇文天知道吗,有聪明之名应该知道。明逸知道吗?有聪明之名应该知道。但一个要争,另一个不弱,他们情愿,别人又有什么办法。   只在有时乐了无忧,都争着讨好的是无忧。只在有时苦了无忧,就不能好好的当一对翁婿吗?   对无忧来说,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没完没了,痛并快乐着。   眼下呢,三爷不在,无忧的好听话儿只给自家爹爹。请父母亲和外祖父坐下,把无忧的好法子对他们说说,想当然尔,满耳夸赞声。   梅夫人不在衙门,宇文天让人把赵五叫到这里,放出梅夫人,交待了一出子话。   ……   南商王没有危险逼迫的感觉,这源自于他进京以后,每时每刻都觉得危险重重。   感觉太多了,反而没办法警惕。   走出驿站的他,打算去客栈里和女儿丁夫人见面。已知会过,南商王就先对驿站附近的一个茶馆走去。   说声用茶,信步往包间里走。因茶馆小,小二去准备茶水,做不到每一步都跟着,没看到南商王进的包间里早就有人。   得了头风病般,这个人包着脑袋。见到南商王,他开始解开布巾,露出一张与南商王模一样的面庞。   而南商王接过他的布巾,三下两下把脸包上。再敏捷的把外衣互换,用时不过外面人走上十几步的功夫。   小二的茶水还没有送来,“南商王”走出去,对守在门外的护卫道:“有人,换一间。”寻了一间空的坐下。   真的南商王起身会钞,顶着一脑袋的布巾往客栈里。   拜郭村抢权所赐,郭村不情愿外省王爷们回京对皇帝进言,足有十年南商王等人没有进京。他的族中也可巧了的有一位与他面貌相同的人,相似到他的王妃都看不出来。   驿站里的世子也是假的,十年前的少年,十年后长变模样大有可能。真的世子在客栈里迎接,父子回到房中。   “你妹妹呢?”南商王问道。   世子皱眉:“带上丁一丁二他们出去,还没有回来。”   南商王心头有了重锤似的一惊:“你不知道她去哪里?”   “她时常的去会见商人,说不好又结交人去了。”   南商王有些生气,当即教训儿子:“我们步步都在刀尖上,你怎么敢大意?”   世子让骂的抬不起头,陪笑道:“我带着甲一甲二去找找,”   “你不要乱出去,提防有人自南边来,把你认出来。这样吧,让会经商的人去找找,我有话等着和你们商议。”   世子答应着出去,南商王留在房里,把要说的话再理一遍。   他可没打算在京里长呆,呆的越久越不容易成事。就在这乱世还遗留在人心头的日子,重掀一波动荡,让人心里认定皇帝不堪为九五至尊,奠定他的帝业。   敢进京,为的有内应。   京外,自然有外合。   看似宇文靖元旦那天还有余威,但其实呢,只要太师不在官职上,南商王就不再忌惮。现在只要把明家拉下来,而皇帝一时选不好人,暂时的那一会儿人心慌乱里,人心争斗里,就是南商王起兵的好时机。   怎么把明家拉下来,南商王刚想到一个好主意……   院外有人呼喊:“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   急促的叫声让南商王心头又是一紧,起身往窗前,房门轻响,世子恰好进门。   “父亲,妹妹不知道惹上什么人,跑来闹事了。”   南商王也看到堵住院门的人,这种寒冷天气还有敞怀,还有反戴皮帽的。   不是官差就好,他的紧张下去一小半儿,很是不悦地道:“这是市井中人,你妹妹惹他们不应该。快把她找回来解决这事。”   “是是。”世子隐约觉得厉害,夺步就要出房门。“通”地一声大响,那群汉子往里面就闯。   院内有王爷和世子在,丁夫人的人不可能答应。“呛啷”数声接二连三,为了吓唬他们,也为了守住院落,他们拔出刀剑。   外面发一声喊:“抄家伙。”   那群汉子也带的有刀剑。   店小二吓坏了,一溜小跑去见掌柜:“快报官,咱们应付不下来。”   南商王和世子在房里吓坏了:“这会把官差引来。”   这二位深知道处置这事的官府流程,和发生在他们王城中一样。不管有理没理,两边的人一古脑儿的抓。说不好先关上几天去去煞气,再过堂打上一顿板子。   南商王的那张脸也就隐瞒不住。   这会儿说不打已来不及,世子当机立断推开后窗户:“父亲,您快走。”语声嘎然止住,父子一起瞪了眼睛。   窗外也站着一群市井汉子,为首是个女人。父子都认得这是丁夫人在京里认得的经济梅夫人。   梅夫人叉着腰母夜叉模样:“想走,没门!姓丁的也不打听打听,在京里能欺负本地人吗?我家是轻易能打的吗?把货全交出来赔偿老娘损失。”   梅夫人痛快极了。   跟着天大爷办事就是好。   姓丁的货全归自己,这可是一大批的外国香料,这得值多少钱?梅夫人盘算着大头儿得送给宇文大公子,虽然他说不要来着。但他保自己公然的客栈抢劫,衙门里的使用钱不会少,至少这钱得给他。   这眼馋的东西全归了自己,还为天大爷出了力。   梅夫人狂笑:“交出东西,交出人!”   “哧溜溜”一声破空声,十数个乌黑暗沉飞来。暗器?梅夫人出一身冷汗,但她一根汗毛也没伤着。   在她的左侧跳出一个老婆婆,桃婆婆轻舞拐杖,把暗器打飞一半。在她的右侧跳出一个中年男子,老张一抖衣角,把余下的暗器接住,他落下地,衣角也垂下,轻响声中,几个铁镖落到雪上。   老张看上一眼,呸上一口:“有毒。”   梅夫人有恃无恐,听过火冒三丈。宇文天选她真没有选错,梅夫人在叫大嚷:“这是有积年的强盗,正经商人几曾带过毒镖,来人啊,报官啊……”   这话说的原也有理,正经商人会功夫的,也不会轻易就杀人的架势。梅夫人又是个小机灵,来闹事她没有理,不过是执行宇文天的吩咐,指着宇文天为她在官府处打点。   一见毒镖,和不问什么就下杀手,梅夫人知道她占住理。原地跳脚:“有贼啊……”   南商王和世子隐匿在商人队伍里,要的就是不引人注目,怕的就是见官。闻言,都恨的眼睛可以扎飞镖。也都知道这里不能再呆。   这样的闹腾,巡逻的衙役说到就到。   “来人!”   世子大喝一声。   他的侍卫们进房,世子怒道:“咱们走!”   一共有六个侍卫在这里,四个跳出去,对着梅夫人等人跃去。桃婆婆接住一个,老张接住一个,桃婆婆看出厉害,对梅夫人道:“让开,你们不是对手。”   “我来了!”春草蹿到面前,还带来几个人。   桃婆婆笑了:“姑娘到了。”   “正在看热闹,婆婆,咱们多拿几个哄她喜欢。”春草接住一个,余下的几个人除接住一个外,余下的把跳出窗户的南商王父子和另外两个侍卫拦住。   桃婆婆看了看:“春草,这是哪里来的人,功夫倒也不错。”   “姑爷给的。”春草告诉她。   这个客栈的对面,有一个三层高的酒楼,是附近最高。第三层不卖座儿,其实是个阁楼。   宇文天一家站在这里,可以看得清楚,也不会打扰店家做生意。   “爹爹你看,那几个急着走的只怕有鬼。”文无忧没有见过南商王等人。   宇文天乞假在家,按说不是故意去驿站和王爷们对脸儿,他也不认得。但他在江南帮着女儿平乱时,私下里见过。   笑逐颜开:“好女儿,恭喜你要拿个大的。”   “是谁?”   “离这么远虽没看清楚,但爹爹不会有错,那个中年人是南商王。”南商王到客栈以后取下包头的布巾,这会儿虽重新包上,又在争斗中让打散开。   文无忧想到三爷的猜测,他说丁夫人可以假装,王爷们也能假装。扭过面庞,身后是公婆给她的护卫。   春草带走几个,但余下的还有。   “去告诉三爷,让他看看驿站里还有没有南商王?”   宇文天笑吟吟打断:“不用去看,”他悠悠然:“太师已经去了。”   “去作什么?”宇文靖不在文无忧的考虑之中。   宇文天眼睛放光:“就在咱们往这里来的时候,我让外祖父去请太师往驿站,和几位王爷多多谈心。”   邱宗盛是在他们到这里以后,回到这里,他点头道:“无忧只管放心,今天皇上不见王爷们,但有太师在,没有什么人能混进驿站,也没有人能出驿站。”   文无忧眸子放光再去看激战中的南商王:“那他可惨了,他可往哪里藏身呢?”   随即欢声:“是了,他总有地方去,爹爹,让春草放他走,看他想怎么样。”   “好女儿,京中如今不算太平,郭村的党羽还没有抓完,放他走,跟上可以,可就大费事体。”   “那依着爹爹呢?”   宇文天笑容满面:“把他们全拿了,看看谁来救他们!”   “好爹爹总是有好主张。”文无忧吩咐人:“去见三爷,让他多派人手。”   宇文天还没有喜欢完呢,就听到女婿又冒出来,纳闷地道:“你要人手应该去见凌叔父,怎么又寻上他?”   “那岂不是把三爷撇在一旁?”文无忧堆笑讨好:“拿下丁夫人的可是三爷呀。”   宇文天慢慢的黑了脸。   顾氏看着好笑,低声道:“这脸色像在说又输给女婿?”   “还是你看出来了,这个小子太恨人。换成十几年前,我保管他玩不成这一手儿。那个时候,京里哪一寸地面不听我的?”宇文天悻悻。   “可你走了十几年。如今京里的地头蛇换了人,你气又有什么用?”顾氏愈发好笑。   宇文天忿忿不平:“我白生一会儿气就是,你管我呢。”那面庞绷的更板直。   ……   明逸收到话就出来,带马先去驿站。在门外,就听到里面宇文靖的谈笑风生:“说起来江南的景致,我真是梦里也向往。王爷再请为我说说这山有哪几座,各有什么样的好风景?老夫我已是闲人一个,说不好明天我就去悠闲去了。”   明逸进去,见四位王爷虽还没有不耐烦,但对自己到来都有一喜。正在说话的云昭王如释重负:“平王来了,太师,咱们改天再说山水吧。”   宇文靖东张西望,说的却是:“咦,你家世子哪里去了?”把跟他来的老庄叫到面前,满面的不高兴:“去找来,我特意来和王爷世子们说话,走一个我都不答应,不想陪我是怎么样?”   云昭世子从外面进来,他年青,可以看见闷闷。回答的也没精打采:“老太师,你总不能不让我尿急吧?”   宇文靖吹胡子瞪眼:“你们说心里有我,我才在今天来陪你们。我可是好意。你们心里没我了,那我走了。”   王爷们弄不明白他的来意,巴不得宇文靖离开。但面对这话,总不能没有一个字的挽留。汉曲王道:“太师太师,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随即,他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   宇文靖笑眯眯回身坐下:“也是,我是特意来陪你们,表表你们心里有我,我也有你们的心意。小孩子说话我不计较,咱们继续来说话。”   汉曲王苦笑:“三爷来了,先听听三爷说什么吧?”   明逸故意的用眸光把他们端详一遍,似有话又似不说那般,微笑道:“路过这里,进来看看王爷们要什么不要,既然太师作陪,那太好不过,就此告辞。”   和宇文靖交换一个神色,彼此心照不宣,宇文靖轻轻颔首,明逸出门来见文无忧。   四个王爷和四个世子都觉得不妙,其中,更换过的南商王和假世子更有后背发寒之感。   汉曲王心里格登一下,出事了?想到他的计划,再想想老太师明明跟他们不好,明明是让他们逼的告老,却坐在这里很是愉快的谈天说地,难道发现了什么?   云昭王暗暗揣摩,大家事先打的算盘要遭的话,怎么才能把自己摘干净?   永吉王叫苦不迭的模样,我说不来,你们一定要来,过这没有一天舒坦的日子,你们是怎么想的?   宇文靖把他们神色全看在心里,不动声色的拉上他们再说个不停。   这位在能说方面也有特长,这一说,就说到吃饭的时候,饭后接着说,走一个他就倚老卖老,鼻子一哼,脸儿一沉,让老庄即刻找了来。   勾心斗角的谈,至少有个目的。在不知道老太师为什么坐在这里闲聊的情况下,王爷世子苦不堪言。   盼着太师忽然中风的心都出来。   直到天黑太师才走,南商王和假世子回到房中,头一句话就是:“赶紧派人去见王爷换回来,说不好我今天的话里有漏洞,已让太师看了去。”   汉曲王打发世子出门:“去见他们,说计划有变,宇文靖是只老狐狸,他一定看出什么才过来。”   但是一个人也没有走出驿站,宫里来了太监传口谕:“皇上请王爷世子进宫赐宴。”   ……   皇帝这个时候在顺天府外下马,一身便衣的他由同样便衣的明逸陪着,黑色风帽下只露出两个眼睛看路,穿过监狱的长长甬道,来到一间牢房的门外。   有个衙役守在这里,明逸对他示意。衙役把个东西对着地上一丢,发出轻轻的一声响,牢里顿时乱了。   有人叫着:“又干什么,你们又干什么?”   牢门上的缝隙里,皇帝凑上去。   一股酸臭味道先到眼睛上,再看到的是里面关着的十几个人乱成一团。   一个人让高高按在墙上,下巴让人慑住,左摇右摆的正试图摆脱,同时说着:“值钱的都给你们了,明儿我家里人送饭,也答应分给你们,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牢外透进的火光,恰好照在这面墙上,就在他的脸上。这个人,不是南商王还能是谁?   皇帝心头大怒,但不动声色的离开。衙役轻咳几声:“都老实,不要闹!”   里面恢复平静。   皇帝和明逸走出监狱,皇帝久久的沉默不语。出门后北风一吹,怒气如水发菜般膨胀。   “查明他的用意了吗?”   “还没有,但是他在京里一定有内应,这是必然的。”   皇帝负起手,石雕般原地僵立好一会儿,骤然暴怒:“这事交给你了!”一跃上马,打马如飞,风的寒更多的到他身上。   数年之乱里他时时经受这样的寒冷,哪怕是夏天也透骨冰凉。如今他穿着锦裘,但冷的感觉又到身上。太监勾结不是皇家血脉的杨泰保已翻天覆地,身怀皇家血脉的皇叔们异心昭然,将是一场新的滔天风波。   回想下汪家敢劫走太上皇,为的是什么,大殿下出自他家。那么这些皇叔们,一样会认为有争夺的权力。   皇帝在雪中狠狠骂了一声。   ……   谁是大功臣?   太师没有争,不省心岳父没开口,从不示弱的女婿也闭嘴。   由骰子说话。   滴溜溜转动的骰子停下来,四个六。   顾氏轻笑,文无忧睁大眼睛:“爹爹也这么厉害?”   “乖女儿,不是爹爹厉害,是你让人哄了。”   不示弱女婿不吃这话,笑道:“岳父承认你这副骰子不地道?”   文无忧吃吃:“这么说,咱们掷的那把骰子不地道?”   明逸笑容可掬:“啊,同这副一样,里面灌了点儿东西。”取过骰子,掷下来,四个六。再掷,四个六,再掷……文无忧怒目圆睁:“今天晚上我不回去,我留在这里歇息。”   “岳父又把你接回来,本就没打算放你走。”明逸说完,无赖地道:“所以我也不回去,我也在这里。”   这种女婿,当岳父的只能认栽。顾氏送了东西来吃,吃过大家商议。   “他们敢进京,不是不怕死,而是有保命的招数。”宇文靖率先点出。   明逸赞同:“除去替身以外,显然还有别的。”   宇文天不后于他们的方式是:“六伯你们都说完了,无忧还说什么。”   文无忧得到说话权:“敢进京,就有退路。退路是什么,先得引出来。不然,就引出他们打算怎么做。有宣华郡主在手上,还有南商王也关着。这顿晚饭他们在宫里,出宫以后宵禁。真的有什么,也是明天的事情。而这一个晚上,想来三爷布置停当。”   明逸送上笑脸儿:“全按无忧说的办。”当岳父的好生瞧不起他:“你当差,还是无忧当差?”   文无忧清清嗓子,把一对翁婿打断,对太师轻笑:“而太师也可以做好准备。”   “哦,要我做什么?”闲在家里并不是好事体,宇文靖兴致盎然。   “太师在朝中几十年,哪能全是闲话呢?我看过几十年经您手中的官员,如今有一些在外省,有一些在京里大小衙门上。请太师不要灰心,该出来时还是出来的好。”   宇文靖没有想到是这段话,泪水也不打招呼的出来。瞬间泪满眼眶,又满了心头。他有了唏嘘:“没有想到记得我好处的人,竟然是你。”   顾氏很想添一句,这是心地好。但眼前不是讽刺的时候,把话咽回肚里。   小夫妻含笑对视,文无忧嫣然:“历年的卷宗,是三爷拿给我,让我抽空儿看过。和郭村在的时候不一样,听从他的一批官员都没了。如今在京里的官员,大多出自太师门下。”   “门下?”宇文靖定定神,有了一个冷笑:“后来都巴结郭公公去了,后来都惧怕郭村,在别人嘴里听到怨言,都落井下石去了。”   文无忧又一次安慰他:“太师不要灰心才好,总是不能看着京里再乱一回吧。”   宇文靖哪能没有怨气,他为皇家维持这乾坤几十年,结果被逼告老。如果他被逼告老时,能把宇文天扶上去,他也甘心。但宇文天一来受连累,二来这位长公子行事素来散漫,拿乔的心也有。他乞了假。   虽然宇文天行事散漫是主要原因,但离不开受连累的原因。宇文靖护短,只怪受连累这件。   赌气的心还是有的。此时,袅袅的去了。对他说话的人,是他心爱侄子的心爱女儿,太师对每一个字都听进去。而且,对孙女儿的心看得真切。   对明逸道:“我家这样好的孙女儿,给了三爷真不甘心。”   明逸糊涂了,怎么太师也变成岳父那种?如临大敌:“甘不甘心的,无忧已经是我家的人。”   “我这等睿智的孙女儿,三爷你是配不上的。”宇文靖面上没有一丝开玩笑,而是极其认真的神气:“老夫出面,说的自然有权臣的难处,也可以解你明家之忧。”   把皇帝送上宝座的明家将面临什么,宇文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与皇帝明天就不信任明家没有关系,而是身为美玉珠宝都会遇到的劫难。   太师几十年风光背后的辛酸苦,明家也将躲避不开。只要太师肯说,对明逸也有益处。   明逸眸子柔和:“啊,太师说的是。”他指的自然是宇文靖的前一句话,他家有个睿智的无忧。   文无忧难为情,也有不安。   经由太师说过,好似三爷拿卷宗给无忧看,暗中有请太师出面的意思。其实无忧知道没有,明逸明白说过:“这是太师的政绩所在,无忧你不用为他告老担心。”   自然要为夫婿有个辩解:“三爷不是这样的意思。”   宇文靖莞尔:“我知道。”   宇文天低低的哼起什么,文无忧先是面颊微红,再就发烫,再就涨红面庞。   她的爹哼的是自创的新歌谣:“从前有个小孩,天生的外相,明明想说东,她却先说西。”   终于,文无忧忍无可忍,抱怨着:“爹爹,给我削个果子来。”这歌谣声就此止住。   ……   如文无忧所说,南商王当天出宫,当天宵禁,而他是个假的,胆量不怎么样,他没敢出驿站。第二天,他往客栈里寻丁夫人和真的王爷,收到的消息让他魂不附体。   掌柜的头也不抬:“丁家?据说是大盗,让抓走了。”   “这不可能!”南商王差点暴跳。   掌柜的看疯子一样的看他:“为什么不可能?”   南商王后悔失言,怕露出马脚,灰溜溜的回驿站,很快,有一封信送出来。当天晚上,凌朝家里来了客人。   巧算计脑子不会转的慢,对着四色的礼物,凌朝不动声色:“老林,你我是老相识,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不是大事,不过如今虽倒了太师,却又是平王殿下说了算,新官上任都有三把子火,我怕碰上去,只能来麻烦你凌统领。”   “哦,到底是什么呢?”   “我有一个亲戚,做香料的生意人家。跟别人合伙贩货进京,不知怎么得罪了人,诬陷成大盗,现在顺天府的牢里。”   凌朝眸光闪动几下,似乎这样就能把林大人看得清楚些:“那你应该去找顺天府,把诬陷说明白就是。”   “那我就不用来麻烦你,我都说了,是诬陷。”   凌朝好似捕捉到重点:“谁诬陷的他?”   林大人双手一摊:“我正是不知道是谁,我自己去吧,怕我一个人弄不出来他。想想咱们两个不错,不然,你陪我走一趟?真的是诬陷,认识这些年,你能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凌朝笑的极为亲切。   今天晚了,凌朝说不愿意去顺天府尹家里,和林大人说好第二天上午去顺天府衙门,打发他走,屏风后面走出宇文天。戏谑地道:“咱们两个不错,你们俩个有多好?”   “能有多好,吃吃闲酒的那种,这就要把我往坑里带。”凌朝掀起眼皮子:“咱们两个也不错,你让我答应他,不会也把我往坑里带吧?”   宇文天在下巴上摸一把,骄傲的道:“那是当然,不然我为什么亲自来呢。”   “去你的吧。”凌朝笑骂出来。   ------题外话------   错字再改。   近来卡的厉害,每每晚上出来,见谅。   但是能万更,挺好。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送礼   南商王的运道不知太好还是不好,第二天林大人来约凌朝,凌朝却没有去成。   在往顺天府的半路上——当然凌统领也不太着急,他走的慢了些——一匹快马来报:“平王殿下刚下调令,命曹承将军、严间将军、雷校将军等一共十人前往江南奚鸣将军帐下听令。”   林大人愣是没听明白,糊涂地道:“这都是凌统领你得用的人不是?”凌朝也懵懂模样,心急火燎地拨转马头:“老林,这是正事,你的事推后一步。”   以林大人想,凌朝也应该走开。他的心腹这就让平王分割,凌朝还能没事人一样先帮他,那凌朝一定是糊涂蛋。虽然林大人心忧南商王,也拱手道:“请请,咱们改天再约。”   目送凌朝离开,林大人去顺天府打点,让人给南商王和世子送了个信,说今天不行,改天再来搭救。随后,凌朝这事也牵动他的心,林大人往平王办公的官署,指望听个余下的消息。   还没到门外,就见到进出的人带着乱劲儿。林大人拽住相熟的人:“这是怎么了?”   “平王把凌统领的人调走,凌统领正在闹事。”   林大人当不得这一声,闹事他哪能不去看看,什么官身体态都不要了,这就下马往进门的人堆里挤。   院子里海棠树下面,凌朝满面气愤正在大骂:“会不会用兵,你把我用熟悉的人调走,谁守京都……”   两个明逸的得力官员一左一右的劝他:“消消气,三爷这是满意你大统领的人,你大统领应该喜欢,”   “还会给你大统领送来新的人马,”   “我不喜欢!别动我的人!”凌朝就差跳起来。   为南商王今天不能自由的林大人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忧愁,动凌朝的他犯的哪门子愁。这一口凉气让惊喜冲出来。   暗想王爷运道不错,今天虽不能营救,却有这样一个大大的彩头等着。凌朝没了人马,补充新人势在必行。   林大人装模作样的看一会儿,逮到机会还上去劝两句,说些平王办事不差的话。   有人帮着劝,明逸的人慢慢回去办事。这正中林大人下怀,把凌朝一把扯出来,笑道:“听说平王殿下让你闹走,您还在这里呆着岂不是无趣,走走,找个地方给你消气。”   凌朝恼怒一路子:“他要是做的有理,只管跟我对嘴便是!他没胆!见到我去了,没听两句说声有事就走人。这是做错了不肯承认……”   林大人听得笑眯眯。   两个人是喝闲酒的交情,对彼此吃喝上面的喜好知道一些。皇帝回京的这半年地里,大小酒楼陆续开张,有一家是他们以前去过的地方,还是老东家,手艺旧滋味不改,林大人体贴的安排在这里。   先有个人来打前站,要了一间极隐秘的包间。   前面三巡酒,林大人为明逸说好话:“平王也辛苦,都说天天看到他满面倦色。”   林大人心里其实暗喜,他等着平王出错不是一天两天。跟他一样等着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宇文靖数十年稳如泰山的官职,在郭村的逼迫之下都没有丢,年青的平王不可能一上任就胜任。   林大人盼出错是他的心思,别的人盼出错,原因也很明了。   凌朝借着酒意,痛快的倾吐一回:“谁敢说平江南的功劳我家甫哥不是最高,卖宇文天一回面子,宇文家也确实出了不少粮草物资,文大帅是个小姑娘能有勤王的心地,算她大帅排第一。辅佐大帅的头一份儿,理当是我儿子,老林,你敢不说?”   这语气已是愤恨上来,并不是针对林大人,不过是他刚好坐在面前,指着他发一回私意。   林大人心花怒放,王爷如果能得到凌统领相助,整个京都已是囊中之物。   他嗯嗯啊啊着,说些勤王这事,大家伙儿全应有功劳。唯唯诺诺的,说着平王能封王,一定抢了凌甫的头功。因为辅佐大帅的第一人不应该是后到江南的平王殿下才是。   “是甫哥,我说的,就是甫哥!”林大人涨红着脸说着,其实并没有太多醉意。   凌朝已玉山颓倒般,眼睛都有红出来,手边的酒瓶也林立一般。   林大人心想机会到了,凑近凌朝小声地道:“如今皇上已颁赏过,心里再不平又能怎么样?如果再来一回改朝换代,你凌统领是守京都的第一人,你封王不在话下。”   凌朝当然没有醉,眼睛红,是他满手的酒气搓脸,酒气薰出来醉倒的痕迹。   林大人的话就让他想起来。   那年京乱之中,郭村是怎么喊的,拿住皇帝和太师封国公,太师喊拿下郭村封郡王,后来杨泰保到了,封到一字并肩王。   然后,郭公公完了,杨泰保也完了,封的再高得有命领才行。   眯着眼,看上去更是醉汉一大个儿,对着林大人涎笑,嘴上道:“那敢情好,平王封王,我顶顶不服,我知道,别的人也不服。”   心里也好笑,这是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吗?我凌家代代忠臣,可不比宇文家差。   林大人听不到凌统领的心里话,对着他表面上的回答眼睛亮了,小声再道:“说真的,等着弹劾平王的人可不少,你凌统领的意思?”   “弹劾吧,他不懂乱调度,我岂有不弹劾他的……”凌朝大着舌头又把明逸说了一顿,然后问道:“还有谁要弹劾他?”   这个话题是林大人自己提出来的,敷衍也得说几个出来,他就说了几个人名。人数不多,凌朝随便一记就在心里。又分喝一壶酒,骂了一一回平王,天色近黄昏,两个人这个下午都没有去衙门,就在酒楼门外分手。   凌朝回家后,把名字写出来,封好,打发人送给宇文天。自然也有一句:“明儿和你女婿过不去。”宇文天回信:“如此甚妙。”凌朝笑出一半的酒意。   针对明逸的弹劾在三天之内,轰轰烈烈的出来。明家正在兴头上,除去凌朝没有人挑错,别的人委婉的言明平王和宇文靖的老辣不能相比,仕途阅历也不能相比,好好当个平王就挺好,代理太师不合适。   为了给平王狠狠一击,林大人不再打扰凌朝营救南商王。凌统领俨然成了反对平王的主力军。   齐大人因此对凌家望而却步。   这个年齐家过不痛快,齐夫人更是时时关切丈夫心情。父子都没有官职,但只有老的有出路,小的才有可能。   这一天风雪大起来,不到半天院子里平滑如镜。齐夫人收拾热酒,又是几样拿手小菜。可口小菜不一定就贵重,样样合齐大人口味才行。请出齐大人:“今天的雪可以看。”   齐大人见老妻热心收拾,打起精神捧场。别的人一概不要,只有老夫妻对坐,闲闲的说起话来。   “老爷,儿子们又去打回过,乱上几年空缺的官职还有好些,以老爷的资历,还有咱们虽受乔家连累,也算带去一队人马。虽没有泰王妃的五千人出彩,也顺利到皇上面前,多一个人总增一个人手不是。老爷何不出去打点打点,就算不是以前官职,只要有个事儿做,也比在家里闷坐的好。”   齐大人长叹一声,他的心事堆满到嗓子眼里,不费事的就让引动。   “夫人呐,浙江富庶,历年任上积蓄还有,要说咱们家这就穷的抢官职,倒还不必。我想的,也是有个事儿做就好。前半生为官,后半生闲在,这闲也能生病。”   “老爷既这样说,我为你备办礼物,明儿就出门去会人吧。借着还没有出正月,拜年这名头儿还可以用上。”齐夫人笑着说道。   “往哪里去呢,我还没有想好。”   齐夫人想好有几家,出主意道:“头一个大红人儿,明家,去了人家也不见你,不过得去走走。老爷在任上风光的时候,不见人面只见礼物的事情不知有多少,这算不上风水轮流转,时势如此罢了。”   “我原先想的,是拜会凌统领。”   齐夫人道:“那也好。”随即有点儿尴尬。她知道齐大人和凌朝熟悉,建立在乔夫人死以后,齐大人多次去讨要说法上面,去的次数多了,因此有些脸熟。   但齐大人愿意出门,比不出门要好,齐夫人把尴尬抹去,看上去只有欣然。   齐大人摇头:“昨天我走到他家门外,又回了来。”   “这是为什么?”齐夫人不解。   “去见凌统领,是我从年前就想到年后。说起来你我面上下不来,和凌统领相识为的是乔家那不出气的亲家母,我呸,其实不过是个丫头!”   齐大人骂着,齐夫人也含恨上来:“回想前情往事,乔亲家是大家出身,原亲家母在世时,没看出他是个通奸人的混账!而咱们家运道低,也是乔亲家带着那丫头往江浙投奔咱们才有。”   齐大人赶紧摆手:“不说这事。”再说他大怒要上来。他不忠心吗?还有是的。倒霉全在亲家身上,又都没了人,寻仇都没机会。   “说去凌家。事先我想,勤王里我没有功劳,甚至原职也悬在空中,只因为咱们识人不清。凌统领却是个好的,他有一身正气,我想这样的人多结交。哪怕他不帮我说官职,他的为人领略些也好。他家公子少年为帅现在江南,这也是凌家有好家风,也是值得咱们学的地方。但昨天到了他家门外,我只能回来。”   齐夫人瞪大眼睛。   “你也听说了吧?一堆的官员和平王打官司。官场上的事情,一窝风的上去,大多为了利益。我想上门劝劝凌统领,平王虽有错处,却是忠心不二。凌统领感我的人情呢,能不为我说话。”   齐夫人点头。   但没等她说赞赏的话,齐大人叹息:“我看到林大人等十几个官员先进去,我原地站着,小半个时辰没出来,可见他们谈的不错,我呢,不去也罢。”   齐夫人听不懂:“别人去和老爷去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林大人是外省王爷的人。是哪一位,他狡猾,我没弄明白。有一年,南商王和汉曲王、死了的广宁王争地盘,林大人写信给我,要我帮他们分开。”   齐夫人打断:“那他向着谁,就是谁的人?”   齐大人眉头紧紧拧着,仿佛在回忆,也仿佛在重新判断,最后还是沉吟中不能断定:“那块地方有水有山有田,我分给他们以后,据说皆大欢喜。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三位王爷私下协商过,怕知会我,我呈报朝廷,朝廷不答应,他们不能如愿,就让林大人以私交名义写信给我。我觉得上当,跟姓林的以后没怎么走动。”   “这么说,他是谁的人,还真不清楚。”   “所以,凌统领家有他是座上客,我觉得不妥当。”齐大人一直失意中,不得不想的透彻。   “夫人你想,咱们这一回要再认错人,我父子的官职可就真的没了。”   齐夫人听过道:“那就换一家去吧,去明家可好?”   从坐下来齐夫人提到明家时,到此时,齐大人已有主张。笑上一笑:“明家我去不成,”   “那谁去?”   “夫人前往。”齐大人说起缘由:“咱们和明家结的仇,为的是和他们家攀亲事。我若是前往,前仇还在。不如夫人去见平王妃,请她原谅前事,把前仇解开,我再见平王说话就好些。”   齐夫人觉得有道理,但是对求见的人选有异议:“平王妃我见过,太年青了,老爷可曾听说,她早早就对明家说过不纳妾的话,是个气盛的人。如果还记着咱们家和她抢平王,三言两语的打发我走,倒行。给我两句话听,也行。就怕她不见我。”   “她能周护难民,应该有气量大的地方。”齐大人道:“只为解开,不求她什么,夫人你看可去得?”   齐夫人当然说:“我去。”她的丈夫,她的儿子没有官职,最难过的也有她一个。   平王妃并不算难见,这与平王妃近来频频出门有关系。京里的各色聚会,包括去庙里敬香,吃庵里的好斋菜,都有贴子送来。   齐夫人花了一百两银子,在一个尼庵里拜见了文无忧。文无忧心中一等一的家事,就是平衡她的爹和她的夫婿不要没事就争上一出,没功夫想起齐姑娘要嫁明逸的趁火打劫。   齐夫人说完,虽没这就求差使,文无忧就明白了。   她不可能当面许差使,用人,是明逸的事情。说声过去的事情已过去,平王不会记在心里,自己也早忘记,把齐夫人打发走。   齐夫人觉得头回见面挺顺利,约好往府上请安,走的算高高兴兴。文无忧回家去,叫来跟明逸的人,仔细地问了齐大人的功与过。   这个晚上可巧,明逸回来的早。   ……   冬天起更,好似夏天的深夜,夜色在雪中又沉又重,风雪压出寂静,是个早睡的时光。   春草说着:“冷,三爷又回来的晚,姑娘睡下来吧。睡不着,就看会儿书。”   她去打热水,一揭帘子有了欢喜:“三爷回来了。”   文无忧不是迎人,而是急急看沙漏,说着:“咦,这个人转了性子?”明逸进来恰好听到,笑骂道:“我在这个房里竟然可有可无?”   “你才知道,还不如炉里的香,倒是天天守这里。”文无忧扮个鬼脸儿:“已经快没人记起你是谁。”   明逸拉她起来:“那我就让你好好记得我是谁,”唤一声:“春草,早起说后院子里梅花开的好,在那里摆上吃的,我和三夫人逛逛。”   春草答应一声去了,文无忧煞有介事的点头:“这样倒有些印象,如果天天这样,我这里印象深些。但只一点不好。”   “哪一点不好?”明逸好笑:“陪你却逢风凉话,你要说的不动听,罚你把院子里的雪扫一遍。”   “你回家来的多,公事上就少了,三爷也会偷懒?”   明逸轻笑:“不劳你费心想着,我今天全办完了,想到家里的梅让一个人看完了,自然我早回来,补上我的那份。”   烛光跳动在他的面上,神采弈弈,宝玉光华,不久前回来就酣睡的那个人竟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文无忧先是嘀咕:“公事都让雪淹没了?”随便一想,确实也经不起怎么推敲,她黑了脸儿:“装相装到家里来了。”   “哈哈,”明逸得意:“要装就要装的停当,现在外面都说我不胜任太师这官职,你就知道我演的有好。”   “听上去不像变相请爹爹出山?”文无忧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是又一回的翁婿大比拼。   明逸诚恳的微笑:“不是,明天你就知道。”说话的时候,文无忧披上雪衣,明逸拉上她绕到后廊上看雪。   雪若银空,梅香若无处不在的纤细之舞,没一会儿发上衣上染的层层叠叠。小夫妻都生得皓月般明亮,挽着手儿赏花,本应该赏心悦目一路下来。   但相对,都有了吞吞吐吐。   明逸偷偷瞄了妻子好几眼,几回想说又忍下去。   文无忧偷看丈夫好几眼,没忍住说出来:“家里有株老梅开得可好了,比这个好。”   她指的是宇文家,但明逸兴冲冲笑道:“那么,难得我早回来,不可辜负,咱们请父母亲一起赏雪好不好?”   文无忧自然不反对,补充道:“明儿你若是早回来,去和爹爹母亲赏雪。”   明逸没有回答,但小孩子般的伸出个小拇指到前面。文无忧嫣然勾上,晃一晃,小夫妻兴高采烈的让厨房备酒,备涮碗子,请万安公主和驸马,又请明道耿氏、明达和任氏。   万安公主笑道:“还是他们想得起来玩。”和驸马很快过来。任氏听到倒也喜欢,眼巴巴盼着明达说好。明达没有说不好的道理,夫妻第二个到来。   耿氏主管中馈,明道又查一遍上夜,来的最晚。   见选的地方,先喝一声彩。   小小的六角亭周围,让七、八株梅花盖的严实,风吹不进来,只把梅香浮动。人在里面,好似坐在梅花蕊上。   亭子很小,所以家里的人时常忘记。也因为小,一家人挤着坐,亲近也如梅香萦绕。   万安公主和驸马居中而坐,公主旁边是耿氏、任氏和无忧。驸马旁边是明道、明达和明逸。最小的小夫妻并肩而坐,想当然,他们俩个不会难为情。   万安公主夫妻觉得趁心怀。   明道和耿氏,他们没有不满意的。明达新娶的任氏话不多,也是平和性子。小儿媳有大帅之名,却无娇纵之实。三个儿子前程都已定下,没有人不啧啧喝彩。   夫妻说过的私房话,权臣遭忌重上大长公主心头。   她已放在心上,就不会放过妨碍明家的一丝一毫。边吃酒,边和儿子说起话。   问到明逸时,大长公主眸含笑意加深:“恭喜你重又有张有驰。”   这是句半打趣的话,也是笑话明逸前一阵子的忙忙碌碌。明逸笑着吃了酒。   “你都安排好了吗?”大长公主问的话,明白人明白,不明白人不明白。在这里不明白的人呢,也不会多嘴就是,她可以安心的母子谈天。   明逸不慌不忙:“已安排好。”   这不管怎么听也是朝堂上的话,三个媳妇垂下眼帘专注吃东西。   直到有一句话出来:“得饶人处且饶人,皇上正用人的时候,而且,我家正大红大紫,留些后路也好。”   文无忧抬了抬眼眸,和婆婆万安公主无意中碰到一起。   在座的都是一举一动中能知关窍的人,文大帅又是家内家外公认的小能人,公主笑问:“你要说什么?”   “回母亲,想找门路的人不少,有胆量找来的人却不多。”文无忧起身回道。   “咦?”万安驸马听了进去。   明道笑笑,也听了进去。明达也是如此,明逸的白脸儿上多出一层白光。   万安公主命道:“坐下来,细细的说。”   文无忧就把齐夫人找到庵堂见她的话说了一遍:“本来我常出去,为的是有人要生嫌隙,明枪到底好防,不让他们出暗箭。”   耿氏和任氏错愕,这才知道三弟妹“贪玩”,原来另有道理。   “却没有想到遇到齐家,她殷殷勤勤的道歉,说那一年想错了,也往乔家身上推了不少。我回家里来,问过三爷的小厮,说齐大人却原来是有政绩的官员。”   外省不正缺人用。这句话文无忧不用说,大家想得起来。   明道先道:“据实来说,勤王上面,齐家也算有功。”不由得一笑:“让他家逼婚弄成没功。”   任氏垂下头悄悄地笑。   齐乔二家逼婚明家,任氏随家人已到北边,多少知道一些。想想这两家的下场,乔家就此败落,齐家一蹶不振。但是又怪谁呢?   明达皱眉:“皇上不放心他的为人,也有人落井下石,在这种时候同他争官职,说起来,也有助长我明家的飞扬跋扈之意。外面人不知道的,还在说他没有就官,是得罪我明家。”   明逸静静听着不发一言,直到万安驸马问他:“小三,如今归你管,按说不应该自家人谈论,但说到这里,就问问你的意思?”   “过年前凌甫又讨要官员,皇上和我又说到齐大人。我当时回的就是,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只能是心中怀怨,这样的人不能再当一省的大员。把他降职也可以,怨气不是更重。再看一看。”   举起手中酒壶,起身对文无忧笑:“喝了你的酒,我再说下面的话。”   文无忧觉得这是个亏,眨巴眼不肯上当:“我已喝了不少。”   “你应该喝一杯。”公主说过,文无忧就喝了,明逸重新倒满,笑道:“听过大帅今天的话,才知道原来还有没胆量上门这话,”   一家人笑了起来。   大帅琢磨下,这还是取笑,垂下的手在明逸手背上一拧。   “没胆量上门?这话说的好。那一年,他和乔家一起不要面皮的逼婚,说我明家不要他们两家的姑娘,就是不仁不义之人。说过的话自己再想想,也确实没胆量上门。”   万安公主已对驸马说过,这会儿又说一遍,到最后还是带气。   忍一忍,公主道:“既然他已知不对,等他家夫人来给无忧请安,让无忧安抚她罢了。”   明逸和文无忧成亲日子不久,但成亲前共同勤王,彼此知心。明逸先答应下来,再道:“大帅的意思还没有说完吧。”   一家人望过来都有期待。   文无忧在三爷手上又拧一记,说道:“我会过齐夫人以后,就想到京里跟她家一样心思的人只怕还有。回母亲,这不是我常出门儿就能办到。请母亲示下,咱们办个赏花会吧,多多撒下请帖出去。”   用意是什么,在这里坐的人都不用明说。闻言,都笑出了声。   耿氏出于对三弟妹的羡慕,此时不要矜持,眉飞色舞紧紧跟上:“这个好,外面说咱们家往来无白丁,谈笑皆权贵。母亲,那一天咱们只请女眷,不管她家官儿大官儿小,只管请来玩上一玩。有要说话的,请三弟妹见她。”   任氏表面虽憨,机灵也有,也奉承道:“是啊,三弟妹看人最准。”   明家父子都没有说什么,但都点头。近来往明家来的,确实是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挤不上来的大有人在。如齐大人这等倒运的人,真的往府门上求见,地位不如别人,事情并不重要,大门上直接拦下来并不奇怪。   文无忧如果不出门去,齐夫人不可能请安到面前。   “原任的官员虽有出错的地方,也并非不能再尽职责。”万安长公主下了个结论,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   第二天,明逸早回来的原因浮出水面。   春草回话:“这一回弹劾三爷的人比调走凌统领的人那一件还要多。”   文无忧眉头也没变一下,三爷和全家听得懂无忧的心思,全家都是清醒人。不管三爷怎么做,都有他的道理。   问的随意:“三爷做了什么?”   “三爷把宫里的侍卫换了一批。十几个头发比雪还要白,背比雪压的梅枝还要弯的老头子们马蜂窝这就让捅了,”   文无忧扑哧一笑:“形容的好。”似乎能看到十几个老臣哭天喊地往宫里鸣不平。   春草得了意,双手也用上比划着:“一面走,一面这样扶着人大喘气,”又捶后背:“还咳着。”瞪瞪眼:“想来是不要命了,大雪天里和三爷过不去。”   “三爷好吗?”   “三爷好的很,我去看过,正忙的办公呢。他说今晚早回来,让您别惦记。”   文无忧微嘟嘟嘴儿,春草去是她自己的关心,怎么又扯到无忧身上。但还是兴致上来:“晚上备壶好酒,再和三爷赏雪。”   ……   宇文靖在家里听到,宇文天也闲在家,一找就找得到,老太师抚须欣慰:“三爷手脚麻利。”   “不算什么,换成是我,诸王们一进京,我就把京都护卫全撵了,把宫门老侍卫全换下来。”   老太师不无讽刺:“那你别乞假啊,你倒是去当太师把这件子办了再说嘴。”袖子一拂,回房去了。   ……   这是个好机会,汉曲王听到以后就按捺不住。着意的端详过别人,又亲自试了口风。   云昭王心不在焉,还打着哈欠:“丽春院里好,我这会儿没精神,睡会儿去。”   永吉王摇头叹气:“都说平江南的的时候调度有多好,如今看来真是稀松。”   南商王……汉曲王发现他好几天都不对,不问他也罢。   几个人经过商议才决定进京,但关键时候不一定一条心。汉曲王不再管他们,独自出来,过了两道街,穿过几间民房。前门进去,后门出来,又绕几个巷子,来到一处小院中。   有人迎上来,把他带到房里,几个男子站起来。   不及坐下,汉曲王就问道:“换上咱们的人没有?”   “换上一半。还有一半没换上去。属下们正在想,怎么在平王面前通融下,全换上才好。”   汉曲王的心跳的快要迸出来,咬牙道:“把最厚重的那份儿礼给他送去。”   说过发现失态,有句话忘记问:“他肯收吗?”这才上任没多久不是。   “上个月还清廉,过年送礼的天天见他,像是开始收东西。”   汉曲王面上一喜,为谨慎起见,让把那份礼取出来,他再看一遍。   这是私下有一队人进京携带的东西,汉曲王有把握送到明逸面前,直到明逸把事办成,直到王爷大事已成,平王也不知道这东西出自谁家。   又大又深的一口箱子,里面是白玉碗儿、珍珠串、鸽蛋大小的宝石等等。   窗户纸上映出比雪还亮的白光。   汉曲王满意的点点头,送出去的这些,他见一回舍不得一回,想来平王也不能拒绝。   这里面有几样,汉曲王窃以为国库里也不能相比。   吁一口气,把箱盖合上。再多看会儿,汉曲王怕自己难以割爱,虽然他知道成大事后,这东西还会回来。   送的东西不一般,求的也不一般。   “务必把咱们的人安排到内宫门上,外宫并不难进。”汉曲王进宫多回,每一回都打量的很清楚。   免不了要问的,还有退路:“准备好了没有?”   几个男子忍俊不禁:“平王把凌朝的人换走,城门上新换的是自己人。这倒好,在京里杀人总不是好法子。”   会不会有诈?   汉曲王在这件件顺利中想了想平王的为人。平江南的时候,他没和明逸会过,当时的情形他不能算了解。因为据汉曲王知道的,头一个能打的人,是凌朝之子凌甫。再有燕家父子。   在他看来,文大帅是家里的名声。平王呢,不过有皇命在身罢了。清陵赵家也来了人,他们不居功,那不是全归了平王夫妻。   只要内宫门到手…。汉曲王觉得这是绝对的把握。面色凝重的他沉声道:“送东西!”   ……   光华一片摆到文无忧面前,文无忧拿起一个来,手中有了淡淡的暖意。   “这是温玉杯?哪里来的。”   明逸又一回早回来,惬意的往榻上一歪:“别人送我的,”   “你这么大胆子收这么贵重的礼?”文无忧并不全然是担心,而是道:“从实招来,为了什么。”   “别人送我,我送给皇上看过,皇上赏下这件,送给母亲也看过,你看这是一对杯,只有一个壶,母亲说咱们自己收着,你看可好,今儿晚上同你吃酒就用这个。”   把杯对着烛光一照,再看一回玉质和雕工,文无忧喃喃:“可怜这人要做什么,这样的东西也敢送?”   “他敢送,我就敢收。”明逸也拿起一个,也是满口的称赞:“这真难得。”   让春草这就送酒。   文无忧歪着脑袋瞅他:“一会儿大忙人,一会儿又酒徒一流,劝你保养些吧。”   “有你在,没法保养。”明逸坏坏地长吟:“酒是媒人。”   文无忧涨红脸,把个帕子打过去。明逸追后面追问:“什么媒人,你告诉我,请你指教我可好。”   等到酒真的送来,他喝的也没有几杯。又强着文无忧喝下去:“驱寒气。”小夫妻年青都爱动,都道:“雪没有化,抓紧看雪。”阖府里好看的地方转了一圈。   明逸不时的目光往外面流连,仿佛等待什么。   ……   正月里的最后一天,皇帝命往宫中的佛堂烧香。这个习惯不是他的,是他故去的生母孙皇后。   香到手中,皇帝身在宫中的感觉重新强烈,这是他烧香的原因。   回到寝宫,常侍候的贴身太监老王送上参汤,看着皇帝一饮而尽。   捧上碗,老王先没有离开。幽幽道:“皇上如今真的像个皇上了。”   “是啊,总算回来了。”皇帝好似什么也没听出来,打开话匣子:“你还记得咱们逃难的路上吗?没有吃的,衣裳也不足够。那种颠簸的日子谁还要过呢。”   “是啊,确实颠簸。”   皇帝眸光放到他的面上,唇边有一丝似笑非笑:“有好日子,还是过好日子比较好,你说是吗?”   老王淡淡的,也有一丝冷笑。后退两步,跪下叩头:“老奴侍候皇上已有十年出去,”   皇帝眸光中已有利刃光出来,嗯上一声。   “今天送皇上宾天,并不是老奴不知恩典。而是恩典有先后。欠皇上的恩典,来世再还。”老王把空碗对着皇帝亮一亮。   皇帝轻蔑:“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要去敬香吗?”他的眸光直切进老王的心底:“你的这碗参汤已是真正的参汤。”   老王不敢相信的翻身要站起来,却觉得身子一软头一晕,他倒了下去。   皇帝走到窗前,对外面望着,冷冷道:“朕不是轻易回来的,朕会不珍惜,会不小心吗?”   说着话,他似乎看到宫门上出来的火光。   ------题外话------   错字再改。   万更。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平乱   顺着皇帝的视线望去,正是乱起的宫门。但情势却和汉曲王事先想到的不一样。   火把上光吞吐如蛇,映照中的宫殿及门户也如潜伏的怪兽。两下里互不服输般的瞪视着,跟下面对峙的人不相上下。   紧闭的内宫门上面站出一个一个熟悉的面庞,让掀起这场乱的人变了面容。   “你,你,你……。”   他叫出名字来,知道上当。这不是让平王调走的侍卫吗?   “呵呵,郝将军咱们几天不见,你看起来不太好啊。”一个瘦小个子的侍卫讽刺着他,同时亮出一道圣旨。   “谋反作乱者,格杀无论!”   这是离皇帝最近的一道宫门。   而最远的外宫门上,作乱的人也在寻找对策。宫门外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来肃然的军队,把宫门包围的风雪也似难以冲出。   也是一道圣旨亮出来:“谋反作乱者,格杀无论!”   “呵呵,”在这里笑容满面的人长身玉立,雪面琼鼻,报出姓名:“平津侯包临。”   包临喜上眉梢,在他看来这哪里是乱党,分明是送他平步青云的一首凯歌。   皇帝返京以后大赏功臣,但不管从余孽未平、诸王未朝,还是统计功绩上需要时日上算,只能封公推最有功之人。例如在几年动乱里贡献粮草、安身地的宇文家,父子平南的明家,赶紧洗清罪名可就任的周英虎等等。余下的功劳要细细的论,但首先衙门里官员得周全。没有人手,还有一大半人的功劳没有论明白。   包临并不能算在其中,第一次封赏他袭了家中爵位,大包和跟随赵家离开的小包都得了官职。   但包临也可以算在内,因为江南最后几战还没有论明白呢。   他要和宇文天相比。   不是他对泰王的爵位不服,而是一直的习惯。宇文天能封王,包临暗想给他再升一级,让兄弟们看得到就行。   眼前这宫门上看张牙舞爪的叛党们,不正是一桩好功劳?   要知道守外宫门可是包临会同奚鸣等人,把宇文天打下去才抢到手。这就还没有打呢,包临大喝一声洋洋得意:“跟我的儿郎们,捡钱的时候到了!”   这样说话把别人的鼻子都能气歪。   对面守宫门,方便宫中行事的人怒指过来:“包家了不起吗!十大公子不过是十个纨绔,指着你们的好出身胡吹大气罢了,别在这里猖狂。”   包临晃晃兵器:“十几年不在京中,果然已没有了威风?”哈哈一声大笑,骤然拔声,好似雪空中打下雷霆:“重抖起来也不迟!”   当先头一个,对着宫门冲过去。   驿站里得到的消息不可能早,但事先约定的可以有时辰。沙漏中沙子滴下来,汉曲王目光寒慑,拔剑而起。今晚是个大日子,他的世子,他跟进京来的人都在这里。   从房里发一声喊:“杀人了!”门不是打开,汉曲世子一脚踹上去,门板在呻吟声里破碎一地。   也就暴露出院中一个方队。   正是化雪的天气,白天滴水,夜晚成冰。院中盔甲上带出淡淡的白霜,把雪亮的刃尖染得通明。   汉曲王世子欢蹦乱跳出门的脚步嘎然止住,惊呼似脱手的箭矢:“凌朝!”   方队最前面,显然为首的那个人,大冬天的臃肿盔甲也能穿出玉树临风模样,有赖于他生的实在俊秀。   凌朝在这里。   汉曲王见势不妙,推开挡在身前的人走出来,笑得稳如泰山:“凌统领,你在这里做什么?”   凌朝亦对他笑得和颜悦色:“王爷,我当值呢。”瞄瞄汉曲王等人来不及收回的兵器,反问道:“您打算做什么去?”   汉曲王面不改色:“听说乱了,我去救驾。”   凌朝笑了:“王爷,我收到的消息是两处守夜不慎,失火而已。”   汉曲王的眸子缩成针尖般锐利,嗓音空洞而茫然:“是吗?”他仿佛要从凌朝面上看出来什么,毕竟是他制订,怎么可能只是失火?   进退两难中,汉曲王顷刻出来无数心思。宫门上今天不方便行事吗?那他在郭村当权时就送进京,后来到三殿下身边的太监老王有没有送上加药的参汤?   就在他差点要说出来:“那大家伙儿收好兵器歇息也罢。”一道巨响从不知哪个房里出来。   汉曲王住的这房子后面有人大叫:“不要走了云昭王……。”   驿站已让包围!   电光火石般一闪,这心思到脑海中。这就不用多想,当值的凌朝包围驿站能是什么用意?   汉曲王、世子和房里的人同时高叫:“冲出去!”手舞兵器对着凌朝及那一个方队杀过去。   凌朝长笑:“来得好。”   凌朝算是心满意足的人。   他本来担心凌甫为表妹而不争气,如今凌甫独挡一面,又娶了不管怎么算,勤王也有份的小郡主——郡主总比罗姑娘要好,凌朝已无遗憾。   但他依然要争功劳,十大公子争来争去,也是他的习惯。   他也没盯着宇文天的王爵,但依然不想在别人的眼里后于宇文天。   这一声笑撕开雪空般,直到驿站之外。   明逸打马经过,听到以后,嘴角边往上勾了勾。   如果汉曲王冲出驿站,他也会傻眼。街道上大多陷入平静之中,跟凌朝说的小范围失火相符合。   皇宫那一处的火光、城门上的火光,和个别街道上的围剿,动静都不算太大。   一小队人过来,送上一个绑缚的人:“原浙江布政使齐大人拿下林大人。”   凌朝没功夫,林大人是齐大人当晚约到家里喝酒,把他绑了送来。   又一小队送来,送上一个绑缚的人,这也是无声无息中拿下。   明逸挥挥袖子:“送给顺天府的大人收监。”他沿着京都的主要街道,疾驰了一圈。   宫门上并没有人冲出来。   重点看管的几处民舍也没有人冲出来。   和几年前的京乱而被迫弃城相比,这一回平乱尽在掌握之中。   往北的城门上有些凌乱,三爷停下马:“走了云昭王?”他不易觉察的有了一笑,吩咐巡逻的人:“他走不了,继续搜查。”   梆声锣声重新响起,并不杂乱,所以今夜还是不像一场混乱,而更似演习。   “走水了,各安家中,不许出门。为安全计,各安家中……。”   直到有人来回话:“平津侯说差不多了。”明逸有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对跟着的小厮道:“去请三夫人。”   他往宫门和包三公子会合,半路上,凌朝让人来回话:“统领拿下汉曲王、永吉王,现在西门民巷里,让对殿下回话,是时候过去了。”   “对统领说,稍等一时,我们先去宫中。”   包三公子派的人在宫门上接了明逸,往外宫中的一座大殿走去。明逸有些吃惊:“叛党们退到这里?”   “是啊,正准备烧了这宫殿,三公子正在稳住他们。”   没见到包三公子的时候,先听到他扯开的嗓门儿:“这是祭祀的宫殿,你们想清楚了,你们都还有家人吧,烧了这里,抄家灭门。”   有人回骂:“敢起兵已经是抄家灭门……”   平津侯一回身子,见到明逸,匆匆道:“这群混蛋们有人认得风向,这不,风往内宫里刮,他们就要起火。这旁边的宫殿相连,一起烧起来损失不小。”   “让他们烧,把他们全烧死在里面!”一个冷厉的嗓音打断他们的谈话。   明逸和平津侯回身跪下:“见到皇上。”   皇帝阴沉着脸从车辇下来,对着守着殿门,火把乱舞的人怒火中烧,手指着大骂:“朕亲眼看着你们化灰!”   “皇上万万不可。”雪地里又走来两个人。   文无忧扶着宇文靖走近,见过礼,宇文靖把四下里打量下,还是摇头:“正月里烧毁宫殿不是吉利事情,而且这火只怕烧到内宫。”他对着殿门走去:“老臣来试试。”   “郝将军,”宇文靖叫着。   守殿门的侍卫们横眉怒目,看得出来兵器紧紧攥着。郝将军却不敢露面,隔着宫殿回话:“太师不要劝降了,我意已决。”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可还记得,那一年你家人病重,赠银赠药的人是老夫我,你当时对我说会报效的话。”   有一时的默然,郝将军才回话:“对不住太师,下辈子再还你吧。这辈子不行了,我得先还我家王爷。”   “我特地来对你说,下辈子你也不用还了。你这样不知道天清地乾的人,下辈子生到无情无义的地方去吧。老夫的恩情你欠不起,咱们两清!”   宇文靖对着殿门重重呸上一口,却没有后退,而是对着宫殿走上一步。文无忧扶着他,随着走上一步。   又是一步。   皇帝的心跳到嗓子眼里,以他这不精通功夫的人来看,太师和平王妃已在弓箭射程之内。   “表弟,”皇帝焦急之中说的这一声,想让明逸劝劝。   明逸忙着迅急的对着四下里望着,收到藏匿的一些眸光,松一口气,就听到皇帝的话,低声道:“让太师去吧,劝得下来不是更好。”   “田大宇,汪士,华伍……。”宇文靖叫出大半人的名字。有一些人一怔,显然没有想到太师认得他,忽然熟络似的,手中的兵器悄悄的往下放了放。   宇文靖怒目圆睁:“这天刚澄净,这地刚平稳。你们是怎么了,报的哪门子恩情要让全京的百姓们再流离失所,让全国再落到没吃没穿的地步!你们中的有些人,是跟着皇上去北方避难过。难道忘记了?难道你们活着就是为了让别人流血?你们都没有家人吗?你们让天地动荡,你们的家人就能好过?”   说到这里,他开始破口大骂:“田大宇,你跟别人争官职那一件事情上,你升了官,是我老夫为你说的话。你死可以,快还老夫的情来。汪士,还记得你冲撞上司险些发配,是老夫我看你平时勤恳,把你留下来,睁大眼睛看看你们能成事吗?你们爹娘生你们下来,就为了烧个宫殿还个功名上的恩情,再就去死?死可以,你们不是郝蠢蛋那没有良心的人,先还老夫的恩情……”   汪士惊呆住:“我没让撵出宫,却是太师为我说的话?”   宇文靖傲气地道:“当然!不然以你上司将军的家世,谁敢把你留下来!他虽然死在郭村之乱里,你却有同僚在,不信你问问。哦……”拖一个长声出来:“你也就要死了,你打算一把火烧死自己不是,死以前还老夫的人情,不然下地狱不给投胎。”   又手指余下的人:“你,你,你你,能往宫里来,哪一个不是老夫我亲自端详过?哼,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烧死自己可以,先把老夫对你们的栽培还了来……”   示意文无忧,祖孙往前又走一步。   足有一半的人都愣了:“原来太师眼里早有我们?原来……。”这一半的人都是早在郭村当权时,怨言就比较多,有些因此对郭村亲近。但郭公公要造反,他们却不知道,仓促中随皇帝出了城往北。   后来,让诸王们安插的人收买,也是因为怨言和不受重视。   听过宇文靖的话,面色犹豫不定。造反总有个理由,郝将军可以声称还汉曲王的恩典,别的人可不全是。   见宇文靖一步一步的走近,当然太师不是高手逼近擒贼擒王,只是声势压人欲倒,他也不敢走的太快。离近了,反而逼出血案倒不好。   缓缓的一步,抬一只脚还没有落下,对面的人觉得呼吸都难上几分。   来的人如果是会功夫的,那想也不想,杀就是。   来的是一生文官的年迈太师,吓的齐齐后退一步。   皇帝感慨:“果然是太师,果然是太师呐。”是太师英勇,还是太师无敌,皇帝认为都不贴切,此时只有说果然是太师才合心情。   也看得出来,对面的人没准备好赴死。不然杀个太师有什么顾忌?   明逸也看得真真的,这就进言:“请皇上宣旨,惩其首恶,别的人概不追究。”   皇帝踌躇,牵涉到君王都是死罪,他得想想。   平津侯望着那雪地中又是半步过去的宇文靖,也回了话:“臣等准备充分,有伤者,并没有死人。”   这话堪称画龙点睛,皇帝眼睛微微发亮,即命宣旨:“放下刀剑,除首恶者,朕不予追究。拿下首恶,另有赏赐!”   “嗖!”   在他让太监说出第一句话时,殿内有弓弦声响了,三枝子箭,两枝射向皇帝,一枝射向宇文靖。   “嗖嗖嗖……”   一迭连声弓弦声出来。   明逸同时大叫:“无忧原地呆着!”   风声之中响彻黑夜的十数枝弓箭齐齐发出,射向宇文靖的箭矢让打落在地。   皇帝站的比较远,射向他的箭矢没到他面前就让击落。   在宇文靖的话里,有些人只是犹豫。这就让点燃导火索一般。本来这导火索呢,是皇帝的逼迫,四面的围剿,叛党们极有可能放火自焚。   但在宇文靖的话添上疑惑以后。   太师的话在这种时候,虽气势若风雷,也只能添上的是一笔疑惑。   疑惑中的箭矢,忽然乱了的场面,演变成导火索。   “不要伤太师!”   有人高叫着,刀剑鸣击,他们自己乱了起来。   “去人!”   明逸和包三一起大叫,而且跑在头一个。很快,他们的人手越过太师和文无忧,冲到殿内。   宇文靖在原地微微一笑,自语又似说给身边的无忧听:“老夫强横一生,却也不是只添仇恨。”   记得他好的人,这好虽没有到对太师肝脑涂地的地步,却还有不少。   皇帝走来,嗓音柔和而且低声下气:“太师还好吗?”他头一回认得这个老人般,把他仔细而认真的看了看。   他曾经猜忌的这个人,对今晚叛乱的侍卫们了如指掌,这是不是添他身上的怀疑?皇帝应该不会这样想。   宇文靖能让他们人心乱,如果有心,就能和汉曲王一样,让他们人心齐。   今天的事情,不恰是太师虽强权朝堂,却忠于皇帝的铁证?   如果这一件不算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幕,宇文靖有大把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   这是一处民巷,一进的宅院并不大,但里面的人强弓利剑,暂时的拿不下他们。   宫中的局势平息,皇帝带着明逸等人来到这里。宇文靖刚一露面,宅院内骂声出来:“老匹夫,如果没有郭村,你就是郭村,你却跑到这里装人!”   这是对宇文靖熟悉的人,不一定就是宇文靖熟悉的人,但宇文靖也听出来是谁。   “是毛大人啊,咱们俩个早十年前就有矛盾。你为躲老夫,把一半的家产送给郭村,调去汉曲王处为官。老夫还记得呢。”   “我呸!宇文靖,你记得就好。”   “我记得,你与老夫不和,是因为老夫没把你要的官职放给你。我记得,你此后在原任上就不好好当差,让老夫拿住错,你不得不走。”   “我呸,宇文靖,你记得就好。”   宇文靖笑了:“所以老夫还可以装人,你只能作鬼。哈哈哈,老夫我一生强横,横的天下太平。你呢,你想和老夫使横,敌不过老夫,就横的只想天下大乱。”   狠狠一口呸还了回去:“你凭什么来说嘴,拿什么跟老夫相比!”   皇帝打一个激灵,原地怔住。   耳边,宇文靖和毛大人对骂依旧,又一句话出来。宇文靖傲气地道:“都说我是权臣,我当权时,一不滥用国库,二不伤害黎民。姓毛的,听说你到了汉曲王处也有权臣之称。就是你这权臣说服了他,让他背上谋反大罪,明日将成刀下之鬼不是。本来,你可以让他安享尊荣。”   这一句真真切切的扎到毛大人心窝子。   对于皇帝来说,四海升平是他的期望。对于王爷来说,安享尊荣难道不是他的期望?   毛大人恼的什么也不顾了,大叫着“啊啊啊”从院内冲出来,手舞的是一把菜刀……估计打到这里占住民居后,分给他的武器只能是这个。   “我要杀了你老匹夫!”   “你这害主的权臣,还有脸叫嚷!”宇文靖骂了一个痛快,也借此,表明他过往的心迹。   背后提到太师,恨的人不少。但当面见到以后,奉承的也不少。背后恨他的人里,除去想分权的人以外,还有多少是真正的恨?   皇帝在这个晚上结结实实上了一课,对权臣重新生出尊敬。   ……   二月里天气和暖,柳树枝若淡金,游春的人渐渐多出来。京里有一件津津乐道的事情,平王妃代替万安长公主,主持今年的第一场玩乐。   对有些人来说求之不得,平王是圣眷第一的大红人儿,巴结有门。   对有些人来说觉得荣幸,万安长公主主持的游春大多在留芳园,不是达官贵人不能前往。   平王妃选的地方也是城外,却是城外近兵营的地方围起一块有水有林的草地,凡是愿意前往只要身家清白,并不管官大官小,都可以。   衣料与裁缝铺子雨后春笋般多出来,姑娘太太们都得做衣裳不是。   金银匠和首饰铺子雨后春笋多出来,姑娘们太太们不买新首饰的,也得把旧首饰有个收拾。   酒楼的生意也跟着好,那天带名菜前往的人也不少。虽不是今天就要,但事先预定的也足够掌柜的咧开嘴笑。   京里掀起一波比过年还要繁华的热闹,始作俑者在房中相对啼笑皆非。   只有三爷在,文无忧毫不客气地往粉面上贴金:“这算是我带动。”   “你三我七。”三爷也不犹豫。   “分明打劫,我九成九,余下的给你。”文无忧手指在面上羞他。   “给我九成九?太好不过。”三爷不知道面红为何物。   大帅不发脾气不成:“咄,还给我。”   “给。”明逸从身后取出个匣子送上。打开来,是一套灿灿新的宫制头面。   明逸解释:“皇上说文大帅没变样儿,敢陪着太师见叛党,赏下这个来给你游春使用。”   文大帅笑眯了眼睛,但还能记得谦虚:“太师让我陪着他,这应该赏给太师。”   “太师也回了话,说让太师不要灰心的人,还是我家的大帅。”明逸拈起一枚明珠八宝的簪子,在无忧发上比划下,见粉脸儿映的更白,红晕也似天边霞光,满意的叹上一声:“这套应该是你的。”   文大帅笑眉更弯,但又道:“兴许,这是爹爹在城外拿住云昭王,所以赏赐给我?”   明逸恼火模样:“几时说到我?”   大帅抿唇好笑,扳起手指分说:“先长辈,后面就到你了。”   明逸恢复好脾气等着,又拿起一双珠钏对着妻子比划:“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真好。”   大帅跟他是夫妻,听出来不对:“什么好?”   明逸如她所想,含笑道:“这诗好,”神色中现出陶醉:“曹植是个有才的人。”   “哼,就知道你不是夸我。”文大帅撇足嘴儿。   三爷不无解气:“以后头一个夸我,记得不?”   文大帅抱起首饰匣子眉开眼笑:“莫不是皇上想到母亲功劳不小?”   三爷翻眼对天。   “莫不是皇上想到外祖父?”   三爷翻眼对天。   “莫不是皇上想到婆婆…。想到公公……”   最后一拍手,文大帅嘻嘻:“这一个准是的,”   明逸忍住笑:“你要是不说好听的,我就……”   “莫不是皇上说春草倒也是勤王有功之人……唔唔……。”   好一会儿,夫妻分开,明逸带着餍足坏笑:“再说,我看你还能说出来谁?”   大帅转转眼珠子不服气:“还有玉成,还有嗣哥……唔唔……。”   又一会儿夫妻分开,明逸神清气爽外带调侃:“就知道你想着,看我多明白你。”   文大帅看着这是大白天,她怎么会想着呢?严肃地道:“是你,就是你。皇上看着你才赏我东西。你看这个对不对?”   “答对给你奖赏。”明逸又扑了上来。   春草坐在房外笑眯眯,别问她为什么笑眯眯,反正耳朵尖的春草不会说出来,她只会笑眯眯。   ……   房门响上一声,和乔家一个衙门为官的吴家走进一个人。吴姑娘伸头看了看,见是她的母亲吴夫人。   吴姑娘带着热烈走出:“母亲,如意了吗?”   吴夫人带着抱怨:“不如意我哪能回来,你知道的,这是见到平王妃的好机会,不事先笼络几个她娘家的人,等到游春的地方,准保见她的人山人海,咱们娘儿们可挤不上去。”   “可是,”吴姑娘笑道:“平王妃自己不玩吗?以我看,会见很多的人她玩不成,不会有人山人海。”   “那更得先去宇文家里结交几位夫人,你都知道平王妃不是好见的,没有人介绍,说不好她的丫头老妈子就把咱们打发开。”吴夫人说着话,把家常衣裳换上,随意而又自在了,脾气也跟着自在而随意。   “姓乔的总算把自己治死,活该。他仗着和明家是亲家,早些年没少欺负你父亲。真是的,同样是太常寺少卿,右能比左小到哪里,不就是他的女儿勾搭上昌邑郡王,那昌邑郡王当时也是眼瞎,娶了那么个货色,你爹才在衙门上受足乔家的气。”   吴姑娘小心,对院子里看去:“别让人听了去。”   “听去怕什么,姓乔的已经死了。”吴夫人愈发唠叨:“该你父亲升官职。游春那天,等咱们见到平王妃,你可千万别害怕,我打听过,她和你同年,你们应该有话说。只要她喜欢你,你父亲可以升官,你女婿也有仕途。”   吴姑娘皱眉:“母亲!”她还是闺中打扮,还没有成亲。   吴夫人已听不进去,自顾自说个没完:“初次见面,又是在游春人来人往的地面上,送她什么好?送她什么她肯收。送的不好,人来人往的地面上,招人笑话,她也瞧不上。真愁人呐……”   抱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这一天,宇文家里的客人只多不少。   经过战乱,二夫人等对顾氏心服口服。有了疑惑,到了晚上,管家的人较闲的时候,家中的女眷来见顾氏。   “今天又收到这几份儿礼,来的人句句话在无忧侄女儿身上。”   七嘴八舌正说着,姑娘们也结伴而来,丫头也捧着东西。   “几年前并不怎么熟悉的姑娘们,今天又来了这些。大伯母您看,有几份儿礼,就是来几个人。句句不离开咱们家的大帅,让我们游春那天带她往大帅面前去。”   顾氏知道女儿主持玩乐的用意,让大家各自收起:“收着吧,不要记公中账目。等她们家里有事,你们出的人情也不走公中账目。”   女眷们这才收起来。   “她们要见无忧,你们尽管带去。”女眷们听过放下心。   游春的这天,野花遍地,绿草也争气,绿的好似一汪碧水。笑语声里的焦点——文大帅缓步行来时,人流若潮水般对着她涌去。   不是真的潮水,自然有秩序。   吴家的姑娘还算得体,吴夫人的话把文大帅吓了一跳。   大帅既然是会人来的,明家早早搭起坐的地方。吴夫人运道不错,坐下来恰好没有别人。她殷勤的讨了一个好,低低地道:“乔家的人呐,就没有一个好的。您可莫要手软,乔家还有一个在狱里,您歪歪嘴儿,她就没了命。不是我要说这话,到底你年纪小,怕你忘记就留下个后患。”   文无忧忍住好笑,她体谅这些人见一面的不容易,但是这机会使用不当,可就没有第二回 。   对春草使个眼色,春草对姑娘的眼色无不会意,悄声对身边的丫头道:“不再答应吴家。”   丫头答应着问道:“往家里去请安呢?”   “也不见。”   接下来没出三家,文无忧又对春草使了个眼色,春草再次吩咐丫头记下人名字:“以后不必通报。”   晚上回家,文无忧还没有说话,明逸先笑道:“想必有满腹的乌糟气吧?”   “你这么清楚,可见你天天在衙门里,也是这般。”文无忧对于这了然的话有些开心,去了外衣,坐下来卸首饰时,明逸帮着,春草退出去。   夫妻在镜子里相视而笑,无忧把不打算见面的人里,挑出几个印象深刻的告诉他。   “吴家真真可怕,乔家大姑奶奶据说在狱里病的要死要活,她却让我不要忘记害了她。难道官场之上,也说的这样明白?”   “纵然明白也不敢说到我面前。这是欺负你年纪小。”明逸帮着去了一件大首饰,收到盒子里。   文无忧嫣然:“是啊,所以我也欺负她的家世小,我以后不再见她。”   晚饭以后,说的才是正经的话。   娟秀的字体写出来十数个名字:“三爷再去查一查吧,或许是能干的官员也说不好。”   文无忧不是去卖官,她可以从夫人们嘴里听一听希冀,但具体能不能用,还得明逸当家。   这里面的人虽不是都和齐夫人一例,勤王中抱错心思,又有报效的心。但经过文无忧的过滤,在用心上面不是空穴来风。   明逸就认真的谢过无忧,再就请她早睡。一天从早到晚的和人说话,分析别人的心地,可不是轻松事儿。这个晚上小夫妻相安无事,各自安眠。   第二天无忧留在家里歇息,她可没有太多的机会给别人。而且听的话里超过七成是废话,她打算冷一冷说废话的人。   第三天,明家门外有好些失望的人。   第四天,明家门外离开的人里,大多怏怏。   三月里,平王妃由游春前的“平易近人”——当时别人以为有机可乘,说的都是好听的。而变成如今的“目中无人”。平王妃并不在乎,而且很喜欢。   凌甫、玉成和嗣哥要回京了。   ……   大壮还是高大凶猛,嗣哥还是可爱的果子般面颊,玉成还是一笑眼珠子乱转,孩子气的面容。这一切都说明凌甫对姐弟照顾周到,姐弟过得顺心。   再看凌甫,稳重许多。   他带来还有一家客人,瑞国公夫妻心爱女婿,一起请到客厅坐下。   “嗣哥,”凌甫对舅爷挤眼睛。   嗣哥有些犹豫,但还是走到父母面前:“嗣哥大了,是时候回来念书,不再跟着姐姐疯跑。”   “哼。”这是玉成。   “哼。”这是客人夫妻带来的小姑娘,问过年纪,比嗣哥小几岁。嗣哥已十岁出去,她还没到十岁。   玉成不满的是:“后面一句不用学出来。”   嗣哥一古脑儿推凌甫身上:“姐丈让我多多的背,姐丈不好。”   瑞国公心爱的儿女跟着凌甫在外面,时常的夸赞这女婿不嫌弃带上嗣哥。争闹的时候,凌甫在国公心里远大过一双儿女。   虽对儿子回来喜欢,也沉下脸装着很生气:“你们没事就欺负他了,在我面前不可以。”   嗣哥转到凌甫身上,把凌甫推到父亲面前。凌甫好笑:“岳父,我来求情。”瑞国公忍不住一笑,对长安公主柔声道:“你看,你生的孩子多好,才能寻到这么好的女婿。”   玉成公主骄傲的昂起下巴。   “汪,汪汪,”大壮不甘示弱的掺和。   小姑娘气的小脸儿发白,一阵风般的跑上来,从凌甫后面揪出嗣哥,气呼呼道:“说我的话,你还没有说我的话,你说见到父母亲就还我琉璃。”   叫一声琉璃,大壮乖乖的垂下脑袋。   瑞国公夫妻纳闷,凌甫借机甩开嗣哥,走上来放低嗓音:“嗣哥喜欢曼姐儿,这不,我送汉曲王的东西进京,把他们也送回来。”   怕岳父还不肯明白,说的更直白:“亲事当由岳父母作主。”   文无忧没听到说话,却猜出来,笑问小姑娘:“这狗是你家的吗?”大壮本是路上捡的。   小姑娘用力点头:“这是琉璃,他眼睛生得像琉璃,名字是母亲取的,是我的狗。”   “是我的。”嗣哥叉起腰。   “我的。”小姑娘叉起腰。   文无忧摆摆手:“别吵,先听我说,你们家可是丢了不要,我们给它治的伤。”   “哇”,小姑娘放声大哭。嗣哥慌了手脚:“给你帕子,咱们说好的,不管怎么吵不许哭。”   小姑娘的母亲叹气:“我们没有丢下,当时遇到强盗,琉璃为了护我们,追着强盗咬,后来再找就找不到,只能离开。”   文无忧释然,这答案让她心里好过。   文大帅能勤王,在有甫哥以前,可就有了大壮。不问个明白怎么能行。   明逸没功夫等在瑞国公府相见,走的时候,无忧约好玉成夫妻和嗣哥去家里做客。   回去告诉明逸:“原来真名叫琉璃,你猜得到吗?”   “猜不到。”明逸一本正经:“我以为真名就叫大帅的狗。”   文无忧笑得并没多么开心:“都说我勤王心地好,其实心地真正好的是玉成,一开始我不敢收留大壮,也不敢多救人。”   “但事实上是你救的人。”明逸笑意加深:“人在困难的时候,谁没有个前思后想呢?”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   万更。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谣言逼迫   文大帅不谈自己的辛劳,认定玉成公主才是心地和善的那个,虽然嘴上从来凶巴巴,在玉成做客那天,准备她喜爱的东西,玉成和嗣哥玩了一个尽兴。   第二天,又是大朝会。   ……   春暖宫灯的日子,虽有春困,起早并不困难。早一刻钟,官员们基本到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话时,御史伍清泰对吏部员外郎包明使了个眼色,又对国子监的五经博士奚柏点一点头。   宫灯照不到的地方,三个人头碰着头,把个后背对外面。如果有人看过来,好似一盏三楞子没烛火宫灯般混然一体。   这个姿势说话得快,不然很快就让别的人看到。字从伍清泰的舌头尖上过,好似鱼儿滑过水。   “内宫里公公刚传出来话,今天朝会上小心。”   包明有点儿受惊吓,挤巴下眼:“为什么?”   奚柏看出来,不屑地反问:“你怕什么?”   “别当你清白!过去十几年里,你没收过汉曲王的东西?你没和南商王通过书信,你没有和云昭王的人眉来眼去……”包明飞快中带结巴,显然着了急。   伍清泰恼火:“这会儿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过,包兄也算说得干净。公公虽没明说,但我猜也不过是这些事情。”   “怎么办?”三个人面面相觑,相对摊开手,都是哑口无言。   包明出了一个主意:“咱们把汉曲王毒死怎么样?”他的手配合的往下一搓,咬牙道:“杀了他。”   “那你能把南商王、云昭王也杀了?”奚柏对着他斜斜一脚,没有用力,把官袍上踢出一点皱褶。   包明立即受不了:“这是新官袍,”随即骂上一声:“老柏你这个有能话没能耐的狗东西,那你说怎么办?干等着审完了,他们把咱们全咬出来。”   手指点着奚柏:“你,经我手就收了他八百两的东西。”又点伍清泰:“经我手收的是一千二百两。”   奚柏正在生气,回骂着:“包明你才是能话没能耐,我没有袭上爵位,你倒袭上了不成?平津侯还是包临的。”   他的话说完,包明的话说完,奚柏火上浇油般的险些跳脚:“老伍收的为什么比我多?”   这一声里,附近的官员有人看过来,伍清泰暗骂不成事的东西,果然不上台盘。他今天当值,清清嗓子:“奚大人,包大人,二位听好了,此处不许喧哗。”   看过来的人收回眼光,伍清泰装着这就要走,却一步没有挪,骂着:“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两个混蛋。”   包明、奚柏一起回骂:“你才混蛋,你这收钱最多的混蛋哪里比我们强!”   又得了理似的反问:“你既知道这里不能说话,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我们说?”   “是啊,昨儿为什么不能说?”   伍清泰气的也差点跳起来,低声骂的更狠:“不长进就是这般!没出息的货色听好,我刚收到消息,这就知会,你们还骂我?”扭身就走,再也不想理这两个人。   包明和奚柏有些失落,主要是没有骂足的失落占大头。余下的一点儿精神回味伍清泰的话,这二位齐齐傻眼:“是啊,今天大朝会别把咱们招出来,这可怎么好,”   手脚没了处放,慌乱随着上来。   隔着四五处的官员,平津侯包临和凌朝带着嘲笑。凌朝的幸灾乐祸更强些:“你们十数年不要爵位,也不能怪族中兄弟们有想头。”   找一找:“明陵侯程七去了哪里?”   包临懒洋洋:“另一个是奚家的人,你不找奚四却找程七?”   “我不找奚四,奚四也会知道。程家的人没跟他们站一处说话,把程七找来,让他安排停当,让我看个齐全的笑话。”   包临嗤之以鼻:“这是显摆你留在京里,你多有远见似的。别忘记了,我知道的最清楚。我走那一年,你哭着送我,说父命难违,不得不留下的话,你敢说忘记?”   凌朝振振有词:“我没忘记,但我还是留在京里的那个,我家没这出子事,你能管得住我看笑话?”   他笑的有些恨人,包临把个拳头拿上来,准备给他一下子,去金殿的钟点到了,大家入班列,包临这笔账先就没有算。   事先得到消息,伍清泰、包明和奚柏心神不宁。事先得到消息的人不止一个,今天心神不宁的人不止他们。   正月里拿下的诸王,包明等人今天还在担心,是凌甫回京。据说送回的不仅有大批的钱财,还有诸王书房中的大批书信。   在有些事情上,诸王们想说假话也不可能,有书信为证。包明等人写过信,有没有被烧毁他们不知道,难免恐惧。   他们听着回话,每一个人出来都先是小小的一个寒噤,等到听出来与他们没有关连,又是小小的一个吁气。   这样折腾好几回,都觉得自己不行了。而幸好今天皇帝没有凌甫送来书信的话,而是重新重申一件事情。那就是诸王既已不是大患,哪怕他们的部将还在外省顽抗或拒捕,皇帝也等不及了,他要开始清算郭村之乱的源头。   听到这里,都会奇怪,郭村之乱的源头不是宇文靖吗?但再一想,皇帝的意思分明是重理当年投靠郭村的官员。表面上的那些人,如南关侯满门已死,云家除去云祝一枝让泰王宇文天保下来,别的人也是全国张贴缉拿告示,拿一个死一个。乔家是让追查出来,已死了首恶。余下的人,和乔家在一例里,表面忠心背后却和郭村有联系的人,这一回将不放过。   下朝以后,一部分人目光茫然,挖尽心思寻找出路。   这种烦恼包明也有,回家后愁眉不展。他近年心爱的一个妾,仗着受宠走来寻他,撒娇撒痴问他为什么不回内宅。   “老爷,我生气了,我一生气就不再理你,”   包明让她缠的没有办法,心里也郁积到了极点,半吐半露地说着:“你就让我呆会儿吧,我没有心情和你说话。”   那妾自作聪明:“我知道,世子回京袭了平津侯你不喜欢,可是我说的,老爷没早打主张,只能是别人的。”   包明苦笑,脑袋让她的话引得更痛。   他难道没想过早打主意,为了袭这个爵位,他拜谒南关侯父子好些回。郭村让吴家父子回他话:“能把包家全拉到麾下,这爵位给你。”   包临一走十数年,带着妻子儿子在外省名为寻找宇文天,实则逍遥。京里却留下几个老古董为他守爵位。阖族而居,长者最大。包明没能耐说服长者,因此没投靠上郭村。   也因此在这种时候留下担心的把柄,清算诸王们,包明吃喝不下。清算郭村之乱,包明也好不到哪里。   心里烦乱乱,妾纠缠不肯走,一里一里的,包明把心事亮明:“你还有心情跟我闹,真真什么也不懂。我要是让拿走,这个家里还有谁是你的靠山?回房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妾眼珠子一转,却不肯走:“请问老爷,如今朝中谁最能在皇上面前说话?”   不问还好,问过包明气的更狠:“这还用问吗?明家的平王是皇上言听计从的人。明家,明家……。”   一股怒气冲出下面的话:“明家是泰王宇文天的女婿,宇文天是谁?咱们侯爷最好的知己。我……”   想骂几声,又咽回去,独自一个人闷气更重:“当年我没少巴结他,他眼里从来没有我。”   妾笑了起来:“老爷你巴结他做什么?难道没有听说过,求人,不如挟制人?”   “我拿什么挟制他!他出身不好?还是能耐不够。咦……”包明忽然一愣。   妾在这个时候也道:“我进这个家里的时候,京里没有他这个人。但这两年里听来听去都有他。老爷一定气糊涂了,他的妻子出身可不好。”   包明直着眼睛,好似听进去。   “老爷您还记得吗?还在北边的时候,有一位女将来勤王。当时我问她是谁,回答是泰王私奔而成的妻子。后来平王成亲,我倒好笑。太太骂我低贱,说书上的话,聘才是妻,余下的都下三流。我特意问了老爷,确实有这句话。那平王妃岂不是妾生女,又或者他们家纳妾酒也没有摆过,只好算是个婢生女吧。”   妾说的得意洋洋,因为这里面出了她一口恶气。   包夫人时常把聘才是妻挂在嘴上,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和一位私奔的人平起平坐,一起当太太。甚至还不如别人,人家是王妃,她不过是个小官眷。   包明眯着眼睛有了荡漾般的笑容。抱住那妾亲了一口,说声:“不想你也有见识。”随后一把推开,往外面就走。   讨了车往奚柏家里,让他约齐他们一队里的人,团团围坐在奚家,包明清清嗓子:“各位,不奋起一博,就只能等死。咱们死也得拖几个下水。”   举起一个手指头:“比如平王,”   大家鄙夷:“这人疯了。”   “比如泰王,”   大家鄙夷:“却是失心疯。”   包明微微一笑:“我不失心疯,至少我不敢劫天牢。”   大家眼睛一亮:“有道理。”请包明说出他怎么想。   “这就和宇文家撕破脸,却也不必。太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张面皮比我们身子粗,最好的法子,是隐而不发,晓以利害,解开咱们眼前的难关。”   说过,包明神神秘秘的说了一番话,来的人不由得点头:“这个法子或许中用。”   ……   上午,几家女眷拜平王妃,问她为什么不再出门。文无忧自然不会回答,她由齐夫人而起的用意。既然说废话的更多,有些人还一定敢登门。自然不会再游春。   勤王数年,外省的春看过不少。总算安宁,还是呆家里的好。家里园子的春不比外面的差,三爷的一品兰,也还等着无忧照看。   总是这样的对话,下午无忧犯懒不想见人。春草心疼她,进来回话,面上气呼呼。   无忧看着好笑:“玉成今儿没来,谁会和你拌嘴?”春草把她的绣品送给玉成公主,想当然是绣的四不像那个。玉成把她笑话一通,据说两个人今天还在置气。   “不是玉成公主,是别人。”春草骨嘟起嘴儿:“您瞧,这包家多不识相,我都说了,三夫人累了,不见人客。她却说,要紧的话,听过就知道她的好,一定要见。”   这话暗合无忧心思。   她主持游春,为的是齐大人这种勤王有功,却又把自己耽误的人。齐大人得罪的是明家,万安长公主所以赞成。免得给明家留一个打压异己的把柄。   这是万安公主听进去驸马的话,也确实考虑到齐大人勤王不能抹杀。   包夫人言词凿凿,文无忧只能对她刮目相看,对春草道:“请进来吧。”   春草出去,文无忧往小客厅上,没一会儿带进包夫人。   包夫人看上去颇为严肃:“有话单独对王妃说。”   文无忧对春草摆摆手,让她退下去,做好聆听的准备。   “您得帮一把儿。”   文无忧笑一笑:“请说。”   包夫人一板一眼的说起来:“我家老爷在平津侯府也算数得着的人物,如果不是世子回来,这爵位理当是我家老爷的……。”   “夫人请打住,”文无忧还能问的温和:“您要对我说什么事情?”   以文无忧来看,你不是来说事情的吗?怎么会说到包三叔袭爵这话。不得不作个提醒,没功夫听别人的家务事。   包夫人诧异地望着她,微张了张嘴:“我正在说啊。”   “您要说的,就是包三叔不应该回京?”文无忧心底有一丝滑稽和恼怒上来,还有一丝就是让人耍的感觉。   包夫人抿抿唇:“王妃,我说的是实话,世子爷一走就是十几年,凭什么一回来就当侯爷。”   文无忧暗想这实在是影射,因为她的爹也存在这种情况。一走十几年,依然是太师心尖上的人。   太师并不怕受人诽谤,肯告老,为的是给宇文天腾位置。   文无忧啼笑皆非:“夫人,我不要听你的这些实话,你不如实说,你让我帮忙抢爵位不成?”   “那倒也不是,不过是对王妃先说一下包家,让王妃有个了解。”   文无忧也有好性子,却不给所有人。   她肯见包夫人,以为她有独到见解,却不想又是一出的废话。脸儿往下一沉,怒了,叫进春草:“送客!”   半点儿脸面也不想给。   包夫人涨得满面通红:“你不能撵我,”下一刻身子已悬空。春草不比她高太多,却能把她提到手上。   拖着她往外就走,包夫人尖叫一声:“聘则为妻奔为妾……。”   文无忧听得真真的,瞬间,一把子填满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她从来是个聪明人儿,所以,一听就懂。   “带回来!”   春草还没太明白,姑娘让她送,她就送回,拖着包夫人回来,嫌她惹气生,往地上一摔。包夫人经不住这力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痛的她眼泪迅急而出,另一个迅急的,是奔到她耳边的唇冷齿寒声。文无忧铁青了面容,可能是她生下来头回这样的生气。寒气从她的话里,直到包夫人面容。   “说,清楚的说!”   一字一顿,把春草吓了一跳,为什么生气呢?把个腰身叉起,狠狠瞪着包夫人。   包夫人正痛着呢,糊着一把子眼泪的她知道自己狼狈。这狼狈和来时的初衷——不救她丈夫,身为妻子她好不到哪里去——两下里混合在一起。   又为受到的待遇,又为来就是说话。就坐着,说了起来。   “王妃想想吧,我特意来提醒你。您嫁的虽尊贵,但京里谁不知道您的父母没有三媒六证,听说是私奔,不不,没有六证三媒就是私奔。所以结些善缘儿吧,帮帮人些,等着这名声闹出来,大家也能帮着说话。不然的话,大街小巷的传开来,王妃您有什么好儿呢?平王只怕还不知道,所以我特意来见您,早一天的提醒,早一天的好不是吗?”   文无忧两耳嗡嗡作响,对她语无伦次的话一个字也没听清。   在无忧的心里,她的父母是天底最恩爱的一对夫妻。因为深爱对方,所以爹爹喜欢无忧,因为无忧是母亲所生。因为深爱对方,所以母亲喜欢无忧,因为无忧是母亲为爹爹所生。   勤王数年,见到的人不少,也没有见到再有一对超过父母恩爱的夫妻。   爹爹为母亲劫天牢,以救出外祖父为聘礼,这是无忧的骄傲。   爹爹为母亲在家里可能没有立足之地,不愿意母亲受一天的委屈,所以携妻离京,这是无忧的骄傲。   到了面前这个人嘴里,竟然成了一把子的把柄。   文无忧暗暗的骂上几声,恨的肌肤都有些战栗。   大帅从来不是好欺负,太恨了,她心底迅速有了主张。还绷着脸——没有人对这话不生气。说话已能慢条斯理,好似没有生过气。   包夫人后面的一截子话,无忧没有听清。但前面的话,“得帮一把儿”,大帅没忘记。   “要我帮哪些人?”   包夫人不甚聪明,聪明人也不会答应这种事情。身份相差太远,居然敢跑到人家里胡说。   这就说出来,把包大人让她记下的人名一一报出来,最后起身深施一礼:“王妃帮着渡过这关口儿,以后大家也帮您。”   文大帅听在耳朵里,刻在心里。   木着脸说声好,让春草再次送客。   包夫人还怕记不住,袖子里出了个纸条儿。她走以后,文无忧对着冷笑。   春草听过包夫人的话,也气的胸口满满。送客回来她先来了脾气:“我要去教训他们。”   “别急。”文大帅阴森森。   春草一会儿也不能等:“那我请回三爷,好好教训他们。”   文大帅鼻子有了酸意,她不应该怀疑明逸,也毫无自怜之意。但忽然的,有了不确定三爷心思之感。   “春草,你说他会怎么办?”   春草坚信姑爷不会变:“姑爷可是和您衣裳成亲的人。”   文大帅幽幽:“也是。不过,这话还是先对父母亲说说,晚些,再告诉他也罢。”   主仆换了衣裳,回过长公主归宁。   ……   “无忧回来了,”顾氏见到女儿满面放光:“又想我做吃的是不是?”   宇文天在旁边笑:“这还用问吗?女儿回来只能是想你的手艺,夫人把女儿交给我,我和她说话,你去下厨。”   顾氏笑盈盈:“你又打算让我用一堆吃的把女儿留在家里,这是春天没有风雪,你又打算让女婿来接时,与你乐器大比拼,全家人捂着耳朵才能睡觉?”   宇文天得意的道:“这一回保他找不到乐器,让他进不了二门。”寻思下:“他只能爬墙头了,我在墙下面放盆苍耳怎么样?”   ------题外话------   还有一更,不然太晚了。   更新到晚上,仔已经尽力想扳回。不能等的太晚。   二更会迟。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提亲   宇文天没事就要和女婿比上一回,谁让他娶走心爱的女儿呢。无忧是父母心爱的,是父母情爱的见证。文无忧回来以前没松开的小脸儿,有了不多的松动。   她的爹出身名门,性子却散漫之极。   这散漫不是说宇文天各种不上进,反而他各种都能耐,生出来的对凡事都不在乎。这个凡事,也可以指规矩。   劫天牢。   与心爱的人私奔。   虽不是真的丢下太师,办的事却放浪形骸。这不能称为行事不拘泥,着实的对世事也好,对家事也好,散漫到了极点。对妻子,却认真到了极点。   毕竟劫天牢、弃家,都不是小事情。   这性子也遗传给无忧,让她对包夫人的话骤然恼怒,气到了顶峰。但不是一般的人那种在意身外名声的气,而只是气包夫人胡说八道,恶意诽谤。   有了和爹爹说笑的心情:“苍耳这时节并不扎人,可见爹爹已渐渐喜欢三爷。”   “他时常带走我的好女儿,我不喜欢他。苍耳不伤人,放盆别的。”宇文天边说,边让女儿坐下。   他自己先没有坐,对顾氏走去:“夫人,泡女儿喜爱的茶水,多放果仁儿。”和顾氏出了房门,在无忧看不到的地方,小声道:“女儿像不高兴。”   来的时候,那小脸儿绷的好似块木板。   顾氏也道:“是啊,想来三爷不会惹无忧生气。”   当岳父认为这是个可乘之机,凛然道:“怎么不会!一定是他。我没说错吧,他怎么比得了你我对无忧。”   顾氏忍不住一笑,推他一把:“去说故事,说笑话,把无忧哄笑,我做无忧爱吃的菜。”   院门外同时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邱宗盛,一个是宇文靖,都是听到文无忧回来过来作陪。   院门不算大也不算小,但太师也要先进,邱宗盛一定不让他,两个人并肩而行,看上去亲密,神情互不理睬。   顾氏不愿意和太师说话,走去厨房。   以前的一家人,人口简单。三个主人,三个仆从。跟宇文天的老张兼粗重活计,桃婆婆是顾氏的好下手。   顾氏走到灶台前,见桃婆婆已开始生火。笑时,面上皱纹展开不少:“姑娘爱吃春花糕,就做这个。”   顾氏答应着,真的带上东西,宇文家的花树不少,去采能吃的春花。   回来,不去大厨房,还是往夫妻院中的小厨房里来。   这就方便她听到房中怒气勃发的一声,宇文靖暴怒:“太过猖狂!”   顾氏本能地沉下脸,以为太师又和父亲生气,不然呢,就是为丈夫还不出去做官又上兴致。   把春花交给桃婆婆清洗,顾氏没好气往正房里来。   一进门,就发现想的不对。太师不是和父亲,那又疼又怜的眸光望的是无忧。   再看父亲,望的也是无忧。   而丈夫呢,面色乌紫,要杀人模样。眸光中怜爱,望的也是无忧。   “无忧怎么了?”顾氏问道。   这一问,关切和怜惜转移到她的面上,把顾氏薰了个满身满怀。其中来自宇文靖的,让顾氏特别不习惯。   顾氏愣在当地。   冲着自己?   自己怎么了?   再看,还不止是目光怜惜。加上无忧四个人,对着她走来。   无忧抱紧她:“母亲,我好喜欢好喜欢你。”顾氏心花怒放:“母亲也喜欢无忧。”   宇文天不顾长辈在侧,长手臂一捞,把母女全揽住。但说的话,只针对顾氏:“夫人,你为我操劳这些年,我离不开你。”   顾氏狐疑,说不好又要给太师一记猜测的眸光。她想不通丈夫忽然的好听话为什么而发。   眸光到太师身上,见太师满面正色:“顾氏,你生下好孩子,算得上我宇文家的佳媳。”   顾氏头一个心思,太师每天进补的汤药抓错了。这分明是吃错药的表现。   最后一个,邱宗盛的安慰:“孩子,为父中意你的女婿,这就是三媒六证了。”   “正是这样。”太师附合。   顾氏让丈夫回座,搂好女儿,对太师端详,再就是父亲。明白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不是无忧,也不是宇文天,顾氏反而定下心。徐徐地道:“天哥,什么事儿?”   宇文天就把文无忧说过的话说一遍,那张写着人名的纸条在手上晃动,做了个保证:“这起子人要是放一个过去,夫人,就算我对不住你。”   顾氏想一想,私奔为妾?她念过书,知道这话。但她从没有当自己私奔,因为九房自有父母。他们夫妻私下成亲那天,宇文天带她去坟山上拜过公婆。   公婆虽没法子答应,却也没法子说反对不是吗?拜见,就算认了公婆。而聘礼又明晃晃的当着皇帝说出来过。   那是还在北边营地时,宇文靖当众指责顾氏父女,宇文天当众说出:“劫天牢原是我的聘礼。”当时在的人是见证,亲家明府也是见证。这事情岂不是已经当众讲清楚。   她不由得一声失笑,自然的有些讽刺:“私奔?轮不到他们说。”   宇文靖几时有过笨名声,当下点头:“我不说,谁也没资格。”   这会儿他说的话,顾氏父女不反对。   看样子,天塌下来太师挡在最前面,而宇文天也从来不弱。桃婆婆准备好食材来请,顾氏继续去做春花糕。送上来时,关切的头一件事,依然不是她的名声,而是聘礼——劫天牢。   “这件可怎么应付?”   这也是邱宗盛的最关心,他一拍胸膛:“我来顶,都推到我身上也罢。就说我事先知道。”   这事情出自太师手笔,宇文靖想来无话可说,他默不作声。   宇文天一贯的霸气,遇强恒强的性子。他本来不时有羡慕赵家的话,这会儿全飞光光。   “不就是担心我当太师,我让他们担心死。”边说话,宇文天边往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手中捧着笔墨纸砚。往小几上一摆,砚台里本就有墨,提笔就写。   宇文靖明知道他写什么,等这一天太久,眸子泛起湿润。他终于能把官职再次留在宇文家,患得患失之心情,让他问出来才放心:“你写的什么?”   本来他走去看一眼就能知道,但患得患失之心情,太师端坐在原地没有动。   “奏章,我要上朝去。”想到什么,宇文天对妻子展颜一笑:“夫人,以后春花秋月少陪,我得当官去了。”   顾氏轻轻地笑着,注视着他手中的笔,眸中也有水光。   邱宗盛也是一样。   坐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内幕,皇帝早就想让宇文天就任,但他犹豫来犹豫去,不是考虑到以后水少观山少游,就是认为月下少吃酒,迟迟的不肯前往。   这件事儿反而促成大公子就任。   包明等人的用意是让宇文天就官吗?肯定不是。相反,升官迷了头的人眼里看到的,以为宇文天一直不就任,是他的能耐不足够。   不然,他为什么不就任呢?   也就有了轻视之意,才有包夫人去见文无忧。   如果宇文靖没有告老,宇文天没有乞假,叔侄都在高位上,对包明等人现管不远,包明不敢出这心思。   宇文天看的清楚,所以什么应付,什么暗招儿都不用。本朝太师秉承前前朝,总领百官,直接受命于皇帝。他一就任,包明等人即刻就放老实。   这就像一个大财主,有千万贯钱可以打点,也不敢不敬重本城的父母官,哪怕只是个县官,也有能拿捏的地方。   但他买个官,不多不少,只比县官高一级,县官眼里就得有他。   提笔,宇文天的怒气全在纸上。   明逸就在这个时候进来。   三爷走岳父家,貌似没几回开心过。今天也是一样,脸上没有笑。不过他另有解释,比如庄重,比如尊敬。   对长辈们见过礼,见岳父头也不抬,三爷看的精神没有,捧场的精神也没有。先粘乎妻子,语气中带着嗔怪:“怎么又回来了?”   宇文天的火气这就有地方出去。不抬头,不妨碍说话:“我女儿不能回来?”   这女婿从来不是客气人,口吻恭敬,不妨碍暗带责问:“我特地回家和你看花,没想到你不在。早上我走,没说你要回家。”   “我女儿在你家受了气,可不回家吗?”还是岳父回话。   明逸大吃一惊:“这不可能。”   宇文天:“哼!”   文无忧总算插上话,先娇嗔父亲:“爹爹,您又乱怪他。”再娇嗔明逸:“你也没说中间回来陪我看花。”   “受气是什么意思?”明逸认为他的岳父不是假话。   文无忧就对他也说一遍,把写着人名的纸条拿给明逸。   明逸面黑如锅底,沉沉地唤上一声:“无忧!”这一声怒气引动,房里的人都听出来,大家一起奇怪看向明逸,心想犯不着与无忧生气吧。   “你应该先对我说!”   大家松口气,原来如此。宇文天撇撇嘴,小声道:“你算什么。”   文无忧眨眨眼:“是吗?”望望父母,最亲近的名次没说出来,却在面上排出来。   明逸不无挫败:“我才是你最亲近的人。”   宇文天很想回一句,顾氏心爱女婿,使眼色把他的话截下来。顾氏认为下面的话较好听,不想让丈夫打断。   “无忧,应该是这样。有事呢,先对我说,再才是岳父岳母。”三爷开始口绽莲花,或者叫三寸不烂之舌。   别人都不说话,由着三爷说了又说。文无忧的脑袋已点了又点,宇文天已表示烦不胜烦,明逸停下来,总算没忘记奉承下岳父,看他写的什么。   原地呆若木鸡。   “你不高兴吗?”宇文天纳闷,说服他的人也有女婿不是。   明逸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回:“早知道这样能行,我早就这样办理。”说过,知道岳父不会答应这话,脚步一溜,奇快地回到文无忧身边,奇快地对她说声:“晚上我来接你。”一溜烟儿的走了。   他的手上拿着两样东西。   一件是写满人名的纸条,由无忧带来。   一件是宇文天刚写好的奏章。   这就直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盯着足足半炷香的功夫,问道:“这般拙劣的吓唬也用上,他们到底害怕的是什么?”   明逸淡淡:“郭村之乱,只怕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是啊。”皇帝抬眸,望到的却不是殿中景致,而是震动声中冲天而起的京中城墙。   那是乱的那天晚上。   郭村在京里能得手,背后曾得到的支持不一定只有吴家,只有杨家。这些跟随自己前往北方,在乱起的时候得到京都护卫的庇护,在往北方的路上得到庇护的官员们中,理当还有居心叵测之人。   说不好是郭村安插的奸细。   皇帝面沉如水。   ……   这个晚上,明逸接回妻子,好好的叮嘱一番亲近的顺序,无忧的睡梦里完全没有包夫人,而是三爷喋喋不休。   这个晚上,宇文靖奋笔疾书过,早早熄了烛火,不睡,在房里的月下静坐半天。   老庄以为太师修身养性,随他去了。   第二天一早,太师往九房里来。不用进院门,邱宗盛早上练武在附近的小树林里。   “有个地方你去看下。”太师的性格弯腰不可能,只能是说话上和气些。   但这话邱宗盛听不懂:“去哪里?”邱宗盛对宇文靖的态度,至今是有话简短,最好不说。   瞪一瞪眼,认为不去也罢。   “非去不可的地方。”宇文靖加重语气。   邱宗盛也许心情一时的不错,毕竟昨天的事情他有足够的好心情。他的女婿是王爵,老将军可以不在意。但他死乞白赖的不肯出门当官,为了女儿改变心思。主要在为了女儿上面,虽然外面可能会出现“私奔”的风波,老将军昨夜睡的香甜。   睡的好,精神就好。早饭也不用,太师在前面走,邱宗盛跟在后面。顾氏让人请去用早饭时,两个轿子在一个小院外停下。   院落整齐,不大只有一进,但花木扶疏亦有亭阁。   邱宗盛忽然想到怎么他叫自己来,自己就来了,抚须嘲笑:“没想到你还有外宅?”   “给你住。”   邱宗盛要是不冒火,显然不对头。不想歪也不可能。大声道:“你什么意思!我住的是女儿女婿的地方,你管不着。”   他以为宇文靖看他不顺眼,要把他扫地出门。   宇文靖自顾自说着:“你住在外面,咱们才方便说媒纳聘。”   “啊?你是这样的心思。”邱宗盛惊讶。   “到底要补上这一道吧,并不为堵上别人的嘴。说起来,家里为天儿成亲准备的有份儿东西。在北边的时候,我就想说这话。但是郭村占京,他能不搜刮我家?我想应该丢了,不提也罢。结果回京以后,皇上让各家损失的报上册子。郭村存的东西里现有的,拿出来先补还。我就领回来。怎么样,你这几天住到这里来,侍候的人尽有。我约上媒人上门,咱们把亲事重办一遍。无忧都这般大了,这身份二字要明确才行。”   邱宗盛心想你都说得干净,我还能说什么。再看小院,花草不多,却株株秀雅,住几天倒也不错。   宇文靖见他答应,又道:“听说你妻子还在,你就一个女儿,怎么不接她进京?”   邱宗盛面上一寒,嘴唇紧紧闭上。就在宇文靖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尽量平静的道:“我妻子等我的那些年里,哭瞎了眼睛。”   宇文靖的心头一紧。   “我几次让她前来,她说女婿出身名门,她算伤残之人,怕给女婿丢脸面。”   宇文靖嗓子干干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邱宗盛长叹一声:“旧事别提了,都怪广宁王。咱们办喜事吧。”带头往外面走:“回去,对我女儿说一说再来住。你去说,她也会以为你把我扫地出门。”   ------题外话------   一万更送上。   近来万更竟然这么难。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帮忙做嫁衣   大早上的,宇文靖和邱宗盛饭也没有吃,就往外面来。回到宇文家,早饭钟点并不算晚。但宇文靖也没有吃成。一个太监在大门上等着,皇帝有请。   回京以后,算是宇文靖的多事之秋。又刚议过儿女亲事。换成平时,老将军不会把太师放在心里,管他进宫怎么样呢。但今天显然不行。   邱宗盛一路大步去见顾氏,刚好她和宇文天夫妻用饭。顾氏诧异:“父亲,大早上的您去哪里?”   邱宗盛顾不得回答,直奔宇文天:“跟去瞧瞧,太师让宣进宫。不会出不来吧?”   “岳父请坐,太师一早上奏章,为他在任时很多事情认罪。岳父冤案也在其中。我就是去,也没有用。”宇文天道。   宇文天闲着没事人儿一样,邱宗盛应该看出太师没有事情才对。但这会儿不在常态上,邱宗盛揪着宇文天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顾氏好笑而且纳闷:“父亲,天哥不肯去,太师自然无事。还有,您怎么了,怎么对太师忽然如此关心?”   邱宗盛还是没有心情解释,而是直勾勾望着宇文天:“他真的没有事?”   宇文天微笑:“不会有事,一早,老庄奉太师命送奏章进宫以前,我已看过。”   知父莫若子,宇文天和宇文靖虽不是父子,因一个是另一个教出来,彼此间的了解胜似父子。   宇文天的猜测并不出自空穴来风,而是他背负“劫天牢”和“事先洞察郭村造反而早准备的有粮草物资”,只这两件大事,就足够太平以后,别人对他攻击。   宇文靖会怎么做呢?   为保他,必然会把事情往身上揽。   宇文天私下叮咛老庄,凡是太师的奏章及反常行为,他先过目。一早,他已看过,老庄再送往宫里。宫里来人,宇文天并不奇怪。   连连的保证之下,邱宗盛对宇文靖放下心。坐下来,说明早上去向,也顺带解释他关心宇文靖的原因。   “太师和我重议亲事,天儿,女儿,打算为你们重新操办一回。”邱宗盛很开心。   他一出狱,就直接多个女儿,多出女婿。他没有看到女儿襁褓时也就罢了,女儿成亲也没有见过。   “这回好了,我全权办理。呵呵,太师有一处外宅给我住,等他从宫里回来,我就搬过去。他让人来提亲事,我说好。把下定这等仪式走一走,给你们正式成亲。”   说的好似顾氏和宇文天以前真的是私奔一般,也浑然忘记改口,那小院不是太师的外宅。   宇文天愣住:“六伯一早出去就为这个?”   对宇文靖成见依然深的顾氏也愣住。   宇文天随即很高兴。   他不愿意委屈妻子,宁愿与她离京。也不愿意委屈妻子,让她讨好宇文靖。也不愿意委屈宇文靖,让一个一生脸扬着走路的人低头弯腰。   但他愿意宇文靖和顾氏两个人和睦相处。   这下子好了,今早这事太师做的不错,应该可以让顾氏对他的怨气下去一些。   至少,岳父邱宗盛看上去对太师有了化解之意。   宇文靖这个时候,在宫门下马。随太监进去,在皇帝面前跪下行大礼。皇帝看向他的眸光是柔和,嗓音也柔和:“太师请起。”   扬一扬不久前收到的奏章,因为是太师所上,皇帝当即就看,才有飞快宣见。   “太师不必忧心,太师几十年守住朝堂,乃是国之忠臣。”   皇帝会错了意。   宇文靖是头天晚上听到无忧说包家的“诡计”,而把邱宗盛一案全怪在自己身上。他的用意和以前一样,保住他的接班人不受一丝伤损。   但皇帝以为太师在家胡思乱想,怕别人重提旧事,才上这个奏章。   这会儿谣言还没有出来,皇帝这样想在他的思虑之中。请宇文靖进宫,特地的抚慰他。   数年的动乱,让皇帝看的很明白。最后关头守在他身边的,不管多难也心向着他的,才是真正可靠的人。   包明等人算不算?也是跟着往北,又没有离开的人。   但没有可去的地方而不离开,和宇文靖这种不离开是两回事情。如果郭村等人肯要包明,他未必就在皇帝身边。   皇帝这会儿还不清楚包明等人准备做什么,就更以为宇文靖对他不放心。   “太师,先太上皇晚年神智不明,太上皇登基后又甚年青。太师的功劳一看皆明,朕心里知道。”   皇帝给了宇文靖一通好话,赏了他一个东西,让他回去。   邱宗盛听到他回来,放下心,当天就搬出去。   第二天,京里沸沸扬扬的传开来,女儿已嫁人的泰王准备大婚。   ……   平津侯包临能入选十公子,和宇文天一样,出身名门。包家的老古董长者们,也是太师的旧相识。   不一定都服太师。   但不服太师的人也分几种。   一种完全嫉妒恨,一种嫉妒恨之下不舒服,但内心却守得住公正。   觉得宇文靖当太师过得去,但呢,他包家没有撑起来,他心里不痛快。   包家的长者们,有几个是这种。但不是不认可太师。   宇文靖上门,两下里商谈甚欢。   包夫人无意中从长者居住的院外走过,见到上茶上点心的人走动,不由问道:“来了什么人?上这么好的果子?”   这等稀奇贵重的果子,公中分给包夫人那房的也不过几个,这却成盘子的端着。   侍候的人站住:“太师来拜老太爷们呢。”   包夫人说不好是心里有鬼,还是疑问过重。本来做什么去,不去了。老太爷房里有一个媳妇与她说的上话,包夫人见她:“太师来说什么?他如今可算是倒运的人,别把咱们家带累。”   那媳妇暗想,她房里的公公,老太爷中一位没有说过太师倒运啊。面上流露出来心思,包夫人进一步道:“我家老爷说的有理,太师几十年半点儿权力不肯松手,郭村才与他争斗。如今说不要就不要了,急匆匆的告老,是为什么?还不是早年有亏心事。”   那媳妇吓得一把握住包夫人嘴,小声道:“你们夫妻怎么敢这样想!咱们几年住在北边,可是宇文家的地方,都忘记不成。再说,郭村是连孙皇后都欺侮的人,夺了皇上江山,皇上恨他入骨,怎么称得上只和太师争权?”   包夫人对夫唱妇随没觉得哪里不对,夺回自己面颊,振振有词地道:“我家老爷说的。”   那媳妇看陌生人般,把包夫人重重看了看。忽然发现不和她多话为好。打发她也不难,去看看太师来说什么,包夫人弄明白,还不回房去吗?   她就看了一回。   “咦,太师要为泰王大婚请老太爷们当男家媒人。”   包夫人觉得应对上她对平王妃说的话,看看你母亲是私奔的,宇文家嫌弃了不是。满面春风的问:“是哪家的姑娘?”   媳妇笑道:“哪有哪家的姑娘,太师说委屈泰王妃,旧年里他们成了亲,却不是宇文家大办,这不,太平了,太师要为泰王妃补上,请老亲们热热闹闹吃顿酒。这不,老太爷答应做媒人,太师正讨要老太爷心爱的桃花酿当喜宴上酒水,”   世家里的好东西,瞒不过同是世家的人。包家的老太爷这会儿正吓得面无人色:“去年刚回京,今年才酿上,开不得,开不得坛子啊。”   宇文靖一语揭破:“郭村占京,抢也是表面浮财。你家年年地底下埋的酒,难道他知道地点全挖了?”   媳妇忍俊不禁。   包夫人面如土色。   这不是应验她对平王妃的进言,而是,好似一巴掌拍包夫人面上。你说人家私奔,人家就要正式的大办一回。往你家请长辈,让你看个清楚。   以包夫人想,宇文靖请包家长辈做媒,应该是这个心思。   包夫人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由不得的要诽谤几句:“女儿都嫁了人,还能成亲吗?这是个笑话。”   媳妇不这样看:“说哪里的话,这是太师重视泰王妃。”   长辈已答应帮忙,包夫人争不过这媳妇,本来做什么去的,不去了,回房去打发人往衙门里见包明:“不得了,泰王和泰王妃大婚。”   包明头一回听,七窍生烟的骂妻子话混,泰王和王妃还怎么大婚?先毁婚再下定,再成婚不成。   一个时辰以后,闲话传到他所在的衙门,他彻底明了。   宇文靖从包家出去,又往奚家去。同去的有邱宗盛,介绍给奚家的长辈认得,邱宗盛当场掏出准备好的贴子,请奚家的长辈为女家大媒。   包家的长辈也同往。   当时看黄道吉日,五天以后吉日,太师带着媒人往邱宗盛的临时住处下定礼。   还真的能这样办理?   无数矛头对着包明等人呼啸而去。   晚上,包明等人没有回家,径直往一个约好的地方用晚饭。桌上酒菜不算难以下咽,但好半天没有人动筷子。   奚柏更是坐不住,在房里跳来跳去:“平王妃没弄明白咱们的意思吗?”   明陵侯程七家里有两个兄弟坐在这里,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是你们小看了她!也是,她是宇文天的女儿,你们怎么敢就小看她呢!她是平江南的大帅,广宁王小看她,身首异处不是!你们呐,把我们也扯进来了。”   “谁扯进你们来了,这不是你们俩个要跟来。”奚柏不服气。   程家二位冷笑:“有一首歌谣念给你听听,十个猴子聚一起,比比谁的名儿低…。”   包明皱眉:“童谣念他做什么?”   程家二位念完,冷笑连连:“童谣?这是那十位的名头!包三是第三个猴儿一身泥。包明你想争爵位,但你祖上会的攻城掠地之术,你半点儿不行。难怪郭村不要你。”   包明让扎到痛脚,包家家传的能耐,他确实一窍不通。这也是包家老古董们心系包临的最有力原因。   程家二位转向奚柏:“第四个猴儿傻嘻嘻,老柏,你还真的当奚老四是傻子吗?他不过是心善。”   奚柏无言以对。   奚四公子一走十几年,也不怕家里造反,是他的品行为家中公认。   为包明通风服信的御史伍清泰酸着脸:“姓程的,叫你们来,是怎么给咱们脱罪,不是给别人长威风。”   程家二位瞅着他。   伍清泰用袖子在面上擦拭:“我面上又没有泥,看我为什么?”   程家二位异口同声:“不是刚念过歌谣给你听,第七个猴儿鬼又鬼,我们家的这位新侯爷听到太师到处寻媒人,当时就从衙门里找回我们,念这歌谣给我们听,让我们学给你们听。”   “什么!”   伍清泰、包明、奚柏等人炸了锅:“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挑衅!”   “这是宣战!”   程家二位怒容满面:“这是转告你们,你们不行。”两个人往外面走:“省省吧,咱们斗不过他们。”   这两个人的背影分明似有一个字,“吓”。吓回了家,多坐一时也不肯。   伍清泰倒抽一口凉气:“这鬼又鬼儿,还真的是鬼又鬼儿。”   奚柏愣愣的还问:“他怎么知道咱们晚上要在一起?”   包明也对他怒目而视:“有你做知己,还真的找错人。”与那十个人举一反三的敏捷相比,人家在天上,这位算在地下。   奚柏还是不明白,呆呆又问:“我就问问,找错人是什么意思?我就问问,不能问吗……”一甩袖子,他也站了起来,打算往外面走。   伍清泰叫住他:“你做什么去?”   奚柏不高兴地道:“回家去!我收的银子不多,我家那位浑名叫傻嘻嘻不是吗?我去对他认个错,让他帮我出些,我的事情到此结束,从此不用担心,不用再让你们找错人。”   脚迈开,他也走了。   伍清泰气了一个倒仰,对包明及余下的几个人道:“他是不是真的傻,他是不是真的……”   包明阴测测:“他不是傻,是记性不好。忘记经他的手转给郭村的信里,广宁王写着共商大事。”   余下的人也着了急:“奚家的人都古怪,要么性子一憨到底,要么一愣到底。奚柏不会把咱们出卖了吧。”   伍清泰咬牙,低沉而恶毒地道:“无毒不丈夫!”   ……   这个晚上,文无忧成了最快活的人。从她面上的笑来看,比她的父母还要喜欢。   明逸下半天让人回家来,看一看无忧在家,说声回来的晚,放心的回来的晚。   春草陪着她喜欢,主仆坐在榻上合计宇文天和顾氏的亲事。   为讨女儿喜欢,顾氏打发人来:“办过婚丧大事才算会当家,这亲事请无忧办理好不好?”   为亲生的父母办亲事,文无忧知道的人里,没有第二个。也意味着,不管别的人管家比起她有多好,也夺不去这个风头。   这不,晚饭后她就回房,兴冲冲的想起无数主张。   “嫁衣?”   邱宗盛又一回打发人去接妻子,这一回的缘由是“女儿成亲,你怎么能不到”。喜期定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里,嫁衣得备好。   顾氏当年成亲没有母亲手绣的嫁衣,邱夫人盼丈夫还来不及,哪有心情。   无忧呢,却有两件嫁衣,和母亲相比丰盛之极。   是以,“春草,咱们得给母亲备件上好的,要有心意的。”   春草欣然献策:“姑娘画绣样,姑娘亲手绣几针,全绣可没有功夫,这心意就在内。”   主仆又慌慌张张去寻以前画得的绣样。   正把房里翻腾着,小青和玉成、嗣哥来到。   “做什么呢?”   春草很高兴:“姑娘要给我家夫人绣嫁衣,也要春草帮忙呢。”说这话时,刻意的对玉成公主一瞪眼。   玉成公主回她刻意的一瞪眼,随即捧腹大笑:“春草还要绣?这搅和可大了去。”   嗣哥在这里很有眼色,姐姐流落江南时,和春草结成知己。姐姐可以笑,嗣哥不笑。   他的身后有个小尾巴,曼姐儿伸出小面容,顶顶讨好玉成公主的小神情,笑出小豁牙:“好笑呀好笑。”   春草鼻子里出气,哼叽两声。   坐下来时,小青和玉成帮着出主意。玉成公主可不是别人,她是去过赵家那山里的人。她说的话受到吹捧:“三嫂,按咱们在山里看到的花,捡好的画了来,怎么样,就拿那个出去给人绣去。”   小青也有个好主张:“三嫂也要绣,那我也想帮着绣,取衣料来,让裁缝量好,我绣一小截儿可使得。”   玉成公主也跟上。   曼姐儿摇着小手:“我绣过帕子。”嗣哥嘴角抽抽,还好没有说话,避免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   文无忧顿时忘记答应过明逸,这个晚上不出门儿,乖乖在房里等他。带着这一行人回家去,请顾氏答应她们都要帮着绣。   顾氏房里坐满了人。   这不是京乱以前,世家端起架子的时节,而是战乱中大家相亲相爱过,对重成亲事都来庆贺。   宇文靖在这里,邱宗盛也在这里。老将军不应该在小院里住吗?他是和太师商谈亲事上诸项,事事要顾氏喜欢,所以当着顾氏的面说话。   家里有喜事,二老爷等也在这里。   顾氏和女眷们占上另一个角落。   无忧进来,房里又是一波欢快。   玉成公主早在江南时就喜爱宇文天夫妻,原因呢,可能与顾氏是个好母亲有关。   带着嗣哥凑到顾氏面前讨喜欢:“我们来看您呢,从明儿起,嗣哥帮拈线,玉成和小青表姐帮着绣。”   文无忧好笑:“还有我呢。”春草挺胸膛。   顾氏看出大婚成了一场玩乐,全答应下来。   无忧开始勾花样子,玉成公主帮着回忆,小青帮着调颜色,直玩到二更以后,明逸来接。   第二天,正式回过三爷,无忧带着两个表妹,和嗣哥曼姐儿,另有大壮或者琉璃一只,往宇文家来帮着绣衣裳。   可以交给绣娘,但这些帮忙的人绣情意更重,喜气更浓。   顾氏请裁缝一早到来,分好衣料,大家绣起来。有些部位的衣料不可能再裁开,顾氏和无忧头碰头的在一起绣。小青和玉成是一块。宇文家的女眷们也在这里。   到了下午,又来了凌朝夫人、周英虎夫人、奚夫人、程夫人等等。原来凌甫听妻子说过这场玩,对母亲说,让她能帮的也帮一把。和别的王爷大婚相比,宇文天可太赶了。   房里可就热闹了,这套嫁衣也就成了大家的手笔。   一个下午绣的进度飞快,晚上已有栩栩如生的隐约花样出来。无忧赞不绝口,认为自己办下一件满意事情。   又是一早,女眷如约而至。她们大多是管家的人,边绣边有人川流不息来回话。顾氏含笑,慢慢的笑容一分分添着。   明逸的手脚也不慢。   这天的下午,圣旨到宇文家,宇文天正式出仕,接替宇文靖成为新的一任太师。   官署,明逸已收拾的整齐。   ------题外话------   一更送上,二更晚些。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洗清   明逸的另一个快手脚,他把包夫人送给无忧那纸条上写的人,一网打尽,全拿了下来。   这些人都从各自衙门里逮捕,别说传闲话了,跟妻子道别都没落着。   宇文天在官署里坐下,明逸就来邀请他审案。   “要事事严查才好。”宇文天这样说,但却是谨慎口吻。   太师一生以独霸得权力,以独霸得罪名。宇文天闲在家里的时候想过,上奏章时恳请立左右两位太师,这样就可以互相监视。   皇帝眼下跟官员们算账还没撕掳清,没有可心的官员使用。左太师居长,是宇文天。右太师居下,还是明逸。   虽然明逸居下,但他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这不是在家里,当岳父的礼敬与他,说的小心翼翼。   明逸不放心上的一笑,官场上不说亲戚称呼,叫一声:“我和太师虽没有分清楚职责,但您主管过刑部,亦是先太上皇属意刑部尚书之人,刑名大案还是由您主管。严查,您请。”   宇文天自己就是个性子傲慢而又散漫的人,但对于女婿这散漫语气流露不满。   让他主审与宇文靖有关的案件,当然好。但女婿那一笑,好似尽在手中。当岳父的不由得眉头皱起。   好在大公子本人认得清形势,不是在家里,并不随意说女婿。和明逸来到审问的公事房,让人把包明等人一一提上来。   包明等人自知大难临头,主要不是他们准备怎么对付宇文家,而是凌甫到底送回来什么样的书信。   为防串供,把他们单独关押。但没抓起来以前串的话就不少,不约而同的,一口咬定他们没罪,一口咬定宇文天没有资格审问他们,要审,先把他劫天牢的罪名定明白。   明逸回宫回话,宇文天也愿意先审自身之罪,皇帝下旨,审问包明等人先停一停,先定新任太师宇文天过往之旧事。   上任半天的宇文太师回家去,伸个大懒腰,对顾氏道:“我又能轻闲几天,赶紧的,先把亲事准备齐备要紧。”   顾氏也算聪明女子,但多少有些担心:“父亲系冤案,但劫狱你确实犯国法。”   “你女婿古古怪怪的笑,我已明白。再说,这些年你知道的,我手里握着证据。”   “可广宁王死了,他陷害父亲已无对证。”   宇文天神秘地一笑:“这可不一定。”   正说着话,凌朝等人过来,带的有家中珍品一件:“这当礼物,给你摆放新房可以吧?”   顾氏让人送茶,退出来留他们说话。   房里没有别人的时候,凌朝先笑了:“包三奚四程七,你们有话就说吧。”   包临讶然的跟真的一样:“说什么?”   奚四耸肩头:“凌朝如今是我肚子里的虫,哎哟不得了,回去就赎贴药把你打了。”   程七明陵侯若有所思:“一贴药只怕打不下来他,老四,你得吃碗断肠草才行。”   奚四糊涂脸儿:“给我吃,还是吃下肚给他?”   凌朝笑骂:“都闭嘴,难道你们不是为家里人求情才过来。”点点摆在案几上,刚拿来的东西:“别的一概算行贿,只有我的才是贺礼。”   “求什么情,”宇文天嗤之以鼻:“先论我的罪名呢。”   凌朝冷笑:“当着我在,你又敢弄鬼儿了。当年那管天牢的小官儿,不是你安置的他。现住在离此两条街外的胡同里。”   说的大家都看他,凌朝手对自己一点:“凌统领从不吃素。”   包三因此道:“是啊,说起来你这些年在外面,难道一点儿别的证据也没有。你要是真浑浑噩噩的全家享乐,我瞧不起你了,这第一你让出来吧。”   “有,你们猜猜我有什么?”宇文天卖个关子。   此时此刻,明逸歪在榻上,懒洋洋对文无忧卖关子:“你猜我握着什么证据?”   文无忧出神:“咱们夺下广宁王的王城,呆的那几天里,你从俘虏中提走几个人,我问你时,你说送走,莫不就是那几个人。”   明逸赞赏的点点头。   文无忧对他赞赏的也点点头,感叹道:“我当时没见过外祖父,我就没有理论。而你居然记得,多亏了你。”   “这事情迟早要发作,劫天牢,不会个个都忘记。而太师当年……。”明逸说的,是宇文靖当年。他由母亲万安公主影响,先入为主的对宇文靖没有好看法。后来寻找宇文天,只因为他心系宇文靖。   在这里很想说几句当年的偏颇,但忽然想到旧事已经过去,虽是夫妻间谈话亲密,但却是无忧的长辈。   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文无忧看他的神气,料想不是说太师好,也就不问,继续说三爷早几年就拿走的几个人。   “都是什么人?”   “为广宁王起草书信的官员。”   文无忧亮了眼睛:“那他们一定知道……。”希冀地等着。   明逸没有让他失望:“不但知道,还交出来好些底稿呢。”   文无忧呼一口气,虽知道爹爹厉害,但难免出来担心。此时,这担心尽去了。   “我能瞧瞧吗?”   明逸袖子里取出来一叠信笺,对着无忧晃几晃,又收回来。   “给你做双鞋子。”   那信笺离得远些。   “再缝条腰带。”   那信笺离得更远些。   “明儿我归宁,直到爹爹母亲成过亲才回来。”文无忧可爱的笑出两排小白牙。   信笺当头打下来,敲的首饰叮当作响。无忧抢到手里,放在烛下看起来。   她因母亲对宇文靖也有怨言,但在阅读之中下去不少。   “误导?”   这也是第二天包明等人的反应。   他们身披枷锁,对面案几后宇文天和明逸端坐悠然。第一个证人上来,悠然的更悠然,枷锁似更加上千钧重。   “报名字。”   “广宁王处官吏。”   “做什么的?”   “专为王爷起草往京里的公文。”   “还记得某年某月某日呈往都察院的公文吗?”   “记得。”   “说说写了什么。”   “那是一封密报,声明当年入京的贡品中,夹着送给太师宇文靖的贿赂。”小官吏口齿伶俐,不但记得,还把整个公文说了一遍。   明逸面沉如水:“署名是广宁王?”   “不是,是朝廷派往广宁王城的巡查御史。这公文发走的当天,他在街头遇到斗殴的人,把他杀害。”   明逸让人把他带下去,又叫上一个证人:“报姓名?”   “御史张本历。”   “还记得某年某月某日从广宁王处来的公文吗?”   “下官记得,那是在外御史的密报,说广宁王处有三百万两银子送给太师宇文靖。因银子数目太大,使用的是黄金。那天我当值,我当即呈给二位都御史大人,本想暗访。却不知道怎么的,老太师也知道了。老太师严查这事情,把押送的官员叫邱宗盛严刑拷打……”   后面的话,明逸摆一摆手让他不要说,与包明等人已没有关连。   不管哪一朝的国法,没有包明等人提出的案件,却任由包明等人旁听。   让他们旁听,是他们也参与其中。   明逸把案几一拍,厉声喝道:“伍清泰,你好大的胆子!现在有底稿在此,你还敢不招认吗?”   包明等人从“太师让误导”的心思中走出来,看向伍清泰。   伍清泰哆嗦着,犹不肯承认:“平王殿下,这底稿与我有什么相干?”   “这底稿证明确实有这封密报到京中,才让老太师勃然大怒,他要洗清自己清白,就一定要找出这批黄金在哪里。这密报可以证明老太师定邱家冤案,并不是空穴来风。”   伍清泰冷笑:“只凭底稿,不能证明有这个公文在。请出示公文原件。”   “原件,不是让你毁了去!”明逸两道寒光般的眸子直射过来。   伍清泰心头一松,暗想你没有原件,在这一件上就不能把我怎么样。说话硬上几分:“我身在御史,当值的时候必然。说我毁去,有什么证据?”   “在你的家信里。”一直云淡风轻的宇文天开口。   伍清泰一怔,他想不起来他的家信里说了什么……。   “你往原籍的家信,你的功名来自你的启蒙先生,你官场上立足,也有好些受他指点,你毁了那公文以后,赠送银两给你那先生。上面写着,受人之托,毁去原件,幸无人看出。”   宇文天从怀里掏出小包袱,打开来里面有十几封旧信,指尖轻点着,捡出一封来,对着伍清泰亮上一亮。   熟悉的来自于自己的字迹,让伍清泰如遭雷击。但他还能狡辩:“我说的毁去我手写的原件,并不是公文。”   “哦,那你告诉我,你送给他的银两中,有十张银票是怎么回事。”宇文天一字一句地道:“它们来自广宁王府所开的银铺里,而银铺的记录上面,已找到这十张银票开出的日期。”   凌甫送来的,竟然不仅是书信,还有银铺的账目。   伍清泰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出来分辨的话。明逸也不给他机会,冷冷道:“广宁王想自盗那批黄金,却又打一箭双雕,陷害邱将军和太师的主意。一封伪造的公文,先害死巡查御史,又想污蔑太师收受贿赂,污蔑邱将军行贿。太师大怒,必然先杀邱宗盛!他除了眼中钉,又给老太师污上一笔。”   宇文靖对邱宗盛严刑拷打,一定要找出黄金,还想从邱宗盛嘴里撬开广宁王意图谋反的证据。   一个案子牵涉到宇文天的两个亲人,让他微微含泪:“当年的冤案,分明是你们造成!劫天牢,乃是平复冤情!”   “扑通”一声,伍清泰晕了过去,一头栽到地上。   包明等人知道生死关头,急急道:“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明逸断喝:“包明!是谁从吏部查出巡查御史的名字,暗中转告广宁王。现有书信为证!奚柏,是谁协助伍清泰制造谣言,说老太师扣下贡品!现有广宁王处收到书信为证……。”   宇文天仰起面庞,不然泪水会流下来。宇文靖当年的处置,从整体来看并没有错。   而邱宗盛发现广宁王意图不对,把黄金先藏起来,救了他自己一命。   老太师要洗自己清白,黄金不到手,他才没有杀邱宗盛。不管邱宗盛是广宁王的人,还是不知情,他押运而来,对劫走黄金的人不可能一无所知。   冤案的性质定下来,劫天牢的事情才好解释。   夜晚,烛光闪烁,宇文靖、邱宗盛、顾氏木着脸听宇文天说完,三人人都不知道什么滋味儿。   这算太师让广宁王玩弄于股掌之上吗?以太师雷厉风行的性子,对于他将身处的危险,哪怕一星半点,也不会拖泥带水的处置。   这算邱宗盛不够机警吗?他要是老老实实的送贡品,人到京里,谣言到京里,只怕已没了命。   这也不能怪顾氏怨恨宇文靖吧,她有恨他的理由。   “罢了,这算老夫一生强横的报应。”宇文靖起身欲走,先摇摇晃晃。宇文天扶住他:“六伯,我还没有说完呢。”   “你说。”宇文靖强笑。   “这案子的证据,一半是我历年到手,一半是平王在江南搜集。”   仿佛有一盏烛火点亮宇文靖眼前的阴暗,平王虽是孙女婿,却也是能代表皇帝的人。   “平王在江南时,莫不是他和无忧平江南的那几年?”宇文靖掐指算时间。   邱宗盛在后面回他:“就是那几年。”   邱宗盛是怎么知道的,说不好平王以前去江南呢,老将军不过就是想和宇文靖说句话,就是这样的心情。   宇文天补充:“就是那几年。”   这说明皇帝早就有为他开脱之意,宇文靖眼前猛地一亮,人轻快了,也不想走了,回去原座位坐下来,开始顿足大骂广宁王。   邱宗盛让提醒,开始骂。   顾氏也骂。   确实,他们虽或早或晚的猜到实情,但在听到连贯性的实情以后,应该大骂始作俑者才是。但因为成了一家人,凄凉惨然先浮上心头。   大骂一通过后,人人痛快,宇文靖叫过宇文天:“天儿,如今你是太师,职责在平王之上。别学六伯的严苛。”   宇文天恭恭敬敬答应一声。   这件事情的解开,极大的方便宇文靖和邱宗盛坐在一起谈论亲事。而没过几天,第二件事情解开。   皇帝下旨,声明宇文家在勤王中有大功劳,并且医生屯药,农夫屯粮,养马屯草场,没有什么不对。   宇文天只搜集冤案证据,从不为“事先知道郭村造反”这事反驳,是他早就安排停当。   永义是医生,屯药哪有不对,送来医药也正常。   永平养马又种地,有十万担粮草和居住地也说得过去。   临近亲事的前几天,泰王宇文天安然度过他返京后的首次风波。以后会不会还有,身居高位,说没有也没有人信。   ……   天气已在夏天里,石榴花开得红艳艳,给官道平添风韵。有车有马过来时,宇文靖露出笑容:“想是亲家母到了。”   邱夫人答应前来,老太师亲往城外迎接。   邱宗盛也笑容满面,一抖马缰:“我先迎几步。”真的就几步,几步以后,他又回来了。   对着宇文靖直盯盯。   宇文靖纳闷:“你不迎亲家母,回来看我做什么?”   “你老的看不清了吗?”邱宗盛在这句话里想到自己狱里十几年,似乎比太师身体好,笑容更绽放出来。   宇文靖就用心地去看,原地呆住。邱宗盛暗暗好笑。   来的一队人更近了,英姿飒爽的也有,妩媚芳华的也有。身为外祖父,宇文靖不可能不把外孙放在心上。这就认出来,赵捷、赵灵、赵悦、赵思和赵盾,旁边还有一个,是追随赵家走的小包。   旁边还有一个,是他的女婿赵旷。   旁边还有一个……宇文缃。   ------题外话------   二更送上,今天万更达到。   达到就好。   今天修改权限用完,错字明天修改。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章 ,闲话   宇文靖纵横朝堂一辈子,霸道刚愎的事情时常有。但借给他许多胆量和谋略,也不敢想他的女儿归宁。   他就呆住。   “父亲?”宇文缃看着不对,这跟几年前留芳园里见面,精气神不一样。   宇文靖没听到,也就没答应。   “父亲?”宇文缃再叫一声,宇文靖还是没答应。   宇文缃心底毛毛的,在她决绝而去的几年里,也知道父亲盼着她回来。只有一子一女,永杰永远在宇文天之下,而宇文缃却是京中闺秀翘楚。宇文缃在闺中时,因是家中骄傲,深得父亲喜爱。忽然离去,父女都知道伤到对方的心。但宇文缃认为父亲先伤了她的心,她走的头也不回。   但盼,父女心中都有。   她为难地对丈夫赵旷看去。   “岳父?”赵旷称呼一声,也没有人答应。赵旷心里也毛了,而宇文缃更为不安。   通过宇文天,知道宇文靖刚让清算过,不是得意时候,不会是私下激愤成病,恰好表现在这里吧。   宇文缃对她的爹认识还是不足,对于她的爹只要把官职揽在宇文家,交给下一代就百毒不侵小有迷糊。   对着赵旷这赵家人来说话,太师也不醒,宇文缃慌了手脚。   “父亲,我特地回来看你?”嗓音略提高。   宇文靖心中如海啸掠过,他这算与女儿重修父女情吗?他继续陷入沉思中。   一句话突兀飞来:“外祖父,我的嫁衣……”是赵灵。   宇文靖打个寒噤。   大家都看得到的寒噤。   顿时醒了:“呵呵,灵儿啊,你的嫁衣已经穿过了,你还要吗?你要是还喜欢,让无忧表妹还给你。”   同时有个脚底抹油打算溜的姿势。   见到的人啼笑皆非。   独赵灵是得意的:“父亲母亲,我把外祖父唤醒。”独小包是鸡啄米的,脑袋好似风车转动那速度点个不停。   宇文靖发现自己失态,也啼笑皆非。看面前这一对人,一个昂首骄傲,一个低头附合,也添啼笑皆非。太师恢复自如,走是不走了,只是好笑:“小包,原来你喜欢的是灵儿啊。”   小包机灵地跪下来:“见过外祖父,岳父母送我们回来定亲事,还请外祖父筹备的周到些。”   小包生得清秀过人,赵灵是灵动过人,宇文缃和女婿又回来,宇文靖满意还来不及,呵呵答应下来。   叫一声:“缃儿,旷儿,回家去了。”太师心满意足。   邱宗盛代他喜欢,但不得不提醒。把脸一沉:“我妻子到了。”宇文靖面上一红:“是啊是啊,我是出来接亲家母的。”   一辆太师发怔时到的车里,扶出邱夫人,她干干净净的面容,干干净净的衣着,一看就是个平时整洁的人,全身上下唯一不和谐之处,就是她的眼睛黯淡无光。   宇文缃与宇文天通信时,知道顾氏家世,对父亲不无哀怨地望望,带着儿女们也走过去。   长辈先问候。宇文靖施一礼:“亲家母一路辛苦。”   “这是太师。”邱宗盛扶着妻子,对她说着。   宇文靖后背一寒,他不知道邱夫人是什么反应,也许她会在这里骂出来。   但什么也没有。   邱夫人露出一丝和气的笑容,面上半点儿波澜也没有,仿佛面前的亲家从没有关押过她丈夫似的。回礼道:“见过太师。”   她不可能没有半点怨言,或许怨恨全在她再也看不见的双眸之中。宇文靖低低的叹上一声。   后面倒也不用他多话,宇文缃带着儿女们见礼,只一个赵灵说话就足够满场热闹。   宇文天一家都不在这里,原因呢,新郎新娘虽是旧人,但近来也不方便到处乱逛,还是呆在家里的好。再说也有客人。   无忧办亲事,一早就端坐着检查东西,忙的抽不开身。   邱宗盛在妻子耳边解释:“横竖再不走了,女婿留我们养老,我让他们不要走这个虚礼节。”   “好好,无忧可好?”邱夫人满口答应,问的最多,问的最早的,是没见过的外孙。   赵灵伶俐的插话:“好着呢,您是问表妹有多高,生得什么模样儿吧?”   邱夫人刚点头,赵灵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面颊上:“就是我这个模样,说起来,都说我比表妹生得好呢。”   赵悦赵思听不下去,一唱一和。   赵悦道:“小妹,大姐时常自吹自擂,这举动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竟然不知道从哪儿学来。”   赵思道:“二姐,此系天生之特长,咱们家里找不出来。”   见过礼就即刻在马上睡着的赵盾睁开眼,茫然地问:“找什么?”   “睡你的吧,进城门离外祖父家还有一截路呢,好好的睡。”赵悦赵思让他不要多话。   赵盾垂下脑袋,在马上又睡起来。   ……。   包三公子又换一个姿势坐下来,同坐在这里的凌朝笑上一声:“近乡情更怯的应该是你儿子,你怎么反却焦虑?”   “我在想啊,赵家对我提亲事,平白的要走我一个儿子,我应该摆什么样的架子才合适。”   荣王也笑:“摆个这儿子是我的,我不给人的架子。赵家说不给也罢,你们一拍两散,小儿女哭上一阵子也就完了,你就再不用担心见亲家摆架子。”   从宇文天开始哄堂大笑,纷纷道:“这话有理。”   包三公子对荣王冷笑:“小心眼儿没药医。”   荣王一跳八丈高:“你才小心眼儿,你才没药医……”眸光在全场转上一圈,别人为了他不多心,笑容转为窃笑。   程七小声道:“真是的,好好的惹他做什么?”荣王听到一跳过来:“说我什么呢!就知道你们背后总说我。”把个外衣一掠:“来来来,咱们院子里拳脚见真章。”   谁会在吉期将近的日子里,在宇文家里动拳脚?都劝荣王:“今天心眼子大一回。”这话好比火上浇油,荣王火冒三丈:“一古脑儿全出来,我心眼子不大,一个都不放过。”   没有人劝得下来这小心眼子,文无忧听到,打发春草过来:“三爷马上就到了,见到殿下您这形容,只怕不喜欢。”   荣王给明逸颜面,气呼呼重新坐回去。这个时候有人来报:“老太师接着亲家太太就到大门,缃姑奶奶全家归宁。”   顾氏嫣然。   定下婚期是一个月以前,一个月的日子里,知会宇文缃,宇文缃赶来,日子紧巴不说,说不好哪里耽误,就赶不过来。   但宇文缃提前一天到京里,可见她心里时时记挂。想想太师从来不笨,应该猜得透彻,父女可以解开心结,顾氏为宇文缃高兴。又有她的母亲前来,顾氏为自己高兴。   叫上女儿,早早的到大门外迎接。二夫人等女眷同行,站在大门内。宇文天等男人站在大门之外,已算街上。   大红喜字已贴起,大红灯笼也不能等到明天再挂,怕赶不及。呈现在来的人眼里,整个宇文家喜气洋洋。小包凑近赵灵:“看仔细些,我们成亲也要这样,少一对儿灯笼都不能答应。”   至于宇文天有王爵身份,成亲时东西理当比别人多,这一对人不去想。别的人热泪盈眶和迎接的人相见,他们细细致致数大门上多少对喜字,喜联又是多少。   “母亲,”顾氏唤着,扶住邱夫人顾氏。   邱夫人伸出双手:“无忧在哪里?”赵悦赵思把无忧送上来:“这个才是表姐呢,城门外面罗嗦的那个不是。快认认吧。”   文无忧就想得到赵灵又做了什么,一丝笑意扶上来,但瞬间就让邱夫人的神色打下去。   邱夫人不无激动,流泪的神情已出来,但眸中没有泪水。她用帕子拭一拭:“哎,流干了。”   宇文靖内疚的缘故陪在她身边,听到这话面上又有伤痛掠过。去了的广宁王又让骂上一回。   宇文天等人没有注意,他们正对着包临在笑。   包临嘴上说的好:“我养大的儿子平白给了赵家,我要摆个架子出来。”但视线里出现一个俊如秀峰气若渊亭的男子时,不等别人介绍,一眼就认得出这是他的亲家赵旷。   包临本人名列十公子,也是出色之人。出色见出色,惺惺惜惺惺。架子就此飞的不知去向,说着久仰,也不等宇文天介绍,他就走上去。   小心眼的荣王看笑话正是时候,如果有没有看到这一幕的,也让他挤眉弄眼的一通话吸引:“瞧瞧,这就是包三的架子,摆的真是范儿。”   包临当没听到,只顾着和赵旷一见倾心。包夫人每日来帮忙,现在这里,包临叫出来与宇文缃见过,又和赵旷见礼。荣王抽个空子问他:“到底是送走儿子,还是留下媳妇,你忘记说了不是?”   包临对付他倒也简单:“小心眼子就是这样。”   “你还敢说我!”荣王又跳脚。   来客人喜庆,不能放纵他再闹,二老爷等人把他半架半劝的先弄回客厅。   第二天,宇文天和顾氏成就大礼。   ……   七月的夜晚,凉意夹杂着白天的热汗渗透到肌肤里,小风一起,单衣裳透着风寒。   院门让敲响时,云浩然不得不走过院中的风,不得不有了寒意的感受。   他期待着门外是他想见到的人。、   “岳父……”后面的话总是咽回去。云浩然这称呼已是习惯,让他改,他不知道换成什么。   每回叫出来,后面问候的话嘎然止住。   宇文天装听不见,也没有纠正他的心情。往里面走:“让你看的书看完了吗?”   “看完了,正在等您。”云浩然压抑着的神情下面,是满满的雀跃。   他的父亲离家,他的母亲离世,云家没有一个人敢回来,回来也找不到云浩然,他住的地儿已不是旧居。   独自居住,云浩然样样自己动手,一个下人也没有,孤独不用再说。退亲的事情上,他屈从母命,失去的不仅是无忧,还有与人交往。他不敢出门和人见面,有时候店里买纸笔,遇上一个两个三句话也能投机的人,他也不敢约再次见面。   他怕别人认出来,认得他就是那个抛弃亲事的负心人。   京里他是不适合长久居住,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攻书上面,准备今年下秋闱。   皇帝需要人,今年开科举。   宇文天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在皇帝说出开科举的话,那个晚上,他敲开这院门,在云浩然又惊又喜的激动里,让他报名重考。   怕让云家的罪名连累,宇文天建议云浩然还是换个名字的好。   第一次来,知会重考。   第二天,宇文天又来了,给他勾勒出认真要看的书。今天是第三回 。   两个人没有多余的寒暄,宇文天不愿意久呆,云浩然也不敢久留他。认真的听完,送宇文天出门。   走在街上,宇文天若有若无的轻叹一声。对于他看着长大的云浩然,他总是狠不下来心。   有时候他对自己说,看在他父子确实没有投靠郭村的份上吧。如果云浩然投靠郭村,也就不会有云严氏破坏亲事。   回家去,对顾氏说的又是一个理由。   宇文天虽没有说,但顾氏猜得到:“又去见他?”   “是啊,得早早地把他打发出京才行。不然无忧是人上人,你我是人上人,他穷困潦倒的就在眼前,会有人说闲话。”宇文天说的煞有介事。   顾氏心里明白丈夫心软,却故意道:“能有什么闲话,是他家退亲不是吗?”   “这可就说不好,说闲话的又不按道理来。说上一句咱们家不照应他,一传就是一大片。”   顾氏淡淡:“原来你我过得好了,倒还应该照应他?”   “没有应该不应该,反正他要下科场,他中了,放了外官就不在京里,不更清静。”宇文天振振有词。   顾氏没忍住轻轻一笑:“你要去就去吧,事先想好这么多话搪塞我,这是你一贯的能耐。”   “我知道你不会反对,只是不爱听,所以先不对你说。”   说话的这会儿,宇文天换好衣裳,在妻子身边坐下,看她手中的针线:“这个颜色是无忧的?”   “是灵儿的嫁衣,无忧也分了一块衣料去绣。”话题回到赵灵身上,顾氏忍俊不禁。   宇文天恍然大悟:“还她的嫁衣。”   这个时候的大门外面,两个男子站住脚步,把匾额上字认一认:“太师府第?”   另一个人道:“我说的没有错吧,余兄,从云家出来的那个人,是泰王宇文太师。”   “真是奇怪,云家居然攀得上他家?”   ……   明逸回房,对烛下做针指的文无忧道:“岳父又去云家。”   文无忧颇能理解:“得了官也就离京。”   “我并不在意他留在京里,也不怕别人借着他说什么。”   文无忧微微地笑:“谁怕说什么呢?至多有些烦人罢了。”话刚到这里,玉成打发人来送信:“晚上不过来了,嗣哥又同人打架,把脸打青了一块,留在家里哄他。”   “昨天同人打,今天也同人打,”文无忧不放心,放下手中的东西,对明逸歉意:“先不陪你,我看看就回来。”   “我也去吧,嗣哥不是爱同人打架的孩子。”明逸起身,夫妻同往瑞国公府。   凌甫夫妻应该住在凌家,但瑞国公和凌朝商议过,凌朝割爱,小夫妻住在国公府。   嗣哥房里,玉成在,凌甫在,讨狗的曼姐儿一定也在,瑞国公夫妻陪着明逸夫妻进来。   嗣哥脑袋垂着,眼神儿在文无忧身上怪异的一瞄,继续低下去。任由玉成问来问去,他只是不说话。   曼姐儿天真的猜着:“是认为我家住太久了吗?父母亲已经找房子,找好了我们就搬走。”   “不是!你们就住这里。”嗣哥这才回上一句。   玉成找到谈话的缺口:“嗣哥你不告诉我打架的原因,曼姐儿就搬出去。”对曼姐儿挤挤眼。   曼姐儿应声虫般:“是是。”   嗣哥慢吞吞抬脑袋,眼睛又在文无忧身上。文无忧问他:“与我有关?”   “嗯。”   文无忧装出来很兴奋很感激:“嗣哥为了我才打架,当不起呢。”   “不是。”嗣哥垮着脸儿。   房里的人一起糊涂,重新再猜。   文无忧再问:“与我有关?”   “嗯。”   “那不是为了我打架,就是与我有关的话,又与嗣哥有关?”   “嗯。”   无忧心头微动,有什么一闪而来。但如果是她想的那样,难免生出不快。   她不太想问下去了。   玉成不能由着弟弟沮丧,接着猜:“三嫂哪有事情与嗣哥有关?”   “有。”嗣哥眼睛又在长安公主身上一扫。瑞国公也不快起来,他也不愿意当众问出来,打岔道:“小孩子打架,不问了吧,小三,甫哥,咱们前厅喝茶去。”   玉成是不问到底不肯走的性子,拧一拧身子,不许凌甫走,追问道:“嗣哥,你不信我吗?不信三嫂吗?”   “信。”   “那你说,是怎么了。”   嗣哥大声说出来:“他们说母亲相中过宇文伯父,说姐姐和我是三嫂的手足!”   “我的天!”凌甫是不知情的人,脱口惊呼才怒气冲天:“哪个说这种胡话!这是诽谤,我找他去!”   瑞国公、明逸、文无忧脸色一起难看,长安公主却游丝般一声叹息。   “唉……”   玉成耳朵好的很,捕捉到以后,顺便把父亲、表哥表嫂的神色看在眼睛里。   她也脱口,尖叫一声:“什么,这是真的!”这是她一贯的说话不想先说,把凌甫吓了一跳,嗣哥抽抽噎噎哭起来:“我不是的,我是父亲的孩子,”   凌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巴巴站着打量岳父,那清楚的颓废在眉间。凌甫也就知道了,嗣哥不见得是宇文伯父的孩子,岳母喜欢宇文伯父却是真的。   他干了一件很正经的事情:“曼姐儿回房去,你父母等你呢。”   曼姐儿不肯走:“嗣哥哭了,我得陪他。”   “不用你陪,”凌甫握她的小手,打算把她强制性带出去。   “啊……”曼姐儿出了名的嗓子惊人般又出来,随即一跺脚,眼泪就下来:“我要陪嗣哥。”   嗣哥哭的就更凶。   长安公主垂下眼帘:“算了吧,这话挑明也好。”   玉成和嗣哥瞪过来。   “母亲没有嫁成,就是这样。”长安公主语气里,没有一份旧伤让揭开的尴尬。   文无忧就只能尴尬,而且有不能面对瑞国公之感。   好在她带来明逸,明逸清清嗓子:“姨母,这些年你后悔过?”   长安公主恍然:“不曾。”她轻飘的说着,好似自然的从心中出,瑞国公满面的灰色多出一层光亮来。   玉成的逻辑素来无人能敌,她想一想理了个顺序:“母亲喜欢宇文伯父,嗯嗯,母亲好眼光。”   瑞国公和凌甫哭笑不得,这算什么话。   “父亲娶了好眼光的母亲,嗯嗯,父亲好眼光。”   瑞国公有了笑容:“是啊。”   现在只剩下凌甫一个人哭笑不得,不知道妻子说的是什么话。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翁婿算账   这种你眼光好来,她也眼光好,凌甫听着不对味儿,嗣哥的伤心却消散开。明逸让他从头说起,他没再闹别扭。   起因在大街上,嗣哥正走着,迎面过来一个人,劈面就问:“见你亲爹了吗?”   嗣哥翻脸回骂。   那个人冷笑:“你亲爹姓宇文谁不知道。”   嗣哥出门就跟两个人,交上手,对方却有六个,不用说嗣哥吃了亏。   明逸打断:“昨天你就应该对我说,把他们拿下来慢慢的审,为什么今天还要去打?打架又解决不了。”   嗣哥吞吞吐吐:“他骂我母亲,我没打够呢。”   “这解释现在用不着,说吧,后面怎样?”明逸有些生气地道。   “打到最后,他对我说,不信回家问母亲,明天他原地等着我。我今天带了十二个人过去,结果他有几十个人。”   瑞国公火上来,往外面道:“跟嗣哥的是谁?”叫进来一看,气晕头的瑞国公才想到是服侍他的老家人,对长安公主当年的事情清楚的很。   老家人嚅嗫:“本想哥儿去把他们打出京,不想这事情闹大。”   明逸冷眼看着瑞国公骂他一顿,就把他打发下去。关于瑞国公的为人,明逸比文无忧知道的多。   他性子相当的好,凡是涉及到长安公主,更加百倍的好。这样的处置不能算合适,换成明逸,早把这种不早回话的人撵了。   明逸有些看不下去,反复把嗣哥盘问完,对文无忧示意:“天晚了,咱们走吧。”   凌甫送他们,文无忧不用等到回家,就问道:“这又出什么事情?”凌甫抢话:“诸王一天没有审完,一天是多事之秋。”   明逸反而没有回话,眼神沉沉的不知想些什么。回家去,无忧倒是想和三爷说上几句,但在江南的时候就熟知他的面色。   他看似没事,其实澄净的眸光中总有什么在闪动。无忧没有打扰他,到底一直防备父母亲“私奔”的谣言,反而出来这一件,有点儿费心神。   她只在第二天来见母亲,因为赵灵补嫁衣——明明她另有嫁衣,但是她讨要的时候谁也拦不住,顾氏另给她做一件。   母女几乎天天见面。   听完,顾氏差点把茶碗合在自己身上,失笑道:“是长安公主?”   “爹爹从没有说过吗?”   顾氏还是笑个不停:“没有。不但没有,在北边时我看出来,问他是不是,你爹爹赌咒发誓说他没有定过亲。”   “确实没有定过亲。”无忧也这样道。   顾氏笑眯眯:“但是先太上皇许可,太师知道,跟定亲快没有两样。”   无忧关心的是:“母亲怎么看这件事?”   “能怎么看,多事之秋。”顾氏笑的不屑一顾:“是了,对你说下吧,嫁给你爹爹这样的人,和你嫁给女婿一样,一辈子多事之秋。”   正说着话,二夫人走来:“大嫂听说没有,金大人家里的两个媳妇打起来了。”   金大人是宇文家这条街道上的邻居,两家走动的算勤。   顾氏和文无忧都问道:“为什么?”都知道金大人家的两房媳妇平时算和气。   吵架都没见过,怎么会什么也不顾的打起来。   二夫人道:“我刚去看过,刚好看到她们让人拉开。大奶奶骂二奶奶有二心的下贱女人,二奶奶骂大奶奶是勾魂的狐狸精。”   “这就更奇怪了,她们嫁的是俩兄弟,二位金公子为人上没有出错过。”顾氏在京里住的日子不长久,因为是邻居,这话问的宇文天。   二夫人也道:“我也是这样说,但也是我亲耳听到。”坐了一会儿,二夫人走开,无忧也告辞回家。她的车从角门进去,没下车,就听到两个妇人哭天喊地:“咱们去见公主,请公主评评这个道理。”   文无忧心头闪过母女刚才有过的谈论“多事之秋”,和春草打算进去,万安公主让人请她。   哭的两个妇人,也就认出来。是依附明家的两个小官员之妻,时常往家里请安。   耿氏,任氏也在这里。   “说说吧。”万安公主嗓音平静。   “回公主,她家的下人说我丈夫的官是送了八百两银子的礼得来。”   “回公主,我家的下人从不会说这样的话,我也没有说过。反倒是她,她家的下人说我家送给公主一千二百两银子。”   这又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文无忧不能去金家问个明白,却可以在这里问到底。   “你们都指对方的家人,总是认得对方的家人?”   “回王妃,是他家看门的人说出来。”   “回王妃,我家看门的人是从外面听说。”   文无忧冷冷一笑:“这不,就清楚了。”   “可是王妃,外面怎么能听到这句话,是看门的说假话。应该是她家的主人说出来。”   万安公主徐徐道:“八百两和一千二百两是有出处的。”对左边妇人道:“收你家八百两,是你家老人生病,代买药物。”对右边妇人道:“收你家一千二百两的银票,也是代买东西。”   想想也觉得怪异,这两家平时孝敬的并非没有,但偏偏这两笔与收的孝敬没有关系。   耿氏见三弟妹帮着问了几句,也道:“你家难道没有出入账目?”   两个妇人如梦初醒:“是啊,账目上写的有。”   “那是谁知道这钱的去路,是往我家里来。”   两个妇人回想着:“管家娘子,当差的小丫头也可能知道,这是买药,没有瞒着人的道理。”   文无忧再道:“那你们没道理听到对方的门人说出来,就认定是主人说的。外面听的,以我看也有可能。”   两个妇人低下头不再说话。   任氏见没有她说的地方,索性不说。   万安公主把她们训斥几句:“都是官眷,遇事半点儿不沉着。”让她们回去反省。   打发走以后,公主有了怒容:“这是有心生嫌隙,这两个人平时看着还好,太平了,就争上来。”   文无忧觉得不是,总以为哪里不对,但她没有证据,只凭金家吵闹不能说话,只默默听着。   万安公主说了一通以后来孝敬的人,要留神的话,才让三个媳妇退下去。   明逸在官署里,也气的满面通红。在他的面前,两个弹劾奏章摔在地上,却没有别人。   他没有把当事人叫来,自己负着手在房中踱步。   涨红的脸色还没有下去,明逸就想到长安公主的旧事翻出来,只怕与两道奏章有关连。   但是什么关连,他还没有想出来。   跟他的人要进来捡,让明逸阻止。走上十几圈,明逸弯腰拿在手上,重新看了一遍。   这一回有准备,知道这上面是互相攻击,看的比骤然见到时耐心。   张三密报王二在小妾房里说了公事上的话,有小老婆受贿的可能。王二密报张三和别人吃酒时,说明逸授官不公正。   明逸倒不是气说他怎么怎么样,而是恼怒近来官员的缺空上一批,他和岳父宇文天都进言过,因此授官加意小心,不能让不合适的人钻空子。这一对人能有官做,是给他们的恩典。这倒好,两个人就忙活打听别人小妾,和别人吃酒的时候说些什么。   背后谈论人,公然的都认为不好。但背后不说人的能有几个?只不过可以分成正常的谈论,和居心不良的谈论就是。   明逸让人谈论,那还不是跟每天擦牙似的,必不可少。   他的生气,就还在这两个人不用心当官上面。   喃喃的骂:“不想当官有的是法子,怕我不敢打发你们去穷山恶水之地不成。”   把奏章摔到案几上,这样避免取的时候再弯腰,宇文天揭帘而进:“和谁生气?”一看就能知道。   明逸送到他面前:“您看,我们像是选错官员。”宇文天还有心情开个玩笑:“这是我就任以前,你选的人,别把我扯进来。”他的女婿无赖也有一手:“如果不合适,您上任后就应该提出。没说,等于默许。”   这地方不是当岳父的家里,宇文天也有不占上风的时候。比如刚听到的这话,他就没话回,权当没听见,或者再来一个默许,把奏章看完,笑了笑:“遍地开花。”   “什么?”明逸敏锐的反问。   “实对你说吧,我刚去两个衙门,处置的也是类似事情。好似忽然的隐私从天而降,全落到对头手里。怪就怪在,街上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明逸转转眼珠子:“全是官员?”   “只怕是这样。”宇文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让我想到郭公公还活着似的,要知道太监阴冷性子,最喜打发隐私,进一步的挟制人。”   明逸不肯服输。   郭公公这话是岳父先说出,但三爷也有话回:“我并没有放松,郭村经营十数年,说句难听话,满朝文武与他走动的人占九成九。九成九里的心思可不都在表面上,不是南关侯那种一看就看得出来,也不是云家那种倾家投靠,这得慢慢分辨才行。”   “说到云家,对你说一声吧。”宇文天坦然:“我去看过他几回,你这女婿不要闹腾,不要在无忧面前吹歪风。”   明逸占据上风时,从来稳当,面不改色的问起来:“听说岳父母有赠银,他衣食无忧。还去看他做什么?”   “无父照应,无母怜惜,实在可怜。可怜地里大多生怨恨人,他要是成了怨恨人,有什么好呢。”   “哦,岳父考虑也算周到。但以我看来,岳父是不怕别人怨恨的人。”明逸心头闪过姨母长安公主。   这段往事听自母亲万安公主,当年三爷的好岳父对定亲事一定早就知道。又从妻子那里问过岳父母成亲的年头,明逸可以断定。与长安公主议亲的时候,他的好岳父已与岳母私下成亲。他必然答应过老太师,这亲事他没有意见,为的是拖时间。   好巧不巧的,就要定亲,天牢劫了,他的人不见了。一切皆在他的计划里。   糊弄老太师也就罢了,长安公主也让一起糊弄进去。   明逸在别的地方佩服岳父到十成十,在这里的嘲讽就有十成十。   宇文天听的心如明镜,面上一寒:“你责问我呢?右太师明大人!”端出他左太师的身份。   明逸缓和下面容,但已经问了,索性问个明白:“岳父当年真的不亏心吗?”   “小子!什么叫亏心?我一没有见到公主,二不可能对她亲口许过什么。三来瑞国公喜爱公主接近发狂,他那个温吞水性子,在路上走恨不能不踩蚂蚁,有一回半夜吃多了酒,在我家门外截下我,要不是他功夫差,他的原话是要我性命。我走了,公主嫁给他,岂不是两全其美。”   明逸对旧事知道的很多,但到底那些年头里没有他。宇文天早就策划出走,不会说瑞国公袭击他的事。瑞国公酒醒,更不会说。明逸这就头回听说,惊奇的圆了眼睛。   “瑞国公?”这可能吗。   宇文天翻眼:“不信你去问瑞国公。”   明逸拍拍额头,他相信了。他知道泥人也有土性子,以瑞国公对长安公主的情意,他倒是干得出来。   他的岳父得了意:“所以我不亏心,面对你这女婿也不亏心。云家孩子是在我膝前长大,”   明逸没好气一分。   “他和无忧一起玩耍好些年。”   明逸没好气达到两分。   “我是为了你这女婿好,指点他,让他早早的离京,你眼不见心不烦。我了解你,你会把他打发去外省。他的父亲在哪里就官,你就往哪里安插。父子团聚,他更不会有回京的心。咱们看不到都不烦。”宇文天面对明逸还挺得意,自以为有无数的人情可以讨。   明逸皮笑肉不笑:“岳父,”   “说吧,不用太感激。”宇文天满面春风等着。   明逸咬咬牙:“他在您膝下长大?给过多少疼爱。”   宇文天皱眉头,这怎么是个小气鬼儿,想到一个好理由:“别学你舅舅荣王。”   女婿继续讨要:“从我和无忧定亲,您没有给过我一点儿。从今天开始还吧,十年八年的只够还利息,余下的岁月还本金。要还得彻底,别一不小心又欠上利息……。”   “今天日头从西边出来的?还是你让两个乱密报的气的神智不清。”宇文天用手在明逸眼前晃来晃去:“这是几个巴掌?”   “大杖走,小杖受。打巴掌就走,给疼爱就受。”明逸怎可能没话,没有扳回的话回,轻轻松松又回到讨要上面。   “来人,”   进来一个人。   “换好茶来,我和宇文太师长谈,要茶提神。暂时的,也不见人。”明逸吩咐他。   泡好茶,那人真的出去,对外面候见的官员说声:“二位殿下暂不见人。”   房里,一对翁婿锱铢必较的开始算账。   “岳父对云浩然一年笑几回,一共笑了几年,报个详细的数目出来。一丝一丝还给我。欠一丝还一海。”   宇文天嘲笑:“还你一海的茶水,一海为饮,当你是牛。”   见明逸拖张纸,提笔往上写着。   又嘲笑他:“以你的聪明,还能记不住?”   “这与记不住无关,是记下来,咱们算完了,岳父签个名字,就是给我的欠条。”明逸写的很认真。   边写边念:“某年某月,凶我。某年某月,撵我。某年某月……。”   “这是咱们刚见面的那一年,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坚定,当然凶你撵你再凶你。”宇文天反驳。   明逸抬眸望向他:“您见到女婿不认得,空辜负聪明,这个要罚百倍。”   “小子,按你这样算,这辈子我还得清吗?”宇文天深表怀疑。   明逸很大度的模样:“下辈子接着还。”   ------题外话------   二更送到,今天的一万更完成。   错字,明天改。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厉害的姑奶奶   门外候见的官员越来越多,而翁婿两个的账目也算到最重要的时刻。宇文天再一次看着明逸落笔,脾气有些按压不住。   主动的对明逸说起探视云浩然的话,出自这岳父也知道对一前一后两个女婿的对待上不平衡。   他也没办法平衡。   云浩然曾是他的邻居,在他的身边长大。明逸是一出现就必然让宇文天考验的人。   两者遇到的宇文天面容不可能一样。   明逸煞有介事的写上什么一年笑几回,宇文天还能迁就他。但他再写,就是无忧的所有权。端正的几行字没有错字,意思也贴切本朝大风向。   “岂不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在此,就比父言重……。”   一把打落笔,再一把夺过纸张,宇文天团几团,往地上一扔,骂上一声:“岂不闻,这是胡扯。”   明逸嘴角边有一个狡黠的笑容:“那以后还刁难女婿吗?”   “小子,你等这一天等着急没有?”宇文天当然不答应。翁婿两个理论起来。   正说着,皇帝打发人过来。这不是官员可以让等着,二位太师起身办公事。   “皇上听说官员们行为不检,让二位太师严查才好。”   太监走以后,明逸不悦:“郭村就是个太监,不久前那受汉曲王指使进参汤的老王也是个太监。宫人们重新查过,这话不会是宫人多嘴。”   “是御史。这是他们的本分,他们耳目也聪敏。”宇文天装着没看到,一脚把刚才团到地上的账目踩了踩,面上半点儿没走样,严肃而认真:“办正事了,就快满朝文武皆小人……。”   他语声一顿,而明逸也愕然,翁婿几乎瞬间想到一处去。宇文天板起脸:“原来是这样。”明逸叫出来:“好长远的心思。”   宇文天皱眉头:“这就与几位王爷没有关系了。”   “是啊,他们眼下保自己最重要,想不到这么久远。”明逸说着,掐指算日子:“秋闱、春闱到明年殿试,不会消停。会不会相中什么官职,就把什么官儿拉下来。”   宇文天提醒他,也兼提醒自己:“有一件事情先得弄明白,这些隐私是从哪里弄来。”   “岳父您想,除去郭村搜罗过,谁还能大手笔的知道这么些。”明逸挑一挑眉头:“与几位王爷是离不开的,只怕他们嘴里能说些什么出来。”   两个人一会儿为公,一会儿为私,只苦了外面等候的人。   ……   明府的二门上,花篱倚墙,日光不算酷夏。明府的角门外,凌霄冲天,也挡日光。但又一个妇人带着两个丫头走过来,阴凉里已没有能站的地儿。日光全打在她身上,汗水是夏天每天要流,直射的热她却受不了。   手扶着额头晃了几晃。   “夫人,你怎么了?”两个丫头有了慌乱。   一旁等候的人,有的装看不见,有的露出怜悯神色,但不会把她排好的位置让出来。走过来扶的人,不超过三个。   一个月华色衣裳的人从怀里取出小小的水袋,凑到晕过去的夫人唇边:“喝一口吧,这大夏天的候门可不好过。”   低低的又有一声抱怨:“这真是君王城门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老爷们倒了运,咱们事先不知道,事后却跟着遭殃。”   晕过去的夫人得了这一口水,半昏沉里刚似醒非醒,听到这句话同病相怜,还没有完全睁开眼,泪水先如雨下般,从抖动的眼帘里滑落,泣声道:“只能恨嫁错人吧。”   这样一说,在这里排队候见的女人们都有同病相怜之感,柔声道:“是啊,咱们嫁人是依父母命,嫁的人在谁的手下办事,咱们在内宅里哪能知道。这犯了事,却跟着大热天的劳碌,这算什么事儿。”   月华色衣裳的妇人就先自我介绍:“我夫家姓郑,是云昭王府中侍候的官员,唉,这是我头一回进京,却是为他上下打点。”   另一个人话已到唇边,不用别人问,也说出来:“我丈夫也是云昭王府中侍候的官员,唉,他让关在狱里,我也是为他上下打点。”   第三个人眨巴下眼,结结巴巴道:“可是,几位王爷让拿下不过半年,听说还没有完全收复他们的封地?”她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又是一个半步。   第四个、第五个……都后退了一步。   只留下晕过的妇人、月华色衣裳的妇人,和另一个云昭王府中出来的女人相对苦笑。   退开的人已聚拢,小声地说起来。   “从正月里几位王爷在京里谋反直到现在,陆续送来好些他们的人。还用问吗?男的是罪官,女的是罪官家人。”   “别跟她们有往来,小心让沾惹。”   三个让打下罪官女眷烙印的妇人虽听不完整话,但猜得到,晕过去的妇人掩面痛哭:“这关我们什么事情,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跟王爷做了什么,”   月华色的妇人叹气:“别哭了,哭也不能洗清什么,还是老实排队吧。”仰面看天:“这也好早晚了,还轮不到咱们,只怕咱们今天见不到长公主。”   第三个人小声道:“见长公主不如见平王妃,”刚说到这里,一个婆子从角门里走出来:“夫人们请散了吧,今天会客的时辰就到这里。”   随着她的话,在外面等候的这些人垮了面庞。犹不死心的原地徘徊着,听到脚步声,十数个衣着绚丽的夫人们走出来,后面跟着刚才的婆子,和对角门外的这些人不一样,婆子欠身陪笑:“公主要歇了,列位请明儿来吧。”   这是两种待遇,一种在小客厅上等着,另一种在大门外晒日头等着。   在小客厅里等着的人不是有意的,也有趾高气扬。在外面晒了小半天的人,粉涩汗腻中更加气苦。   晕过去的那夫人又哭起来。   很快,身边的人走光,只剩下月华色衣裳的人,和另一个丈夫在云昭王府中当差的妇人。   一起劝她:“走吧,不走留在这里过夜不成?”半扶半搀的,三个人走出这条街,丫头们在后面跟着。   “去哪里?”三个人都有茫然。月华色的妇人郑夫人踌躇下:“往我的下处去坐坐可好?”   另外两个还没有回答,郑夫人泫然状:“我孤身前来,没有臂膀也没有依靠,这是我有高攀二位妹妹的心,还指望明天有哪一位先见到长公主,为我引见一二。”   另外两个人同声道:“说的是,”互相帮扶的心都出来。郑夫人前面带路,或上车或上轿子,出两条街,不是客栈是个小院子,郑夫人请她们进去,客厅里坐下,殷勤备至的吩咐侍候的人:“打水来净面,衣裳都汗湿不能穿,取我的干净衣裳来,脂粉匣子也取来。”   另外两个人道谢过,也确实汗的难过,各自收拾一番。重新坐下,见一桌整齐的菜已摆好。   这会儿,郑夫人才问她们的名姓,和晕过去的妇人从哪里来。   晕过去的妇人自称夫家姓陆:“是汉曲王手下的官员,可怜他上个月让抓来,我变卖家产随后跟来,可怜到现在还没有见上一面,送饭菜都送不进去。”   另一个人自称夫家姓应,也是:“让抓来以后还没有见到,听人说万安大长公主府最有权势,只能来求见她。我等了十天,到现在还没有见上一面。”   陆夫人花容变色:“为什么等十天也见不到?”   应夫人张口结舌:“您一看从没有求过人。”   陆夫人讪讪说声是。   应夫人解释:“长公主会见客人,先亲后疏,先把亲近的人见一个遍,有心情有钟点,再见几个咱们这样半点不熟悉的人。假如今天亲近的人没有见完,咱们这种也就一个不见。”   陆夫人面色苍白:“原来是这样。”   “还有银包要送的过硬,前天我包的不小,可后面来一个人比我的多,她进去了,把我打下来。”应夫人低下头。   陆夫人忙道:“收钱不能不办事,你昨天今天没有找那个妈妈?”   应夫人摇头,嘴角边尽是哀怨:“这两天她不当值。”陆夫人倒抽一口凉气,面有难色道:“这么说,得把所有通报的人都送钱?”手不由自主的在袖子里动一动,小声道:“我可不能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花这么多钱啊。”   此间主人郑夫人一直微笑看着她们说话,适时的插话:“所以我斗胆请你们来做客,不管哪一个人先见到长公主,最好为另外两个人也说说话,这样,省下钱往牢狱里为老爷打点。”   应、陆两个人进京后都觉走投无路,别人眼前是路,她们眼前处处是坑。三两个衙门一转,坑的钱堪称肉痛。对郑夫人的话纷纷点头:“如果真的这样,互相也是个臂膀。”   应夫人大大方方的把她在长公主门外没说完的半截话,此时说个干净:“不见长公主,也没什么。”   “哦?”另外两个人干瞪眼,流露出疑惑。   “关键的人物是平王妃。”应夫人伸出几个指头:“我打听这个消息,花了这个数目呢。”   陆夫人道:“八十?”   “八百。”应夫人面上有痛色,陆夫人吓的闭上嘴。八百两对她们两家,可不是一笔小钱。   郑夫人也让吓懵住,半晌才想到主人的职责:“边吃边聊。”把菜捡好的送过来。   “咱们在京外怎么能知道内幕,平王妃却是泰王的独女,”应夫人八百两银子花的不空落,接下来主要是她说话。   陆夫人怯生生的问:“她得宠吗?”   另外两个人夸她问的不错,陆夫人其实是吃过亏:“刚进京往刑部里打点,结果那家妾当家,听说我送钱送的不是地方,反而吹了个告状的耳边风。我往狱里去,好心的牢头告诉我,说上面有话,不给我探监。”   应夫人的话让她心情好转:“平王房里没有妾。”随后心情也好转了:“我的八百两花的还挺值。”   郑夫人眸光微闪:“这么说,平王妃说话是管用的喽?”   “她的父亲是左太师,她的丈夫是右太师,她说话肯定管用。”应夫人悲从中来:“看看人家投的什么胎,看看我们,跟个没下梢的人,送牢饭都得找门路。”   三个人紧紧闭起嘴唇,似乎都有一句不方便说出来的话。重犯才不许探监,牢饭也可以省下来。但打点的银子却更多。   相同的身世,都有满心的憋屈。相同的憋屈,打开话匣子以后,这一顿饭吃到宵禁以前,繁星明亮,街上几没有行人。   郑夫人显露她殷勤的一面,她带的侍候人不多,也一家一个的派出去跟车,直送陆、应二位到下处。   第二天,三个人结伴往长公主府上去,这一回的等候互有安慰,这一天还是没有见到人,但心情比以前要坚持的多。   又过了几天也见不到人,却另有一个消息出来。   “老太师之女,嫁的原来是赵家。”   “哪个赵家?”内宅里妇人不知道赵家很正常。   “很厉害的人家,”这一位也解释不清楚,或者不想多费唇齿在赵家身世上,接着道:“赵家长女要和平津侯的小儿子定亲。”   “那咱们往包家去吧。”   “可不认识人,去到也是坐不久就走。”   这一回郑夫人拿出手段:“真巧,我前天刚和包家的一位奶奶认得,咱们冲着她去,只要能坐上席面,咱们就想法子赖到席终。不信见不到平王妃。”   陆夫人又迷糊了:“平王妃一定会去吗?”   “哎,你呀,记住了。平王妃是宇文家的九房。这定亲的是宇文家的姑奶奶之女。”   ……。   定亲,一般请至亲好友,隔房的客人不在这牌名上面。但小包岳家是清陵赵家,包临面上光彩,愿意把亲近和不亲近的亲戚都请到不说,早早的,熟悉和不熟悉的官员都来道贺,都说那天来吃酒。   包临知道他们想见赵旷,索性来者不拒,早几天就请厨子,准备席面,风声也放出去,凡是来的人都可以吃酒席。   在有些人眼里,本朝定亲的规矩也打破。   一般男家往女家去,下定礼,请媒人吃顿酒,地点应在宇文家。   一场动乱,好些旧规矩都没有恢复。比如还有人打官司,声明他的妻、他的未婚妻、她的夫、她的未婚夫,在战乱中兴许可能有不检点,导致不能成亲。包临在家大肆张扬,也有人愿意上门。   其实呢为不影响定亲,包临请客的日子在定亲前一天,又和赵旷约好,这一天请他也来。   泰王妃、平王妃母女由包夫人邀请,玉成公主最爱凑热闹,带着嗣哥曼姐儿万万不能缺少。   赵灵的嫁衣还没有绣好,一早,文无忧约玉成往娘家见面。在这里用早饭,还可以抽空绣上几针。   赵灵想当然气鼓鼓。   小脸儿上已不是颜色,赵悦赵思都不惹她,赵捷随父亲和老太师用饭,不在这里。赵盾充当没眼色的:“大姐,你要我带话给姐丈吗?”   “你去做什么?留在家里陪我和母亲。”赵灵噘着嘴。   “咦,我们特意去吃酒席,遗憾大姐你从此避嫌,你不能去。”赵盾满嘴的东西,不妨碍他坏笑一地:“母亲也去,也不陪你。”   赵灵娇嗔的转向宇文缃。   宇文缃斥责道:“吃饭!”   “母亲?”赵灵不肯放过。   顾氏莞尔:“缃妹,你不用陪我过去,京里这些人我都见过。”   宇文缃眸子微冷:“我倒不是说大嫂对付不了,不过我和她们一起长大,更懂她们心思。还是我去,让这些人都闭嘴。”   一个一个都挺长进,宇文缃几时想到几时生气。她家天哥和顾氏是不是私奔,关别人什么事情,要传得满城沸沸扬扬。   抱着这样的心思,赵灵不可能留下母亲作伴。赵悦赵思等人声称入世就看红尘,换成正常的话,包家今天为她们特意点一班小戏子。赵灵戚戚哀哀的眼神,都装看不到。   包家的热闹里,不情愿来的大有人在。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正埋怨:“定亲至于大请客吗?”   “请你自家的人不就行了。”   “没办法,我们家老爷一定要来,还一定要我来,说是见识什么赵家的人,依我看,赵家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不想看到宇文缃……。”   “她不会过来!亲家互请,咱们更没必要过来。这是包家定亲大请客,”边说边乐:“定个姑娘,就要比殿下大婚还要隆重,包家这是犯的哪门子浑……。”   冷不防的,脑后有一句话出来:“宇文缃来了。”   这是在院落里,郑夫人、应夫人和陆夫人看在眼里,也都奇怪,说的好好的,忽然见鬼的神情从哪里出来。   郑夫人扭头往门的方向看。   见适才认得的平津侯夫妻陪着几个人过来,这一行人里,男男女女都极出色。   “这个难道是宇文太师?”郑夫人一眼认出老太师,因他胡子白。旁边如明月俊日的男子,郑夫人当他是宇文天。   幸好听到一句话,有一个人兴奋地道:“快看,他名叫赵旷。”   郑夫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赵家的人。”她站在人的后面,此时无数眸光对着赵旷飞去,多出郑夫人的两道目光不算多,方便郑夫人目不转睛。   在她的身边,应夫人和陆夫人常年在宅门里,本地王爷都难过几回,对着赵旷不由得倒抽凉气。   凉气成片的出来,显然不是应夫人和陆夫人能供应。   宇文缃眼神儿左右微斜,把那些似流欲流的口水看了看,忽然对亲家母包夫人道:“陪我嫂嫂进去,我就在这里坐会儿。”   包夫人也是当年宇文缃的闺中败将,对她说一不二的性子记忆犹新。依言陪着顾氏母女和赵悦赵思进去。   这里近门,一般不是贵客所在地,支的是流水席面。居上的位置上本来坐的有人,包家的人低声请她让开,宇文缃坐了下来。   宇文天和顾氏原是私奔的话,因明逸收到纸条上的姓名,就把相干的人全拿了,真正出来是在宇文天大婚以后。一些人才想到,女儿已成年还补婚礼,那么当年……还用问吗?必然是六礼不全,三媒不周。   闲话在这种时候出来。   宇文缃才不管。   她收到的消息,京里说无忧出身不正。她的母亲生她的那年,没名也没份。   能把嫁给皇帝的亲事换到赵家去,这位姑奶奶从来不是软弱无能。   一眼,从左到右,把在场的人笼罩在目光之下,最后锁定一个女眷。   都不用问为什么瞅着她不丢,那女眷慢慢的往后退,不管怎么退也躲不开宇文缃的犀利时,险地求生般的叫出来:“不是我说的,这话我是听娘家二表嫂说出来,”   她家二表嫂也在这里,恨的就差拿个刀子扎她。此时没有刀子,又堵不住表妹的嘴,她也出卖人:“我听六舅太太说的,”   郑夫人、应夫人和陆夫人刚到京里没多久,听不懂,但见宇文缃气势过人,先让骇上一跳。   好厉害。   ------题外话------   二更晚些。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去了心结   六舅太太却不在这里,宇文缃问道:“哪里去了?”说的很慢,一个字后面拖出长长的音。第一个字没有结束,有人往稍贵重些的客人坐的地方去。最后一个字结束,有人满头是汗赶过来。   是个白胖的妇人,看上去比宇文缃大十岁不止,是个对她性子了解的人。六舅太太来到就道:“我该死,缃姑娘放心,我说出去的话,我看着不让人再讲。”   郑夫人悠然神往:“这就是所谓的一人退强敌,宇文家的人果然与别人不同。”   应夫人和陆夫人担心地道:“那平王妃也这么厉害?咱们还能在她面前说话吗?”   “进京不就是为讨情分,厉害也得见,不厉害也得见。”   应夫人和陆夫人想想也是,没了话。   她们说话的这会儿,已走出十几个人对宇文缃陪不是。缃姑奶奶弃了这里,往大家看得见的身份稍高些的那地方走去。   那里,也是一群女眷。   应夫人和陆夫人有感于她们的手足无措,对比下这位姑奶奶的凌厉气势,感叹道:“能有她三分,想来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旁边走过一个人,因为不服气,而又不敢在宇文缃面前说什么,又因为站在这里的三个人是外地口音,没有说话上的担忧,撇嘴道:“能不厉害吗?本来要当皇后,皇后没当成,也嫁的如意。”   她说完就走了,余下郑夫人、应夫人和陆夫人三个人如雷轰顶:“本来要当皇后?”   郑夫人艰难地道:“皇帝跟她可不在一个年纪上。”   说话的那位没说明白,按此时来算,宇文缃应该是本来当太后的人。   应夫人小小声道:“这也没什么,生得好,谁会从年纪上算。”   宇文缃走出来,她们赶紧闭嘴,追着宇文缃一个客厅一个客厅的进,直到她施施然往正厅。   三个人也松口气:“可见威风逞完了。”   “逞完了?”顾氏取笑,文无忧负责送上敬佩。玉成公主正说的话让打断,也跟着送上闪光的眼神。   赵旷坐在宇文靖身边,了然有一抹笑意。夫妻对上,盈盈生情,宇文靖内心不知是怅然还是欢喜。缃儿自己选的亲事,就今天来看,比她嫁皇帝好的多。   宇文缃要嫁皇帝,太上皇的结局将改变。但老太师愿意认输。   酒宴摆上,主人这一桌,有重温父女情顺带有个好女婿的太师,有又吐恶气的顾氏和无忧,欢庆比别人多些。   二位太师都是忙人,酒过三巡以后,姗姗到来,瑞国公很不愿意和宇文天打照面,悄无声息的溜出席,遇到有人问他,就说散酒。   随意的散着,不知不觉的走到包家园子里。隔着假山,听到自家女儿的脆生生:“宇文伯母,咱们在江南时,您说过可以当我母亲?”   火辣辣袭来,瑞国公满面通红。暗骂女儿丢了人,已经知道宇文天是父亲的情敌,却还讨好真不应该。   另一个女声带着笑吟吟回她:“是啊,我说过。”   玉成道:“那,您会与我母亲和解吧。您相中宇文伯父,您是有眼光的人。我母亲也曾相中过,也是有眼光的人。有眼光的人,理当是知己啊。”   瑞国公正寻思着脚底下找个地缝找进去,听完了,不知从哪里来的情绪,居然认为女儿的话有三分道理。   是啊,大家都有眼光不是,尖起耳朵,听听下面还会说什么。   顾氏十分喜爱玉成,闻言,笑着答应下来。   玉成的下一句话:“那我父亲因此算有眼光的吧,因他相中的是我母亲。”   顾氏有了一个看似乐不可支的笑,也看穿玉成的用心,郑重的帮她理了理这个关系:“那是当然。有眼光的人,才会眼睛里存在有眼光的人。瑞国公当然目力过人。”   瑞国公脚底下一轻,有些飘然。   顾氏和玉成渐行渐远,瑞国公没追上去继续听,而是有了胆气回席面。拿起酒壶,对着宇文天走去,泰然自若笑拂春风:“来来来,好久不见,我敬你一杯。”   宇文天倒愣住,从在北边营地上开始,瑞国公与他就能不在一起,坚持避开的形容。主动找上来的瑞国公?这是个什么鬼。   论大方,宇文天不弱于他,两个人互相敬了酒,看得明逸也一愣又一愣。   但瑞国公不去管,他的心结解开,在女儿心里和宇文天是一样的位置,细细品味这高兴还来不及。   明逸实在好奇的时候,在瑞国公真的散酒时陪着他,旁敲侧击问了一回。   瑞国公虽不愿意说,也让明逸问出来。好玩的事情,夫妻同乐成习惯。明逸记得刚才眼角一闪,隔着小桥那边见到妻子。丢下瑞国公,过了桥,在回女眷酒席的必经之路上站着。   他不想有多余寒暄,选了个老树当遮挡。   三个一看打扮就不像京中女眷的夫人鬼头鬼脑,落到三爷眼睛里。   他不认得陆、应或郑的家门,只把话听上一听。   陆夫人东张西望:“王妃去了哪里?”   应夫人道:“刚才还看到。”   郑夫人也眉头紧锁。   等她们过去,明逸找到文无忧:“你让人盯上。”无忧不放心上:“嫁给你,这事不稀奇。”明逸欢欢喜喜:“与岳父无关?”   无忧笑了起来:“都是你一个人的能耐。”晚上回家,两个人拿这话又取笑一回。   夜晚来临,包临送赵旷出家门。太师父女、顾氏母女下午告辞,赵旷父子三人应亲家的邀请用晚饭,包临相当得意。   拱手送行,对着父子在马上的身影看了又看,包临回转,对家中的长者道:“亲家倒也客气。”   见到夫人时,又道:“亲家倒不傲气。”   清陵赵家在传闻里接近神化,长者们犹不肯歇,兴奋劲儿还腾腾涨升。   急奔的脚步声,紧迫的回话声,就人人听到。   “回侯爷,亲家老爷和公子在后车胡同让行刺。”   “当啷”,不知哪位捧的茶碗摔落地上,片片粉碎清脆可听。包临在第一声碎响里,一个箭步冲出去,茶碗落到地上,他的呼声也遍布院中:“老大老二,跟我出去瞧瞧。”   他们赶到地方,只远远见到一道剑光飞虹般跃起,再然后,就只有一地躺着的五个人。   赵旷动都没动过的从容,赵捷握着兵器犯起赵盾的病根儿——懒懒状。赵盾握着剑:“姐丈,你总算来了,看看我的姿势不错吧,你再不来看一眼,我收好,你什么也瞧不成。”   包临没功夫听这玩笑话,让儿子去检查五个人的来历。凌朝晚一步赶来,酒气也没有散完,但头脑清醒。   从头到尾的问着,赵旷道:“只说了一句就让小懒打倒。他们说,我赵家不助朝廷,理当受死。”   很快皇帝收到这句话,把明逸召进宫:“朕就不信了,新选的官员们有这么污糟,弄这么大的黑锅给朕背。”   明逸也认为与官员有关:“赵家不出面,知道的人也只有您当时的近侍。”   但官员污糟,明逸却持相同看法:“已有迹象表明,这是栽赃之举。”   皇帝仰面惆怅:“这是继太上皇离心离德以后,想让朕也与社稷离心离德。”   明逸这个晚上没有回家,宇文天也让从家里请出来。连赵家都敢行刺,二位太师没有睡觉的钟点了。   一连数日,无忧回家给赵灵绣嫁衣时,顺便和母亲交换下言语:“三爷让送换洗衣裳,点衣裳数目,看样子又有十天不回来。”   顾氏说她也一样。   但这不能耽误中秋前的敬香,这是战乱后新添出来。这个节太平的过,烧点儿香给神明。   万安长公主府上的车轿在最前面,长安公主的车轿跟着,后面是京中愿意跟随的长长车队。   到了地方,三个妯娌应该在长公主面前侍候,但万安长公主对外强势,在家却是个好婆婆。用她自己的话,她一生一世为皇家防别人,不想在家里还劳心费力。   耿氏是公主挑选,长子明道稳重近似呆板,是个出名的孝子,母亲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也因为明道太听话,明达的一时不谨慎,让公主在意料之外,和明达怄气,结果母子都受伤害。明达填房的任氏,明达老实的请母亲选。   无忧更不用说,小儿子小儿媳,在家中公认受宠。   敬过香后,公主就让媳妇们自在游玩,就是休息的静室,也三个人各有一个。   跟来的女眷为什么来的?蜂拥而至往三个人面前请安。   长公主敬香京里都知道,因为来的人多,这庵院外面卖小吃的人都多出来。静室外面,站着郑夫人、应夫人和陆夫人也不稀奇。   陆夫人总是胆子最小的模样:“咱们就这样上去说请安,家人肯通报吗?”   应夫人也有怀疑:“在这里请安的人可不比在京里少。”   “却多一个人通消息。”郑夫人指着走来走去侍候的姑子们,手在荷包上比划下:“我的钱不会白花。”   陆夫人还是没底气:“那,换个来历吧。在公主府门上,听说是与外省的王爷有关,都没有人愿意理咱们。”   郑夫人胸有成竹:“原身份也许更好些。”   “哪里来的?”文无忧年纪轻轻,没到走几步路就歪在榻上等人捶腿的地步,兴致勃勃和同来的玉成说着一会儿怎么逛,笑容让姑子回的话打落下来。   平王妃的身份,庵主在这里侍候,陪笑道:“有二位是云昭王处来,有一位来自汉曲王处。我本不想揽这事,但她们打听到公主带着王妃往这里来,在菩萨面前求了半天,看的我也感动,因为代她们通报一声,王妃若要见,这就传进来。若是说不见,”   姑子也不把话说绝:“让她们再积累缘法,再请安吧。”   不能怪无忧草木皆兵,而是诸王处来的人,难免让人生疑。   父母亲忽然让传谣言,三爷在家说过的官员们隐私到处揭露,还有姑丈让人行刺……。在无忧眼前闪过。   “让她们进来。”   姑子千恩万谢中,春草带进来。   见三个妇人都极年青,家里遭难进的京中,面容上不可能一点儿看不出来。但无忧比较下,郑夫人憔悴之色几乎没有,陆夫人眼肿时有悲伤,应夫人排在中间。   无忧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有江南之乱里,看多憔悴面容,她又是个心细的人。   也许有人会说无忧把什么都想的太细致,但她的家世,不小心也不行,亦不可能。   对郑夫人的兴趣就多出来,让她先说话:“从哪儿来?”   郑夫人摆出恭敬,自报家门:“夫家是云昭王管理粮仓的官员,拿人的时候,与钱粮有关的官员都在之内。”   文无忧不是恰好知道谁在云昭王那里,而是周知对她写了一封信,明逸拿给她时,说了说来的地名。   她装作懵懂地问:“不知主使的是哪位官员?”   郑夫人陪笑:“听说是周将军。”   “副使的是谁呢?”   皇帝因自己年青,最信任的三表弟也年青,起始平乱的文大帅、凌甫,少不了也要想到玉成,都年青,很愿意照料年青的人是一个原因。这些年青的人在平乱中忠心表露也是一个原因,很照料年青的人。   跟随周知的人,不是北边的老将们,而是奚鸣等人。   不动声色里,无忧先作个盘问。   郑夫人回了话,却没有出错。   文无忧嗯上一声,又问了问应夫人,应夫人和郑夫人一样是云昭王处,郑夫人已回答过,盘问应夫人的就不多。   问到来自汉曲王处的陆夫人,她成天的奔波,没有成效难免伤心,昏头昏脑根本回答不出来。   文无忧可不认为回答的件件清晰的没有鬼,相反,女眷一般在家里,外面的事情不知道也正常。   但疑心没有去,故意把眉头往下一落,本打算让她们这就出去,不能见一次面就给太多钟点,横竖她们下回还会请安,再说不迟。   郑夫人在一旁说了一句:“回王妃,陆夫人是当地有名的才女呢。”   她看不出有意,也无意中添上言下之意,才女的真假,一试就知道。   文无忧对她多看了一眼,笑问:“汉曲王与云昭王处并不都相邻,你怎么知道?”   “小妇人娘家却是汉曲王处,听过陆夫人在本城的名声。”   文无忧展颜轻笑,仿佛相信了,但依着刚才所想,还是道:“今天烦了,明儿到家里来坐吧。”   贵夫人大多如此,郑夫人等退出来。静室里没有闲人时,玉成睁大眼睛问道:“三嫂怀疑她们吗?”   “不一定,不过警惕罢了。”无忧尽量对她笑的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呢,她挂念丈夫,也挂念忙碌的父亲。   但总不能把心事呈给还有稚气的玉成。   玉成也没看出来,拧拧眉头说了句:“凌不负心鬼儿对我说,还要住一段子日子再回去,他不知道我除了想父母亲,想表哥和三嫂以外,我并不愿意回来。就是嗣哥也喜欢南边儿。”   文无忧逗她:“你忘记说公婆,凌不负心鬼儿要是知道,又要和你吵一架。”   玉成傲气地道:“这没什么,他吵不过我。在京里我有嗣哥,在南边我有大毛二毛和三毛呢。”   看上去好生得意,春草毫不介意的大笑了一通,不管怎么看,不是捧场,而是嘲笑脸儿。   玉成对她扮个鬼脸,握住无忧的手:“咱们还逛去吧,出门春草就不敢再笑。”   两个人约上耿氏和任氏,又在庵里转了一圈,回去的钟点耽误半个时辰,还好回京时赶得上城门。   公主说累了,让各回各房,晚饭也各自用。无忧带着春草和跟出去的人回房。一进院门,见到绿树红花中烛光亮起,熟悉的身影晃动一下,心无端的跳了起来。   ------题外话------   二更送上。   今天一万更结束。   错字明儿改。晚安。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诡计   小别胜新婚,让文无忧的心跳动的快,期待也溜出来作怪。对春草摆一摆手,蹑手蹑脚对房中去。春草咧嘴笑,把侍候的人挡在原地。   门帘揭开,房里没有人。   走几步,侧间的大案几是明逸在家常呆的地方,也没有人。   文无忧暗骂自己笨,三爷忙碌完回来,应该歇息。对着内室走去,顺理成章的落到强壮的手臂里,让明逸抱了个满怀。   明逸没有劳累模样,反而神清气爽的调笑:“这是哪家的小美人儿,抱走再也不还。”   对着大床走去。   文无忧很想板面庞,忍不住又笑。要笑时,又觉得虽叮咛春草不要进来,但谁知道这护主的丫头会不会进来帮换衣裳。捶着明逸肩膀:“放我下来,仔细让人看见。”   明逸对外面一嗓子:“我和三夫人歇着,都别进来。”   “是。”   答应声里,文无忧涨个大红脸儿:“你呀,你真是个磨人精。”   “既这么说,好些天没开张的磨人精今天得有个够才行。”明逸按她到床上,轻笑道:“知道吗?我回过父亲,晚饭宵夜都自己用。今天晚上,咱们不出房门。”   文无忧张大眼睛,难怪婆婆见到公公以后,没说两句话,就让各自回房用晚饭。难怪公公似乎对自己笑的不同。   “这个人丢大了!”   无忧心里不恼,与表面上总得犯恼怒无关,挣扎着要起,却不可能敌得过明逸。   春草换下出门衣裳,守在窗下听使唤。就听到房里叽叽哝哝好一会儿,平静中透出亲昵来。   春草呆笑着老实守着,不放一个人进去的架势。   重新有了动静时,是传晚饭。春草不是侍寝丫头,送到外间,三爷出来端进去,和无忧边吃边说话。   “我不在家,都见了什么人?”   “赵夫人、孙夫人、钱夫人……。”文无忧忽然发现赵钱孙李齐全,周吴郑王也齐全。微微一笑:“今天更巧,三个南边的人里凑齐周吴郑王。”眼前闪过郑夫人妖娆得体的容貌,她看上去不奔波。   也许天生而成,稍做打扮就恢复气色。无忧虽不掉以轻心,也不纠结的为难自己,又说了冯陈褚卫和蒋沈韩杨。   用一句话总结,凡是能走到长公主府门外的女眷,挤着见平王妃。   明逸在官署也好不到哪里去,密密麻麻的官员等候见等官职,总想回家是块清静地儿。   既然无忧说家里二门和角门已让人占领,明逸随口道:“等王府建好,咱们就有自己的清静地方。”   “几时建?”文无忧问道。在明逸意思到以前,自己先想起来,忙道:“不建也行,咱们在家里住的挺好。”   “算你转回去的快。”明逸莞尔,细细解释一番:“甫哥、周知他们陆续把诸王的钱运回京,皇上说去年没有大修缮不是没有钱,而是担心打仗钱不多。这下子可以放心,宫里要修,王府也要建,各衙门也修整。”   再一次申明立场,文无忧坚实不移的神情:“我愿意住在这里。”   “那你留下,我一个人过去看花戏水。”明逸笑着:“你归宁可就远了。”   无忧这才想到父母亲也理当有新府第,明逸知道,宇文天也应该已知道,匆匆吃完饭,写了一封信让春草送走。   邱夫人看不见,耳目就聪敏些。烛光的跳动也能感受,顾氏的心情也如在眼前。   说话告一段落时,她唤女儿:“你说了没有?”   其实她坐在这里,说与没说不是很清楚。   房里眸光随着话落在顾氏身上,顾氏抿抿唇,是一点儿为难拌上一点儿难堪的说不明心情。不想让母亲再催促,对坐在这里的宇文靖起身走上一步,平平静静地道:“等王府建好,还请太师一同居住。”   宇文天面上骤然绽放出光彩,宇文缃捕捉到,不由暗暗好笑。夜饭后,大家同坐夜话,赵灵等也在,欢呼一声,赵灵眨动她灵活的眼眸:“那我会从王府出嫁?”   清陵赵家教导子弟礼数不缺,但山林里居住并无拘束,赵灵等人说话也肆意。   在这里的人,也没有人认为她说出嫁不应当。   宇文靖借机也缓解顾氏邀请的尴尬,呵呵笑几声,夹在赵灵话后面道:“那敢情好。”   是去王府住敢情好,还是赵灵出嫁在王府敢情好,倒不用说得直白。   顾氏返身坐下,宇文靖松一口气,顾氏也悄悄松口气。   赵家子弟起名字,按性情来。小的时候看不出性情,兴许就叫个阿大阿二,稍大些,个性显露,依着那个起名字。   赵旷是他心胸宽广,赵捷是敏捷,赵灵是伶俐兼灵气过人,赵悦嗓音动听,赵思爱想事儿,赵盾绰号小懒,因他的本名应是赵钝。任何事比别人慢半拍——一个坐着也能睡,站着也能睡,慢半拍已是快速度。对应上绰号。   有一个赵灵在,又有建王府的喜讯,接下来顾氏和宇文靖说不上话。话说多了妨碍意思,邀请一回继续冷淡也似哪里不对。都让赵灵的话遮盖下去。   聊到二更,赏一回月亮,给文无忧回了信,各自睡去。   消息传开来,第二天道喜的人登门。晚饭后,宇文天请宇文靖陪客人,他往云家来。   这是进场的前一天,本着云浩然离京眼前清静,又或者他得了官前程有着落,不会让人利用说闲话等种种缘由,宇文天得来交待几句。   其实还有一个缘由他没有想到。   云浩然丧母,父远别,宇文天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犹有几分长辈情。   不是从长辈身份出发,犯不着再跑这一回。   顾氏依然不原谅姿态,但为云浩然准备了一份下科场的吃食,装在新的考篮里。云浩然接过,见里面状元及第糕、龙眼、点心一样不少,哭了一回,送宇文天出门。   门外两匹马,另有一个人等着。赵盾见到出来很开心:“舅父,可以带我逛去了吧。”   宇文天没介绍过这里是云家,赵盾也一眼没看。   入世就看红尘,赵家兄妹白天逛晚上也逛。宇文天下马:“走,带你看京里最好的楼头月。”   赵盾嬉笑一声,因在街道上,不存在眼前这段路走错,往前走就得。一挥马缰:“舅父,我在前面。”   月光下穿行,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马蹄声踏醒的不仅是寂静,还有毁灭。   “嗖嗖……”   无数细小锐利之声破空而来,把赵盾笼罩在其中。在其后的宇文天满面惊吓,打马欲往前营救的姿势,又是一声大吼:“小懒小心!”   小懒一般都很懒,办正事儿的时候做个颠倒。面对密集的暗器,一抖披风,头脸都罩进去,应该稍等,等重新看清道路再还手,但他凭耳朵听路。   马上一大团衣裳飞起来,对着拐角处落下。   剑光,长虹明亮,胜过月光。   惨叫天也没有,宇文天赶过来,只见到四个不会说话的人。   “没死,”赵盾说着,长剑摆好,又请宇文天多看一眼:“舅舅赶紧的看,等我走了,想看也看不成,想给人看也不成。”   宇文天拍一记他的肩膀:“收好吧。”这个时候,巡逻的人闻声过来,把人押走,舅甥继续回家。进家门以后,赵盾一本正经:“舅舅,你这太师太招人眼睛。”   “你以为是官员?”   “难道不是吗?”   宇文天含笑:“别人也希望你这样想。”   知道明逸刚早回家没两天,但这是大事拖延,给明逸送了个信,并且让他不来也罢,已经没事了不是。   明逸回了信,继续和文无忧一觉到天亮。   消息传开,一连好几天朝野议论纷纷,也就到了中秋佳节。节前节后,凡是家在京里的人不会客就拜客,周吴郑王没见成平王妃。   九月里的一天,秋雨绵绵的下,平王妃在自家的小客厅里,看着郑夫人在面前行礼。   “坐吧,好些天没见到你。”   郑夫人心想哪天不在你家门上等着呢?只是你没功夫罢了。   听着平王妃闲闲的问人物风情,郑夫人耐心的问。总算等到平王妃问道:“你丈夫犯了什么错?”   郑夫人双手掩面:“要说我也不知道,横竖与王爷的钱有关吧。总半夜里回来,在家里埋东西,求求王妃,把这钱起出来,还我丈夫一条命吧。”   “在什么地方?”   郑夫人说了个地址,又再次恳请文无忧答应她的丈夫能活下来。   皇帝现在是需要钱的,或者说诸王的仓库不会放过。无忧把地址给凌甫,让他派人起出来。   没两天,又见过应夫人和陆夫人,试过陆夫人的才华,郑夫人说的没有错,果然有不错的才情。   天气骤然转冷,秋闱放榜。明逸回家来,半开玩笑的道:“岳父可以不用担心,他中了。”   “哦。”无忧头也不抬做针指。   面前多出个身影,明逸怪声怪腔再道:“云家中了。”   文无忧忍不住笑,手上针对他虚虚一扎:“我已回答。”   明逸也笑,还想说几句,春草回话:“凌将军立等三爷回话。”明逸出去,春草进来:“我刚又去看过新王府,虽是旧宅第修缮,但用料精美,如果新年以前能建成,可以在新地方过新年。”   “哪能?天寒地冻的,怎忍心让工匠受苦。又不是没地方住。”无忧努努嘴儿:“换件暖和衣裳,你又这单薄的出了门。”   春草换了衣裳,和明逸同时进来。春草正在说:“不换衣裳快去快回。”门帘子响,见到明逸,春草嘻嘻退下。   “你猜,凌甫来说什么?”明逸搓着手,兴奋在指尖萦绕。   文无忧心里还记得,黑眸闪动:“郑夫人让挖出来违禁的东西?”   “是啊,这道狐狸尾巴让我们揪住。”明逸坐下来,还带着摩拳擦掌。忽然一笑:“不过也就这点儿胆量,不过也就这点儿出息。”   “挖出来到底是什么?”   “一件龙袍,因为地方是云昭王处,按常理推断,只能是云昭王的意思。还有几封与汉曲王、永吉王、南商王的通信,这信也足够送他们性命。”   “这么着急的要送他们去死?这个人是他们都认得的人。泄露出来的官员隐私或许来自郭村,这个人是郭村与诸王联络的中间人。”文无忧慢慢的说道。   她陷入沉思,回想事后查到的,郑夫人与陆夫人应夫人分明不认识,但一句有才情,好似郑夫人出身无误。这也不足够无忧怀疑她,实在是若埋葬的金银财宝,她不会取出来自己用吗?   超过一定的数额,打点救她所谓的丈夫绰绰有余。何必平白的进献?郑夫人谈吐举止上,从没有给人不机灵之感。   疑心从郑夫人献宝而出来。   “狱里关的那个也不会是她丈夫,不如让他们见见?”文无忧觉得这必然一场好戏。   “她既然敢假冒,总会想到夫妻见面。我查过这三个人,另外两个不清白,只有郑氏可疑。但郑氏可疑也不可能朝堂上为官,只查她背后的人吧。”   明逸说着往榻上一歪:“你要耍,夫妻相见也行。不过大冷的天,牢里阴暗,我还是想陪着你在这房里的好。”   北风呼的窗根下刮过,带出院中呼啸之势。文无忧看看她的家常桃红薄袄,和明逸的家常夹衣,也认为夫妻对坐明智之举,继续笑谈的好。   “多久能找出这个人?”   “至多明年放殿试榜,他一定浮出水面。你想啊,官员败坏,中举的人将备受青睐。”说着,明逸坏坏一笑:“云家赶上个好时候。”   文无忧白一眼,也学他笑得狡黠:“你会给他好地方吧?”   明逸拉长面容:“我想让他去不毛之地,可岳父看着呢,打发他父子团聚吧。”   “云伯父的任上,不已经是不毛之地。”文无忧嘀咕。   “为谁申冤呢?”明逸很是耳朵尖。   文无忧送上笑脸儿:“没说什么,再说你怎么找这个人出来?又或者,是一批人?”   “是啊,真可怕,假如是一批人都中了举,都当了官,这不是等于把一堆郭村放在身边。”明逸恢复正容。   “说找也不难,他们敢捉弄官员名声,却一定中举才能得官。郭村历年确实结交过外省名士,十之八九我有名单。说到这里,要感谢岳父对我招供去看云家,”   文无忧无奈:“你怎么又说到他?爹爹照料他,你好好给他个前程,不要总疑心我。”   见无忧真的要生气,明逸忙道:“你放心,我得感谢大媒人。”   无忧忍几忍,回了个嫣然。   “又说到他,是岳父说云家的改了名字,但是让我不要刁难。我才想到我虽有名士名单,保不住他们改了名字。还有无忧多聪明,有个好眼力不是,”   文无忧正式转嗔为喜,笑得见牙不见眼。   “所以咱们等着就行了,这个人或一群人有才气,能让郭村笼络,也会有抱负。”明逸淡淡:“其实我手中已有各地秋闱名单,不过太多人,这累活儿我可不干。等春闱或殿试吧,到时候自会浮出水面。”   ……   卷着北风进来的人把郑夫人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谁,扑上去捶打着:“好几天没来看我,你去了哪里?”   这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五官端正有书卷气,揽着郑夫人笑道:“我怕平王妃怀疑你,早几天不敢来。”   郑夫人扭扭腰身:“不会,送平王一个杀人的理由,平王又有威风,她应该感激我。”   男子在她面颊上一拧:“你呀,还真不怕平王查出来你没有丈夫?”   “怕什么,假借名字的那个不是我丈夫,但也不敢把我招出来。”郑夫人有一刹那的冰冷:“我姐姐嫁给云昭王,却死在他王妃手里,他本人见到我应有愧,托借名头的那个,就是动手的人,他以前见到我就鬼附身似的,什么也不敢说。”   ------题外话------   首先说声对不住,仔的新老读者们,仔的解元举人等等……本书到此,正式算扑,明天结局。   感觉上不对时,仔把侯门停了,全心写这个,这个结果虽不满意但已尽力,所以,结局完整就不算有遗憾。   今天没有二更,仔等下不睡,继续写,明天好出结局。如有对个别人物的提议,请在明天上午提出。过了中午没法恭候,只能加在番外里。   如无提议,将无番外。   仔新年里把侯门写完,达成心中的完美大结局。在此对等候侯门的亲们,再一次致歉,感谢你们的支持、包容,一路行来数年,感谢你们。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结局   郑夫人咬牙切齿:“我送云昭王早早归西,了却我心头这恨。”   怔上片刻,眼波重转妩媚:“再说也帮了你这郭党余孽,你答应我的可不能作假。”   男子看上去满面真诚:“放心吧,等我得了官,就正式迎娶你。”   郑夫人笑眯眯:“可平王妃知道我是个寡妇名声?”   “天下相似的人多着呢,再说我谋求的是外官。京里说不好有人认得我,京外可以安心。”   郑夫人淡淡:“真猜不透你的心,咱们的钱虽不多,但乱世里也捡的不少,咱们自在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你一定要当官。”   “不当官,不是白念书。”   郑夫人斜眼他:“我看是你在郭村手里没讨到官,他就命不在,你不甘心吧。”   “没许我官,我就肯为他卖命吗?不过是我提出来,名士爱风雅,我当官再为他招揽人才,名士要怪我满身势利,就不肯结交。本以为招揽些能把朝廷撑起来的人,我就在京里当官,没想到杨家忒不可靠,败的太快。”男子恨声。   郑夫人鄙夷:“你这也算当过官,还不满足,却还要在新朝里当官又何必?我就不明白一条,就算没有人认出你是郭党和你清算,你凭什么认为你中举后就有好官做?”   “你平时聪明,官场上你却不通。我为郭村奔波,胸中有沟渠。就凭历年的阅历,也可以放个一省大员,我怎么肯平白的放弃呢。而眼下官员空缺多不说,刚放出去的风声,又让人人看得到官员名声败坏的多,朝廷用人之际,当官不难。”男子颇有底气。   郑夫人嗤笑一声:“还有你为郭村打探各家隐私,当年为了掌握官员在手,现在全便宜了你。”   男子微微一笑:“不然南关侯能举荐我?”   雪淅淅的下着,对面的房顶上,赵盾和小包坐在一起。试试风向,掏出带的酒:“吹不到他院子里,咱们喝一口驱寒。”   “小懒我问你,在山上你说入尘世也成,可带你相了好些姑娘,你到底要哪一家?”   赵盾懒洋洋:“只有这些家啊?这姐丈真不用心。”   小包气结:“好吧,我让母亲再安排你相看。”   片刻,赵盾忽然道:“一天没找到,我就一天不用回去。”再来个补充句:“这姐丈真笨。”   小包又啼笑皆非。   总让妻弟鄙视,小包决定反击,清清嗓子:“你赵家在外省旧有的官职,你也可以历练啊。劝你赶紧的挑个好的,也算姐丈为你的亲事出一把力气。”   赵盾慢吞吞:“家里长辈说乱的时候我家没出面,哥哥姐姐和我下山只能算亲戚上的情分。父亲这一回进京,不仅是舅舅成亲,还会对皇上说明我赵家不再要那个官职,”   小包有些着急:“那以后成年的子弟去哪里看世面?”   “到处可去啊,长辈让我们出主意,写在纸条上,我写了个竹杖芒鞋且徐行,”赵盾面有得色。   小包扑哧一乐:“以你的性子,应该写没日没夜睡梦中。”   好一会儿,赵盾没有回话。小包捅捅他:“真服了你,雪里你也睡得着。”   第二天,赵盾找到另一个不早回家的理由。一路小跑见母亲:“母亲也不用早回去。”   赵灵揭露:“分明想陪外祖父才想留下,却不肯明说。”   “那把舅舅摆在哪里?都说外祖父心里只有舅舅。”赵盾理直气壮。   赵灵还要还击,宇文缃听不下去:“让小懒先说完话。”   “舅母要生小弟弟,无忧表姐也要生小弟弟。”   赵灵、赵悦、赵思跳起,一溜烟儿出门。   和顾氏同住在宇文家内宅里,宇文缃换衣裳这就要去看,雪地里,赵灵三姐妹一溜烟儿回来:“母亲,是真的。”这是赵灵。   赵悦畅快的嗓音:“母亲,是真的,舅母和无忧表姐不用再给大姐做嫁衣了。”   赵思附合:“我作证。”   宇文缃赶去,见到顾氏和无忧相对而笑,邱夫人瞧不见,不妨碍她手里摸着新的布料,不满意地道:“不行,小孩子衣裳还要柔软些,大人穿过的旧衣最好。”   赵灵敢怒不敢言,一回身,见宇文靖和邱宗盛兴冲冲过来。   “外祖父,我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赵灵讨好的迎上前。   宇文靖直勾勾对着房里看,一步也没停下:“呵呵,等会儿说。”   赵灵跺跺脚,看着宇文靖头也不回的走了,片刻后房中传出来他的笑声:“一定是个儿子。”   “我已经说过。”邱宗盛大不为满。   赵灵眼珠子转转:“舅舅还在衙门里,我去送信。”后半句在肚子里,顺便讨衣裳。   宇文天却不在,先是下雪,虽不大,也怕冻寒交加,往贫民街道上巡视。明逸赶来,满面喜气洋洋:“岳父,同你吃杯暖酒。”   掏一张银票给随行官员,让他们自去,翁婿往最近的酒楼上来。   明逸的喜悦让他眉眼儿飞扬生动,宇文天暗想这小子估计憋坏招儿。能在岳父面前的不掩饰,聪明岳父不用想,他要说无忧的话。   做好防备,不管他有多少寸不烂之舌,只给他一个字:“不。”   两个字:“不行。”   多的字:“绝不可能,寸步不让等等等等。”   明逸的第一句话也如他所料,笑吟吟道:“以后无忧的事情,岳父少上心吧。”   “不!”宇文天斩钉截铁。   “可你忙不过来啊。”   宇文天冷笑:“小子,你官在我下面,指使我办差不够资格。”   “有了儿子,眼里哪还有女儿?”明逸一语石破天惊。   宇文天张口结舌:“这这这,你小子玩的什么花招,这不可能。”   楼板踩的作响,上来老庄:“恭喜天大爷,贺喜天大爷,太师猜中,说这雪天好官不会在衙门里坐着,打发别人报喜不中用,还是我能找到。”   宇文天焦急的变了面色,应该问老庄什么事情,说成:“他说的是真的?”一指明逸。   明逸春风满面:“春草来报喜,说岳母和无忧同坐一处呕吐,请医生瞧过,双双有喜。岳父,你以后有了儿子,还能有多少心思在无忧身上?不如对着我认输。”   “你不用激将,我有儿子也不会忽略无忧。”   小二上酒菜往里内,宇文天坐不住了,往外面走。   “客官,不吃了?这菜可是做好了。”   “舅舅,”赵灵找到这里。   宇文天和明逸异口同声:“吃饭。”两个人下楼上马回家。   赵灵愤愤然真的坐下来,边吃边寻思怎么讨要衣裳。明逸紧跟岳父后面,寻思着怎么保住无忧在娘家的地位。在他心里,当然是永远有地位。   春暖花开,又是一年,顾氏得了儿子,无忧也得了儿子。明逸这一天回来,眉眼俱是舒展:“抓住了,如无意外,这是郭党的最后余孽。”   春草进来送上贴子:“灵表姑娘要成亲了,可三夫人还没有满月呢。”   “那正好不用去,免得她又讨嫁衣。”   明逸边说边解外衣,有纸笺掉下来。   无忧问道:“是谁来的?”   “不是私信,是公文。”明逸支支吾吾。   把他上下看了看,无忧露出疑心。明逸没有办法送过来:“岳父那前女婿父子团聚。”   “你怎么还没忘记他?”无忧把公文摔回他手上。   明逸很有道理:“我多关心,就避免岳父多生怜惜。”对熟睡中的儿子挤挤眼,虽然他看不见:“你说对不对,外祖父有心,也应该放在你身上才是。”   许是添了儿子的原因,日光在他面上描绘出此许成熟。文无忧心头一动,和初见的那个他相比,如果当初见到的是眼前这个,就不至于会有很多误会吧。   一场动乱,就无忧回想,不过是给她换个夫婿。把那不应该的,换成应该般配的人。   ------题外话------   与其挣扎,不如停止。   孩子们如不能超越侯门,也应该差不远。可不管怎么样,也展不开。辜负良多,不知怎么表达才好。   感谢这文,仔结交新朋友,学到很多。感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